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金第二天早上就给孟科文打了电话,拜托,有关小溪的事情,他一定要圆满办好。

今天周六,孟科文还在睡觉,接了林小金的电话后,也没完全醒过来,听林小金在那边掰着手指头数条件,孟科文闭着眼睛说道:“你他妈挑女婿呢?”

“漏,大漏特漏!”林小金说道,“是儿婿!”

孟科文用被子盖住头,瓮声瓮气道:“你这些条件,就是你男神吴丰翼也没办法达到,ok?你清醒点。”

孟科文以为发小能清醒,降低条件,结果林小金沉默半天,问:“那谁能达到?”

“一八五以上,八块腹肌,文化课牛逼,专业课牛逼,家里没钱不骗钱,家里有钱不抠门,没有恋爱经验但学习能力强,双眼皮,但眼睛不能太大,要脾气好……”林小金对着手机吼,“很难吗?这很难吗?!”

“倒有一个,但脾气一般,算不上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孟科文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

“谁?”

“老周,周泽期。”

“他啊,”林小金想到这个人,琢磨着,“他会不会太凶了点儿,我怕小溪会怕他。”

“那没了,”孟科文说,“老周家里有钱又大方,身高192,标准的八块腹肌,双眼皮,但不是大眼睛,他是高中转理科班700分考上的京学大二又转京体来玩儿的,你不是第一天知道吧?学习,与能力,那当然没话说。”

“不过,他这人心思太深,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之前那么多人对他表白,他都拒绝了,你那发小……”孟科文坐起来,他也只见过奚水本人两次,一次是京舞学期末汇报演出,一次就是前几天在体育馆,看着挺高冷的学弟,“你那发小是帅,是帅的,在论坛和老周还是绯闻cp,但老周这人,上学期,你也知道吧,有一男的忽然冲出来要亲他,被他拎鸡崽子一样拎着丢到了湖里,他真不喜欢被人烦。”

林小金皱眉,“谁说要选他?”

说得奚水和那些死缠烂打的人一样,奚水是高傲的小天鹅,和那些人才不一样。

“那就选退而求其次,我有个人选,下午我问问他了,然后把联系方式发给你。”

“条件?”林小金问。

“京学学法的,和你俩一届,都是大二,身高185,八块腹肌,脾气特好。”

“行。”林小金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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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水练完早功,洗完澡,林小金他们打电话说中午就来。

还有几个小时,奚水把衣服塞进洗衣机,又去把干的衣服都取了进来,一件件叠好放进衣柜里。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猝不及防响起来。

“喂。”

“早,早功练了吗?”

奚水呼吸一滞,低头回答,“爸爸早上好,练过了。”

“最近上课如何?我打电话问过你老师,你们暑假要去大剧院演出,好好表现,纽洛芭蕾舞团团长也受邀前来……”

奚水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奚不遥,“我不想去国外。”

世界六大芭蕾舞团,纽洛芭蕾舞团是其中之一,位居F国,有自己的芭蕾舞学院,成员基本上只从自己学院中挑选。

奚水早在初中时就通过了纽洛芭蕾舞学院的考试,但最后却还是留在了国内学校,他那时候十三岁,一是不想独自在异乡求学,二是他想要留在国内。

国内芭蕾舞虽然在这几年也逐渐有了些名气,可是在国际上的地位仍旧不高,不受重视。

他,热爱芭蕾,热爱生养自己的土地。

奚不遥后悔和全家一起将奚水养得这样天真,他忍着脾气,“在国内没有前途。”

“我不要前途。”

“奚水!”

奚水被吼得抖了一下,手机都差点掉在地上。

过了许久,奚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奚水听见奚不遥在电话那边说:“京舞附中有个男孩子,父母都不在了,靠补助金生活,在芭蕾舞上和你一样有天赋,我准备资助他。”

奚水知道奚不遥的资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号废了,他要练小号了嘛。

“好哦。”奚水小声说。

电话挂断,奚水眼泪紧跟着就掉了下来。

“叩叩!”

响的不是门铃,而是,门。

有人在敲门。

奚水抹掉眼泪,又掉下来两颗,抹掉又掉下来,他抽了两张卫生纸,抵住眼睛,跑去开门。

是邻居周泽期。

周泽期手里拿着早餐,还有他的盆,奚水一看见他的盆就知道是来借浴室的,他往旁边让一步,“进来吧。”他声音还带着哭腔,卫生纸都已经被眼泪浸润湿透。

周泽期在看见奚水跟兔子一样的红眼睛的时候,脸上闲散的表情逐渐收敛,他没进来,站在门口,声音略冷淡,“怎么哭了?”

人都这样,没人问没人管反而没事。

自己就会好。

但只要有人问,委屈就会跟堵不住的洪水一样冲破闸门,汹涌而出。

奚水放下卫生纸,咧着嘴哭了起来,眼泪不要钱的往外涌,他一边哭,一边说:“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我和我爸爸不是一路人。”

说给别人听,真的会觉得他小题大做,那些荣辱,关他什么事,小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他还要给我找个弟弟。”这足以推翻奚水的整个世界观,因为他不听话,不听安排,所以他的亲生父亲,放弃了他。

理智上告诉奚水,爸爸没错,但情感上,他无法接受。

周泽期看着奚水站在眼前嚎啕大哭,话也说不清楚,抬手抹掉他脸上的眼泪。

他突然的举动把奚水吓住,他和周泽期还不是可以互相擦眼泪的关系。

他往后退一步,捂住眼睛,“别碰我,这太亲密了。”男生声音沙哑。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如果你做的事情是对的,就不用再去获得其他人的准许。”周泽期抬手,用食指戳了戳奚水,“成为怎样的人,你自己说了算,既然做了,就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奚水放下手臂,眼泪已经止住了,他用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看着周泽期,“你这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不,”周泽期并不为奚水的直接感到不悦,他没有恶意,“是过来人的经验。”

“哦……谢谢。”奚水说。

“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给你带了早餐。”周泽期将还热着的早餐塞到了奚水手里。

有吃的,奚水立马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他眉开眼笑地接过周泽期递来的早餐,连着说了两声谢谢。

周泽期一边走进来,一边说道:“我记得你在减肥,所以豆浆没加糖,鸡蛋是白水蛋,还有紫薯。”

奚水更加感谢周泽期了。

周泽期刷完牙洗完脸出来的时候,奚水正捧着一个鸡蛋,边吹边剥壳,他脸比那剥了壳的鸡蛋还要白和剔透,刚哭过,比平日里更加唇红齿白,更加好看。

“对了,你昨天说,过几天我就知道了,知道什么?”

周泽期突然出声,吓了奚水一跳,他不提,奚水差点忘了,奚水扭过头,拍拍沙发,“坐。”

周泽期过去坐下,看见奚水盘腿坐在自己旁边的沙发上,两条小腿上的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脚趾白皙,但是因为常年跳舞,从脚趾到脚背上都有伤。小指有些变形。

“我还需要准备一下,再告诉你,”奚水把蛋黄与蛋白分离,才注意到周泽期在看见自己的脚,对方眼神专注,瞳仁漆黑,让奚水头皮一麻,忙把脚塞进拖鞋里,小声说道,“我脚不好看,骨折过。”

“没,”周泽期抬头,眼神中护人气息散去,他笑了笑,颊边梨涡若隐若现,“挺漂亮的。”

奚水觉得他是在安慰自己,谁会觉得这样一双脚是漂亮的呢?

“你刚刚说要准备,你要准备什么?”周泽期如果看不出来奚水想要做什么,那他应该就是眼睛瞎了,奚水的想法都写在脸上。

奚水也不知道需要准备什么。

但这种事情,不能太敷衍,他会百度查一下。

他还是挺喜欢周泽期的,虽然接吻能消耗卡路里,但也得和想接吻的人接吻呀,林小金发过来的那些人,他都不喜欢,更别提接吻了。

接吻一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如果是和讨厌的人接吻的话,那会很恶心。

他就看中了周泽期。

“你别问了,”奚水把蛋白塞进嘴里,嚼了半天都没咽下去,“这是我的事情。”

周泽期差点笑出声。

好,他不问了。

“你不吃蛋黄?”周泽期指着他手里唯独被撇开的蛋黄。

奚水点头,“噎得慌。”他蛋黄都是喂给废品站奶奶的大橘猫的。

“给我,我吃。”周泽期朝他伸手。

奚水很大方地就把蛋黄给了周泽期,然后看着周泽期把蛋黄丢进嘴里,没嚼几下就咽了,奚水皱着眉,“细嚼慢咽。”

门铃响了。

打断了两人还算自然轻松的相处。

奚水穿着拖鞋哒哒哒走过去开了门。

“小溪!!!!惊喜吧!!我们提前来啦!”林小金的脸出现在奚水视野里,奚水噎住,往旁边闪了一步,挡住周泽期,然后,关上了门。

他朝周泽期跑去,把他拽起来,力气还不小,“你你你你,快躲起来。”

周泽期被他拖到卧室,又拖出来,拖到厨房,又拖出来,林小金给奚水打来了电话,奚水更慌张了,周泽期好笑道:“我为什么要躲起来?”

奚水满头大汗地解释,“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林小金他们肯定要起哄,要误会我们的关系的。”

“不能误会?”

“当然不能。”奚水说,“我还没准备好呢!”

周泽期:“……”

奚水把周泽期拽到了练功房,拉开落地窗,两人站在阳台,奚水指着隔壁,“你,翻过去。”

周泽期看着奚水慌得快要跳起来的模样,低下头,慢悠悠说:“小溪,我害怕,我怕高。”

“那,那怎么办?”奚水下意识伸手抓住周泽期的衣摆,“我不想被他们起哄,你,不要怕高。”

周泽期看着奚水还没完全干的睫毛,湿润乌黑,跟被弄湿的羽毛似的,缠结在一起,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别说十七层楼高。

被这样瞧着,一百七十层也能跳。

周泽期转身,抬腿就跨上阳台,很轻松就跳到了自家阳台上,不过他没立刻跳下去,他蹲在阳台上,双目跟出笼野兽一般护住无辜漂亮的奚水,似笑非笑,道:“这辈子我周泽期没这么窝囊过。”

“奚水,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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