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赘婿首辅

作者:路归途

陈家后院草坪上。

福宝正同琳娘阿姐说:“阿姐,你要跑还是拿风筝呀?跑起来有些累。”

“那便福宝跑着,阿姐给你拿风筝。”琳娘听出来,小家伙这是想跑着放呢,不过也是,她衣裙长,跑起来不方便,也累。

福宝高兴的跳了下,“阿姐你拿好了,福福先去前头啦。”顿时拽着风筝线头轱辘,同时嘴里喊:“汪汪,汪汪,快跟上。”

汪汪叫了两声,四肢修长,一身的黑毛油光水滑的,除了四肢脚腕处变成了黄色金毛,通体还是漆黑的。如今长成了,跑动起来威风凛凛的,黎大都夸当时看走了眼,这汪汪没变成个杂毛黄毛。

陈府有下人怕狗,自然是躲着远了,可也奇怪,那狗在福宝小少爷跟前乖顺的不像话,指哪跑哪,能听懂人话,她们拿了肉包子去喂叫都叫不过来,还凶巴巴的盯着她们,可吓人了。

“阿姐,可以啦。”福宝对着位置,喊了声。

琳娘便撒手放开手里纸鸢,见前头福宝拉着线开始跑的飞快,旁边汪汪像是给加油一般,汪汪的叫着一同跑。

可惜,这次没飞上去,没一会掉地上了。

琳娘第一次同福宝玩风筝,还以为福宝会生气没放上去,结果福宝跑去捡风筝,也没让伺候的下人动手,又快快跑到她这儿。

“阿姐,换你来。”

“成。”琳娘便接了风筝,换她跑,福宝举着风筝。

小小的人,拿着风筝,胳膊举的高高的。

“阿姐好了吗?”福宝喊。

琳娘以前在家中哪里玩过这个?更是高一嗓门说话都要被说动静大了,这会听福宝喊,她俩位置好几丈,小声说了,福宝听不见,是只能高声了。

“好了。”

琳娘喊出来后,见那纸鸢掉,她赶紧跑着,一边跑一边拉手里的线,也顾不得旁人看她目光,就是这样跑着,背后福宝蹦跳跟她加油。

“阿姐快点快点,飞起来啦。”

“阿姐再跑快点。”

“好厉害啊阿姐。”

琳娘感觉自己跑的飞快,风迎着脸,耳边是她的笑声,看着风筝一点点升上去,飘在天上。福宝哇的鼓掌鼓掌,看着阿爹,喊:“阿爹阿爹,阿姐好厉害,把风筝放上去了。”

“福福再试试,也放上去。”黎周周说。

福宝自当想再放,阿姐的风筝上了天,他福福的也要上去。琳娘还想帮福宝拿风筝,黎周周先开口了,“我同他放,一起跑跑玩玩。”又跟竹榻上坐着的陈二娘说:“之前我忙,东奔西跑的,难得有空,陪他玩玩,二小姐见谅了。”

陈二娘:“黎老板客气了,小孩子玩的开心,自便就好。”

“好耶好耶~”福宝已经蹦蹦跳跳了,亲亲热热的缠着阿爹胳膊,跟阿爹说了好一通的风筝经。

父子俩一走远去放风筝玩。

竹榻上的陈二娘目光不由移到了远处拉着风筝线,要放的再高一些的女儿身上,原先脸上规矩克制的笑,也渐渐成了慈爱了。

在木府哪里见过、听过琳娘这般笑呢。

“阿娘,快看我的风筝。”琳娘见福宝同他爹一起放,便拉着风筝线跑去竹榻那儿,可惜她没跑几步,风筝不知道为何慢慢要掉,吓得琳娘赶紧跑着放起来。

陈二娘见女儿也想同她亲近,如今她还活着不陪陪女儿多玩闹乐呵,莫不成要等她没了吗?当即也扶着竹榻下来。

一旁徐妈妈着急要搀扶,陈二娘搭了手在徐妈妈胳膊上,说:“不碍事,陪她跑跑走走。”

陈家年幼的男丁都上了官学,还未放假。孙子辈的女郎们则是听到了热闹笑声,羡慕极了,问阿奶能不能一同玩。

陈夫人还愣了下,“怎么不能?”让身边丫鬟带孩子都去后院。等孩子一走,这才问儿媳,“拘着她们作甚?”

儿媳也分,矮了一头的那便丈夫是庶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陈夫人其实心中懂,正好借这个机会说明白过来了,“小琳和其他孩子一般都是我孙女,虽说是有亲疏,不过那也是她在外头长了十七年,我没看过一眼,没抱过一次,以后咱们府里女孩出嫁,我人人添一份嫁妆,如今在府中孩子还小,也不用面上拘着孩子不去玩乐,显得我这个当阿奶的刻薄了孙女。”

“长久下去,省的有人背后嘀咕念叨我是个老糊涂。”

当儿媳的自然纷纷说不敢,也有说怕冲撞了贵人。

冲撞贵人?陈夫人不信这,就是面上拘着孩子不玩乐,给她看呢,这才多久?几个月就开始了嫌二娘琳娘在府中了,可这话不能挑的太明白,几个媳妇肚子如何想她不管,别带到面上去就成。

“都去带孩子玩吧,天气好日头足,跑一跑晒一晒乐呵乐呵。”陈夫人打发了一干儿媳,等人走后便浓浓的叹息一声。

旁边妈妈说:“老夫人多虑了。”

“我能不多虑多想吗?儿子都大了,我年迈,以后管家权早晚要交给儿媳手里去,到时候我也是个看人脸色吃饭的老太太。人心是肉涨的,我亏欠婕娘,自然是想补上,可其他儿媳盯着惦记着我这个老太太一丁半爪……”

“也不至于,咱们府里的几位爷们是顶好的,绝没有嫌了二小姐的心。”

陈夫人又是一叹,都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儿子是不嫌,可各自有了家,时日久了,多是事端,不过琳娘年纪差不多该择婿……

后院里多了许多陈家姐姐妹妹,都是来玩纸鸢的。

福宝自然是高兴,还给几个小妹妹教怎么放上去,“呐你快看,天上飞的高高的风筝,那个就是我的,我和我阿爹一起放上去的。”

“你好厉害啊阿哥。”

“那当然啦,我和阿爹都好厉害。”福宝骄傲挺起了胸膛,然后给小妹妹们教怎么放。

人多了伺候仆人也多,端茶送水还有水果切盘,有的略微年长的不爱放风筝,也可能是想在黎周周跟前表现,让下人端了绣花架出来,坐在那儿开始绣花了——这也不难想。

黎周周是顾夫人,虽说顾兆是陈翁的下属,面上说起来也该黎周周这位顾夫人处处捧着陈夫人才是。可面上是一回事,现实中嘛,如今昭州城有眼就能看出来,谁才是这个——大拇指。

陈家的女孩子在顾夫人这位贵人跟前做表现,女孩所求也不过是好名声,传出去了以后好嫁人。顾夫人夸赞一句,比其他昭州妇人吹捧千句都顶用。

“花绣的好。”黎周周见了便夸了句,在昭州地界这水平已是不错了。

陈家孙女自是高兴,笑的矜持谢了顾夫人。黎周周笑笑不在说,同福宝去和陈二小姐讲讲话,这样聊一会就该回家了。

“我想送她去学校,可她想陪陪我,我这有什么好陪的。”陈二娘说着。其实心里也晓得,女儿害怕她没了。

黎周周便道:“我观二小姐气色好了许多,再养养身体,明年开春了,琳娘想去学校也能再读个一年半载的。”

“这哪成,明年啊,我家琳娘十八该择亲了,原是我耽误了些——”

“阿娘,我才不择亲不嫁人呢。”琳娘缠着阿娘手臂说。

陈二娘亲昵责怪:“说什么混话呢,哪能不嫁人不成亲呢。”

“我只想阿娘身体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陈二娘笑笑,却没多说,她哪里有那个命啊。

没一会,顾大人亲自上门接人了,又是一通寒暄客气。陈家留顾大人一家吃饭,顾兆拒了,说爹还在家中等他们回去吃,便带着福宝和周周出来了。

陈家人太多了。

在昭州也不像京里,什么女眷不见外男那么严防死守,反正陈翁随性,顾兆其实也爱这样风气,更像现代里,串门走亲戚,唯一一点就是陈家人多,女眷孩子多,每次客气寒暄,离回家得说半个多小时才能撤。

尽管能出来应酬的都是正经夫人,孩子们不提都能见客。可即便这样,顾兆还是分不清认不清,也没放在心中。

“要我说还是咱家好,简单一些,没那么乱。”顾兆最后感叹。

黎周周笑,想都没想过相公会纳妾这事。自然有人在他跟前委婉提过,还跟他说贤惠大度,要塞了自家姑娘给顾大人传宗接代——总一个哥儿不是事。

说他家女儿如何听话如何乖巧,绝不会在他跟前乱来,不敬着他这个大房。当时黎周周就将人打发出去了,且后头生意场上,断不会和此人做买卖合作。

这事黎周周没在顾兆跟前提过。

相公没那个心,他干嘛还要提。

福宝叽叽喳喳说着放风筝,还问回家吃什么。顾兆捏儿子脸,“回去便知道了,我掂掂,是不是又长高了?”

黎周周又是轻笑,知道相公拿长高,代替了长胖。

不然福宝要是饿一顿,爹就要说:福福才不胖?谁说你胖的?你爹啊?

顾兆:……

度过了愉快的周末,黎照曦个人一周时间表到了周一,黎照曦又要起的大早背着书包去官学了。顾兆是上衙门,正好拎着黎照曦一同去。

“我送他就成了,你在家多歇歇。”

“没几日该放工钱了,我今日去几家工厂看看,顺便再看看新建的厂如何。”黎周周今日也要出去,不过不急。

福宝跟他阿爹挥手手,被他爹拎着出了门,扭头就垮着一张小狗脸。

“瞅瞅你那模样,跟汪汪没肉吃一个样。”顾兆笑话。

黎照曦说:“我要是像汪汪一样就好了,可以不用上学,整日里跑跑玩耍,还有肉肉吃,还有福宝同它玩球。”

“你也知道,福宝和黎照曦是俩人啊。”

黎照曦一愣,怎么就是两人了?福宝就是他呀。

“福宝是小孩子,黎照曦嘛就是长大了的小孩子,以后叫你大名的会越来越多……”

“那叫黎照曦明年能和阿爹走商送货吗?”

“你明年八岁吗?”

黎照曦重新耷拉着小狗耳朵了,还不如当汪汪呢,黎照曦要是当汪汪,肯定是一只可爱帅气的小狗子!

不管胳膊下的小孩如何天马行空乱想,总归是被他爹压制,送到了官学中,亲眼见进了官学,同其他送孩子上学的父亲拱手称好,顾大人心情明媚的溜溜达达上了马车,去衙门了。

昭州厂的工钱是一月两结。

其实一月一结比较省事,对工厂来说做账也简单些。可这一月两结也是因地制宜,当初在吉汀招工人,说是要女郎哥儿,附近村子人人自危,怕是干别的勾当不说,赔了人还拿不到钱。

黎周周便说一天一结。

后来货出来了,干的久了,厂子不是什么见不得人勾当,这天天结的工钱变成了半月一结,若是一月一结时间拉的久,百姓心中总是不放心,钱到了手里才踏实。

到了昭州厂,一开始就是一月两结,月中和月末。

这月中又到了发工钱时间,每到领钱前一两天,工人们的家中各有各的厚待,午休吃饭时,熟悉的坐一起,话头也多了。

“这时间过的快,一晃眼又到了月中,我就说我婆母昨个儿那么好,还烧了一碗肉,她儿子没吃几口,先给我碗里夹。”虽是瘦肉多些,没多少肥肉,可放以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家中吃一回肉,肥肉定当是先给男人,公爹、男人、小叔子、她儿子,最后她能有个肉汁拌饭就不错了。

“哟,你家还吃肉呢?我家倒是没。”

“瞧你说这话,早上来时还跟我显摆,她婆母给她煮了个鸡蛋让她带路上吃。”

也有人说:“等明日发了钱,第二轮休时,我想着去昭州城里一趟,买一些椰货还有那流光绸。”

“这般赶作甚,现在天凉了,买回来也穿不上,不如等明年第一批货再说。”

“我怕明年抢不到手里。”

熟悉的都知道,这家婶子女儿到年岁了,买了流光绸肯定是给孩子做嫁妆的,便说:“咱们是做麻线的,一双手糙的只能干糙活,人家织厂的,一双手滑的哟,听说厂里备了护手油,上工前都要抹抹呢。”

“人家还坐着把钱赚了,多轻松呀,哪像咱们。”

“要我说,谁家有闺女了,还是攒攒钱先送自家女儿去上学,这是正经事,出来就能进厂当工人了。”

那婶子听了只能说:“我家二娘十七咯,再上学校上四年,出来哪成啊,该嫁不出去了,倒是花娘你家大娘多大?”

一直没开口的花娘听见了便说:“才五岁,再长两年正好了。”

婶子一脸羡慕,说:“瞧瞧,花娘这福气到了,攒个两年的钱,孩子年岁正好上学校,出来了,家里又是一份工,到时候光咱们羡慕的份了。”

“花嫂子这是前头吃苦吃多了,老天爷看了怜惜呢。”

“不是有话说苦尽甘来么,花娘这好日子在后头。”

众人一言一语,在座的没一个嫉妒酸的,是由衷替花娘高兴,实在是花娘以前日子太苦了,不是人过的,若是换做她们,想都不敢想。

发工钱自是高兴,你一言我一句,说了要给家里买什么、带什么、补贴什么,各家有各家的忧愁,有些钱还没捂热,流到别的去处了。

“……不提了,我家男人老实,那便只能这般凑合过着,难不成还要我上吊去?现在已经好多了。”女工说。她家婆母偏疼幺儿,如今小叔子年岁长成了,该娶媳妇,这娶妻的钱自然是公家出。

可婆母说她在厂里做工,定是留了一些私房钱,让他们二房多出些。

女工是要死说没留私房钱,可她男人给说漏了嘴,婆母便撂了话,若是她不多出一些,那以后发工钱了,婆母就跟着,你说没存私房钱,那好啊,直接充公给我,这以后我信你的话。

能如何?只能认了。

柴米油盐各家官司断不清,不管怎么说,发工钱日子是高兴的,以及如今的日子比以前好太多了。

第二天,各厂放工钱了。中午刚过,四个厂子大门口外头就陆陆续续来人守着了,这些都是厂里工人的家属,有哥哥父亲的,也有丈夫婆母的,一发半月的工钱一百多文,这么大笔钱,自然是怕自家女儿/媳妇/儿媳拿不住,万一丢了,被偷了,或是被贼人惦记上了。

女人力道小,哪里防得住。

自然是家里人来陪着。

钱是下午放,怕中午放了钱,下午干活工人们老操心,要是丢了就不好了。可即便离下午放钱还有几个时辰,这些工人的家属也早早候着了。

下午四点左右,厂里摇铃。

正做工的工人们听见铃声还愣了下,“是不是打错了?这就到下班的点了吗?瞧着不像。”、“是啊今日下午过的好快。”、“我看也不像。”

大间的队长大声道:“白天短了,昨个黎老板发了话,说之后放钱提早三刻时间,按着大间排队伍,拿了钱的,外头厂里有家人候着,可以给家里人拿着,没有的那就等时间到点了下工。”

“不用耽误大家伙下工回去路上时间了,这也是黎老板心善,担心远路的工人。”

众人自然是高兴,纷纷称赞黎老板心肠好。

“其实我说一句,咱们黎老板亏是个夫郎,若是男子,肯定心不会这般细,想这么多。”

“这倒是,谁能为咱们妇人想啊。”

众人七嘴八舌依次去账房,已经排了长长队伍了。账房是有两位,一位发钱的,一位算账的,还有各大间的领队拿着考勤表念着名字。

现下的工人是没人请假缺考勤的,不过也有发烧的,实在是难受来不了了,这是少数极个别,队伍快,她们大间叫着名字快一半了,旁边二大间的工人也出来了,在后头排队。

一大间的工人拿了钱,有的往门口跑,给家里人送钱,脸上喜气洋洋很是自豪,她不是赔钱货了,不是没半点用光知道吃家里饭的了,如今她也能赚钱,比她前头哥哥还要赚的多。

“诶呦,娘的好三娘,这是发钱了?幸好来得早了。”这是女工阿娘。

“大娘?哥在这。”这是家里哥哥。

“发钱了?多少?”这么是丈夫。

工人:“还能多少,不会自己数啊。”

丈夫拿着沉甸甸一包的钱掂了掂,脸上露出了笑,说:“我回去先割了肉,等你收工了,再来接你,娘说今个吃肉。”

“其实我也不馋这一口肉,钱还是多攒着,到了咱家大娘能上学年岁,我想送大娘去学校。”

丈夫道:“这是应该的,不过也不缺这一口肉吃,学校一年才二百文。”

“你现在说的轻巧了,以前一年二百文,谁会送啊。”

“这不是你现在有本事了能挣来么。”

夫妻二人多说了几句,女工便道不说了,“黎老板心善提早多放一会,我得回去赶紧再赶赶工,别耽误了,不然这钱我拿着烫手。”

“应当的,好好干。”

工人们没有偷懒的,尤其是路近的,等了收工,还多干了一刻时间,给黎老板把工时补上,还是领队赶人让回去。

“黎老板不是刻薄的人,他心善厚待咱们,以后干活日子还长久着呢。”

“快回去吧。”

“花娘你快走吧,别留着了,本来就是担心你们这路远的,回去路上小心些。”

领队也操心,这花娘老实手脚勤快,平日别人不问就不多说,心里也知道感恩,这样好的人,却摊上了个懒货男人,上工这么久,回回发钱也不见花娘男人来陪着。

花娘应了好,也不耽误,收拾了,钱袋子贴身放进了袄子里——她给里头缝了个夹层。

一出厂子,外头人都走的干净,同她一个村的,大家伙早坐上了牛车,尤其是今日放工钱,自然是大家伙结伴坐牛车安全些。

以前没牛车时,放钱日子,十几个人结伴走,如今就剩花娘一人了。

花娘走在大道上,是脚步越来越快,她经常走惯的路,瞧着昭州城外路上还有人,略是心安一些,手摸着胸口放钱的地方,可越往回去走,路上没人了,前前后后几里地,没个村庄没个路人。

天色也晚的快。

花娘后头是连走带跑,可跑一会不成便走一走,这是自是没注意到,半路有人尾随跟着她的瘦矮男人,直到这人扑了过来……

第二日,早上巳时三刻,差不多就是九点四十五左右。

黎府门口七位穿着厂里工服的女工在门口徘徊,都是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还喘着气,显然是一路连跑带走赶过来的,这副模样一路遭了不少人侧目,有艳羡的,这可是工人啊。

谁能不羡慕。

可这些工人急匆匆往黎府门口走,到了后,瞧着这高门大户的气派场面,却怕了,不敢上前。

“去、去敲门吧,咱们都到了。”

“黎老板仁厚,定不会怪罪咱们的。”

“万一是旁人开门的?”

“可要是不请黎老板,花娘不得被打死了?”

七位咬咬牙,上工时间能跑来,都是跟队长说休一天不要一天的钱的,可见是同花娘有了情谊,也是心里有几分胆量义气的女郎、哥儿。

可再有义气胆量,对着高门威严的大门,自是怯懦。

正互相鼓起,黎府大门咯吱一声开了,门房露出身影来,瞧见门口的工人便问:“各位是有什么事吗?找黎老板吗?”

“是、是。”

本来听到动静下意识就躲的几人,硬是有一人上前答了话。

门房敞开了门,招呼几位先进,“你们在候轿厅坐着等会,我进去传一声,有啥事?”

“我、不是我,是我们村里人——”

“是村里人也是同做工的,她快被打死了,求黎老板救救花娘。”这年轻女郎说着哽咽要跪。

门房赶紧扶人,他一个下人哪敢担这样的礼,要是被黎春总管知晓了,那他就要倒大霉要遭殃了,“快别跪,你们坐着,我去传话。”说罢是一路小跑去了后院。

黎府没京里那么多规矩,什么门房传话先给后院第一道门的粗使婆子,再粗使婆子进后院二道门到门外伺候的丫鬟,再有门外伺候丫鬟递话给夫人身边二等丫鬟,再由二等递话一等。

就说黎府的门房,黎春不爱男人,管起府邸的下人,对着男人尤其是严厉,竟是钳制住了外院一干小厮仆人,没一个人敢看人下菜,慢待来客。

“黎总管,外头来了厂房女工,说是有个工人快被打死了,求老板救命。”门房正巧撞见了管家,忙不迭的说完。

黎春一听关于厂里的事,还是人命,当即说:“你把人都带进来,我跟老板说话。”

两人分头行动。

黎春脚步快,到了正厅,夫人同老太爷正说话。

“怎么急忙忙的?什么事?”黎周周问。黎春不是毛躁的性子,尤其这一年多,越发稳重,对外脸上也没多少情绪。

黎春把门房话学了一遍,黎周周蹙眉,黎大也收了笑,“咋就出人命了,人呢?快问问,别慢了。”

七位女工被门房一路领了进来。

这七人,尤其是同花娘家住的近的女郎,见了黎老板,如同见了主心骨,膝盖一软,扑在地上就磕头哭诉:“老板救命,花嫂子昨个领了钱,回去路上、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