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周泽期只掉了一滴眼泪, 没有像奚水在某些时候哭个不停。

周泽期难得展露出自己的脆弱,也让奚水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一大堆条件。

比如:

每天要保证一个小时的通话或者视频时间;

微信号的账号和密码通通交换。

再比如:

哪怕出了国,也要天天想他……

“那我没想你, 你也不知道啊!”奚水对这点要求发出合理质疑。

周泽期紧贴奚水, 压低声音说了句话。

奚水顿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跟烫了屁股似的从周泽期腿上跳了下来, 捋平练功服,红着耳朵说:“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那到时候你试试。”周泽期好整以暇。

“试试就试试。”

-

京城天气干燥,老天吝啬于给他们多点水,全往南方撒, 南方已经播报了好几处山洪爆发, 而京城这边的树都快晒着火了。

奚水在学校练功房内压着腿, 旁边李微微拼命提着腿,踢完左腿踢右腿,一边踢一边和他聊天, “你收到纽洛芭蕾舞学院的邮件没有?”

“还没看邮箱。”奚水趴在栏杆上,“你怎么知道邮件到了?”

“蓝兰学姐发朋友圈了, ”李微微嘿了声,把脚甩到头顶,“我也来问问你嘛~”

蓝兰就是奚水很敬佩的大三学姐,也是教他不要随便谈恋爱的人。

“我回去了看看。”奚水说道。

李微微放下腿, 歪着头,“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林小金在旁边喝着水,“当然了, 这一出国就是一年, 那边学院的学习强度比我们学校大多了, 考试多,演出多,又是国外,不过,以上都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要和老周分别了吧?”

奚水点点头,“是的。”

李微微嗨呀一声,“没事的,我们帮你看着他。”

奚水听见这话,露出茫然的表情,“看着他做什么?”

“你笨呐!”

“你要是不在,他到时候一实习,进了自家公司,”李微微掰着手指头给奚水罗列,“那就是高富帅,老板亲儿子,准继承人,又长得帅,学校里的人知道你俩一对那肯定都很自觉啦,但外面那些人可不一定,就冲他那背景,一准有不少人往上扑。”

奚水没想过这些。

“我相信他。”

林小金狂点头,“对啊对啊,他有人扑,我们小溪也有人喜欢啊。”

李微微抓狂,“他们是一对!攀比谁的情敌多做什么?”

林小金默然一会儿,试探性地问奚水,“你让周泽期陪你呗,就一年。”

奚水很果断地摇了摇头,他干净清隽的眉眼中带着属于他个人的坚定,“我不想因为我影响拖延他的人生计划,那他不就成了我的附属品了吗?我只是出去学习,如果我真的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那不管是一天,还是一年,都没关系。”

所以李微微说的那些,奚水从来没想过,哪怕现在被点出来,他也信任周泽期,信任他们的感情。

妈妈说过,当你开始质疑对方,质疑一段感情,这正是这段感情崩塌的开始。

但奚水还没和李婉芝说过自己恋爱了,在出国之前,他要和妈妈说一声才行,也带周泽期见见家里人。

林小金撑着下巴,跳过了这个深沉的话题,说起了别的,“等会儿我要去拿快递。”

“我也要去。”奚水说。

“你去做什么?你的快递不是一直寄到家吗?”林小金好奇道。

奚水露出微微不太自在的表情,“周泽期买的,他地址之前填的学校,一直没改。”

“买的什么啊?”林小金随口一问。

“嗯……不知道哎。”奚水小声说。

“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林小金说道。

-

从学校澡堂里出来,头顶就一声“轰隆”声,奚水看了眼突然暗下来的天,“要下雨了?”

林小金拉着他,“走走走,我们赶紧去拿快递。”

京大有十几个拿快递的驿站,奚水要去的和林小金要去的正好是同一个。

奚水对着手机报了取件码,穿着工作服兼职的男生随口问了句,“买的什么?大件吗?”

奚水茫然,“不知道,是衣服。”

也算是衣服吧?

反正是周泽期买的,周泽期下午没课,他在游泳馆训练,让奚水拿了快递先回家。

“那应该不大,”对方自言自语,转身去拿架子上找,找了一圈,没找到,他抓着脑袋后退几步,整个扫了一遍,结果是一个很大的箱子,“嚯!你肯定是记错了,哪有衣服用这么大的箱子装?”

比二十寸的行李箱还要大一圈,重倒不重,奚水签了名字,抱着箱子走到门口,“你买的什么?”他问林小金。

林小金一边拆,一边神秘兮兮地说:“你猜。”

他倒不指望奚水真能猜到。

三两下拆了包装,把垃圾丢进门口的箱子里,林小金转身,“一副墨镜!”

只不过镜片是猫猫形状的,眼镜架的两边还挂着两条细链子,并不儒雅含蓄,因为细链子上还挂着两个铃铛。

奚水:“……”

林小金把眼镜戴上,满脸捡到宝的欣喜,“小溪,老周买的什么,给我看看。”

奚水立即如临大敌,他抱紧了纸箱子,“他的东西,我们不要拆,不礼貌。”

“噢对,不礼貌。”

和林小金告别后,奚水抱着快递快步往家跑,还没出学校,豆大的雨珠就砸落下来,落在奚水脸上,凉丝丝的,奚水跑起来,那快递里也有响声。

奚水慢下来,低头把耳朵贴在快递上面,晃了晃箱子,听见的是类似于林小金那奇葩墨镜的铃铛响声。

好奇怪啊。

周泽期那衣服到底有些什么啊?

到家时,奚水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他把快递放鞋柜上,取了书包,把湿淋淋的衬衣扒了往洗手间跑。

外面雷声不断,奚水跑进洗手间才想起来——周泽期还在学校!

没来得及洗澡,奚水随手抓了件干净衬衣穿上,取了把大号雨伞又赶往学校。

这次的雨出奇的大,如注倾泻,是夏季常见的暴雨。

天色短短时间就变得昏暗无比,雷声混杂着偶尔露面的闪电,墨色的天幕仿佛被狠狠撕开了一道裂缝。

奚水往头顶看了看,他双手举着伞,雨水不知道从哪儿渗进来,顺着伞骨,汇聚到伞柄,成股流进手心,滴滴答答往下流。

他鞋子和裤子全打湿了。

还没到游泳馆,就看见站在门口的一堆男生,他们似乎并没有把大雨放在眼里,还在嘻嘻哈哈聊天。

周泽期低头在给奚水发消息,不知道奚水回去没有,这么大的雨……

吴丰翼拍拍周泽期的肩,“老周,你看谁来了。”

周泽期抬头,奚水正好举着伞走到游泳馆的檐下。

奚水浑身湿透了,就脑袋没打湿,衬衫半透明,仰头看着台阶上,人群中的周泽期,他还很高兴,“我来接你了!”

“……”周泽期深呼吸一口气,转头从书包里把外套扯出来,走下去直接把外套盖在奚水的肩上,“怎么想的?

这雨打伞也没用。”

奚水把伞收了立在一边,把手伸进袖子里,“我怕你淋雨。”

周泽期以同样的话回答他,“我怕你淋雨。”

“算了,”周泽期撑开伞,压着伞面,把奚水揽到自己怀里遮住,同时回头对吴丰翼他们说,“先走了。”

孟科文看着两人走进雨里的身影,看向吴丰翼和张看,“那咱们呢?”

吴丰翼坐在台阶上,“咱们什么咱们,咱们等雨停吧,要么直接冲。”

张看:“直接冲吧,就当洗澡了。”

“我看可以。”

于是,一群人鬼哭狼嚎地冲进雨里,与另一个方向撑着伞的情侣像两部剧情画风迥然不同的青春系电影。

-

到家时,雨水顺着周泽期的发丝往下流,奚水由于被周泽期护着,脑袋没挨着雨水,他站在玄关,看着脚下迅速汇集的一大滩水,踩了踩鞋子,鞋子内发出呱唧呱唧的声音。

他傻笑出声,正要和周泽期分享,就被捏着下巴抵在了门板上,夹杂着冰凉雨水味道的随着吻一起混入口腔中,湿淋淋的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冰凉,黏腻。

奚水胸腔里的氧气被挤压利用得所剩无几。

他仰着头,舌尖被吮吸得发麻发痛。

周泽期单手把人抱起来,放在鞋柜上,凑过去亲,咬别的地方。

奚水抱着周泽期完全打湿了的头发,掌心也变得湿漉漉的。

屋外雷声轰鸣,闪电偶尔出现,会让天际瞬间亮得刺眼,只能那一瞬间,才可以看清浴室里的两人。

小天鹅被咬住咽喉,发出低声的哀鸣。

它柔软的白色的,纯净无比的羽毛湿漉漉的缠结在一起,还要承受来自外界迅猛的撞击,小天鹅的哭声却被雨声完全覆盖住了。

奚水在周泽期怀里沉沉睡过去,周泽期帮他整个洗了一遍,擦干塞进被窝里。

连吹头发都只是半醒,耷拉着眼皮嘀咕了几声就又睡过去了。

一是下雨天好睡。

二是做得好累。

三是哭得好累。

周泽期倒还好,舞蹈生的体力虽然不错,但比起周泽期这一类搞体育搞了十多年的人高马大的体育生,还是差了一大截。

伺候完奚水,周泽期才去打扫浴室,把玄关处的水渍都拖了,又去厨房用高压锅压上牛腩,才得空去拆那快递。

拆到一半,周泽期缓缓把盒子盖上了,他还是比较想看奚水自己亲手拆。

时间还早,刚过八点,这样的恶劣天气,使得屋里的灯显得苍白凄清。

周泽期坐在沙发上,看的是经管专业书还有公司里往年的一些商业企划案。

奚水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他们京舞教务处的电话,奚水存了备注。

“喂。”周泽期声音有些沙哑,淋了雨,又很久没开口说话。

那头的人一听就知道不是奚水,“奚水呢?”

“他在睡觉,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我等会转告给他。”周泽期站起来去倒水。

“好的,”对方语气冷静,“是这样的,纽洛芭蕾舞学院的邮件已经发至他的个人邮箱,麻烦你提醒他,查收并回复那边的办公室。”

周泽期语气微顿,“好的。”

“另外,我们也希望他能慎重考虑纽洛芭蕾舞舞团的邀请。”

周泽期垂着眼,“好的。”

教务处挂了电话,周泽期回过神,发现水杯里的水溢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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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水只睡了一个小时,他摸摸肚子,饿了,又摸摸上面,红着脸把被子拉到了头顶。

一直坐在床沿的周泽期感知到他醒了,伸手把奚水头顶的被子拽了下来,“醒了?”

主卧没开灯,奚水只隐约看见了周泽期的身形轮廓,他坐起来,开了壁灯,“你,你怎么坐着?”

周泽期扭头看着奚水,“教务处给你打了电话,让你回复那边学院给你的邮件,还有,为什么舞团也邀请了你?”

世界六大芭蕾舞团,纽洛芭蕾舞团也是其中之一,受邀的芭蕾舞者应该感到莫大的荣幸,应该立即答应下来才对。

对方应该是看了奚水在前段时间艺术嘉年华上的表演才发来了邀请。

奚水挠了挠头发,“我只去舞蹈学院学习,不去舞团。”

“为什么?”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为什么要去国外舞团,”奚水抱着被子,他以前一直只有这一个理由拒绝那些舞团的邀请,但现在,他应该还有了第二个理由,他声音低低地说,“你也在这里啊,你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

周泽期抹了下脸,不说话。

奚水抱着被子慢慢蹭过去,趴在周泽期肩膀上,声音沙沙地说了什么。

周泽期立马被逗笑,“你说什么?”

“我说……”奚水贴得更近,抓着周泽期的手,小声说,“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