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赘婿首辅

作者:路归途

宫里的学殿也换了匾额,现在叫思学殿。殿的位置在偏东一些,是离皇子苑近的,跟着西院的后宫嫔妃娘娘们离的最远,同圣上的永双殿也有些距离,不过不算太远。

大臣家进宫上学的少爷公子们,每日是早上辰时一刻到思学殿,差不多就是早上七点十五,上到中午,连着用午膳带休息正好一个时辰,下午两点上课,上到四点半放学。

也不是上五日休两日,而是跟前朝官员沐休时间表对着,十日一休。

黎府早上五点一刻,黎照曦的院子就点了灯。黎照曦跟京里的公子哥不同,平日里不怎么用下人伺候穿衣,下人只需要将要穿的熨烫好挂在一旁,黎照曦早上自己穿。

他先是一身里衣,不着外衣,洗漱后,下人上了简单的早饭。

一般有豆沙包、杂粮饭团、拌粉之类的,黎照曦的胃口还是偏昭州那边,爱吃米多,面食上就唯爱豆沙包。

他着单衣简单用完饭,漱过口,这才穿上外衣换了靴子,下人上前给少爷束头发,一切打点妥当后,黎照曦带着贴身小厮出了院子,直奔正院。

正院还没点灯,不上小朝会时,大历的官员上班时间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舒服的,顾阁老今日不用上朝会,加上如今住的近,因此没起那么早。

黎照曦到了正院,就站在俩爹卧室门口,作揖拱手喊:“爹,阿爹,我去上学了,爹你别睡了小心迟到。”

待里头响起哼哼唧唧声,黎照曦一听,嘻嘻一笑,说:“孩儿走了啊。”这下脚步轻快的出了正院去上学。

迈出黎府大门时,也就六点左右。

黎府门前已经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帘子掀开,里头小黑喊:“老大哥,我阿爹今个儿给我做了炸饼子,卷着菜可好吃了,我带了你吃不吃?”

大白要科举,不入宫学,这名额就落在小黑头上。

两家是斜对门,小黑每日入宫上学先来黎府门前早早等老大哥。

黎照曦早上吃的豆沙包,一听说:“我刚吃过,你先给我放着,一会到了学堂我在吃。”

“好。”小黑屁颠屁颠的可听话了。

两辆马车碌碌走在宽大的太平正街上,时不时的还能撞见其他马车,有的马车明显寒酸,见了黎府、严府马车,那就避让一下,让前面两车先走。

“阁老这么早上值?真是辛苦。”马车里小官感叹道。他家住的远,每天早早赶过来,就怕路上避让耽误工夫迟到了。

前头赶车车夫眼神好使,回话说:“大人,今日黎府马车赶车的不是给阁老赶车的车夫,是他家小公子的车夫。”

“是去宫里念书啊。”

小官听闻更是感慨了,一个哥儿能入宫读书,若是他家孩子也能有这般荣耀就好了,轮到他还不知道何时呢。

车马到了皇宫门口,还不到七点,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福宝哥哥!”

“小思源。”黎照曦从马车跳了下来,一手揉小思源脑袋,“怎么站在外头等,冷不冷?早上还是冷的,别冻坏了。”

梁思源摇摇脑袋,说不冷。小黑蹿到前头,说:“思源阿哥,我阿爹炸了饼子,可香了,你吃不吃?吃我明天给你带,今天都给老大哥了。”

“一会分着吃好了,来时都吃过,分着吃香。”黎照曦说。

俩人皆是点头应好。

入宫门检查过,之后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思学殿还不到七点,里头学生都到齐了——他们三个算是来得晚的。

到了后小黑拎着食盒就到了老大哥桌前,于是三人分着吃炸饼子卷菜,在思学殿里吃东西,也就黎照曦这小团伙了,其他学生可不敢,七点一过,三人吃完了净了手,聊天说话。

“是不是好吃?我咋感觉比在家里还要好吃。”小黑还舔了下嘴。

梁思源一向饮食偏淡,不爱炸的,可今日吃也觉得香,点着脑袋说好吃。

“是好吃,量正好,意犹未尽的才香,要是胡吃海喝的塞,那肯定就腻味了,所以我说分着吃正好。”黎照曦大道理。

小黑就拍马屁,“老大哥你说得对。”

“你小子今天一直拍我马屁,肯定憋什么心思了说吧。”

“下午骑射课,咱们能不能踢球啊?你同教习说,他肯定早早放我们。”

黎照曦拿毛笔敲小黑脑袋,力道不重,小黑捂着脑袋哼唧撒娇,黎照曦才不吃这套,这在他家来说不够看,说:“你这撒娇跟撒泼一样,别搞了难看死了。”

小黑:……

梁思源就在一旁偷偷笑,小黑就看过去,梁思源立即不笑了,给弟弟面子。

“既然来读书的,还是好好念书。”

“骑射又不是读书,再说了,上一早上课可无聊死了,以前还能双休去踢球,现在十天放一天,我的老天啊,可苦死我了,我才练得无影脚就快荒废了。”小黑耍宝就差拍胸脯了。

严家两兄弟,大白是不用人提醒就自觉乖乖念书,是十分喜爱读书,小黑打小是屁股长了钉子一般,坐不住,功课一做完就玩,给布置三千字是别想多写一个。

黎照曦其实也想踢,想了下,说:“下午再说吧。”

小黑一听就不闹了,知道有戏,那就乖乖上课了。

思学殿能进来读书的孩子,其父最末也是正三品的官,还有些皇族,像是顺亲王的历延绵、历朝思姐弟俩。这才多久,小团体也是划分的,有捧皇族子弟的,也有围着黎照曦的,还有中立两头逢迎的。

不过这俩姐弟也不刺头,甚至历延绵有些讨好黎照曦,想同黎照曦玩,不过历延绵一示软,旁边历朝思就要怼句马屁精、落了王府的名声云云,搞得历延绵就不敢太上前亲近。

中午时,大部分的学生都是留在思学殿吃饭休息的,唯独黎照曦在不远处皇子苑有自己的休息院子——

反正皇子苑空着也是空着,容烨就让拾掇出来给福宝休息。

种种特殊待遇,黎照曦就是这批入宫读书孩子里的中心,说句实话,就是顺亲王的孩子也无法与黎照曦比肩的,而且黎照曦还是郡主。不过黎照曦不爱别人叫他郡主,更喜欢大家叫他大名,一般很少去院子午睡,都是和大家一般作息,半点纨绔影子都没有。

下午骑射课,练了一会,黎照曦就问教习,能不能踢一会球。教习当然是允了,反正练了一会差不多了,再多练下去,明日这些孩子胳膊要酸痛,连毛笔都握不住了。

众人是欢呼,自然高兴。

教习一走,小黑蹿的飞快,开始主动划分阵营,其他人不乐意,也想跟黎照曦一队,就在这种争抢黎照曦氛围中,远处的历朝思看大家都围着黎照曦,尤其她那弟弟也在边缘,当即脸上不乐意。

“大家都在练骑射,就你特殊,说不让骑射了就不让,改成踢球,这本有本事以后别上骑射课,全改成踢球好了。”

历朝思声音不大,但却能让那边听见,又高声说:“你一王府的嫡子跑去捧别人,真是丢了王府的脸,不过也对,毕竟不是王府正经的嫡子。”

历延绵是抱到顺亲王妃膝下这事,京里高官府邸都是知道的,但哪能像这般抬在明面上嚷嚷,这不是打人脸么,可打脸顺亲王府的是历朝思那就没问题了。

“我、我没有,就是一同踢球。”历延绵窘迫解释辩白。

其他人不敢掺和插嘴,皆当听不懂顺亲王家事。

这种情况下,黎照曦看了过去,倒是历朝思被看的外强中干,干巴巴说了句干嘛,你还想告我状不成吗。

“谁告你状。”

黎照曦笑盈盈说:“我发现了,每次我们玩大家都来找我时你就要闹脾气,肯定是吃醋了,觉得大家捧着我不捧你,成吧,今天我捧你,玩球的话,让你跟我一个队伍,再给你喂球好不好?”

“谁、谁稀罕!”历朝思就差点跳脚了。

“你还说不是,你脸都红了。”

历朝思又气又羞,大声说:“黎照曦你知不知羞啊,你一个哥儿,怎么还同我说这种话,没脸没皮的。”

“……带你踢球怎么就没脸没皮了。”黎照曦被这么说当然不乐意,他看历朝思说:“其实你就是嘴巴刁蛮些,也没做过坏事,不过你再继续这么干下去,指定大家伙都要离你远远的,那时候就没朋友了。”

“你弟弟同我们玩那是想踢球,没什么巴结捧不捧的,他捧着我能得到什么?功课科举我又不能帮他考。”

历朝思听到这个就恼,恨恨说:“他当然不用科举了,他是男子就能继承王府,当下一个顺郡王。”

大历亲王继承延顺的话要削一等,亲王到郡王。

这话算是敞开了。

黎照曦知道历朝思为何讨厌历延绵了,旁边历延绵窘迫的恨不得当场离开,双眼泛红,嘴唇动了动,却半分字音都无法说。

“这是对你不公。”黎照曦正色道:“可你也不能迁怒历延绵,你爹生不了孩子,京里都是偏疼男孩,让男孩继承家业,没有今日历延绵,也有其他人顶替历延绵,他被抱养到你家,时时刻刻提醒着不是正经嫡子,肯定日子也不好过的。”

“你跟他斗没用,把他斗倒了斗死了,你信不信,下一个很快就到了王府继续养。”

这说中了历朝思的心,道理她早都琢磨明白,可不恨不讨厌历延绵讨厌谁?她靠着顺亲王宠爱过日子,当个金枝玉叶的县主,她娘说是好听受宠的侧妃,可过的什么日子,她其实猜到一些,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能狂怒。

远处历无病和容烨听的一清二楚。

本来听福宝下午要踢球,容烨是坐了三个月的月子早都憋坏了,今日天气好,就拉着十四出来散散步看孩子们踢球,没成想听到了这席话。

“福宝小小年纪跟他爹一样——”历无病顿了顿接上:“话多善辩诡计多多啊。”

“他打小就有几分通透。”容烨也接话,然后听闻十四后头说的,扭头看十四,历无病当即是摸摸鼻子,说:“我夸他呢。”

容烨自是知道,只是说:“福宝还是小孩子,你别这么说。”

“我在你跟前偷偷说。”历无病小声道,只是心想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倒是能派上用场,想到什么贴到哥跟前,说:“你说这小子再磨炼几年,到时候给咱们小柿子用怎么样?”

“肯定跟他爹一样好使。”

容烨:“……”他是知道十四说什么,不知道的听去了肯定误会。

“小柿子还小,不过倒也是。”有得力能臣帮着,要轻松一些。

最后这场球还是踢了下去,历无病都上场了,本是恼羞成怒要跑的历朝思都吓得拔不动腿,历无病叫了起,看了眼这群孩子——他本是最烦孩子,现如今也没多变。

也就偶尔玩一玩还成。

“今日福宝说的话,泄露出去一个字就洗干净脖子等着。”

吓得那群孩子快吓尿了,瑟瑟发抖应是,唯独小黑是贱嗖嗖惯了,话都到嘴边想起这位是他阿爹口中最尊贵的皇帝老爷,把没大没小抖机灵的话咽了回去,也乖乖说好。

历无病三两下分好了阵营,不踢也得踢,连着历朝思也叫上了,说:“让朕看看,你是真有本事压他一头,还是拿话说说仗势欺人。”

踢起来全场能放开的也就三人,黎照曦、小黑、历朝思,历朝思今日是脸也丢尽了,还被圣上点了名,又羞又恼,最后还真是激了几分狠劲来,可惜她没踢过球,空有劲儿,还是败了。

历无病就踢了一刻多,走的时候拍了拍福宝脑袋,看着小孩有点不乐意被拍脑袋,哼哼两声叫他十四叔叔我都大了,当即是笑了下,说:“你说得对,以后就好了。”说完便走了。

帝后往永双殿去的路上,历无病还跟他哥说:“我刚摸了福宝脑门,是个清脆机灵了,没错了。”

要是顾兆在跟前,肯定得心里大骂历无病有毛病,你以为是看西瓜,提前拍拍熟没熟甜不甜,以后守着这西瓜等大了好宰了吃吗!

岂有此理,把他家孩子脑袋当西瓜拍!

骑射场上圣上一走,有人问还玩吗。

黎照曦面不改色说:“玩啊,才热身而已,历朝思你来不来?”

“来!”历朝思咬了咬牙说道。哪怕跑的气喘吁吁了,此时也不罢休。

经此一事后,历朝思对着历延绵好了几分,虽是面上还挑刺,只是别人说上却诸多维护,说也是趾高气昂的骂对方,“他是我弟弟,你算老几,也敢这么说他?”

跟着黎照曦也是,面上也刺两句,玩的时候,或是有什么好东西好玩的也给黎照曦带。黎照曦说法,就是历朝思大小姐架子惯了,习惯就好,嘴硬心软嘛。

不过圣上那句话,黎照曦一直记着,记在心底。

光武三年,九月六日,大历皇宫帝后终于办起了宴会。

差不多整整三年多了,天顺帝最后一年离开京城跑去别宫,自是不能办宴会,后来光武帝登基后,也没办过,就是去年帝后大婚接受满朝文武百官祝贺,也没别的宴会——皇后大着肚子不合适。

可想今年这时候,京里权贵圈后宅贵妇都高兴兴奋坏了。阔别已久,拿出诰命服穿戴上,还有些紧张,有的衣裳都小了几寸不合体了,可也高兴,有人还说:“……再久下去,怕是帝后要忘了咱们家了。”

重新踏入皇宫,这是昭示着自家在京中权利中心的地位和荣宠。

黎府自然也有资格,且还是进宫早,能进永双殿主殿同皇后坐下说话的地位,黎周周穿的是一品诰命服——男款版。

斜领的袍子,腰带是赤红色,外头一层罩纱也束着腰,罩纱背后绣着仙鹤,顾兆正式的官服背后也是绣仙鹤的,可用朱砂红色。

顾兆一看内务院送来的诰命服当时还很高兴,说是公家情侣装。

“放现代那就是办公室恋情了嘿嘿。”

当即是让周周换上,还亲手给周周束发戴发冠。这发冠是金镶玉的冠,造型是仙鹤状,很衬周周的端正俊朗长相,很是英气好看。

顾兆是看的目不转睛,直夸好看。

在家常服久了自在闲淡,乍一换上正式礼服,那是两种不同感觉。

两人穿好了衣裳,站在一起,十分般配。

顾兆上次内阁大打出手,自称嫁给黎家,唤黎周周是相公,这话后来流传到了民间,就把黎周周说的魁梧凶悍几分,加上听闻顾阁老相貌姝丽,一时是什么话都有了,无外乎就是顾阁老弱势,在床上都是要被那魁梧的黎周周强行索要……

但其实两人真站在一起,这些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顾阁老容貌虽是姝丽,可气势足,而黎周周也并非魁梧凶悍之人,甚至周身气质温润包容,一看就是天造地设,屋内和谐圆满的夫夫。

进了宫,照旧是前朝大殿外百官庆典,内殿是诰命夫人拜见皇后。

黎周周带福宝去的早,还没请安就被容烨叫起来了,大人还没说话,容烨怀里的小柿子先开口喊:“fufufufufu~”

大人们就笑起来了。

“得叫哥哥。”容烨跟孩子说,不过小柿子才九月大,话都不利索,听了摇摇头,探着身子往黎照曦那儿扑,嘴里嘟嘟囔囔喊:“fufufufufu~”

黎照曦:“四叔,我来抱他吧,好久没见,你是不是想哥哥了。”

“叫哥哥。”

“fufufufufufu~”

黎照曦:……

小柿子高兴的吐出一个口水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