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山的清晨寒风刺骨, 空气里带着几分薄霜的味道,直至日光破开云雾才逐渐转暖。
楼时景按下遥控开关,窗帘徐徐打开, 偌大的卧室顿时变得亮堂起来。
“今天是除夕,你起来这么早干嘛?”蜷在被子里的人抱怨着,“能不能让我睡个好觉!”
楼时景顾不上他的起床气,掀开被褥一角直接把人提起来了:“多多的外公外婆和姑姑很快就到了, 你还在这里睡懒觉, 像什么样子。”
明越连眼睛也不愿睁开,疲软地歪进男人怀里:“那就去洗漱吧。”
楼时景直接将他抱进浴室放在了板凳上, 然后挤好牙膏, 转身吩咐道:“张嘴。”
明越依言张开嘴,电动牙刷在齿间震动, 传来了细微的嗡嗡声。
“漱口。”
他勉强睁开眼,吐掉嘴里的泡沫, 然后吸进一口漱口水,咕噜咕噜冲洗口腔。
楼时景用湿润的洗脸巾替坐在板凳上的人擦了擦脸, 继而挤出一坨洗面奶, 在掌心打出泡沫之后适才抹在他的脸上。
明越微微仰头, 对此十分享受,直到清洗干净、嘴唇被啃吮一番后才彻底清醒。
他盯着眼前的男人, 似乎带着几分怒气:“流氓!”
楼时景替他梳理头发, 对此不以为意:“我伺候你洗漱,收取一点报酬不过分吧?”
明越想说给他钱,但一想到这个男人最不缺的就是钱, 末了只能将到嘴的话咽回去。
洗漱完毕, 两人来到衣帽间更换衣物。楼时景从衣柜里取出两件非常喜庆的大红长外套, 将其中一件递给了明越。后者怔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楼时景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这是妈给咱们准备的新衣服,过年穿,图个吉利。”
明越对红色衣服并不抗拒,他衣柜里也有不少红外套。
只是……这是一件唐装,他如今大着个肚子,穿起来肯定会不伦不类。
许是见他有点抵触,楼时景也不强求:“不喜欢就别勉强,我也不穿了。”
“我试试……”明越说罢脱掉睡衣,从他手里拿过外套穿在身上。
顾洋把他当亲儿子疼,昨天回老宅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商量要不要把明武夫妇和明穗接来一起过年,若让她见到自己精心准备的衣服不被儿子儿婿接受,心里多少会有点难过失落。
楼时景为他系好盘扣,随即揽着他来到镜前:“挺好看的。”
明越没想过自己穿这个能有多好看,毕竟这个肚子限制了许多可能性,然而抬眼瞧去时,他还是微微震撼了几秒。
——不是因为他穿着有多好看,而是楼时景身着唐装的体态比平日里穿西装时更加耐看,用“长身玉立”这个词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楼时景将下巴搭在明越肩上,从镜中与他对视:“这是我过得最开心、最圆满的一个除夕。”
“多多还没出生呢,等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咱们做了爷爷,那才是最圆满的时候。”
“我只图当下,”楼时景压低了嗓音,说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是最圆满的。”
在说情话这方面明越甘拜下风,他知道这个男人可以把任何一次谈话变成表白现场,再说下去脸红的永远只有他一人,便佯装恼怒般挣脱了楼时景的束缚:“别墨迹了,我好饿!”
早上十点左右,明武夫妇和女儿明穗一同来到楼家老宅,顾洋和楼天恒忙着招待亲家,几个小辈则来到了楼上的客厅,以免因为代沟而出现尴尬的情况。
为了晚上守岁时精力充沛,明越吃过午饭之后就一直在卧室里睡觉,直到傍晚才被楼时景叫起来吃年夜饭。
明越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像这样热热闹闹吃过团圆饭了,自从爷爷奶奶离世后,年节的氛围就清减了不少,后来明穗工作,能回国的时间屈指可数,即便叫上家里的佣人也凑不出一桌有氛围的年夜饭。
没成想重新找回团圆的感觉,竟是在他结婚之后。
佣人们将餐桌换成了梨花木漆红大圆桌,桌面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还未及品尝就能让人垂涎三尺。
明越很庆幸孩子怀得早,若当下被妊娠反应折磨着,估计他真的会难受到暴风哭泣。
楼时景将醒好的红酒分次倒入杯中,而后递给几位长辈,到了明越这里,他便将提前榨好的车厘子果汁给他斟满,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调侃了一句:“明少爷酒量不好,别贪杯哦。”
明越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后执杯与众人同饮。
豪门规矩多,用餐礼仪最为讲究。但是今日不同,年夜饭本就图热闹,更何况他们两家难得聚在一起,双方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要絮叨,或谈及公司的事,或侃一侃渝城豪门的八卦,间或聊一聊明穗的工作情况,最后他们才一致将话题转到明越身上。
明越:“……”所以前面那些聊天都是为了现在而做铺垫?
两位父亲似乎在这个话题上不方便开口,问得最多的还是顾洋和虞锦姝,大多是些关心的话,并没有什么让明越反感和敏感的字眼,无论她们问什么,明越都会如实作答,偶尔有答不上来的,楼时景都会替他打圆场。
就这样,吃吃喝喝聊聊天,偶尔看两眼春晚节目,时间一晃便过了十一点。
或许是吃得太撑了,肚子有点难受,多多也明显兴奋起来,明越便在楼时景的陪同之下来到花园消食散步。
夜空如墨,只有零零碎碎的几颗星子悬挂在头顶,让本就严寒的夜晚更添冷寂。
这个时节花园里已经没有什么鲜花了,只能靠各式各样的灯光来增添氛围。
灯影璀璨中,有两道颀长的身影并肩而行,呼出的白雾在墨色中渐渐凝成几许温暖的气息。
“前几年除夕夜守岁,还是沉默陪的我。”明越望着空中的星辰,淡淡开口。
楼时景侧头看他,神色有些不悦:“他在你家过年?”
“没有,我们俩组队打lol。”明越解释道,“他爸妈离婚之后,每年除夕都是他一个人过的,我也多次邀请他来我家过年,但都被拒绝了。我怕他难过,就拉着他打游戏消遣时光。”
楼时景微微皱眉:“他为什么一个人过除夕?”
“他爸爸离婚之后释放天性,身边情人不断,每年过年都会给沉默留一笔钱,然后在外地陪情人。而她妈妈在离婚的第二年就组建了新的家庭,如今定居在加拿大,已经快十年没回国了。”
楼时景眸光翕动,暗道原来沉默这孩子缺爱,难怪楼钰堂稍稍发力就把他泡到手了。
两人沿着鹅卵石小径走了许久,最后在一处长凳上坐定。
明越深长双腿,以最放松的姿势靠在椅子上:“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
“嗯。”楼时景接过话,问道,“要许什么愿吗?”
明越:“……”
果然,逃过了生日,逃过了中秋,最后还是逃不过除夕。
他好奇地看向身边的男人,反问道:“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许愿啊?”
楼时景正色道:“因为我想知道你所期盼和希望的事物里有没有我的存在。”
明越:“……”
不用照镜子都能察觉到自己的脸颊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变成红色。他真的对楼时景的撩拨毫无抵抗力,仿佛这个男人生来就是为了撩他、哄他的,无论何时都能让他心潮澎湃,春心荡漾。
“那你呢?”明越揉了揉脸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平静的,“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楼时景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语调柔而清浅:“希望我的明越平平安安,快乐无忧。”
刚刚消退的血色又爬满了整个面颊,明越匆忙别过脸,不让男人发现端倪。
楼时景侧首看去,那只暴露在灯影下的耳廓红如宝石,足见其主人此刻有多羞赧。
他没有为难明越,轻轻握住后者的手,不费吹灰之力挤进了指缝,与他十指相扣:“回去吧,还有六分钟就是零点,黎叔他们买了很多烟花摆放在前院,新年来临就可以点燃。”
提及烟花,明越的脑海里顿时闪现出一片绚烂的光芒。
不久前他和楼时景在苗寨跨年就欣赏过漂亮的烟花,那是他们互通心意的夜晚,亦是两份长达八年暗恋的甘甜硕果。
好像烟花这种美丽的东西就是为他们俩而存在的。
明越收回神思,扣着男人的手往回走。
在途经一片未绽放的玫瑰丛时,楼时景忽然拉住他,轻轻按着他的后脑勺,毫无预兆地吻了过来。
这个吻并不热烈,只轻轻触碰了几下便离开了。
楼时景浅浅一笑:“新年钟声敲响时需要和爱人接吻,如此就能长长久久。但是一会儿看烟花时长辈们都在,我怕你害羞,就把这个仪式提前了。”
男人话音刚落,嘴唇就触到了两片温/软,一如方才的吻那样,轻而柔,带着浅尝辄止的味道。
本以为明越会羞恼,没想到他竟然会回吻,楼时景有过短暂的愣怔,待他回神时,明越已经走出好几米远了。
院中摆了无数桶礼花,距离凌晨不到一分钟时,黎叔将最前排的礼花点燃,在一阵鸣音轰响过后,墨空霎时亮如白昼,色彩斑斓的烟花齐齐绽放,落入每一双凝视的眼眸之中。
明穗正在和克里斯汀皇家医院的同事视频通话,她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和他们交流着,对方被绚丽的烟花震撼,接连赞叹了好几句。
鸣音太响,早已盖过了零点的钟声。但明越还是精准捕捉到了自身后大厅传来的新年钟声,他握住楼时景的手,在阵阵喧嚣鸣音中开口:“楼时景。”
楼时景闻声侧首,对上了一双盛满焰火的眸子。
明越凝视注视着他:“陪我看一辈子的烟花好不好?”
楼时景勾唇,应道:“好。”
作者有话说:
多多:我之所以叫“多多”就是因为我很多余,对不对?!
今天八点才动工,更晚了,滑跪orz;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