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腊八便是年。
如今公司忙着筹备年会的事, 各部门纷纷投入至紧张与繁忙之中。
明越的肚子越来越大,夜里睡眠质量骤降,故而白天就格外嗜睡, 每天上午十点犯困,十一点饥饿,比闹钟还准时。
此前他怀疑闽地的销售账目有问题,把此事汇报给董事会之后, 董事会便派法务部的人前往闽地调查此事, 如今过去了半个月,事情总算得以水落石出。
高层里有人把公司机密出卖给对家, 想趁明优尚未在国内立住脚跟之际侵吞掉闽南地区这块肥肉。
从九月到十一月, 除了客户流失严重之外,每个月的账目也疑似造假。
可即便如此, 闽地的销售依旧遥遥领先,足见闽地市场有多受青睐。
出卖公司机密、侵吞公款, 无论是哪项罪名,都足以吃一辈子的牢饭了。
此事影响极其恶劣, 闽地和江南是明优科技的两大巨头, 无论损失哪一方, 都是折公司的羽翼。公司不得不紧急召开股东大会,就此事展开商讨, 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挽回损失。
股东大会召开前半个小时, 明越正靠在办公椅上睡觉,内部电话骤然响起,将他的美梦打碎。
瞥及是董事长办公室的专线, 明越揉了揉眉心, 拿起听筒,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清醒的:“爸。”
“到八楼议会厅来开会。”明武简明扼要地说道。
“开什么会?”
“股东大会。”
“蛤?”明越又往显示屏上看了一眼,说,“爸,您是不是拨错号了?”
明武轻叹一声:“你是公司股东,当然要参与会议了。赶紧准备准备去开会吧。”
“不是……等等……”明越有点懵,“我什么时候成股东了?”
明武:“三个月前时景就已将他在明优的股权转让给你。”
明越忍不住翻白眼:“别开玩笑了,股权转让手续繁杂,我这个当事人都没有签字,他是怎么转让的?”
明武不耐地催促道:“这些事以后再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开会,别磨叽了。”
电话匆忙挂断,听筒内只剩嘟嘟的忙音。
明越有好久没有回过神来,朦胧的睡意早已烟消云散,此刻的他堪比人间清醒。
楼时景……把明优的股权转让给他了?
按理说股权转让之后应该召开新股东大会,可是公司并没有这项流程,而且这三个多月以来,竟没一人告诉他股权人发生了变更。
难怪上次为江南和闽地举办庆功宴时没有楼时景的名单……
明越打算更换正装前往会议室,可如今他的肚子已经藏不住了,且不说穿西服挺着个大肚子不伦不类,单单是视觉上的冲击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最后他不得不在外面套一件大风衣,再扣上扣子,如此倒也能遮蔽一下。
这件风衣是楼时景两个月前留下来的,后来送去洗衣店干洗了一次,便一直挂在他的休息室,没想到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怀孕之人体温本就偏高,眼下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很足,明越坐了不到五分钟就开始冒汗,一场会议下来,他的衬衣已经被热汗浸透,贴在颈间的头发也湿淋淋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会议散去,明武叫住他,目光落在那身与他身型不符的大衣上:“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明越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说道:“感冒而已,出点汗就好了。”
明武也未多想,与他一同往外走去。
虽然返回办公室就立刻冲了个澡,但明越还是觉得身上黏哒哒的,晚上回到未央馆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浴室泡澡。
孕期无论是洗浴还是泡浴,温度都不宜过高,时间也不宜过长,以免孕夫和胎儿造成缺氧等情况。
楼时景检查了一下浴室的通风管,确保换气扇在运作后才在他身旁蹲下。
一条纤白的腿破开泡沫挂在浴缸边缘,楼时景心领神会,立刻做起按摩来。
“月份大了,后期会出现双腿浮肿的现象。”楼时景一边按摩一边说道,“年后的工作也不算太忙,你就在家歇着吧,等生完孩子再复工,否则身体会吃不消的。”
明越眼眸斜斜,瞳孔沉下:“楼总把我当金丝雀了?”
楼时景似笑非笑、半真半假地说道:“你就是我的金丝雀。”
明越横了他一眼,蓦然想起股份的事,遂问他:“你为什么要把明优的股权转让给我?”
两人未表明心迹之前,楼时景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个奸商的形象,无论做什么事都与利益挂钩,如今竟然白白把股份转到他名下,还搞得神神秘秘不让他知道……
楼时景抬眼,眸底映着浴室里的灯光,如星子般璀璨:“这只股从一开始就是为你投的。”
明越:“……”
好嘛,现在连情话都带着金钱的味道。
“你当初和我结婚不是为了仙女岛么?”明越嗤道。
男人的唇角微扬,手上力道控制得很好:“那你现在应该知道我和你结婚是为了什么吧。”
明越垂眼,神色看不出有何异样,但暴露在湿润空气中的耳廓却红得滴血:“什么时候转让的?”
“中秋后的第二周。”楼时景如实回应着,“那时你已查出了身孕,日日焦虑着,无时无刻不在计划拿掉孩子。我担心你怨恨我,不得已之下提出了离婚。依你的脾气,离婚后肯定要按照协议上说的那样净身出户,所以我就悄悄把股权转让给你了。”
“可是……股权转让不是需要公证吗,更何况受让方不在现场,你怎么做到名正言顺转让股权的?”
“这是我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股权既已转让给你,以后你就是明优的股东,这点钱就当做是我对你的补偿。”
明越垂眼盯着浴缸里的泡沫,状似在发呆。
楼时景替他把另一只脚也按了几分钟,随即扶他起来,用淋浴头简单地冲了冲便抱着他回到了卧室。
宝宝现在已经有五个多月了,楼时景买了许多童话书,每天临睡前靠坐在床头,为腹中的宝宝读故事,偶尔也会播放一些适宜胎教的轻音乐。宝宝似有所感,每到晚上九点就异常活跃,期待着爸爸为他讲故事。
明越双手捧着肚子,感受着掌心下的跳动:“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咱们过完年就去Y国吗?”
楼时景合上书页:“离预产期还有三四个月,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玩一玩,譬如巴黎、威尼斯、瑞士,等产期近了再去Y国吧。”
他不知道明越的焦虑是否彻底消失,而作为丈夫,他需要做的事就是陪在明越的身边,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给予对方足够的信赖和安全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没有任何顾虑地诞下孩子。
也只有这样才能降低产后抑郁的概率。
宝宝闹腾够了,很快便进入了睡眠,腹部的躁动迅速消失,一切又回归平静。
许久之后,明越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回应道:“好。”
时间悄然而逝,眨眼便是小年夜。
今天是天恒举办年会的日子,明越楼闲来无事,便来到了年会现场,主要还是为了蹭吃蹭喝。
天恒在亚洲的名气不小,每年举办的年会声势浩大,往往有不少媒体来现场做报道,今年也不例外。
临出门前,楼时景打趣明越:“晚上可记得要拿出楼少奶奶的气势镇压全场,至少在媒体面前要表现得出色些。”
于是晚上年会开始之前,明越就端着几盘甜点和果汁躲在休息室不停地吃吃喝喝,偶尔去厕所放水,全程都没在媒体面前露过脸。
在他第四次跑完厕所后,年会的序幕即将拉开。
洗完手,明越抽出两张纸巾擦净水渍,离去之时不慎与迎面而来的男子撞上,肚皮受到了轻微的撞击,虽然不疼,但他还是下意识用双手搂住了。
“抱歉,抱歉。”来人戴着一顶鸭舌帽,不住地对他点头道歉。
明越摆了摆手,转身前往大厅。
他现在腹部渐大,腰需要承受的力量也随之增加,偶尔走路时还会扶一扶腰,如此才能缓解些微不适。
年会除了公司内部的正常汇报和总结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给各部门颁发奖励的过程。业内流传着一条传言,道是天恒的年终奖抵得上国企高管一年的工资,普通职员都是六位数起步,越往上,奖励越丰厚。
传言虽然半真半假,但天恒的年终奖确实是业内望尘莫及的地步,明越听着从主持人嘴里念出来的那些数字,终于明白当初为什么撬不动沉默了,同样的职位,沉默在天恒拿到的薪水比其他地方要高出三成不止。
明越坐不了多久就开始犯困,主持人后续所说的话仿佛微风拂过耳畔,虚虚实实,不甚真切。
“越越?”一道清冽如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立刻驱散了他的睡意。
楼时景握住他的手:“我们回去吧。”
此刻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舞台上,并不会有人关注这边,明越微微放松着身体,即使是羽绒服也遮不住圆滚滚的形状,但仅仅几秒他就坐直了身体,腹部也得到遮掩,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凸起只是个错觉。
他有些疲惫地说道:“来都来了,看完再走吧,后面还有节目表演呢。只是多多这个时候习惯了听你讲故事,眼下有点闹腾,似是在表达不满。”
楼时景笑了笑,对着他的肚子细声说道:“今晚给爸爸放个假吧,明天一定全补上。”
明越推了他一把:“凑这么近干嘛,小心被人发现。”
众人的目光都被奖品吸引着,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楼时景把手指挤进他的指缝里,说:“你若是困了就靠在我肩上睡一会儿吧。”
“嗯。”明越揉了揉眉心,重新看向舞台。
不知是不是错觉,眼神扫过人群时,他似乎看见大厅入口处闪过一道黑色身影,戴着一顶颇显神秘的鸭舌帽。
好像在哪里见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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