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赘婿首辅

作者:路归途

李家又把李霖送过来了。

霖哥儿的阿奶坐在下位处,正奉承捧着顾夫人说话。老人家,年纪大了,观念十分传统,口中尊重的叫着顾夫人,虽说心里也觉得夫郎出门在外做买卖不好,丢了官夫人的身份,可尊卑李家阿奶是知晓的。

李家商贾位卑,顾夫人是官夫人,那便是比李家强不知道多少个头,她心里怎么看顾夫人做买卖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尊重敬着顾夫人。

“……我家霖哥儿自幼是在家中娇宠了些,这次做买卖霖哥儿没去中原,他爹回去说了一通,都是我这个老不死的心疼孩子护着,唉,我也知道这是害了霖哥儿了。”

黎周周见李老夫人鬓角发丝花白,知晓对方来意是何,只是说:“霖哥儿年幼,家中疼惜孩子自然是好的,做父母的谁不疼惜?只是他在我这儿怕是学不来什么东西,他并不爱做买卖营生管人。”

“可以学,霖哥儿打小就聪慧,比他几个哥哥学字还要快。”

“求夫人再给霖哥儿一次机会。”

李老夫人哀求动容,眼底浑浊含糊些泪水,拿着绢帕按了按眼底,说:“不怕夫人笑话了,上次夫人说去中原劳累辛苦,我是心疼孩子,一路上都是男人,洗漱不便,霖哥儿自小就爱干净爱漂亮,肯定受不了这个苦,夫人下头传了话,我便做主接了霖哥儿回来,他爷爷后来回来晓得了,还埋怨我,说我溺爱霖哥儿,人家王家四哥儿能吃苦,怎么就霖哥儿不成……”

“这次我豁出老脸送霖哥儿回来,霖哥儿也知道好歹轻重了,只求夫人再给孩子一次机会,不然我就成了李家的罪人——”

“老夫人哪里这般严重。”黎周周安慰说:“我这里也就是寻常买卖——罢了,霖哥儿先暂时放我这里,不过不久我便回昭州,他要是愿意跟着我跑,那便回家收拾了行李,改日出发。”

“老夫人放心,霖哥儿在我这儿不会当下人使唤,他要是不乐意了写了信我派人传回吉汀,你们家中再接他。”

黎周周把话说得清楚,其实不管是霖哥儿,还是四哥儿,他都没把人家当下人用,四哥儿在家中不受宠,可也是当少爷长大的,自小有人伺候。

李老夫人是连连感谢,还让霖哥儿跪下给夫人磕头,被黎周周扶起来了,说:“磕头就不必了,你照顾你祖母先回去,再带了行李来宅子找我就成。”

霖哥儿红了眼,重重嗯了声,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哽咽哭腔。不是因为要离家,也不是为以后伺候顾夫人,而是阿奶年岁这般大,还因为他娇气来哭诉哀求顾夫人。

幸好夫人心善,留了他,不然家中因他不宁。

黎周周在吉汀统共就留了五天,把实情处理完了。隔了一天,李霖家送人过来,大包小包的一车东西,一车坐人,还跟了个伺候的小哥儿。

算是奶兄,李霖奶娘家的孩子,比李霖大半岁多。

“老板,这是我奶哥儿李沐,求老板别赶走,他可好了,跟我住一起,不会占了地方的。”李霖求情,他一人出门在外害怕。

黎周周:“都留着吧。”

又是两天,四哥儿办完工人年礼回来了,汇报完情况,只是一脸气呼呼的,黎周周见了问:“怎么还要我看出,问你,你才说?”

“我是怕气坏了老板。”四哥儿也不等老板再问,痛痛快快的把话讲全了。旁边霖哥儿越听是小脸越气,握着拳头,“怎么还有这般克扣的婆母?!”

四哥儿说:“那是你没见识,这样的事不少。”

说的便是心安厂里的林巧娘婆母一家。工人挨家挨户传话,消息送到了,三天后工人来领东西,这本来是大好事,不少女工人家里人都跟着,毕竟有半两银子还有肉,怕回去路上不安全被抢了或者是被偷了。

林巧娘家也是,婆母一路跟着,到了厂子发东西时开始挑了。

“新鲜的猪两头拉到厂子里先杀的,肉不可能一模一样全给肥的,有的瘦肉多了就给一把骨头补一下,结果这家婆母是又要肥的又要骨头,这些想占便宜的其实多着,我在如一厂见识过了,知道这些人欺软怕硬的,留两个管事喊一喊就成。”

“爱要不要不要放那。”

这话一说几乎是没人敢闹了,因为都怕丢了工的,有的拿不错啦。

“谁知道林巧娘的婆母听了,是不敢跟掌事大小声闹腾,转头跟林巧娘说起来,林巧娘一一解释,这老太婆还动起手拧林巧娘……”

四哥儿气得半死了,当场就骂了回去。

“我说:‘你胡闹跟林巧娘有什么关系,还动起手打人要不要脸了’,那老婆子对着我还要骂,听旁人说我是老板身边掌事才不敢吭声,可转头就当着我的面打骂林巧娘,还高声说什么我打我儿媳天经地义的,管什么掌事管不到我头上。”

四哥儿气坏了。

就没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抠搜爱占便宜的也多,吉汀百姓穷,发年礼荤腥总是怕谁家多割一角肉,我家缺了一角肥的,不止是看自家到手的年礼,还要盯着旁人家的瞧,肉肥不肥,鸡是不是比我家的大。

四哥儿再怎么说也就十五岁,在王家生活跟这些人一比真是富裕到掉银窝窝里了,最初也不耐烦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可想到老板跟他说的,多些耐心,他同霖哥儿一比,那自然是比不得。

可这些人跟他比不得,他肉是不缺吃了,没饿过肚子,自然不懂这些人受的苦。因此在两厂发年礼时,屡屡脾气上来了,又给压回去,先是立了威严把闹事的火焰压下去了,再说道理。

几乎都办妥了,要换肥的,还有那就给换,或是给些肉骨头。

总之算是大家伙都差不多的满意。四哥儿觉得这一趟下去,磨炼的脾气倒是好许多,他家姨娘要是见了,准说他比身边伺候的妈妈脾气还要好了。

可没想到最后是栽倒了林巧娘婆母那儿。

“我骂了那老太婆,还拿了年礼威胁了一通,总算是消停出去了,可我看那老太婆都记着,把在我这儿受得气,回去就全发泄在林巧娘身上。”

四哥儿后来听了厂里同一个村的女工说起林巧娘的事,越想越是后悔,“那老太婆肯定要刻薄欺负林巧娘,可我私下给林巧娘钱也不是,回去赔礼道歉我拉不下脸,分明不是我的错,老板,你说我这该咋办?”

“那林家男的听说十分孝顺他娘,银钱全都上交,这些不提,要是起了嘴角磕绊,林巧娘她男人先是动手打林巧娘,护着他娘紧着呢。”

霖哥儿在旁听得小脸震惊,“还、还打、打人?”

“可烦死了。”四哥儿正烦着,不想和霖哥儿说话。

要是因为他,林巧娘挨了打,那可咋办。

“以后发节礼,只许工人进场,家人拦在厂外不许进来。”黎周周先把规矩立了,见四哥儿是真急,便问:“林巧娘是什么态度?”

“知道。”

四哥儿先是点头,觉得这主意好。等听到后头老板问话,愣了下,仔细回想了下,“林巧娘抱着胳膊藏着脸躲着拧,肯定是觉得丢人了,然后把到手的半两银子全都给了她婆母,她婆母才作罢不闹腾了。”

“这种事情帮的一时,帮不了彻底。须得林巧娘自己愿意站出来,她把银钱又上交了,其实心里也知道,她婆母这么闹腾让她没脸,实则就是想要银子,交了银子换了片刻安静,你越是给林巧娘家送银子,以后她婆母便闹腾的越凶,越欺负林巧娘。”

黎周周想到了在村里时的王阿叔,他将王阿叔的事简单说了两句。

“最后是怎么好的?难不成真被磋磨到死吗。”四哥儿气得脸都涨红了,他可太恨了。

旁边霖哥儿是吓得脸煞白。

“后来王二狗死了,王阿叔送了儿子去学医,如今日子好了。”

四哥儿说:“还得等人死啊,林巧娘男人年轻着,还能干苦力出海捞鱼,要是求只能求老天爷了……”

“这男人一死,林巧娘不是还要照顾刻薄婆母和公爹,还有小叔子小姑子这一大家子。”霖哥儿觉得不好,“年纪轻轻的还要落个克夫的名声。”

“那可咋办啊。”四哥儿一想也对,不由看老板。

霖哥儿也看向老板了。

“和离便成。”黎周周说。

四哥儿和霖哥儿是两脸震惊,俩个孩子年岁还小,从小受着长辈的教导,只听过孝顺父母、伺候公婆、勤俭持家、贤惠度日,可从没听过女子/哥儿还能和离的。

“啊、啊这、这……”四哥儿都说不出话,不知道说什么,他想说这样不对不好不成,可仔细一想为何能是不好的呢?

霖哥儿则是咬了咬唇,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因为要是和离了,林巧娘一人在厂里赚的钱——他知道寻常百姓家一年花销才一两银子,林巧娘挣得肯定够自己花了,还不用挨打,受婆母刻薄。

可名声不好,传出去大家都要说林巧娘的。

霖哥儿是脑子里拉扯的厉害,因为他想到在家时,阿奶阿娘都同他说,在家听父亲的,出了嫁要孝顺公婆,伺候好男人,这才是贤惠好的夫郎。

要说孝顺,林巧娘的男人就很孝顺他自己娘,银钱上交,不许人说自己阿娘半点坏话,可受苦挨打的全是林巧娘了,万一要是他成了林巧娘呢?拳头抡到他身上呢?

“说这么些,其实第一个做决定的是艰难,人活着便不可能真不听不受外人闲话影响,大都是磕磕绊绊凑凑合合勉强过日子。”

“不过有些日子夫妻二人合心能过好,穷了不怕,勤快些就好,婆母刁难了,男人心疼私下里周旋补贴也可以,孩子没什么大才能,那便健健康康平安就可,夫妻二人一体,要互相体谅扶持。唯独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整日挨打吃不饱饭,命都快没了,如何过日子?”

黎周周见过王阿叔,见过府县里马家嫂子上吊,如今见了柳家妹子,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就没几个妇人、夫郎是有过和离念头,是宁愿死,都不敢有这念头。

怕的就是唾沫星子,旁人眼光。

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和离了,娘家不要,没了夫家,可不是没了家吗,有没有工,赚不得钱,活下去艰难,还不如死了算了。

“如今不同,昭州城建了一所救济院,专门救济活不下去的妇人、夫郎,被丢了的孩子。”黎周周跟四哥儿说,“带些肉蛋送给林巧娘同村的女工友,说林巧娘是咱们心安的工人,不许林家的打人了。”

看林巧娘是没有站起来的念头,那他们能做的只能是这些了。

四哥儿得了话去办事,只是一路上都在想老板说的话。而霖哥儿更是小脸白着,回到屋里同奶兄李木说起来,李木则安慰说:“霖哥儿你莫怕,林巧娘那是娘家不成,没办法才指了个那么的混账,李家富裕,老夫人疼爱你,定会给你寻个好亲事好夫君的。”

“那你呢。”霖哥儿小脸紧绷绷的,“不成,你以后的亲事我得求了阿奶帮忙相看,你也不能落了火坑里。”

李木知道霖哥儿心肠软,说:“谢谢霖哥儿记得我,那我肯定日后也和和美美的,别想了,想的害怕夜里要惊醒了。”

如同以往一般,霖哥儿怕什么,李木就解决了什么,都护着霖哥儿,这日子十分和美顺心的没什么好烦恼的。可不知为何,霖哥儿这次没以前那副事情解决了就抛开烦恼开开心心的小孩心性了。

天气冷了,黎周周回了昭州城,又带了一个小哥儿回来。

昭州城的商贾们都打听到了,是吉汀李家的孩子,还打听到了今年的椰货买卖赚头,个个是眼红的快滴血了,恨不得回家抓紧了,甭管是夫人还是姨娘肚子里再生个哥儿出来。

“现在就算是生了哥儿,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不是还有福宝小少爷在嘛。”

这倒是。众人顿时夸:你倒是有先见之明,想事想到那么老头去了。

说了一干闲话,可归根究底是当下。

“我听说又要招商了。”

“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顾大人说了黎老板从吉汀回来,选个日子招商。”

“确实是有消息,这些天黎老板去了吉汀,顾大人不是出城了么,往播林安南去了,听说在那边问了许多当地养蚕的,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那也是播林安南两地的便利,就跟吉汀一般,大商贾还能露个面,跟两府县商贾当地势力挣一挣,咱们这些可如何是好,唉。”

“顾大人想着底下的,也要想想咱们啊,是不是我上次送的银子不够多?”

“什么送,那是捐,捐来修路了。”

“不对,我听说咱们昭州也有关系,之前夏天时,顾大人找了许多木匠圈着,个个嘴巴严实,撬都撬不出来什么话,如今两府县养蚕,昭州城外又盖了两个厂子,我觉得不对。”

“你这么一说,各个串起来了,是有点动静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买卖呢。

商贾们闻风而动的眼力见还是有的,只是琢磨不出来,说来说去这场的聚会只有两个重点:一家家户户生哥儿。这虽是玩笑话但还真有人记下了。

反正又不是养不起。

二便是:顾大人有新动静了可能和吉汀椰货一般。猜不出来,不过众人是摩拳擦掌,只等着顾大人的传。

东都布政司的州城滁州城。

孙府。

“先生,京里子致送来的东西。”孙忠手里抱着一个木匣子。

孙沐坐在蒲团上,随性盘着腿,发丝垂落,身上披了件旧衣,脸上消瘦,身上的衣袍空荡大了许多。

以前四处云游时,孙沐虽然也瘦,但精神矍铄,十分健朗。

当初若不是孙忠以性命哀求,孙沐是一身死志早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从京里回到滁州,孙沐便瘦的一把骨头,到了孙府,孙忠上前敲门,孙沐是无脸见老妻。

可等见到了,两人隔空相望,倏然两双泪眼。

至此便回家住了下来。

明源的死,这些年他没忘,老妻也没忘。

孙夫人搬到了郊外的宅子供起了菩萨,常年茹素,人也寡瘦的厉害,眉宇间倒是祥和宁静许多。

儿子早已成家,过年过节带着孩子前来看望。

孙沐回来后,孙大郎便携妻子跪地相邀,请父亲母亲回老宅,让他们尽一尽做孩子的孝心。可两老口皆是不愿,哪怕是带了小孙子过来,孙沐脸上是慈爱几分,可该如何还是如何。

不愿回祖宅。

如今便只能这般。

孙大郎有时想,阿弟死了,他也伤心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何父亲母亲只念着明源,而不在意他呢?

却不知,他才出生时,他的父亲母亲也是疼爱至宝一般看重他。

孙沐是手把手教导儿子念书,孙夫人更是悉心照料儿子长大,挑婚事时更是费了一番心神。孙大郎夫妻恩爱,小家庭和乐美满,孩子都快挑亲事了,而明源则死了。

做父母的可能总是有些偏颇,之前没有,那是两个孩子虽是年岁差的大,但各自都安好,一切顺遂,便显得不明显了,一碗水也端平。

可明源一死,夫妻二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丧子之痛,岂是言语能表尽的。加上孙大郎一切安好,无须父母挂心,便就这般放任了思念孩子之情。

拗起来了,谁也劝不动。

孙夫人早些年时常叹气,问自己,当初为何不拦着相公教明源读书识字……

把罪揽在自己身上,受了罪,才能略好受一些。

时间久了,身上那些罪孽便轻了,孙夫人心中平稳了,能忘掉放掉过去的心结,只是在这里过惯了罢了。现如今,多了老夫。

夫妻二人各不打扰,一个继续供奉菩萨,抄抄经书,另一个在自己院子看书、对弈,也是自在。

这府邸,除了孙大郎,没什么人拜访了。

孙沐谢客不愿人打扰。

“子致的信,怎么还是一匣子,写了多少。”孙沐放了手上的书。

忠仆孙忠把木匣子放在矮几上,打开匣子,先是两封信,旁边的东西见都未曾见过。孙沐先拿了信,一看信上署名便笑,“子清的。”

先拆了顾子清的信。

“原来这酒盏叫琉璃盏,月明千里,月明千里……”孙沐小心拿了琉璃盏,上面模糊的一团明月,清清亮亮的,“送去夫人那边吧。”

孙忠合了木匣子抱了便去了。

孙沐看完了两封信,起身便去了夫人院子。孙夫人得了月明千里的琉璃盏,当下让人倒了梅花酿,外头便说先生来了。

老夫妻相顾无话,对坐饮着梅花酿。

孙夫人喝了一盏,说:“这琉璃盏名字起得好,做的也好。”

“是我新收的徒弟,写起文章总是缺一些风流,诗赋更是木讷不成,起琉璃盏的名字却好。”

“一头好便极好,不可能悉数全占了。”孙夫人道。当年她的明源样样好,可……

又是饮了一杯。

孙沐也饮了一杯,说:“改日府里下帖子,我想宴客,子清因我缘故得罪了人,被下放到了穷苦偏远的昭州,当日我心中无暇顾及他,现如今他在昭州,想盖官学连个夫子都找不齐。”

“该办。”孙夫人摩挲琉璃盏说了几个名字。

当年明源出事,她回来后,在宅子里闭门谢客,只有这几位十几年如一日的定时来拜访,逢年过节送了礼前来,因为得过丈夫的相助提点,便一直记着恩情。

虽不是关门弟子,但十分记着恩情。

孙沐颔首,应可。孙夫人提及,“昭州穷苦,他们愿意去便去,莫要诓骗他们。”

“我哪里是那般的人。”孙沐玩笑了句。

孙夫人也笑了。

年轻时,孙沐才学风流,出身名门望族,底蕴深厚,可只有亲近人才知,孙沐的性子其实也有几分玩兴促狭,不然怎会生的明源也是如此?

不过那也是年轻时,傲气有,脾气大。如今暮年,能前往昭州的,还都是敬重他的,便不好坑人家。

孙大家名声远扬,尤其是在滁州,更是文人心中的‘圣人’了。接了拜帖纷纷前往,或是论文章,或是说诗赋,末了,孙大家说想请各位帮个忙,十分艰苦,请各位三思后行。

众人听还没听,先纷纷应声,孙大家只管提便可,粉身碎骨浑不怕的。一听所请,众人纳闷,这有什么的,不过是去官学讲学教秀才读书罢了,算不得什么艰苦的。

不过,昭州是何地?在哪处?

有人言:“我行过最南便是金都了,还有更偏远南边的?”

“只是传道授课,孙大家客气了,何谈请字,折煞我等。”

众人应声。

孙沐便说:“昭州比金都还要远南,昭州在我那徒弟子清没赴任之前,整个州没有官学,自然不是给秀才讲学。”

众人:……

不是给秀才讲学?

之前还没官学?

这昭州得穷苦偏远成什么样子了。

那他们这些人去了,岂不是给六七岁孩童做启蒙师的?

今日的来客学问最低的便是进士了,举人都不好厚着脸过来,怕学问不好,丢了颜面。这些进士有出身好的,出身不好的,多是做了些年的官,受不了官场风气,文人风骨傲,便辞官归隐了。

如今去一个官学做个教书夫人也好,可再怎么样也没想过不是教秀才,而是教孩童,这、这——

颜面折尽的。

如何使得。

有人不愿,人之常情,有人却可,揽了活,自愿前往。

孙沐言:“我那徒弟说盖了两所,请问还有何人前去?”

最后定的多了,既然是教孩童,有些举人便跃跃欲试,反正没事干,也没去过昭州,便是去看看,若是不合适了,教个三五载再回来便是,也算是还了孙大家的情。

这般想的多了。

因此不下几天,报名前往昭州支教的约有八人,五名举人,三名进士。既然是要去,大家伙便结伴,等过完年开春驾车前往。

也不知道这昭州到底如何穷苦?

不过再苦,圣人云: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诸位用圣人语勉励自己,读书人怕什么苦,只等去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