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你!”红瑰挥起蔷薇刺,就往白瑰那张矫情做作的脸蛋上攻击。
陈昭眉动作敏捷,立即把白瑰护在身后。
虽然红瑰法术高强,但陈昭眉也是敏捷点满,竟然是把白瑰护得密不透风。红瑰投鼠忌器,也不敢猛攻,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白瑰是一点儿皮都没擦破,倒是红瑰吃狗粮吃了个饱。
红瑰气得七窍生烟,也顾不得许多了,竟打算再次使用真言。
瞧着红瑰又要张嘴,陈昭眉也怕他一张嘴,自己就没辙了。
陈昭眉忙道:“你别!不然我……”
红瑰冷笑:“不然你怎么样?”
陈昭眉苦笑一声,指着旁边一口空棺材:“那个是你为你的阿眉准备的吧?”
红瑰脸色一变。
在白瑰之母旁边的位置,有一对相连的空棺。
那是红瑰荣任族长后让人打造的。当时红瑰不曾想过自己会失去阿眉、也没想过自己会成为魔神。他只以为自己会和历代祖先一样,在冬城终老,尔后与伴侣一同埋骨在祠堂的土下。
所以,他让人准备了这一对棺木。
看着那副空棺,红瑰扯了扯嘴角:“那是我为……‘我们’准备的……”
他看着陈昭眉的时候,目光已经不那么坚定了。
有什么令他恐惧的种子,正在他的心里发芽,仿佛随时要破土而出。
他决定不让这份恐惧成真。
眼神变得狠戾,红瑰猛然伸手抓住陈昭眉:“我不能让你——”
陈昭眉突然把白瑰给他的火折子打开,“咻”的一下往棺材上扔去。
这轻飘飘的火折子,却如同一记重锤,敲破了红瑰的心房。
他心神俱裂,如丧犬一样把身体拱向棺材,浑然忘了自己会使用巫法,下意识的就用自己的身躯保护那口即将被燃烧的棺木。
红瑰骗不了自己。
他知道……
他知道真正的属于他的阿眉是谁。
他知道真正的属于他的阿眉躺在这口冰冷的棺材里。
红瑰扑到棺材上,火折子打在他的裙裾上,并没有点燃。
他满眼布满红丝地扭头看陈昭眉,眼神里的爱恋摇摆不定如风中残烛:“你……”山,与。冫,夕”
陈昭眉冷冷地说:“你是不是忘了,你折断了他的双手双腿和他的尊严,把他从最强的战士变成了娇弱的禁脔,甚至还捕捉他的亲友,用以威胁他、换取他的顺从……”陈昭眉冷淡地说,“现在还打算找一个别人做他的替身?你这样算是爱吗?”
白瑰的梦境是以红瑰的角度展开的,能感受到更多红瑰的爱意与绝望。
而陈昭眉则恰恰相反,他的梦是以红眉的视角延伸的。他感染到的是痛苦、绝望、不甘——这种种都来源于红瑰。在最后,红眉被皇太女凌迟的时候,心中最恨的甚至不是皇太女和刽子手,而是红瑰。他恨红瑰,如果不是红瑰,他不会流落至此任由人拿捏玩弄,如果不是红瑰,他不会变成废人任人鱼肉反抗不得……
红瑰和红眉,都是自我意识极重的人。
红眉不会因为毁掉红瑰清白、欺骗红瑰感情而愧疚。红瑰也不会觉得折断红眉羽翼尊严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却正正是这样的矛盾,是他们走向必然的悲剧。
这个事实胜于利刃,红瑰的心如干涸大地寸寸皲裂。
真言之力勒紧他的心胸。
破碎。
他对自己下的真言被自己所破。
他反噬了他自己。
汹涌澎湃的曼殊之力如散射的蛛网,将他牢牢抓住,颤抖,仿佛等待天地的黑暗将他蚕食。
此时此刻,他的脑里全是如山的黑暗、绝望与痛苦。
他发红的眼珠子紧紧盯着眼前的陈昭眉——不是,不是我的阿眉。
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了,可悲可叹,无比清醒的他正用看着仇敌的眼光看着陈昭眉——这个把他美梦打碎的男人。
此刻的红瑰完全不觉得陈昭眉和自己的阿眉有任何相似之处,红瑰只恨他,厌他。
在旁边观看着一切的白瑰,敏锐地察觉到红瑰眼中的杀意,自然要上前保护阿眉。却没想到,癫狂边缘的红瑰根本还没有动手,附着他意识的藤蔓就快如闪电地刺穿了陈昭眉的胸膛。
这是继纪玲珑之后,第二次有人刺穿陈昭眉的胸口。
和上次一样,心脏撕裂的剧痛没有持续太久,陈昭眉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失去了力气。
看着陈昭眉倒下,白瑰冲上前把他抱住,急得眼眶泛红,背上的蔷薇刺疤痕越发红艳。
而红瑰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言的反噬让他血气翻涌,脸上已呈现出衰败的死气。
他眸光透着淋漓的恨,盯着躺到白瑰怀里的陈昭眉,看着他胸口洇红的血洞,啧啧怪笑。
然而,在下一秒,陈昭眉的伤口神奇地愈合了——就像是上次被纪玲珑刺伤的时候一样。
陈昭眉睁开眼睛,再次生龙活虎地站起来。
看到这样的场景,红瑰的脸僵住了。
白瑰却用平淡的语气说:“这是你的真言呀,你也忘了吗……”
“我的……真言……”
红瑰脸上闪过一片茫然。
也许因为阿眉已经逝世太久了,红瑰也疯癫太久了,过去的事情在他的脑子里总是模模糊糊的。最鲜活的都是阿眉在他怀里娇艳欲滴的模样——而且还是经过他记忆的美化,可以抹掉了阿眉的不甘心、怨恨和曲意逢迎,只保留最甜蜜、最有趣的记忆。
至于阿眉惨死后的事情,红瑰更加是越来越不敢回忆,死死地将那些记忆封存——
而现在,这被他藏在不见天日之处的记忆被陈昭眉无情地翻开,再次揭露在阳光之下——
红瑰抱着骨肉支离的阿眉,双眼淌着血泪,用苍白的嘴唇呼喊:“阿眉,不要死……阿眉,不要死……阿眉,不要死……”
——每一句,都是他呕心沥血的真言。
饱读经典的他,知道真言对死人是无效的,但他依旧不死心,一次次地呻吟般的、祈愿般的、乞讨般的许下真言……
他说得身体发虚,他说得咽喉发涩,他说得喉咙出血……
他说到嗓子都哑掉了,最后脱力地昏倒在混乱的蔷薇荆棘丛里。
一次一次……
直到他失去了希望,变成毁灭一切的邪神。
他无法让死去的人活过来。
然而,他的真言可以让活着的人死不掉。
在他苦苦吟诵真言的时候,单维意通过系统开辟了时空裂缝。他的真言穿过通道,这一句“阿眉,不要死”,一声声的,透过时空,来到了这儿。当年曾在空间裂缝里漂流三十分钟的陈昭眉,得到了这道真言令的保护。
所以,纪玲珑杀他,他没死。
现在,红瑰杀他,他也活过来了。
看着眼前毫发无损的陈昭眉,红瑰双眼睁大,一滴鲜红的血泪从他眼角落下。
他自嘲地一笑,仿佛放弃了什么似的,松开了因为愤怒和仇恨而死死攥紧的手掌,也放开了挣扎求生的意志。
他就像一个从悬崖跌落的人,在挣扎中抓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并死死地悬挂在那里。但其实手臂根本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只凭着一口气吊在那里,五指已经颤栗,手臂已经发抖,肌肉纤维都要断裂了,然而,疲惫绝望远远胜过疼痛酸楚带来的痛苦。
在这一刻,他决定放开那块石头了。
他身体迅速下坠。
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难得地露出一丝快慰的笑容,如看着虚空一般,对陈昭眉说:“那你就……好好活着吧……”
感觉到放松,身体轻飘飘的,仿佛随时要消失……这份虚弱感使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困倦。
反噬的真言之力在他放松的身体里肆意破坏,他的肉身顷刻破碎,灵魂也在看不见的地方散成雨点,丝丝缕缕,落在他第一次见到阿眉的地方。
那个时候,他还是骄傲贵气的世家公子,而阿眉也还是那个自信勇武的超强战士。
作为曼殊复苏的容器的红瑰,犹如玻璃瓶一般破碎之后,里头盛载的曼殊之力原应四散。然而,这股力量却划出一道红色的弧光,往白瑰背上的曼殊血咒飞去。
谁能想到,红瑰神陨,白瑰的血咒不但没解,竟还纠缠上了!
曼殊之力化作红色的蔷薇花纹,犹如古老的咒文一样爬满白瑰的肌肤,从背后延伸到胸口到锁骨到美丽的脸颊,繁复美丽却又充满危险的意味。
白瑰仿佛深陷巨大的痛苦之中,紧紧闭上眼睛,干涸的咽喉发出渴望的呻`吟。
陈昭眉担忧惊慌,上前揽住白瑰,颤声说:“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白瑰陡然睁开双眼——眼眸不再柔情似水,而是神秘而冷漠,如同夜空里最遥远的星星一样。
陈昭眉吃了一惊,后退半步:“公子……”
看到陈昭眉的后退,白瑰眼神戾气加深,藤蔓似有所觉,顺从着主人意愿地缠住陈昭眉双脚,使得陈昭眉不能动弹。
白瑰抬起衣袖,汹涌的破坏欲在他的胸膛里起伏,犹如连绵的山脉——这就是成为魔神的感觉吗?
他根本没来得及思考什么,只是出于泄愤地一挥手,整个城市就立即陷入冰冷与昏暗,四周都是轰隆的雷霆、风暴翻腾的巨响,一场能把天京葬入死海的风暴仿佛随时就要降临。
陈昭眉惊恐地说:“公子,你醒醒!这不是你!”
“不是我?”白瑰睁开眼,冷然看着陈昭眉,“在你眼中,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喜欢的我,到底又是怎么样的?”
陈昭眉被镇住了,说不出话。
外头依旧是风雨如晦,飞沙走石。
白瑰表情却是一片冰封:“你爱的是那个典雅温柔的贵公子。还能爱那个心里住着邪魔的伪君子?”
——这就是白瑰最深的执念、最大的心魔。
爱吗?
陈昭眉爱他吗?
陈昭眉听到白瑰的质问,反而从惊恐中平静下来。非常神奇地,他从白瑰的诘问里获得了安全感:“还是为了爱不爱的话题吗?都快世界末日了,还想着这个,只能说果然是一个小男人吗?”
白瑰冰封的高冷表情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缝,脸颊甚至有可疑的红晕。仿佛是这一个灭世神在羞恼。
陈昭眉摸了摸自己的裤兜,说:“给你看个宝贝。”
“?”白瑰有些绷不住。
陈昭眉却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金锁,上面刻着一个“眉”字。
白瑰眉眼一松,仿佛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昭眉。
“咱们男德学院的老师也有这么一个锁,你记得吗?”陈昭眉语气轻松地说,“说已婚男子要戴着刻着妻子名字的小金锁。我当时看到,就已经想给你打造一个了。”
新诞生的灭世邪神的脸更红了。
陈昭眉往前一步,原本该缠紧他双脚的藤蔓却没有阻止,反而静悄悄地放松。陈昭眉把锁扣到白瑰的腰间。
这把锁,咔哒,扣紧。
陈昭眉捧着白瑰的脸,踮起脚尖,深深地吻了上去。
他轻笑着,说:“公子,你看,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那么爱你。”
白瑰眉眼染着红,却从血红变成粉红。
——
咚——咚——
红瑰之死,敲响了挂在圣宫的丧钟。
自从红瑰成神之后,这个世界的重梳就日日龟缩在圣宫,足不出户。在白檀卿尸骨所镇的圣宫大阵里,重梳倒是安然无恙。
无论是皇族被灭,还是世家倾颓,身为圣女的重梳都没有踏出过圣宫一步,他好像是被吓破胆了一样,从不踏足外头。
然而,谁也不知道,他在圣宫里装了一口丧钟。他换上了皇太女之血染就的红衣,天天坐在丧钟前等待着什么——也许,就是这一刻。
他眯起眼睛,看着咚咚作响的丧钟。
穿着红衣的他把笑容咧开:他就知道,那个发疯的邪神,不用别人去杀,总有一天会把自己作死。
红重梳在早就准备好的法阵上点缀了人皇之心、圣女之泪,双手合十,等待着他想要的东西降临——咻……咻……咻……
是风的声音。
风吹来了曼殊的香气。
他深深吸了一口,睁开眼时,惊骇却爬满他的脸——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白瑰和陈昭眉!
红重梳自然不知道这是异世界的白瑰和陈昭眉。
这时候,看到二人,红重梳只以为撞鬼了:“你们……你们……”
“不是死了吗?”陈昭眉截口道,“你是想问这个吗?”
红重梳闭嘴不语。
白瑰是一袭白袍,表情沉静,但身体蕴含着巨大的上古神力。红重梳又惊又惧:“外面有圣阵,你是怎么进来的?”
白瑰回答:“很简单,因为我不是邪神。圣阵自然不会抵抗我。”
“怎么可能……”红重梳一阵混乱,看着死而复生的这对人,总觉得哪里弄错了。
白瑰却幽幽说:“你倒是藏得很深,我一直没有发现……原来你是幕后之人。皇太女不过是受了你的蛊惑唆使,推出来的一个替死鬼。”
红重梳眼神变得锐利:“这是什么意思?”
陈昭眉也想明白了一些,只说:“皇太女怎么会得到灭世邪典呢?这种书应该是被圣宫守护的吧?该不会是你故意让她拿到这本书的?你知道,以她的性格,一定会忍不住尝试复苏邪神。”
红重梳讶异地看着陈昭眉,实在没想到这个死而复生的陈昭眉居然知道邪典的事情。
陈昭眉总算明白了:“你一直躲在背后,看着皇太女如何作死,而你则负责在旁边煽风点火,激化矛盾,好让皇太女冲在前面。邪神复苏之后,你就仗着圣阵守护,蹲在圣宫里苟命。你知道新上任的邪神癫狂,总有一天会自取灭亡,到时候……你就用这个阵法把邪神之力据为己有?该不会是这样吧?”
听到陈昭眉如此滔滔不绝,红重梳的表情从震惊、疑惑到坦然。他轻轻一笑:“你们倒是很有神通,不但能死而复生,还能知道这么多……”
看着一身清净法力的白瑰,红重梳不敢造次。
多年布局,一朝失败。
红重颓然跌坐,冷冷看着白瑰,半晌长笑:“不错,不错……也好,也好……起码……起码你是个男人。”
白瑰疑惑问道:“这个性别有什么关系?”
红重梳苦笑:“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陈昭眉眉毛抽了抽:“总不是为了女男平权吧?”
“是,”红重梳顿了顿,又摇摇头,“也不是。”
他站起身,看着窗外斜阳,苦笑道:“你认为,被压迫的仅仅是男人吗?不,女人,如果是底层的女人,巫术低微甚至没有巫术的女人,活得更惨,更没有尊严。”
陈昭眉讶异:“所以,根源是巫术吗?”
“是巫术天赋的不均。”红重梳看着陈昭眉。
这样的话藏在红重梳心里很多年了,他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他自认自己的想法无比伟大,但却又无比不见得光。
连最亲近的乳母,他都不敢告诉。
然而,到了这个时刻,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了。
红重梳顿感一种残忍的痛快,故而滔滔不绝起来:“巫术天赋和资源被掌控在世家女人手里。这本来就不是公平的事情,也违背了天神创世时的想法。也许,灭世神的出现可以改变这一切。当灭世神毁灭了皇族、毁灭了世家再毁灭了他自己,我会得到他的神力,我就能创造一个更公平、更美好的世界。”
说完,红重梳还露出一丝愉悦的笑容——这种笑容,是陈昭眉从未在重梳脸上见过的。
重梳平日总像是隔着一层,有礼貌、温和偶尔会开玩笑,但那都不是真正的他。
而现在这个,才是真实的。
陈昭眉沉默半晌,才说:“所以,你认为改变世界的最好办法是迫害无辜的白瑰、使他杀掉成千上万的人,再窃取他的力量,由你自己当上帝?”
红重梳闻言,神色一冷:“你又懂什么?”
“我确实不懂神经病的脑回路。”陈昭眉冷道,“在我看来,你和那些渴慕权力而丧尽天良的男人女人都没任何区别。”
这话对红重梳而言可谓是极致的侮辱,他愤恨地抬起手掌,试图趁白瑰不注意,奋力一搏,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听到白瑰的真言:“你将失去一切巫术的天赋。”
红重梳表情一变,感觉身体的巨大变化,脸上充满惶恐。
白瑰脸无表情地抱着陈昭眉离开,消失在虚空之中。
力量一旦流失,红重梳便压不住身上的皇太女血衣。他喉咙发出一声惨叫,被皇太女的血咒瞬间吞没。
在白瑰的世界里,重梳倒还活得好好的。
这个重梳提着人皇送的宝刃,走进了东宫。
宫内开满曼殊蔷薇,如野火蔓延,并非因为邪灵作祟,而是因为邪神之力应召唤而降临,但白瑰和红瑰都消失了,力量没有依托,便在东宫里疯狂乱生。
重梳站到阵眼,举起人皇宝刃,往阵中一刺。
压阵的圣女之泪立即发出星光,大阵中央爆发出极大的响声,东宫的曼殊蔷薇如潮水一样退去,血红的光芒朝重梳身上汇聚。
重梳感觉到前所未有巨大的力量在他身上膨胀,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有力,温暖,就像是得到了世界眷恋一样。
眼前的视野前所未有的明晰,空气中浮动的粒子也仿佛变得可以操控。
这……
这就是神的世界吗?
重梳泛起了得意的笑容。
在这一秒,一股炽热的疼痛贯穿了他的胸膛。
他的笑容僵在这一秒,死瞪着眼睛,竭力回头,只看到身穿黑色衣服的“白瑰”也朝他笑了笑。
“你……”重梳感到不可思议。
黑瑰拿着白檀卿尸骨所化的剑,在他背后把他捅了个对穿,并笑着说:“早觉得你这家伙有问题。”
重梳总算认得了黑瑰的语气,越发震惊:“你是……那朵黑玫瑰……?!”
黑瑰笑了一下:“幸会。”
不用看,重梳也知道,现在插在自己胸口的那把剑,必然就是被盗走的白檀卿尸骨了。
只有白檀卿尸骨,能化解曼殊之力。
重梳努力尝试汇聚起身体的力量——他已将近夺得神力了,只要在给他几分钟,他就能反败为胜。重梳扯了扯嘴角,拖延时间地说:“难道你不想知道——”
黑瑰把剑从他胸膛抽出,答:“不想。”再干脆地挥剑,把重梳的脑袋削了下来。
重梳心被捅破,脑袋被砍下,再被黑瑰拿着真言子弹补了五枪,直接死了个透透。
——白瑰和陈昭眉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暴力的画面。
看到白瑰和陈昭眉回来,黑瑰轻松地耸耸肩,把白檀卿的尸骨递回给白瑰,便化作一朵黑玫瑰,再次回到白瑰的发髻上。
白瑰无奈一笑,拿起白檀卿的尸骨,口中念念有词,舞剑回旋几圈,便将蔓延东宫的曼殊之力封禁。
红光散尽,蔷薇消失,一切恢复原样。
看着东宫再度变得祥和,人皇这才带着众人进来。
却不想,一进来,人皇等人就看到了圣女以及皇太女的尸体。
人皇悲愤不已,发誓要捉拿元凶,然而,却是毫无头绪。
她又在东宫发现皇太女收藏的邪典以及皇太女企图以邪典诅咒人皇草稿,人皇立即破口大骂,让人把皇太女挫骨扬灰,什么凶手不凶手的,也没什么好查的了,一看就是召唤邪神出了岔子,死有余辜!
本来是男儿节庆典,却成了东宫太女巫蛊之祸。圣女、太女以及太女舍人在此不明不白地殒命。此外,本应在宫中的黑老大、单维意、眉公主以及白瑰也离奇失踪,禁卫遍寻不见。
白家痛失嫡子,季夫人自是非常伤心。人皇也很关心此事,亲自为他卜算,却算出白瑰已不在人间。
季夫人伤心昏厥,在白家祠堂跪地不起,只说有负亡妻寄托,哭得昏过去了。之后,季夫人又在族长的建议下,过继了几个天资不错的白家庶支女孩。渐渐的,大家对白瑰的印象也越来越模糊了,只依稀记得白家在这一代曾有一个貌美的男孩,差点成了圣女的眷属。
健脾开胃号。
陈昭眉拉着一身白衣的白瑰上了机舱,甩着手里的飞船票,笑盈盈地说:“能不能让我多捎上一个人?”
坐在轮椅上的总裁笑着问:“是什么人?”
陈昭眉腼腆答道:“是我的老婆。”
“嗯……”总裁轻声道,“那倒不错。”
陈昭眉看着总裁,眼神复杂:经历过那些梦境后,陈昭眉对总裁的身份有了一个不靠谱的猜测。
别的“陈昭眉”都比这个陈昭眉要狡猾、冷酷以及低底线。陈昭眉思来想去,认为很重要的原因是,他自己比较幸运。
他遇到的组织讲人权,有人性,尤其是总裁……在别的世界里,组织的首领都不是总裁。只有这个世界,有这么一个温厚和善的总裁,让陈昭眉在流离星际的时候也能感受到公平正义。
这个总裁,让陈昭眉保持了心底的原则和温暖。也是这样,陈昭眉没有走向对白瑰的欺骗或玩弄。陈昭眉可以顺从内心地选择终止任务,甚至有胆量质疑任务的正当性。
是总裁,给予了陈昭眉这种有恃无恐的底气。
陈昭眉和总裁对视一眼,仿佛明白了对方眼神的含义——他们之间,或许本来就无需多言。
就如黑瑰和白瑰之间的默契一般。
和白瑰私奔到外星之后,陈昭眉倒不急着结婚了。这反让白瑰有些无措,陈昭眉便跟他商量道:“我想着,先带你见过了我的家人,再正式结婚。”
听到这话,白瑰竟有些不快:“如果……你的家人反对呢?”
“怎么会?我们星际流民没那么多规矩。我能这么年轻成家,他们高兴还来不及,还能反对吗?”陈昭眉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气概,“你放心。”
白瑰眼波柔柔:“可要是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办?”
陈昭眉笑着说:“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这倒不是安慰之语,是他真心想法。白瑰长得俊美又会说话会来事,谁能不喜欢他呢?
白瑰却只是微微点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讨他们喜欢,不让你为难的。”
听了白瑰这话,陈昭眉倒先替他委屈起来:“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自然点和他们相处就行。不用特别想办法讨任何人喜欢!”
白瑰却道:“要的要的,这是为人夫郎的道理。”
陈昭眉噎了一下,没想到白瑰离开了巫星还守男德,一时觉得很难把他拗过来,便只说:“你也不用担心,你这么好,他们肯定喜欢你。”
白瑰却笑道:“即使是圣贤天女,也有人不喜欢呢,何况我只是区区一个男人?”
陈昭眉又噎了一下,只说:“什么区区男人?我……我也是男人。”
白瑰摇头:“难道你的母父不会更希望你找一个女人?”
陈昭眉倒是有点答不上来了:“这个应该不会吧?”
白瑰叹了口气:“这就是了。我是男人,在你母父眼里,本身就比女人输了一截。”
陈昭眉挠着头:“这……不至于啊……再说了,就算他们有意见,我们也不必管。”
白瑰却道:“男人怎么能跟不和岳家好好相处呢?只有愚蠢的男人,才会因为得到妻子的恋爱,不把妻子的家人当一回事。这样哪里能做到家庭和睦?家庭不和睦,男人还有什么美德可言?只能蒙羞而已!”
“啊……”陈昭眉愣住了。
白瑰又苦笑道:“我想,你母父在你心中必然很重要,若不是这样,你也不会先得到他们的许可再和我结婚。其实也是对的。你放心,我必然会争取他们的喜欢。男子嘛,只要足够柔顺谦卑……”
“我懂了。”陈昭眉看着白瑰忧伤的眼睛,终于品出绿茶的内蕴,明白过来:白瑰这是以退为进嘛,还在泡绿茶嘛!他这是不安,怕我是拖延,不跟他结婚。
陈昭眉立即拉着白瑰的手说:“管他什么爸爸妈妈的,我现在就要和你结婚!我一刻都等不了了!谁也别拦着我!”
白瑰一听,果然心下窃喜,表面上却摇头不迭:“这怎么可以?”
陈昭眉想着白瑰还演呢,但心里知道,白瑰心思细腻脆弱敏感,自己作为好男人,是得陪他演。陈昭眉便一拍手,说:“不用说了,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就要和你结婚!谁拦着我我就一枪崩了谁!”
白瑰一边忸忸怩怩地说“不好不好”,一边把婚袍拿出来烫熨。
婚礼便在健脾开胃号上举行。
飞船上的婚礼浪漫无比,一面墙化作透视玻璃,自然的星空成为婚礼的背景,众人在熠熠星光下轻歌曼舞。
大家酒酣耳热,都有些失态。黑老大的领结歪到头上,单维意抱着玩具熊跳钢管舞。而白瑰总是戴着的黑玫瑰则簪到了总裁的手边。
总裁把玩着那朵黑色的玫瑰,笑着说:“时候不早了,还不送入洞房吗?”
众人起哄着,簇拥着一对新人入洞房。
陈昭眉喝了几杯,脸上红红的,倒是兴高采烈。白瑰看着羞涩无比,但眉眼间还是难掩欣悦。二人进了洞房,众人还要闹。陈昭眉玩得开心,也没好意思赶人。
白瑰只得害羞地说:“请大家出去吧。”
众人想说“不出不出,咱们还要玩”,然而,谁能想到,白瑰那句羞答答的话是一句真言?
在真言之力的作用下,众人便是硬手硬脚地离开了新房,一边嘟囔:“真是撞邪了……”
一边又有人说:“怎么总裁也不见了?”
“可能回去睡觉了吧?总裁很早睡的。”
……
房里。
白瑰按着陈昭眉的腰,眉眼含情:“你以后可得对我好啊……”
陈昭眉昏头转脑,被撞得昏昏沉沉,总觉得有什么颠倒了。
白瑰却一边用力一边逼他开口:“你怎么不应声?该不是要辜负我?”
酸麻的胀痛感自下腹蔓延到四肢百骸,陈昭眉声音破碎,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抱着白瑰,指甲紧抓着他背脊的肌肉不放。
其实陈昭眉也不需要再说什么,陈昭眉现在的一个蹙眉一个呼吸,都在证明他的爱与沉溺,一点不比白瑰少。
就像,这一刻可以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