夫郎家的赘婿首辅

作者:路归途

顾兆不是故意抖机灵的,就顺口下来了,说完很快正经说:“我一吼那拐子抱着孩子跑,我就知道不对了,这种情况下,相信各位大人要是遇见了也要上前制止询问的。”

赵大人当即点头,只是心里想为何不是他遇见。

姓顾的运气也太好了。

八皇子夸赞,顾兆谦虚应是,这样一来一回几句,八皇子便笑了说不打扰各位大人修书了,等忙完活了,再请各位大人喝一杯。

屋里几位大人当即作揖应是道谢。

八皇子便走了。

一走,屋里静悄悄了片刻,才恢复以往,各干各的活。不过赵大人是略有些捻酸的性格,下午时又不经意提起来这事,说:“唉,我年年去看花灯,今年略有些风寒不适没出门。”

田大人好笑,“赵大人家中富贵,即便出来看花灯,住的地方都不是林家小少爷走丢的地方。”

“我顾师弟住的地方宁静致远,我瞧很不错,适合修身养性。”梁子致书放桌上开口了。

赵大人与田大人皆是一愣。

顾兆拜师了?

“不才,十五那日赴宴,幸得老师,如今梁大人成了顾兆的师兄。”顾兆知道梁师兄维护他面子。

其实赵大人话酸几分,田大人说的也是实情,他家确实住的偏和穷了些,顾兆不放在心上,不过梁师兄出口说话维护他,那他定要与师兄站在一边。

工作职场就是这样,一些小细节你不当回事了,但时间久了,很容易给你贴上标签然后固化。比如顾兆住的远,家里穷,可他之前提过还要回家带孩子,家中没奶妈、丫鬟,过的寻常简单,这传来传去被放大了,可能就是你家穷酸没规矩。

这个时代,穷很容易和没规矩没底蕴挂上的。

后来顾兆听师兄提点他,心里承情,也说得实话:“这日子过的处处让外人看着好看,到处约束。”

“你我皆在规矩中,谁能不低头。”梁子致沉默许久来了这一句。

顾兆觉得师兄神色不对,不过想了想还是没问,虽说他们如今是同门师兄弟,可还是交情浅,不好深聊了。

且说这会,顾兆说完拜师与梁子致是师兄弟后,别说赵大人了,就是田大人也肚子里忍不住的冒酸水,这顾兆到底是什么运气,竟然拜得鹤仙人为师。

翰林清贵,读书人也带着傲骨的。

赵大人虽然时不时说几句酸话,但都是当着顾兆面上说,绝不做背后诋毁、捅刀子的小人行径。田大人淡泊钱财,骨子里十分追崇鹤仙人的一生。

年少成名,轰动京中,圣上偏重屡次夸赞,入内阁,淡泊名利请辞,而后入国子监教书育人,最后闲云野鹤四处讲学,写下了一篇篇流传开来的诗词。

这才是读书人楷模。

田大人羡慕坏了。

京中林府。

婆子丫鬟穿了月亮门,直接到了内院,静悄悄的站在门廊外等通传,大丫鬟回报了,两人这才进去,规规矩矩进了屋,低头跪地行礼,等上头叫起了,两人起来并排站着。

“回夫人的话,谢礼都送到了黎家。”

长泰公主没开口,旁边大嬷嬷问:“黎家人如何说的?”

婆子回:“黎家人感激,原是推辞说不要,太过贵重了,小的一通劝阻没有带回来,就放黎家院中了。”

“顾夫人说回帖等顾大人回来再定夺。”

大嬷嬷见公主神色,便摆摆手让下去。

两人规矩行了礼,弓着腰低着头退到门口才转身从侧面离开。

屋里静悄悄的,燃着熏香,袅袅升空,长泰公主自从接儿子回来后,这几日夜晚睡不安宁,昨夜更是一夜没睡好,如今头疼,一只手扶着额,大嬷嬷见了,说:“公主,卸了妆饰松快松快吧?”

“不了,大白天的不像话。”长泰公主拒了,问大嬷嬷,“康安如何了?”

大嬷嬷早已问好了小主子的饮食,这会回话:“小少爷用了一碗粳米,两筷子香炒玉兰片,一勺松仁果子,两勺牛乳蒸羊羔……”

羊羔是荤腥,康安少爷年岁尚小,没敢给多用。

“晌午用了饭,歇息了片刻,玩了会便伺候躺下了。”

这里大嬷嬷说的玩,不是林康安自己玩,而是府里的丫鬟拿着拨浪鼓各式玩具在林康安面前逗弄玩,哄林康安能多看几眼,要是林康安觉得有趣,能有个笑脸,屋里伺候的就高兴了。

“康安回来说话了没?”长泰公主突然问。

花灯那晚后半夜,她和相公接了儿子回来后,康安不吭不响的,可抱着他们夫妻二人不松手,到了快天亮才迷迷糊糊睡了片刻,长泰公主见了,自然心疼,这几日,日日要问儿子起居,一听晌午吃饭、陪玩、睡觉都和以往并无差别。

大嬷嬷摇头,嘴上说:“小少爷乖巧,和老爷一般喜静。”

长泰公主与驸马夫妻感情和睦,公主敬重驸马,哪怕是在公主府,合府上下也是称林昊为老爷,只是大嬷嬷做公主教养嬷嬷久了,是看着伺候公主长大嫁人的,一直都唤公主。

如今见公主这般问话,大嬷嬷就知道公主想什么了,说:“小少爷走失了,被黎家救了去,小少爷心里怕是害怕,才张口说了话,或是看黎家那位小哥儿还小,哥哥弟弟的能玩到一处,不由下次顾夫人带着哥儿一同前来,可以试一试。”

长泰公主点点头,头还是疼,却也歇息不下,不由说:“我去佛堂跪一会念念经。”

“奴婢扶您。”大嬷嬷也没劝。

长泰公主是由元后照顾长大的,那时候元后就爱礼佛,公主小小的人也跟着静心凝神口中说一些佛经,元后见了便将公主送还大皇子妃照顾,小小年纪不能暮气沉沉。

如今公主不常礼佛,只有心神慌乱不定的时候,再有就是逢凶化吉得了佛祖保佑的时候,小少爷能平平安安回来,是该谢谢佛祖的。

公主府后院如此,旁边连着的林府前院男人们也在说此事。

林太师问过小孙子无事,主要说的是黎家顾兆。顾兆的生平早早放桌上了,在京中的关系也是简简单单的,要么寒门严家,要么商贾郑家,且都是才来京中,在京中毫无根基的人家。

“……这么说那就是意外了?”

林昊:“康安走失不像,可黎家顾兆救下来了倒是意外。我问过了当时的金吾卫队长,亥时三刻顾兆抱着康安过去报信,那拐子口中交代的和顾兆说的如出一辙能对的上,还没用刑就交代了,这拐子在……”

林太师听着也蹊跷,康安四岁稚龄,在平安大街走丢的,如何出现在十几里外呢?

一通谈论,也是没什么结果。林太师说:“不管如何,顾兆救了康安,与林家有恩这是真的。”

“儿子晓得。”

“黎家在京中没有根基,顾兆只身没什么牵挂,咱们林家能帮便帮,要是顾兆心大了,想钻营什么,那便远了淡了。”林太师说道。

人情还也是看怎么还,林家一门忠君之臣,自然不会败坏名声。林太师想,如今顾兆救了康安还好,若是其他关系复杂的救了……

下午顾兆从翰林院下班回来,一进门见周周和爹都是愁眉不展的,他家周周还好,只是略有几分拿捏不定见他回来了,几步上前接他。

“怎么了?”

黎周周满面为难,“早上林家送了礼过来。”

顾兆猜想到了,林家那种显贵门第不想欠人情,送礼在预料之中,可看爹和周周如此为难,“送了很多?在哪里我瞧瞧。”

何止是多,简直是多又名贵!

之前过年收了一块赵大人的墨锭,顾兆后来查了银子虽然略贵不符合他平日的消费习惯,但是他家能还回去,可现在林家送的文房四宝,对不起,顾兆就算不认识光看做工都是好东西。

送后院的那就更花样多名贵了,顾兆竟然看到了象牙雕刻的妆奁,一套,象牙!!!大人用的首饰还好,不算多,几支玉簪,都是款式简单大方的,适合哥儿用。

最多的是送小孩的,做工精巧的长命锁、金镯子,玉做的玲珑环,拿起来叮叮当当的,顾兆看了想说这就不怕孩子听见响动觉得好玩故意弄的更大声,然后碎了。

还有一套银碗银勺子,儿童版。

各种的蜀锦布匹,皮草料子。这就一大箱。

林家统共送了三箱,一箱他用的书本字画笔墨砚,一箱家里周周用的,布料皮草玉簪玉佩,另一箱就是小孩专用了。

“相公我和爹拦了,没拦住——”黎周周发愁急了。

顾兆说:“我知道,林府过来送礼的下人都是人精子,像咱家怎么推辞人家绝对是想好了,真要送了,往院子里一扔,高高兴兴客客气气说些吉祥话跑人就成,难不成你和爹还要抬着箱子在后头追吗?”

“那这些等咱们去林府送回去?”黎周周把邀贴拿过来了。

顾兆没看帖子,而是想想说:“我回头问问老师怎么处置。要是我的想法,就不送回林家,这些对咱们家来说十分名贵,可对林家来说,花一些小钱,了结清了咱家的人情,人家心里肯定舒坦安定了,咱们不要,林家才要难受。”

黎周周:“我是怕收了对相公名声不好。”

“咱家捡了林家小公子,已经是得了很多人嫉妒眼红了,就是我不收,也会说我挟恩等以后要个大的,收了自然也会有人说我说咱家穷酸眼皮子浅。”

“我去问问老师好了。”

黎家得了这些礼,一家三口个个是叹气一脸愁容,唯独福宝没受影响,见爹爹回来了,咿咿呀呀的打招呼说话,顾兆一看儿子,刚脸上的愁思一下没了,高高兴兴说:“不想了不想了,任由说去,福宝来爹爹抱一个。”

第二天顾兆拿了林家的帖子,还有誊抄了礼单——是的,大户人家送礼还附上礼单,因为太多,下人交接时其实该唱礼。顾兆听梁师兄说完,回来问周周,得知林家东西一放,仆从说了些感激的话溜得匆忙,没有提这些。

“林家厚道,没想你们还礼,除了你们自家知道的礼单,外头没人晓得。”梁子致说。这林家做事周全,给他顾师弟脸面了。

他将礼单看完,估了下价,黎家是还不起了。

“约有个三千两左右,不算太多,林家是指定没想你回礼。”

顾兆:……他家房子六百八十两。

“不然我还是拉回去。”

“你之前想留下?”梁子致好奇问。其实他也是建议顾师弟留着。

顾兆便说了心里想的,他家和林家差距太大了,“我也没想过攀附抱林家大腿,干脆收了,人情两清,人家继续显贵,我家过我家的日子,各自舒坦。”

就好比普通老百姓有一天救了省首富孙子,人家为了还人情给你钱、房、车,你收下了这人情了结,没收下难不成还想和首富称兄道弟挤入人家那个圈子里?

格格不入的。

至于不收下,言语客气,了结人情。

在古代,尤其是林府这般有底蕴的人家,谁救了你家孩子,你没实际行动报答,而是口头道谢,会被同世家笑话的。

“留下吧。”梁子致听完点头,“林家不会当回事的。”

“嗯。”

顾兆当天回去,说了收下不必送回去了。黎大和黎周周便收起了忐忑,只是这三箱的东西,黎家人没动。

“福宝那箱拆开,福宝能用的就用上吧。”顾兆检查过书本字画,都是观赏性收藏性比较大的,他就不摆出来了,平日里看书他喜欢翻书摘抄,翰林院的藏书够他看的了。

于是福宝多了许多玩具,其中就有他爹说的奢侈叮叮当当的玉玲珑。福宝就爱玩这个,因为玉触手是温润的,并不是很冰,摇起来叮当作响,声音清脆悦耳,福宝就爱玩。

黎大看的心惊肉跳的,这东西可贵了。

“爹,福宝就在他自己床上坐着玩一会,我都看着呢。”黎周周说。

顾兆说:“对,玩的时候福宝身边要有人,要是碎了别嗑着福宝。”

夫夫俩说的就不是一回事。黎周周是看出爹心疼物件,觉得贵重,怕福宝失手打碎了,宽爹的心,说自己看着不会让福宝使劲嗑砸的。

顾兆不是说奢侈了不在意价钱,而是已经留下来了,不管这东西再贵,那就是他家福宝的玩具,不能伤害了福宝。

后来黎大见福宝玩的开心,习惯了,也没最初的心惊肉跳了。

顾兆写了拜帖,时间定在第二次休沐时。

林府设宴。

这日天气晴朗,日头也好,虽然有些早晚还有些冷,毕竟春寒料峭的,清明没过,这天气便是如此,一阵子好一阵子坏。

黎家一家出动。

黎周周给福宝换上了新衣,就是他也穿上了袍子,还有些不习惯。顾兆在车厢里抱着福宝,说:“周周可算知道我穿袍子麻烦事了,以后不能光我麻烦,你得陪我一起才成。”

“知道了。”黎周周那些拘束便没了。

他知道相公变着花样的宽他的心。穿袍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穿裋褐也不会比人低一头——在相公心里,这些都是外物。

林家设宴照是前后宴,前头顾兆和黎大与林家男人吃席交际,后院黎周周带着蓝妈妈抱着福宝去了后头,跟林家后宅人打交道。

顾兆怕周周紧张,上次休沐时,特意找了大哥一家来做客,问问大嫂啥规矩——好歹郑家有个尚书这门远亲。

黎周周都记下了,进了林家,先去拜访林老太太,也不必跪。

顾兆是做官的,别管官的大小,反正是除了帝后,其他的尤其是同为做官的一概不跪,跪了传出去就等着言官弹劾吧。

咋滴你还接受官员下跪,是心大了想篡位不成?当然这个重了些。

差不多这个意思。

夫郎和女眷一般,行万福礼就成。

唐柔当时讲时,不敢漏了一些规矩,怕黎夫郎去林家失了规矩被人嘲笑,因此讲的很细,说她当日去范家,先见了谁,如何行礼,如何说话如何奉承。

这些是唐柔和黎周周还有蓝妈妈张妈妈在一处说的。

说要带个人过去。当初张妈妈没去,唐柔知道让轻视小瞧了。

唐柔给黎周周教了行礼见礼,说的多了,不知不觉说了嫡姐那些话,“……我当日是想相公还未站稳脚,跟着嫡姐关系好了,以后可能有个帮衬,受了一些气。”

结果被郑辉无意中听了最后这些话。

当时在黎家,郑辉装作没听到,回去后自然和唐柔交心,敞开了聊,本来郑辉是有气的,他即便是清闲衙门,但也不会做攀附远亲靠着裙带关系往上爬的小人,可到了家一看柔娘温声细语的替他宽衣倒茶,便气没了。

柔娘也是为了他着想的。

夫妻俩说开了,解了心结。

唐柔惊呼:“那我跟黎夫郎说的,他别像我一般一时糊涂了。”

“不会,一是林家家风好,又欠了黎家的人情,不会像范府三夫人那般刻薄人。二是兆弟不是攀附权贵之人,他家夫郎懂的。”

就如郑辉所言,黎周周哪怕一身寻常布衣袍子,也得了林家的热情款待,林府下人懂规矩,没人敢学嘴编排客人。林家老太太见了福宝,当即笑的一脸慈爱,夸说福宝模样漂亮,瞧着就健健康康伶俐相。

见了林老太太,林老太太给福宝送了见面礼,都是给小孩玩耍的。

黎周周来时听相公的,相公说林家有分寸不会给特别重的让你为难,尤其都送了礼,见面礼估摸也不是特别贵重,都可以拿,黎周周便道了谢,都交给了蓝妈妈保管。之后去长泰公主院子。

公主是主设宴,怕顾夫人无聊,还找了嫂嫂弟妹来作陪。

林家子嗣还算兴旺,跟着林康安一辈的都是进学的年纪,最大的已经十六七了,最小的还在吃奶,跟着林康安年岁差不多的没有,都是大两岁小一岁的样子,今个全都叫来了,一起玩。

见面行礼寒暄。

长泰公主还请了说书人来解闷,因为顾夫人是夫郎,便设在了露天的戏台那儿,不过说书人离的近了些,一起听书聊天吃席热热闹闹的。

小孩子都在一旁偏厅玩耍。

福宝也去了。有蓝妈妈看着。

没一会大嬷嬷过来了,长泰公主便扶着大嬷嬷起身,让顾夫人别客气,她去去就回。

黎周周起身相送,坐下如常听书吃菜,只是心里操心福宝,也不知道福宝吃喝了没?蓝妈妈在偏厅看着,偏厅与他这儿离得近,静心能听见福宝笑声,那就是没闹没哭。

大嬷嬷扶着公主绕了出去,其实是去了挨着偏厅的里屋。

小孩子玩耍的偏厅还点着火盆,不过放在角落,怕少爷主子们打翻烫伤,所以屋里很暖和,林家的几位小少爷身边都跟着两个妈妈两个丫鬟,算上福宝,一共就五个孩子,结果照顾伺候的快二十人了。

公主隔着窗看见,“那毯子是康安屋里的?”她没记错。

皇爷爷六十大寿时,番邦进贡的,皇爷爷赐了她一块,她转手就放儿子屋里,冬日天寒拿出来能用上,康安走路有时候忘了穿鞋,踏在上头就不冷了。

“是小少爷让妈妈拿过来的。”大嬷嬷笑的乐呵说。

长泰公主怔了下,“康安说的?”

“是啊,顾大人家的福宝小,站不住太久,一直是身边照顾的妈妈抱着,小少爷定定看了黎家妈妈许久,看的黎家蓝妈妈差点腿软跪下去,小少爷才收了气势,跟伺候的说把毯子搬来。”大嬷嬷笑的高兴,小少爷年纪小小就有气势,是流着尊贵血脉的。

公主神色也柔和了,大嬷嬷见状便继续轻声说:“毯子搬过来了,几位少爷都不晓得该怎么办,问小少爷,小少爷说上来玩,大家伙才知道了,现在都坐在上面玩玩具。”

其实林府其他几位少年年岁长点的都不爱玩玩具,是陪着康安弟弟一起玩,玩着玩着情况就变了,客人福宝坐在毯子上玩玩具,有时候丢开了,康安弟弟就拿了塞福宝手里头,福宝挥胳膊咯咯笑,康安弟弟也笑,就是笑的没声。

“公主我瞧着,小少爷喜欢和福宝玩。”

“我问过顾夫人,当日康安回黎家,也是乖巧不言语,迟迟不肯睡。”长泰公主说起来心里替儿难受。

大嬷嬷知道这是受了惊,换了地方小少爷才睡不着的。

“后来和福宝挨着便睡着了。”公主思量了下,“康安受了惊,那会怕着,身边有个福宝,比他年岁小,又不会伤害他,才能安睡。”

这般一来,可不是见了福宝就高兴吗。

大嬷嬷想来也是这般,大人心思都刁钻复杂,小孩子懂什么,高高兴兴的,你瞧顾大人家的福宝可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玩的乐呵就成。

不过顾大人家的哥儿确实模样漂亮,太稀罕的漂亮。

可惜是个哥儿。

这一日是宾主尽欢,黎周周抱着福宝临走前,长泰公主还塞了一箱子玩具衣裳,说都是康安小时候做的,今个见了福宝拾掇一些全送福宝了,别嫌弃就成。

黎周周一听是康安小时候的旧物,便想那不贵重,收了就收了。等回去打开箱子一看,里头各式小衣服袄子斗篷鞋子玩具香囊,应有尽有,全是新新的,压根就没穿过动过。

蓝妈妈说:“有些连下水都没有过。”

可见簪缨世家的高门显贵,身上穿的衣裳,是穿不尽,穿不过来的。哪怕每日变着花样四换,也穿不过来,一年年又做新的,旧的便放着。

见了一回真正豪门,不过和黎家也没干系。

顾兆想这次吃完席结了人情,以后就不走动了,让林家没负担,两家各走各的路。黎周周听相公这么说,心里踏实自在了。

林家人虽然热情宽厚,可黎周周和几位林夫人没什么话说,相处得端着规矩,不如和小树一起玩聊天自在。

另一边,宁平府县。

过年时杏哥儿在苏家挑人,别看苏家穷的盖不起屋,有的更是一双棉鞋几个孩子来回倒着穿,小的钻炕上不下去,干活的大的就穿棉鞋外出。这样穷的光景下,生孩子可特别行,娃娃都是一箩筐的。

还是男孩多,女孩少,还有两个哥儿。

杏哥儿挑人时,见到这俩哥儿难免就想到自己和周周,一问年岁,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三岁,都有些小,也害怕人,躲在最角落里不显露出来,前头一排男的,大的二十七八,木楞的跟个木头一般,不会叫人,问年岁自己都答不出来,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不出话。

挑来挑去真的没几个伶俐相,都是畏畏缩缩一脸的木气。

杏哥儿都愣了,还是王石头小声说:“挑个年纪小的,现在还能来及教,再挑身体高大能搬动重物的。”

对啊。杏哥儿反应过来了,他和石头做卤煮买卖,一天的洗刷、搬来搬去,这些要费力,对外招呼客人则是要笑脸相迎会来事,人机灵。

年纪小的还能教,像那话都说不利索的就不成了。

正好那俩哥儿一个是苏大家的,一个是老三家的,一家一个全都挑了,轮到了身子高大健硕的——苏家男人高是高,但都瘦,缺粮少肉的。

“你们三兄弟商量,看那俩家男娃娃出俩。”杏哥儿说。

说要带走哥儿时,苏家三兄弟没人吱声,带走就带走,可要带走男娃娃了一个个都不怎么情愿有些害怕,毕竟男丁在地里能干活,尤其是长开长大的,养了这么多年,终于能下地当个全乎人用了,怎么就要带走了?

因此推三阻四,最后送了俩十四五半大小子。

处于麻杆瘦,饭量还大,整日是吃不饱肚子。

杏哥儿看上那几个十八九还算壮的,可苏家人防备说什么都不给,便只能定了这四个小的,最后没好气说:“怕个屁,到时候用不上,给你们送回来。”

约定了初六让四人去西坪村王家。

带着人要早早走了。

先不说杏哥儿王石头第二天回去又是一身跳蚤,杏哥儿可恶心坏了,大冬天的烧水洗澡麻烦,说:“屋都盖的敞快了,怎么就不讲究些。”

“苏二家条件一时好了,还没适应缓过来,我来给你篦头。”王石头说。

杏哥儿痒着,“你先给我挠挠背,左边对在上面一些。”

到了初六,一大早的苏家那四个娃娃就到了王家门口。杏哥儿一看时间还早,再看那四人穿的单薄,这山他们得走大半天,这四个娃娃都不知道啥时候动身的。

一问,半夜就出发了。

“怕、怕你们等急了。”其中一人说。

苏家人靠山翻山,走的多了就习惯,腿脚也好。

王家看在黎家面子上,好吃好喝管了苏家四人一顿,主要是看着也可怜,这次带这么多人,牛车就没咋放粮食,带着铺盖卷走了。

“过几日开了春给你们送去。”王家婆母说。

等到了府县,幸好当初租的院子敞快有多余房间,那床还是大伯睡得那张,打的大了些,这些半大的孩子都还小,横着躺一排凑合睡下。

杏哥儿和王石头是一边做生意,一边教这四人怎么干活。

起初是磕磕绊绊的,能把人气死,都不开窍。杏哥儿就骂,还吃得多,可不得气死他了。

天天催着王石头没事就往府县门口客栈跑。

等了越有半个月,终于等来了商队,杏哥儿知道后,看着四人,给塞了些他和王石头不要的旧衣裳,做了一些饼子馒头让带路上吃,末了说:“去京里路上艰难苦一些也别怕,再苦也比不过你们在村里吃不饱穿不暖饿肚子干一家人活的日子,去了京里,周周要是能用上你们,那你们就有了大造化了。”

杏哥儿也说不上来大道理,可他觉得要不是周周给了他这条路,就他窝在村中王家,日子是指定越来越受气窝火,哪里像现在腰板挺直了。

他教了半个月,四人说话是知道住哪里了,宁平府县宁松镇西坪村。

走时候,杏哥儿还给其中算伶俐的一百文钱,又把东西两村顾家、赵夫子家、他爹那儿写的信都让带着。

等人一走,院子空荡荡的,杏哥儿还是有些不舍,“希望一路平平安安的吧。”

“舍不得了?之前在的时候整天骂,那几个都怕你。”王石头打趣。

杏哥儿飞了男人一眼,“什么舍不得,再留下去,咱家管不住四张嘴了,也不知道这人多不多,我当时也不知道咋想的,咱们做生意两个人就够了,周周那儿还有大伯,这又送去四个可别多了……”

送都送了。

从宁平府县到京里,商队拉着南边的货走的慢,不过也是走在大路管道旁,一路上平平安安的,因为走的慢,人也不受累,起码苏家那四个半大的孩子能跟上脚力。

商队掌事的瞧就知道是山里的,那山路崎岖都能走了,这平地还不是简单?

不用问就知道苏家这四个孩子上京干什么,不由感叹:“黎家人还是宽厚念着情没忘了穷亲戚。”这是给穷亲戚赏一碗饭啊。

三月圣上万寿节,八皇子起头修书任务圆满结束。

宫里摆宴,除了皇亲国戚外,朝中四品以上官员携家属可参加。其中有道口谕,是圣上特意准了翰林院一甲三人。

严谨信、杜若琪、顾兆进宫赴宴。

这就是特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圣上点这三人,怕是还是为了顾兆顾探花,当日顾兆救了长泰公主的儿子,圣上怕是记住了。

顾兆参宴那是破格,自然没有携带家属赴宴的名额了。

黎周周一听先是松口气,说:“相公你去吧。”

“嗯。”顾兆觉得周周不去宫里还好,不然以他的官位,周周注定是要做冷板凳受委屈的。

顾兆前脚一走,京城大门没多久缓缓开了,商队人带着货陆陆续续进来了。

掌事的:先送这四个去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