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赘婿首辅

作者:路归途

八月中宫里举办庆典晚宴,正巧前两日下了两场瓢泼大雨,一下子凉快不少。这次晚宴是庆功宴,主要是给武将士封赏的,地点就定在太极殿前头一片广场上。

早上时太监们就拎着水桶一遍遍刷洗过太极殿前的石板。而后是布置宴会场景。

以前宫里也办过大宴,不过是前朝后宫分开来的,到了光武帝这边,前朝后宫都放一起了——后宫就皇后一人。于是光武帝下了令给内务院,说一起办了。

“什么意思这是?”内务院小太监还迷糊。

他师傅拍了下小太监脑袋,说:“就是面上意思,什么意思。”

“啊?师傅,这可不合规矩——”

“你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这宫里的规矩是什么?那就是主子。”

圣上愿意如何那就如何,什么时候轮的到他们做奴才的说话了?于是整个太极殿前布置起来,是看着特别隆重气派,因为位置多、人多。

到了这日,下午四点多就有人进宫了。

黎府也在收拾。

黎周周穿的是诰命服,还是顾大人所说公家情侣装那身。到了李霖这儿,因他还没受封赏,没有诰命服可穿,前几日就问阿爹,穿什么合规矩。

“正式些就好,别紧张,这宴会是喜宴,圣上皇后都是仁厚人,不会因为穿什么衣裳去苛责什么的。”

至于言官,还不至于因为霖哥儿装扮挑刺的,孟见云可是为大历一统几次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的,要是因为其夫人衣着被参,那就要被天下百姓耻笑和骂了。

“那阿爹,我也跟您穿一样男式的袍子?”

“可以啊。”黎周周跟霖哥儿把规制说了,像是绣的仙鹤和靴子底厚度还有红线不能用——“今日宴会结束了,想必你也能用上了。”

霖哥儿笑的温和,说:“之前老提心吊胆担心他,其实穿不穿诰命服我都无所谓,他平安就好。”

“知道,小霖哥儿最乖最疼小孟了。”黎周周打趣,末了说:“以后也不必分居两地了,恩恩爱爱的厮守。”

霖哥儿脸升起薄薄红晕了。

能入宫的夫人都是有诰命品级的,自然也有没品级的像是今晚的主角们,那就是武将还有一些在战场上立了几次大功的士兵家属,这些才是今晚的中心。

其他京里高官贵妇都是点缀陪衬的。

不过能入宫,这种场面露脸,可以说是光武帝时期京里得圣上看重的风向标了,像是林家就没资格入内,不过长泰公主来了。

林康安去年去的战场,立了两次大功,还是至关重要那种。

京里贵妇们见林康安立功,这次要得封赏,自然是酸,背后就说:“以前还真以为公主疼爱儿子,没成想战场那不要命的地方都让儿子去了。”

“闹不好真是要拿性命换富贵的,长泰公主真是心硬啊。”

意思为了林家前程这么博。说是笑话,实则背地里都酸着,恨不得自家孩子有这个出息能力,让她们也能进宫露脸。

“容家这不也出了个。”

“你说容二郎?那可真是没想到,说起心硬,长泰公主可不及容夫人,为了自家前程,送她家二郎过去,要知道,容二郎以前在京里可是游手好闲四体不勤的。”

有人便替容夫人说话,“那可能也不想的,谁让他家四郎突然得了病没了,不然这机会容四郎去定是大放光彩的。”

几人一听纷纷赞同点头,当年容四郎风姿京里谁能不知?

可惜,竟是得了恶疾早早去了。

“不过话又说起来,你们觉不觉得皇后同四郎……”很相似?

“是相似,这天下人这么多,几个相似的也不算什么,要真是容四郎,容家不得早早贴了上去攀上荣宠?能像如今一般,眼睁睁看着黎家出头?”

倒也是。

几人便不提了,换了别的话题。

且说这次入宫也有容家,容二郎确实是废柴,就算是送战场,心里对家里父母有些怨怼,可这些怨怼不能让一个成年许久,过去游手好闲拎不起什么重物的贵公子摇身一变成了战神。

刚开始那边将军因为容家关系还多番照顾容二郎,后来情况复杂多变,即便这样,容二郎被意外突袭,差点没了性命,多亏历无病当时救下了,不然早都没了。

再后来,孟见云接手戎州这边后,成了最大将军,就把容二郎安排到管粮草运输、还有后勤的,不让上战场了。

容二郎保全一条性命,如今大历一统,战事结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然是要封赏的。

不过今日进宫的就容二郎及其夫人了。

人到齐了,便是寒暄客气交际。大殿前的位置布置,一边是女眷贵妇,一边是男子官员,分三排落座,一桌两人,中间是歌舞表演地方。

容二郎位置不算靠前,第二排有些末等。

等夜幕降临,早早点了灯,圣上皇后到,众人起身行礼,等再次坐定,容二郎早早听说当今皇后姓容,也叫容烨,如今躲在人群中,偷偷看了一眼,尽管是距离远,可容二郎一眼就认出来了。

就是容烨,他那四弟。

容二郎再看圣上亲自执壶给皇后倒酒,有些明白过来,当日还是皇子的圣上为何救他性命了。原来如此。

他不再多看,就当不认识皇后,容家的容四郎早死了,只是喝酒吃菜时略痛快了些,心情也好,大口吃菜,容家想要的富贵荣宠,如今哈哈哈……

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光武帝不爱讲话,行事利落干脆,说了两句就让痛饮好好吃,今日在座的武官听闻,也不再拘束,对着圣上更是忠心、喜爱。

这天下,是圣上打下来的,是圣上结束了战争。

之后就是封赏了,捧圣旨的太监就六人,苟贵开始念,从小到大的念,一张圣旨上出现十多人,什么赏金、田地、屋舍,还有武官品级的,再后来就是官位提了,再再后来就是封爵的。

容二郎得了一座宅子,让他去户部报道,是个正五品的官。

挺好。

孟见云封了镇南公,子嗣可袭爵,其夫人一品诰命。

有的封爵是当爹的有,子嗣不能袭爵,或是有的可袭但是要削,现如今大部分是第二种,家里孩子能继承但是每继承一次要削一等,最厉害的就是子嗣可袭,不削。

不过最后一种大历是没有,之前历史上有很少。

孟见云这个爵位属于第二种。

这下可惊了满场文官了,来时猜想到了,孟将军肯定要封爵位,只是有了顾兆黎府这个镇国公前,孟见云乃其义子,不可能再封一个公了,最高顶了天就是候。

结果还真是公。

封了爵位,还有领地,就在戎州两郡和以前蕃国如今打散开成了三个郡,就在那边交接处再深一些。

林康安也封了,不过爵位低,是个伯,成安伯。

……

夜色深了,热热闹闹的皇宫也安静了。

宫门口,各家的马车早早等候来接,黎周周上了马车,跟候在马车旁的小孟和霖哥儿说:“天色晚了,回去就早早歇息,明日也不用来我院子请安问好,咱们家没这么大规矩。”

“知道了阿爹。”

“是。”

顾兆拍拍小孟肩膀,“元宝都睡着了,快回吧。”

不多寒暄客气,各回各马车上,回府。回去府里下人早烧好了热水,还有备着宵夜的,顾兆没要宵夜,要了点绿豆汤喝着,宫里的御厨手艺是好,可这种大宴,人数多,吃菜上臣子们就没那么精细了,再者一路从御膳房拎到前殿,菜色说实话有些不太好了。

他就几个凉菜吃了些酒,觉得肚子饱胀,如今到了家喝了一碗绿豆汤,解了手,倒是有点饿了,本来是不想吃宵夜的麻烦,结果听周周问问厨房都有什么。

“你也饿了?”

“有点,没怎么吃饱,我这边喝酒喝的还少。”黎周周说道。

顾兆就不嫌麻烦了,说:“你吃什么?那我也要点。”

“不想吃汤的了。”

“对,我也不要汤的,一肚子的汤汤水水。”顾兆道。

黎周周笑跟下人说:“让厨房烙几个酥皮的野菜馅芝麻小烧饼,再来点绿豆汤就成了。”别的凉菜肉啊都不要。

这个东西快,很快就上来了。

说是野菜馅烧饼,里头的馅是用猪油拌的,加了些酸菜调味,还有酸姜火腿丁,吃起来口感丰富,外皮酥脆掉渣还有芝麻油香,顾兆一连吃了两个就停手,说:“明天早上吃这个。”

下人记住,安排上了。

吃完宵夜,顾兆洗了手脸漱口,也没立即上床,而是同周周在外头院子慢慢走了会,有了困意这才上床睡觉,睡前还要抱着周周亲两口。

黎周周是伸手摸摸相公脸颊,说:“我这次去来回就两三个月,过年就回来了,又不是长期的,相公睡吧。”

“嗯。我再多抱抱。”

八月末,黎周周便动身前往两浙。

十月初,海上通商部第一次通商时间到了,水泥修建的大码头港口,海面上停着上百艘大船,两浙不少富商、乡绅都赶来了——这里面也有他们出资一部分,还有瞧热闹的百姓,乌压压站了许多人。

这船可比他们见过的所有船都大,又高又大的,站在岸边抬头都看不到顶似得,百姓们纷纷感叹船大、气派。

“听说这次出海的大商管事是位哥儿。”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大名鼎鼎的昭州商——”

“黎老板吗?”

“不是,听说是黎老板带出来的,现在昭州那边生意王老板管着,还管着两郡那边,现如今还搭上了官家的消息。”

听得众人是惊呼不已,这王老板什么来头?一个哥儿能通天去了。

“他出海了家里人呢?男人呢?男人就许吗?”

“什么男人,没男人没成亲。”

这又是一片惊呼,有人就说:“这王老板今年多少岁?别是瞎传的,他一哥儿小小年纪怎么能管得住这么多这么大的船呢?”

“也不小了,二十八九了。”

“二十八九?!这还没成家?不会是男人死了守寡吧?”

“浑说什么呢,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没成家如今管这么多船,我之前看那些船员对王老板可是毕恭毕敬服服帖帖的。”

有人信的也有人不信的,众人就探着脖子瞧远处热闹,可人太多,根本看不见,有的站的高站的远的倒是能瞧见里头情况,不过人小,说话做事都听不见。

也看不出来哪位是王老板。

没一会中间那些衣着鲜亮的老板们纷纷让开一条道,有穿官服的——那这位应该是什么部长李大人了,旁边两位穿男子衣袍的,年岁看不出,不过个头不比李大人矮,应当不是哥儿吧?

后头是穿着短打的汉子,一看就是干苦力的下人。

穿衣袍的就是黎周周和王坚了。

黎周周早到了,什么都检查了看过了问过了,也同王坚说了许多,可如今送王坚上船,这么一别前路未知,他心中思绪复杂,不由想到王坚第一次坐船,晕船晕的厉害,半条命都快没了,上了岸无精打采的,可到了如今,王坚却要出海了。

诸多的话,最后只有一句:“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回来。”

“知道,老板。”王坚眼眶也是泛红。

离别总是感慨唏嘘的,更遑论出海头一遭的事。

王坚后头的人就说:“黎老板,您放心,只要有俺一条命在,肯定拼死保护上他。”

“你俩都要安全,平安回来。”黎周周抬头看王坚身后人,这次过来,他也没想到,正六品的王虎不当官了,跑到了两浙守在王坚身边,跟前跟后的。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王坚上船了,挺着背脊,本是一肚子思绪,可登到大船上,看着广阔蔚蓝的海面,吹来的海风,熟悉的味道,让他更是坚定毅力,他扭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你要是后悔了,赶紧下船,这不是小打小闹的。”

“俺知道,俺不走,俺官都没了,就是来给王老板打长工的,你要是赶俺走,那俺得饿死了。”王虎说。

王坚做了这么多年买卖,哪能听不出来借口,王虎放着官不做跑到他跟前打长工,为的难道是赚钱吗?这海上出行多是危险——

“我跟你说了,我不是那种守着家的,也可能给你生不了孩子。”

“俺知道,俺就想守着你。”

王虎也坦白了,不好意思挠挠头,说:“之前俺是想要媳妇孩子热炕头的,可遇到了你,那媳妇要不是你,就没劲儿,之前俺害怕你嫌俺是大老粗配不上你,这次你要出去,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海上有危险,俺肯定得跟着你……”

本来赴京的封赏,王虎过去打仗几次立功,怎么说六品的官也能提到三四品,更有甚者封个爵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但王虎一听王坚要出海,这次去的特别久,可能好几年,当即是打听清楚了。

于是封赏也不要了,不去京里了。

他怕自己一来一回错过了去两浙出海时间,官一辞,背着包袱就堵上了王老板的路,跟前跟后,只求王老板能让他打长工要了他。

王坚说了好几次,王虎就说那他没地方去要饿死了。

“那要是护不住我呢?”王坚突然问道。

王虎想了下,说:“那咱俩死一块成吗?俺想跟你一块,就是死掉海里也抱着一起死。”

生不能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王坚从没想过,自己会比官位、权势还要重要,如今更甚比王虎的性命还要重要——

许久。

王老板说:“要出海了,别说晦气的话了。”

“我们是要平安回来的。”

他看着远处的海面,面容平静充满了力量,嘴角带着丝丝的笑意。

背后的王虎反应过来,裂开嘴笑的高兴,还重复了遍:“我们是要平安回来的。”

是俺们!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