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赘婿首辅

作者:路归途

梁夫人让黎周周先坐,跟着底下的儿媳妇们说:“可别吓着客人了,这是泽儿的贵客,说是一家人也不为过。”

“哪里敢啊母亲,这是热情相迎呢。”二媳妇笑说。

底下坐着的儿媳妇满屋子的贵妇人,都知道婆母话里意思了——此人即便是做买卖的商贾,也不能轻视慢待了。

五小姐心中自是惊讶,又使劲回想,怕是以前在府里时,慢待了黎老板,之前只听阿娘说起来,昭州的官和两浙梁家有些干系,却不知道这般深厚,这夫郎老板到底是何来头?

幸好当日定嫁妆,也没为难过这位黎老板。五小姐心略放回去一些,又瞧瞧打量起黎老板,自从进来后,同婆母说话,现如今端着茶喝茶,落落大方,不像是处处逢迎的低下样子。

可真怪。

黎周周见五小姐满脸藏着纳闷好奇,只是没藏好,也是这五小姐年纪轻,才十六七左右,端着茶喝了口放了下来,主动同其他人闲聊起琉璃来。

“几位夫人要是想要,可以说说定个喜欢的款式,各有各的喜好。”

“还可以定?”

黎周周道:“是啊,不过这琉璃难烧,花样款式也挑,百件能出一件至善至美的已经是运气好了。”

这才好,要是随便就能烧一炉窖,还有什么稀罕的?

其他几位儿媳妇已经忍不住跃跃欲试想说样子了。

梁夫人见状,先是怪了句‘你们呀’,但语气包容,显然也没生儿媳妇们的气,又说:“小黎见笑了,不然咱们去花厅,哪里暖和,坐一起说说样子。”

媳妇儿们自然是捧着婆母,不管娴静的、逗趣的、乖巧的,纷纷答应下来,大家往旁边花厅移。这正厅是见客的,布置的大气,但长辈坐上头,底下几个坐椅子,确实是聊天说话略显不亲近。

花厅暖和,正中间地上铺着地毯,上头点着火笼,金丝宝塔似得架子扣着,那炭火半点烟气也无,还有一丝丝的花香。几处布置着软塌,旁边放了圆桌,圆凳上套上了软垫。

此时已经深秋了,马上进冬,天冷潮湿,早早点了盆火暖和。

下人们重新上了茶,端了果子,还有准备了笔墨纸砚。黎周周自然是坐在凳子上,不去坐软塌,他到底是个哥儿,不好太过亲近。

这次说起来那就放松许多,大家说了想要的款式,有的见其他人想的好,还临时变卦改口。梁夫人还说起翡翠来——梁夫人年纪大了,对着琉璃也觉得漂亮,可略是娇嫩年轻女子用,她还是喜欢那色泽翠绿的翡翠。

“……改花样好,只是我对这些不熟悉,随行来的有个小哥儿他喜欢这样,不然明日我再叨扰一天?”黎周周问。

梁夫人自然是说好,“也让她们回去好好想想,别一会一个法子,折腾劳累你。”

“不劳累,今日拜访是真心道谢。我相公与梁师兄同门,但没想过梁大人梁夫人会如此厚待我们夫妻二人。”黎周周真心实意说道。

梁夫人自然能瞧出眼前这位夫郎是说的实话,客气话、奉承话她听得太多了,不由笑也软和了,说话也自家寻常口气了,说:“泽儿在来信上说,昭州的师弟就是他家里人了,这话都说了,我也不同你客气什么。”

“他父亲去的早,我那弟妹身体又弱,泽儿以前也是在我膝下养大的,他伯父教他学习写字,文章念的好人又聪明,模样更是强,比我生的还要强许多。”

“可惜啊,这脾气倔的不成。”梁夫人提起这侄子来就头疼,“真真是拿着没办法,你说打吧,他在京里,都那般大的年纪了,哪能这么干,可说吧又不听。”

说起梁子致来,其他儿媳妇自然是安静下来在旁听着,尤其是大儿媳,之前也就逢年过节听婆母念叨几句京里的堂哥/堂弟,后来也不常说,没想到这次跟着这位黎夫郎说的倒是多了,还亲了几分。

“梁师兄重情重义之人。”黎周周说道。

梁夫人听了,多看了眼黎周周,更是随和亲近,连泽儿和明源的事都知晓,可见这师弟夫妻二人确实是泽儿看重亲近的。

“是啊,可没有一个后。”梁夫人说到此又想叹气,打住了,人都在,又说起旁的来,“去年倒是开窍了,之前一窝那翰林就不动,去年来信求,他伯父是嘴上骂着,说不管他,都多少年了现在知道了晚了,可还不是想着办法嘛,知道上进就成了。”

黎周周笑道:“我家相公也说,这是师兄放了心结。”

“对啊,人都去了这么多年了,日子总是要过的。”

一言一语的说,说了梁子致,梁夫人也没冷落话题,询问了昭州许多,冷不冷啊吃什么啊,反正就是长辈关爱晚辈似得日常闲聊,到了快中午了,管家来话,说宴席摆好了。

等吃完了饭,又说了一会话,黎周周明日还来,走的时候梁夫人说:“你都来了,正好我给老爷送点心,一道去见见老爷。”

黎周周自然答应下,同梁夫人见了梁大人。

梁大人人挺肃穆,上位者当惯了,见了黎周周自然不可能说家常,看了眼说了声不错,又说两浙上遇到什么事尽管说。黎周周想了下,改口言:“谢谢梁伯父和梁伯母关爱。”

“好孩子,谢什么。”梁夫人笑呵呵的应下了。

梁大人也嗯了声。

天不早了,梁夫人不多留,说了明日让管家去接,又让管家送了人,等走后,梁夫人才说:“我瞧着这夫郎还挺率直的,说话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就梁泽那个驴脾气,拍须溜马的能让他收眼底?”

梁夫人笑,“你一口一个梁泽、驴脾气,可泽儿一有事相求,还不是想着给解决给办了?”

“都是些小打小闹的买卖,搁这里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梁大人道。

梁夫人笑而不语,不揶揄丈夫了。她说的哪里是顾家做买卖的事,这算什么忙?

商贾之事轻贱,梁家人没看轻,可能也跟梁瑞本身当的盐运使有关,在位置二十多年,每年捧着银子上门的富商,求官的、求事的,黎周周这些生意得利润,梁家还真没看在眼底。

梁夫人转头说起旁的了,“泽儿年纪也不小了,他如今知道上进,怕是也走出来了,不然我再劝劝,给纳个妾,总是要留个后的,不然那哪能成啊。”

“……”梁瑞是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拒了,“刚把驴脾气给我顺下来了,你别又惹了他。在本家里挑个,看看有没有孤儿的,或是子嗣多的不想养的,过继到他名下来,就说他和孙明源的孩子,我看他怎么拒。”

梁夫人点头,“这主意好。”便听了丈夫的话。

梁瑞是替这个侄子操碎了心,也是拿捏的住住的,以前不提,则是还抱有幻想,觉得梁泽能给他低头服软,能跟这世道规矩服从,可如今梁瑞是知道了,这小子就是求他办事,也是腰杆子直楞楞的。

像他爹。

他那早早去了的弟弟。

远在京中的梁子致还不知道,没多久,自己就会多个儿子,还是梁子致与孙明源的儿子,人直接给你送到京里府邸外,这哪能拒绝啊。

第二天黎周周带着王坚和霖哥儿到了梁府。

霖哥儿和王坚也算是富裕家中长大的,尤其是霖哥儿,可到了梁府,从进门到后院,真是见了世面了。王坚心想,这梁府比之前唐州知州府还要大,瞧着更是显赫气派。

两个孩子都是有些拘束,可梁家的儿媳妇们热情啊。

昨天黎老板还叫婆母梁夫人,今日就成了梁伯母了,那便是亲戚是客人,而不是来伺候他们的商贾老板。尤其是大嫂,他见霖哥儿模样秀丽,年纪又小,一问才十三岁,便说:“我家大儿子同你差不多大。”

这是把俩小孩当晚辈看待了。

王坚同霖哥儿没一会就松快下来,没刚进来时紧绷拘束。霖哥儿在这儿见了许多他没见过的花样子和首饰款式——

黎周周问能否有个参考,这下好了,梁府的儿媳妇们难得有了机会‘秀’一通,到也不是真显摆什么,而是女人家又是深宅贵妇,平日里的话题、眼界那就是衣裳首饰,难不成还要谈论政事?

拿了自己喜爱的首饰出来,你聊一句,我说一句,夸来夸去的,没一会是气氛热络,感情更是亲近。

霖哥儿望着首饰样子,那是双眼发亮,拿着笔一一描绘下来,他好像天生适合这行,几笔下去就勾勒的大致样子,还能去一些,添一些,这首饰立刻又有不同味道了。

“好像比我原先这支钗子更好看了些。”二少夫人说道。

大嫂道:“你原先那支过于富贵了,这一去,平添秀美。”

“那我便要这款。”二少夫人也觉得,让小霖哥儿给她改。

王坚就在旁登记上,梁府二少夫人的款式型号记录。

梁夫人瞧着俩小孩做的有模有样的,便看黎周周眼底也是软和,这是带俩小孩出来长见识学本事,都是心软的,难怪夫妻二人能入了泽儿眼。

梁府女眷的琉璃首饰是一大单子——主要做珠子、奁盒、镜子等,还有一些钗、梳、璎珞等,那不可能全是琉璃,肯定是和金银结合,或是配有翡翠等。

还有梁夫人要的翡翠系列。

这给陈家拉了一大笔的单子。

几位少夫人出手阔绰,也不用写什么契书,直接全款,还说不够再说,按照了弟妹的嫁妆给的,这银票用匣子装都是沉甸甸的。

要等来年了。

如今已经十一月,自是来不及了。

霖哥儿本来到了两浙还略有些无聊,因为王坚和苏石毅要分销卖罐头,他帮不了什么忙,现如今可有活了,从梁府回来后开始整理画稿,还要写写画画在添几笔,多些旁的款式样子。

黎周周要去一趟唐州了,见霖哥儿这样便留了几人,让霖哥儿没事了带人去逛逛街,多看看铺子里摆的,要是和花样有关的,也别怕花钱,他报销了。

这下霖哥儿本来是胆小不想出门,可如今是胆子肥了敢踏出去了。

两浙水路到唐州,路程快,当然还要陆地在折腾一天才到唐州城,不过罐头货也之前那么多了,两浙消耗了一半,剩下一半送唐州。

梁从人还没到,黎周周同王坚住几天。

“老板,苏石毅和孟见云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王坚还纳闷,这俩人说是去给唐州知州府送五小姐的家书,早上去的,怎么去了一天,傍晚了还没回来。

黎周周则说:“他俩替我跑腿办事去了。”

王坚本想问什么事,可一看老板不说话翻开账本的样子,便把一肚子好奇咽了回去,老板不说他就不问了。黎周周在唐州也不是干等,亲自带人带罐头上唐州客栈去推销了。

第一站自然是最初落脚唐州的客栈。

这客栈财大气粗的,见是昭州黎老板,是昭州货,当即先各买了一罐子。其他的小食肆多是买菠萝罐头,有的还买了虾肉、鱼肉罐头。

荔枝罐头嘛,黎周周没卖,留着给京里。

没等两日,梁从就匆匆忙忙到了,“上次听你说什么罐头,这东西厚重,我备了十五辆车队,不信拉不下了。”所以才晚了一些。

“十五辆,那可以。”黎周周带着梁从去库房。

梁从立即傻眼,这堆得高高的一坛子一坛子的,“酱菜?”

这就是傻话了,黎周周能把昭州的酱菜卖到京里去?谁稀罕?

“多给你留了荔枝罐头,唐州我只卖了五十罐——”

“等等,什么东西?黎哥,你刚说荔、荔枝罐头?”梁从可惊了,眼睛都瞪直了。

黎周周比梁从大,两人做买卖打交道几次,梁从对着黎周周也不像最初是因为主人才多尊重黎周周,而是钦佩黎周周的本事,叫一声哥也是尊重,并没半分别的心思。

“昨个零散卖,还剩半罐子荔枝罐头,这天气冷还好着,你尝尝?”黎周周问。

零散卖的自然不可能每每给你免费拆一罐,这东西太多,不像胡老板那般一要许多,只能拆一罐分散着尝,好在天冷能放。

梁从自然是乐意,也不在意吃剩的,等他一尝,当即是拍板了。

“全要!”

“荔枝罐头我卖的贵。”

“多贵?十两银子我也成。”梁从心里算账,这一坛进十两,他敢卖二三十两,如今冬日,天冷,京里能有什么新鲜果子?都是干货果子,什么枣子、梨片,这有什么新鲜的,这罐头瞧着就和新鲜果子没区别,又是荔枝,不然卖一百两也成——

都有歌说了,千里红颜一笑,马儿累,荔枝来。

可不得值百两了。

黎周周:“……三百文一罐。”

“……哥,你可真是。”梁从也笑了。

“荔枝有早荔,三四月一批,六七月是正当季,还有晚一些的那就八月九月都有了,今年时间耽误了,所以东西少不好保存,以后每年荔枝下来,我都会送一批往两浙,走的水路再过来。”

“新鲜果子不好放太久,做成罐头能放半年之久,不过天气凉爽些更好放,热了自然少一些日子,我尽量按照荔枝出货时间早早送,三、四月的货最快四月底,时间你自己掐,依次推,让人留在唐州来等也成。”

梁从想了下,还真在唐州买了个小宅院,同昭州商黎宅一般,用来放货,平时早几日来等昭州货用的,不好老住客栈。这且不提。

黎周周跟梁从说清楚了,还有罐头没开,能放三四个月,开了那就尽快一两日吃完,夏日里开了就别隔夜了……

梁从都记下了,还想给黎老板抬一抬荔枝价钱,他肯定卖的贵,三两银子都少了,起码卖十两一坛。

“我卖别人也是这个价,单问你多收不好,而且以后每年三季的荔枝。”

梁从一听三茬荔枝,那可真是一年到头都能吃上荔枝了,哪里像以前那般稀缺少有,这样一来还真不能卖太贵。罢了。

“我们兰香阁自从进了昭州货,口碑倒是好坏不一了,都是夸东西好,可价钱便宜缺了东西了。”梁从玩笑道。

梁从一来,罐头是彻底卖完了。

且说唐州知州府,知州夫人念了女儿来信,天大的好消息,五娘有了身孕了,这是嫁进去没多久就有上的,才三个月刚过——谢天谢地,天大的好消息。

知州夫人感念一通完了,再看这信,真是没想过,自家五娘嫁那么远,同年竟能收到五娘来信,还是昭州商给跑腿送的。

“五娘说在梁府见到了昭州商,那夫郎老板还管五娘婆母叫梁伯母,你说这——”知州夫人拿不住了,就没见过这样的商贾,怕是身份不简单。

知州大人则是肯定了,“这次昭州商卖的罐头沉重,走的就是昭州通两浙的水路,要是没打通关系怎么可能?原以为是个小小商贾,倒是小觑了。”

“可不是嘛,原先以为同梁府沾了点边,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借了名头,没成想——幸好当日也没怎么慢待,人也客气,每次来唐州卖什么东西,都送几份到咱们府里,瞧我说忘了罐头了,一会尝尝?”

若是以前,知州大人肯定不在意,昭州远路能有什么,现如今则是卖一份脸面,那是给的两浙梁家。

“尝尝吧。”

等罐头一打开了,夫妻二人瞧见这一碟子晶莹剔透的圆球,再看那随礼的帖子上写的荔枝——

当即!!!

寻常百姓吃不起荔枝罐头,可菠萝罐头是能尝一尝的。

就像梁从所说,中原、北方这都秋冬了,能有什么新鲜的果子?现如今寻常百姓家里,若是吃果子,那就是本地十月多下来的果子,洗干净切片晒干了,成了干果。

像是中原多吃干枣、柿子饼。

宛南州城北角里有一家小食肆,这家店卖的是羊肉汤,开店的是两兄弟,弟弟左手有些不利索,哥哥腿有些跛,可能因为这关系,两兄弟做买卖十多年,从没为利益闹过要分家念头。

一人力短,兄弟二人合起来了,才能顶人家全乎男人,自然是要守望相助,才不会被欺负过去了。

这家小店不大,不过每月盈利也不少。

不然这样残缺的俩兄弟如何各自娶妻生子的?自是有些门道。

兄弟二人做的羊肉汤那是味道鲜美却半点不腥膻,里头的羊肉也给的料足,喝汤还送一张脸一样大的薄饼子,饼子是死面的,自然不是精白面,里头掺了地瓜磨成的粉、小米,烙出来,是略微发黄的颜色,吃起来口感不像白面那么精软,还有点糙。

可这糙也有糙的好,泡了羊肉汤,硬的饼子略略吸一下汤汁,那滋味可不能提了,一个字——香!

一碗汤下肚,唏哩呼噜连着一张饼,就是个成年男子也是吃的肚子饱圆,若是女子吃,那一碗汤送的饼,还够家里两张孩子的嘴。

若是老熟客,不够了,老板娘勺子还能给你再添半勺汤——自然这次送的汤那不能给你打多少肉了,只有汤。

四口的一家子,两碗汤是够够的了。

“老范这带着媳妇孩子去哪啊?”巷子里人故意问。

“你这人故意的啊。”老范不在意,笑谈:“天冷了,这不是才发了工钱,去兄弟俩那儿喝碗汤暖和暖和,省一顿做饭了。”

“你这日子好啊。”

自己做一顿饭才能花几文钱,去手抖腿跛的兄弟俩羊肉汤馆子吃,这就算是点两碗,不得花个三十多文了?还是老范有本事啊,识的几个字,在官学里头当差,一月就有七百文钱,吃啥不够啊。

还是识字好,识字能挣钱。

老范带着妻儿,他和妻子一双儿女,小儿子才四岁,大闺女六岁快七岁了,进了馆子,店里弟弟招呼:“范哥来了啊,靠角落的桌子才收拾干净,避风,范哥你和嫂子带孩子坐这里吧?”

“成。”

一家四口是夏日天热不常来——除了老范,爱吃这一口。到了秋冬,一个月勤了能吃三四回,熟门熟路的坐下,要了两碗汤,自然是老范一人一份,妻子同孩子吃一份。

尤其是小儿子才四岁,喝两口汤一口饼子就饱肚了。

没一会汤上来了。

老范便撸了袖子,端着碗也不嫌汤,喝了一口,舒坦的整个人松快了,俩孩子坐在那儿笑,小儿子更是学了父亲样,被他娘叮嘱着:“慢些,你可不敢学你爹,你爹那是铁舌头不怕烫,你小心烫坏了舌头。”

说晚咯,小儿子已经舔了一小口,舌尖尖烫的吐出来哈气。

老范哈哈笑,妻子则嗔怪,“你还笑,都学你呢。”

“都几回了?咋还没练出来呢?”老范不在意,说:“男儿郎,烫个舌头尖有甚?多来几回就练出来了。”

可见这举动以往也没少来。

范小郎是哈着气,喊着阿娘疼,他阿娘则是气说:“你活该。”可到底是心疼,倒了一些温凉的水,让儿子慢慢喝,先别吃羊肉汤了。

此时门外有推着货车的,上头摆着七八个矮墩墩的坛子,一人推着一人扶着,都是俩精壮的汉子。

“老板,要罐头吗?昭州货,可好了。”

店里人不多,弟弟说:“什么昭州货?卖罐子的,多钱一个,正好碎了个罐子。”就是不懂,这瓦罐不稀罕怎么还俩人送到街上卖?

“不是罐子,是罐头,里头装着昭州的果子,甜水菠萝罐头。”一人答。

另一人怕羊肉汤馆不要,忙说:“是新鲜的果子罐头,咱们宛南州见都没见过吃都没吃过,这八罐子菠萝罐头,也是借我家院子的京里老板留下的,当时开了一罐,可好吃了。”

这也是俩兄弟,知道宛南州城里就羊肉馆俩兄弟好相处和善,当即先跑到这家店来卖罐头了。

“多钱一罐子?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一百五十文一罐子。”卖罐头的哥哥是记着梁老板的价,说最低就要一百五十文,这几个稀罕,只管往上报。可俩兄弟哪里敢啊,一路上商量好了最低价。

羊肉馆大哥是惊了,啥东西这么贵?当即说不要。

“瞧瞧这罐子大,里头装的多,您零散卖,能打个十来小碗呢。”

“对啊,昭州货,流光绸就是昭州的,这不会骗你,京里老板买了许多呢。”

流光绸?

老范可记着这东西,那是抢手货,夏日里宛南州许家铺子上了,他给媳妇买了一块,那花色、那质地,夫妻感情也是蜜里调油的又恩爱起来了。

不亏!

可这一百五十文确实多了些,老范不可能一人买一罐子,就说:“老二啊不然你买一罐子我家尝尝,真那么好,给我家孩子来两碗。”

妻子不是很高兴,花这个闲钱干甚。可出门在外,得给男人留颜面,就说:“要不先来一碗尝尝味再说,要是不好了——”

“指定好,真的。”卖罐头的忙说。

羊肉馆的兄弟也见这俩小兄弟可怜,便思索一番,咬咬牙给买了一罐子,那俩小兄弟一言一语的说起来,如何开罐头,如何保存,天冷了可以放一两日,不过最好尽快吃了……

“呀!这里头这么多,怕是卖不完吧。”羊肉汤老板娘心疼起来了,卖不完搁坏了那不是亏了她家的银钱嘛。

诶呦,她男人就是傻心肠。

可买都买了。

老范凑热闹哄的人家买下来,当即也不好说要一碗,那就来两碗吧。这两碗什么菠萝罐头自然是不能拿羊肉汤的碗装,老板娘找了个小碗来,用勺子筷子打捞,是两块菠萝肉,一勺子汤。

东西上来了,没人敢吃敢动。

见都没见过,咋吃?

“这什么菠萝果子?我真是没见过。”

唯独是范家小郎君手快了,拿了小勺子喝了口汤,这果子汤是冰的,他本来疼的尝不出味的舌尖,碰到了这冰冰凉凉的甜汤,顿时是舌头都能尝出味来了。

“爹阿娘可好吃啦。”

“阿姐快尝,真的可好吃啦。”

“舌头不疼了,酸酸甜甜的好吃。”

范小郎君忙不迭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