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赘婿首辅

作者:路归途

水泥加工厂建成了。

说是加工厂,其实按现代来看就是小作坊,车间分烧制、锤粉,有黏土车间,石灰石加工间,这些是生产车间,还有仓库,用来堆放烧好的水泥,需要用的柴火,工人住的地方。

暂时先这般来。

播林府县的财政有一千二百两银子,昭州城多一些,有个四千多两,要修路这是个大工程,其实人工费用是最低的,马上就农闲了,劳役征丁村民百姓只需要管饭就成。

即便是这样,昭州城与五个府县,还有其镇村连通的主要干道修起来花销也不少。自然时间也长着,这是一项大工程。

为了把钱用在刀刃上,村路定两米宽,时下多是小推车,两米够用了,镇宽三米,通往府县的大路则是四米,昭州城等主要运输途径是五点五米宽——这个后期会走马车,修宽一些好。

计划本上列起来,顾兆最近几天骑马带人实地修改补添,将播林与七个镇子之间的主要道路划分好了,此时已经九月底了。

“大人,水泥厂那边材料都运到了。”底下人回话。

顾兆收了东西放书包里,说:“派人看着厂子,回昭州。”

底下人先是应是,而后听大人说回昭州又是一愣,怎么不做什么‘水泥’?这便回昭州了?可也不敢仔细问,顾大人已经行如风出去了。

顾兆翻身上马,他手下带来的皆是,问都没问为何。

来的时候骑马顾兆还觉得自己不算生手,可等回去一路小跑,到了昭州城花了两天多时间,才知道对比差别,他现在真的是‘老司机’了。

顾兆带人刚进城没多久,昭州城的三大家族便都知道了。

“顾大人回来了?不是在播林建了什么水泥厂吗。”

“这就回来了?不做水泥了?不过那水泥是啥,又是水又是泥的。”

“听传回来的消息,说是用来修路的。”

“修路用水又是泥的?不是扒拉下杂草,铲铲石头,平坦了就成了吗。”

“谁知道,估计是京里的什么稀罕东西,放咱们这儿也不知道顶不顶事,费这瞎功夫。”

“费就费去吧,反正又不是你家出人出银子修路。”

几人想也是,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顾大人上任以来就是没见过人,一头扎进了播林去,看上去是个不好相处的,这次回来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得到?

可自古就没他们当商人的嫌弃做官的,那是见不到被拒了,也要一遍遍点头哈腰去递帖子。

昭州城上的台面的商人都是闻风而动起来了。

顾兆一路进了城,骑马快,到了衙门口跟衙役说:“你们先回去休息几日,之后再走。”剩下的自然是跟他回府了。

黎府大门紧闭。

门房开了门,一人行礼,另一人快步进去同传。

“老爷回来了。”

“大人回来了!”

正厅正用饭的黎周周黎大都停了筷子,黎周周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笑,坐在宝宝椅上的福宝脑袋上跟扎了天线似得,慢一拍接收到了信息,咻的瞪圆了眼睛。

“爹爹回来啦!”福宝要爹,好久都没见爹了。

黎大抱着福福从宝宝椅上下来,搁地上,还没放稳呢,就看福宝哒哒哒的往出跑,不由跟在后头说:“慢点慢点,福福别摔着了。”

顾兆是尘土满面胡子拉碴的,先进了宝瓶门,就看到福宝小身影,忙疾步上前穿了月亮门,父子俩隔着一个院子,别看福宝人小,这会跑的飞快,可到了院子中间,见到了来人,高高兴兴的肉脸上立刻疑惑,来了个急刹车。

顾兆:……

亲眼看刚还嘴里喊爹啊爹爹回来了的福宝,这会跟他一个对视,迟疑了下,扭头往会跑,扑到了周周怀里,一把抱着周周腿,仰着脸小声说了什么。

虽然没听清,不过看样子差不多是‘这胡子拉碴的脏兮兮男人不是爹爹’。

可真是亲生的。

顾兆虽是玩笑,其实心里也有些酸,他一跑一个多月,全家才安顿下来,福宝还是孩子,人生地不熟的全靠周周和爹顾全家里了。

“相公。”黎周周抱着福宝迎了上前,声音也有几分温润思念。

福宝待在阿爹怀里,扭头看爹爹。顾兆笑说:“福福不认识爹爹了?”

“爹就是脏了些,没刮胡子。”

福宝安安静静的看着前头爹爹,是爹爹的声,便露出笑,从阿爹怀里飞扑过去要爹爹抱。顾兆是接了个满怀,一手摸摸福宝的头发,说:“爹爹回来了,可想你阿爹——”

不想福宝吗?福宝瞪圆了眼。

顾兆高兴,逗说:“也想福宝。”

福宝露出高兴的笑,也不嫌面前的爹爹脏,胳膊环着爹爹脖子,拿脸蹭爹爹,然后被扎到了,小手捂着好奇看他爹下巴。

顾兆是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拉了下周周的手,解了思念之情。

“就是脏了些,其实身体都好,没什么事。”顾兆安周周的心。

黎周周这才放心许多,让先进厅里,让送热水,安排新饭菜。顾兆进了堂屋也没放福宝下来,先跟爹说:“劳爹这些日子担忧了,我在外一切都好。”

“好就成,我没啥,周周是操心你。”黎大见哥婿浑身的尘土,就知道外头日子也不好过,不是去享福去了,赶紧说:“去洗洗,出来吃口饭。福福,来爷爷抱,让爹爹去洗一洗。”

福宝舍不得爹爹。

黎周周便说:“爹先吃吧,我带着福宝先过去。”

“成。”黎大也没拦着,知道两口子长久不见想着了。

一家三口进了住处,顾兆看花草树木打理的生机勃勃,庭院干净,还有一些脸生的,便都知道是周周操劳的,他将福宝放了下来,去拉周周的手,又想说什么,不过看到周周满眼的思念与笑容,那些谢话便不说了。

不生分。

黎周周亲自取了干净衣衫,又给相公脱了外袍,里头白色的里衣都是汗湿脏兮兮的,可见外头日子不舒坦。

“我赶路回来的,都是小事。”顾兆握了下周周手。

黎周周不脱了,福宝还在这儿看着。等热水功夫,一家三口是闲聊话,顾兆不说外头的事,就喜欢听周周说家里,听福宝说玩伴。

“有了小伙伴啊?还学会昭州话了,那爹爹考一下福福。”

顾兆在外头这些日子,打交道多了也会两句土话,于是父子俩就进行了简单的‘你好啊’、‘福福吃了没’、‘吃的啥’,福宝听爹爹说的比他多,可崇拜了。

顾兆露出个‘臭屁得意’的脸看老婆。

黎周周无奈失笑,说:“好,咱们这次昭州话比试,福福爹爹胜了,福福同不同意?”

福宝是肉脸痛惜同意。

“爹爹,我下次会学的多多的。”福宝粘着爹爹说。

顾兆赞赏,“好啊,到时候咱俩再比比。”

等热水送进来了,黎周周就带了福宝出去,俩人是舍不得,便在门口留着。顾兆是脱了衣裳进浴桶,就听外头声,不由笑了说:“谁在偷看我洗澡啊?”

福宝大声:“是阿爹再看爹爹,不是福福。”

顾兆:哈哈哈哈哈哈。

回家真好。

门外黎周周捏了捏福宝脸蛋,福宝捂着脸颊,又笑的开心扒着去亲亲阿爹,小声说:“阿爹想爹爹啦,福福也想爹爹,不要羞羞。”

“福福就不羞羞。”

黎周周哄着答应,“好,阿爹不羞羞脸,像福福学。”

顾兆是好好洗了一通,连着头发也洗了,等换好了短打出来,清清爽爽的,开了门先抱了下周周亲了口,一扭头就看到福宝圆圆的眼睛看他俩。

“我和你阿爹亲亲怎么了?”

福宝摇摇脑袋,又高兴说:“福福也要。”

顾兆亲了口福宝脸颊,黎周周也亲了下。福宝这才高兴了,趴在爹爹怀里。一家三口去了正厅,饭菜重新上了一桌,黎周周和福宝吃了一半,顾兆就回来了,现在是陪着继续吃。

黎大吃过了,不过坐在一旁聊天。

顾兆是先吃了一通半饱,这才速度放慢了,福宝看他爹吃的‘凶狠’,跟着学似得,也是啊呜啊呜大口吃饭菜,黎大在旁看了高兴说:“就该这么吃,吃饭好了能长大个子,像你爹这样。”

福宝是吃什么都香,不挑食。

“家里前头小厮招了两个,粗使打扫的两个,后头院子先两个,一个妇人一个夫郎。”黎周周跟相公说。

他家情况,黎周周不爱用丫鬟。

顾兆听了点头,对家里后头的事,周周一概做主,这会问:“是不是有送帖子的?”

“有,昭州城里出了名的商贾乡绅三家最出头,陈、林、黄,李家是吉汀府县盘踞的势力,在昭州城里不显露多少,以前是三家均衡,后来陈家跟陈大人搭上了关系,跃出了一头。”黎周周跟相公说。

顾兆没想到周周会这般清楚。

“周周你怎么知道的?”

“招工闲逛看看铺子卖的东西,各有各的法子都能听到,这三家在昭州城也是盘旋快百年的大族了,也没藏着掖着,很好知道。”

做生意买卖的哪里敢藏掖,巴不得是名气都打出去,才方便做生意。

“相公是想拿了谁家开刀?”黎周周见相公脸上露出几分笑便知道了。

顾兆挑了下眉,“周周心里也想来了,这简单。”

别说黎周周,就是黎大都知道,到了新地方,要么就是打服了刺头,要么就是拉拢底下看不顺眼刺头的,连着手打第一个出头的。

“可人家扎根这么多年,咱们打不过吧?”黎大操心,他家算上那六个膀大腰圆的镖师也打不过人家三家,别到时候三家联起手来对付兆儿。

顾兆笑眯眯说:“爹放心,做生意嘛和气生财,我没想着动手打谁,再者三家都是出了慈善名声的乡绅老爷,从不欺压百姓欺行霸市做混账事,个顶个的慷慨之家,当然是要官商一家亲了。”

黎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反正肯定不是他家有麻烦。

黎周周笑,相公这是看上了三家的钱包了。

“我吃了饭,先去一趟陈府,福宝去不去?跟着陈哥哥们玩一玩。”顾兆扒了两口饭,跟爹和周周说:“去走动走动串串门。”

黎大说他不去了。兆儿这是找陈大人有话说,他过去也掺和不上还是不去了,万一说错了什么话。

天色不早了,顾兆是吃饱了喝足了,换了身旧袍子,背着小书包,抱着福宝跟着周周步行去了陈府串门——十分之接地气。

陈府门一开,门房见门口是顾大人一家还愣住了,很快行礼,招呼顾大人一家从正门进。

“你家老爷在府里哪里?我去找他说说话。”

陈家下人下意识指路。

陈大人在后院,那得通传了。没一会,陈家后头都起了动静,陈夫人是招待来客,家里的小孩子也都叫出来了。

顾兆和陈大人说话,周周带着福宝去了花厅聊天。

在后院正厅碰的头——陈府也是没什么规矩。按照京里名门望族的规矩,外男外客是禁止踏入主人家后宅的,可陈大人听了是小顾来了,让下人带到正院正厅来说话。

“下官拜见陈大人。”顾兆先是作揖行礼,动作还没进行到一半,就被陈大人拉着胳膊说:“这么多礼干什么,来坐,上茶。”

顾兆屁股还没焐热椅子,就听陈大人说:“听说你跑到播林府县去忙活了?又是炸山又是挖石头,要修路?”

“是。”

陈大人咕哝了句,“路不是好好地嘛,修它作甚?”又看小顾年轻,便语重心长的说:“你这是新上任总是想干点啥,我也是你这么过来的,可小顾,我跟你说没用。”

“干嘛给自己找一大筐的麻烦事,昭州城是天高路远,你就算做出点啥,把路修了,也传不到京里去,递了折子也没人看,再说修路也不是啥大功绩。”

顾兆没说不是为了功绩,而是说:“我年轻气盛嘛,不干点什么这日子长太无聊了。”

“这倒是。”陈大人是觉得正理,“可修路劳民伤财的。”

顾兆便又说:“大人有所不知——”他看陈大人不爱繁文缛节,把文绉绉的话也换了直言,说道:“我以前是宛南州宁平府县底下的一个村里读书人,当初读书考功名的时候,家里实在是穷,后来啊我凭着一个法子,县令赏了我家一百两。”

“哦?”陈大人略好奇但没问。

“去了京里上了殿试,其实原本以我的学问是不该第三得了探花的,是圣上问答,话赶话就说到了这法子上。”

陈大人这才喝茶的手顿了,看了眼小顾,问:“什么法子?”

“肥田的法子。我是五十六年的进士,当年圣上就派康亲王在京里实验,次年中开始传开了——”顾兆笑说仔细,“这肥田法子好用,我家以前一亩水田,两三石的产量,后来直接就翻了翻。”

“啥!”

陈大人手里茶杯一激动晃了下,茶水溅到了手背上也不碍事,扒拉了下,直勾勾看顾兆,“真有这事?”

“有啊,我哪里敢编排圣上,当初我来昭州城,为啥没管水田肥田,还以为咱们昭州百姓都知道了。”

陈大人是说了句土话,顾兆听了差不多意思就是鸟都不拉屎的地儿知道啥知道,顾兆对着陈大人是略有几分亲近意思,说:“这次修路了,我才知道还没传过来,可能再等等。”

等什么等,定是京里忘了还有个昭州了。

陈大人本来是气,这么一想又成了丧气,三十一年了,足足三十一年了,他都半截黄土埋身的人了,还想着回去啊,哪里回的去。

没人记得昭州,更是没人记得他。陈大人顿时心灰意冷,神色惰怠说:“你记得就成,你搞吧,反正就那回事,你爱修路就修路吧,以后政务上的事不用问我了。”

不过几瞬之间,陈大人又成了一推二五六什么都不想管懒得管的糊涂官了。

顾兆不知道陈大人过去的三十一年里受过多少次的失望,如今空口的话,也不好多说,只要陈大人不阻拦他干事就成。

“小顾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想干个什么惊天动地的,好让京里召回去,可我跟你说一句,昭州这地方,饿不死,不出灾就已经是功劳了,稳着就好,别费了功夫了。”

陈大人看了眼小顾,这还是探花郎,进了翰林的路子,肯定是得罪了人被贬到了昭州,才这么急吼吼的想干政绩,都是白费功夫。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穷凶极恶,穷到了底儿那就什么都不怕能干出来咯……”

陈大人这话,说是提醒也好,威胁也罢。顾兆笑笑,说:“不穷富裕起来了就好了。”

“以后啊,吃饭喝酒来找我,旁的政事我还是那句话,都不管了不管了,没了精神老了不中用了,小顾你操心上点心。”

顾兆行礼作揖应是,说完了正事,陪着陈大人喝了一盏茶,玩了一盘棋——因为下的臭,陈大人是很喜欢和小顾下棋。

“我说我这棋够臭了,没想到还能遇到个更臭的。”陈大人是乐呵呵的要再来一盘。

顾兆便又陪着下了一盘。陈大人过足了棋瘾,主要是赢了两盘,十分痛快,顾兆说天不早了,明日还要在府里会客先走一步。

“会客啊?”陈大人笑意还没收尽问。

顾兆说:“上任都有一个多月了,府里来拜访的帖子堆着,都回来了,干脆都一起接待处理了,以后还要在昭州生活许多年,见见人认认脸。”

陈大人看了眼小顾,又点了点头,手一摆,“去吧。”

顾兆是告退,还没跨出门槛,就听后头陈大人哼的荒腔走板的‘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顾兆:……笑了下,出去了。

新来乍到,想干点什么,各方牵扯,总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可该做。

顾兆不想做糊涂官。

从陈府出来,福宝是困了,趴在阿爹肩头上睡,顾兆给接了过去,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周周的手。黎周周望着相公侧影,曾几何时还不足他身高的相公,现如今肩膀宽厚伟岸,能支撑起家了。

然后回到了府邸,洗漱过。

福宝如今是自己睡,就在正院子旁的偏房,黎夏夜里守夜睡外间守着的。黎周周哄完了福宝睡,回到了屋,就看床上本来伟岸的相公,这会只着一件亵衣,岔开了腿——

“老婆你来的正好,快来帮我上药,可疼啦!”顾兆在床上叫唤。

黎周周纳闷上什么药?快步过去,便看到相公双腿根那儿是一片的伤,“怎么伤的?”

“骑马磨的,这还好已经脱了一层皮了,你快帮我上药。”顾兆贴老婆黏糊,见周周真急了,忙说:“其实也不是很疼,我就是想你了。”可怜巴巴。

黎周周拿着药瓶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顺着,最后还是顺着相公了。

相公说得对,哥儿要是对男人同情心软那就没法子了。

可他甘愿。

顾兆亲了亲老婆,夜里也没胡闹,他好久没见周周了,想和周周说说话,说着说着便睡着了。黎周周睡在相公怀里,抬头看了眼睡熟的相公,轻声说:“我才不怕难呢,咱们一家人什么坎都会过去的。”

第二天顾兆是吃了早饭先去衙门,让农事官到办公室见他。

尽管把肥田法推行下去。至于石粉——大部分的百姓都买不起。新鲜事物没推行开来,这石粉还要钱,百姓心里肯定想是官商勾结巧立名目花冤枉钱的,觉得他这个新来的是个坏的。

“传我的话,先紧着播林府县来,石粉第一年免费,每户出两名成年男丁去山里掘石灰石磨粉,以工抵石粉钱。”

播林府县出石灰石就两座山,黏土到处都有。毕竟这播林、安南、容管三个府县是昭州最适宜耕种的府县,从财政账目和粮税收成来看,这三府县是昭州人口最多的府县了。

而播林、安南相邻,气候相似,地形也接近。顾兆觉得安南应该也有石灰石山,他已经派人过去,让安南县令注意一些,播林先搞上肥田,安南也紧跟其后。

路先修起来。

等下了命令,顾兆写了告书,盖了自己的章子,让层层下达。衙门里为他是从,很听他的命令——之前虽是这般,可不像今日这么畅通无阻,连个磕绊都没。

忙完了公事,回了府里还要处理帖子,来者不拒全都邀,就拟定在明日。府里的小厮不够用,连着镖师都出动送帖子去了。

“我刚听说了,陈大人闭府说要休养身体,一切事情都不管了。”黎周周说完,知道相公要问什么,又补充了句,“我早上派人送一些点心过去,昨日咱们是空手而去,不好意思嘛,黎春是提着点心去,空手回来,跟我回话的。”

“说要养身体,谢了咱家好意,便合了门。后头的一切不管事是我看出来的。”

顾兆给周周比大拇指,“我就说今早去衙门干事特别爽利。”陈大人这是昨个听他要见乡绅以后干个大的,先提前推了麻烦,不管不问,直接放权了。

好了,那陈大人作为他的顶头上司,肯定是第一把功劳的。

得罪了乡绅不好了,那都是他主意,他顶包,跟陈大人无关,毕竟陈大人在‘养身体’中,一切事情都是他下达的。

顾兆想想,笑了,说:“也挺好。”

黎府明日要办宴会。

陈、林、黄三家都收到了帖子,第一时间先是打探其他两家有没有收到,听到都收到了,神色莫辩,之后又听到其他小一些的商贾也收到了,更是拿不定主意。

明日赴宴肯定要赴,今天下午三家先聚了个头。

三家是陈家独大,平日里酸着挤兑着,可对上了官老爷的时候倒是如出一辙,就连黄家那身体不好的黄老板都亲自出来了。

“先说好了,顾大人若是挑拨离间了,谁要是低了头,那就是整个昭州商贾行当的孙子了。”陈家说。

林家撇嘴,心想你巴结好了陈大人,吃了一杯羹,到现在防着他们两家了。可虽是这么想,心里不爽,还是点头答应了。

外来的官想作何,他们商贾地位低,必须要拧成了一股绳,平日里不动他们三家,想做什么做什么,每年孝敬双手送上,给供着,体体面面当个顾老爷,若是要拿他们开刀,那就——

哼哼。

三家都不是好惹的。

三家是说得好,就如以前一般。可第二日赴宴去黎家,因为拿捏不住顾大人什么风向,看以前行事好像是个严肃的清的,便不敢拿太厚的礼,拿的是中规中矩的。

谁曾想,进了黎府就是第一道门,黎府下人接了礼,就在轿厅拆开了,一人敲了锣,管家似得人物高声喊:“陈家老爷,捐白银三百两,一对黄玉镯——”

等会——

捐?

前头是念礼的,陈家三百,黄家三百,李家四百——

顿时其他两家老爷笑呵呵看李家,说好了差不多的,李家笑呵呵的看回去,“多一百两,差不多差不多。”心里不由骂娘,还是第一次见,当官的收了礼,大张旗鼓大敲锣鼓站在大门口报数的!

顿时都不知道这是京里来的讲究规矩,还是不讲究了。

可他送了四百两还有一并的礼,顾大人家是记在册,还高声念了出去,前来赴宴的商贾同行是都听见了,这下一来,顾大人想当清的,收了礼可是抵赖不了了吧?

总比以前他是明明白白送了银子,当官的收下了混在一起做个糊涂的,全靠他们底下送钱的看当官的脸色行事、猜测。

现在好,他李家送的多,那自然是高另外两家半个头。

此时李家人心里骂完娘,想明白了,还挺高兴,乐呵呵拱手:“小意思小意思,走了走了咱们可不好让顾大人久等了。”嘴上是叫的亲亲热热的。

陈家黄家:……

总感觉这才迈了黎家门槛,风向就有些不对味了。

后头又是一阵锣声,高声念:“城南丝绸庄行王家,捐银六百两——”

前头三个大的,包括笑呵呵的李家,脸僵了一瞬,看来啊,这些底下的想出头露脸当第二个陈家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