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紧了。

秦骛就站在身后, 扶容手脚僵硬,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扶容没有想到,喜公公收了他的钱,竟然还把他的事情告诉了秦骛。

而秦骛竟然忽然关心起伴读的事情来了。

他前世对这种事情毫不在意, 一个人活也是活, 两个人活, 还要浪费他的粮食, 他怎么会忽然要一个伴读?

一时间, 扶容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念头。

现在该怎么办?

若是在刚才, 秦骛第一次开口喊他的时候, 他就赶紧跑掉, 或许还不用和秦骛面对面。

现在跑肯定来不及了。

扶容深吸了一口气, 慢慢定下心神。

没关系, 没关系, 秦骛现在不认得他。

扶容将伞放在一边,回过头, 弯腰行礼, 没有看秦骛的脸, 更没有同他对上目光,声音小小的:“见过五殿下。”

他久久不回头, 秦骛正觉得哪里不对。

如今他转过头来, 也始终低着脑袋, 看不清脸。

秦骛不动声色地垂了垂眼睛, 瞧着扶容的脑袋。

扶容低着头, 看见秦骛紧紧握着拳头, 手背上青筋暴起。

两个人都瞧着对方, 好像在观察什么, 没有轻易开口。

过了一会儿,秦骛的声音从扶容头顶传来,他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不肯来我这里?”

扶容抿了抿唇角,定下心神:“回五殿下,奴蠢笨粗陋,不堪为伴读,因此推辞了喜公公。”

“不是因为这个。”秦骛语气笃定,“你说实话,我不介意。”

扶容思量片刻,想到自己从前对掖庭宫人的说辞。

“那日,喜公公领着奴,到了冷宫门前,听见五殿下在殿中……怒吼,奴一时害怕,所以……”扶容愈发低了头,“五殿下恕罪。”

秦骛也想起来了。

他那时刚重生回来,还以为自己是在前世,醒来之后,发现扶容的水晶棺不见了,他保存的扶容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他当时气血上涌,整个人都快疯了,所以吼了两嗓子。

原来如此,原来是他把扶容给吓跑了。

秦骛恨不能回到几日前,把自己的嘴给堵上,好好的吼什么?

扶容不知道自己这个说辞,秦骛信了没有,他想抬头看看,但又不敢。

秦骛竟然缓和了语气,试着向他解释:“那天我做了个噩梦,吓着你了。”

扶容摇头:“奴不敢。”

十六岁的扶容更加瘦小,秦骛比他高出一个头不止。

秦骛不动声色地弯下腰,想要看看他的脸,语气平缓,却又带着藏不住的诱哄。

“我不凶,你想不想回我这里?”

扶容一激灵,连忙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

“奴不敢。”

“那你就是愿意了?”

扶容有些着急,连忙抬起头:“奴已经是六殿下的伴读,还是太子殿下亲自点的,奴不敢背主。五殿下若缺伴读,自然可以让喜公公再……”

两人对上目光,俱是一怔。

扶容话没说完,连忙低下了头,不敢教秦骛看见自己眼里的抗拒。

秦骛也挪开了目光,盯着扶容垂在耳边的一缕乌发,将自己眼里的占有欲藏起来。

这都不是素不相识的他们该有的眼神。

缓了一会儿,秦骛低声道:“太子如何?六皇子又如何?你跟着他们,他们护不住你。”

扶容打断他:“五殿下慎言!”

在冷宫里住了二十年的皇子,竟然敢说太子和六皇子无用。

他也太狂妄了。

太子和六皇子对扶容算是很好的了,扶容自然也会维护他们。

秦骛耐着性子,继续哄他:“扶容,你若跟我,你我吃穿相同,你不必守那些规矩。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我自有门路给你弄来。”

扶容并不怀疑这话的真假。

毕竟秦骛前世确实是这么做的。他们二人,吃穿全部相同,秦骛吃的穿的,全都分他一半,就连床榻也分给他一半,睡都睡在一起,他也从来没有守过那些规矩。

正因如此,日子过得艰难,扶容也从没有跟秦骛抱怨过。他想着秦骛二十年过的都是这种日子,那自己也能过,他不想让秦骛烦心。

只是后面那句,他想要什么,秦骛就给他弄来,扶容不知道真假。

他前世怕给秦骛添麻烦,虽然秦骛也这样说过,他却没有向秦骛提过一次要求。

那头儿,秦骛夸完了自己,又开始踩别人了。

秦骛道:“太子与六皇子身边不缺伴读,我不知道你怎么过了那个考试,可你和其他伴读在一起,他们勾心斗角,我怕你不好过。”

秦骛定定地看着他:“你原本该是我的,我没有伴读,你若点头,我马上谋划。”

扶容后退半步:“五殿下慎言。奴过了六皇子的考试,虽是临时抱佛脚,看了两本书,但也是过了的,往后殿下亲自教导奴,奴也不会丢了殿下的脸,五殿下多虑了。”

秦骛皱起眉头,却问:“哪两本书?”

扶容答道:“喜公公见奴诚心,特意送了奴两本书。”

秦骛喉头一哽,愈发捏紧了拳头。

扶容继续道:“喜公公说,书是一位贵人送的。想来,可能是太子或者六殿下送给奴的,让奴好好准备考试,奴果然不负所托,选上了六殿下的伴读。”

扶容其实不知道那两本书是谁送给他的,他提太子和六殿下,只是想借他们的名号,把秦骛吓退。

因此他说得认真,还有些憧憬。

秦骛没有被他吓退,秦骛愈发恼火,周身气势都强了一大截。

那不是太子和六皇子的书!

那是他的书!是他给扶容的书!

他让人送书给扶容,是让扶容来当他的伴读,不是给六皇子做嫁衣的!

秦骛想跟扶容说,那是自己给他的,但是又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就盯着他。

他解释不了,只能硬生生认了这个亏。

他不说话,扶容只当他是被太子和六殿下的名号吓退了。

扶容双手交叠,行了个礼:“今日之话,奴全当没有听过,奴还有事,先行告退。”

他准备退走,秦骛生怕他走了,赶忙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回来。

诱哄不成,秦骛立即改成威胁。

秦骛低声道:“扶容,你不肯回来,我自有法子让你乖乖回来。”

可是在秦骛碰到扶容的瞬间,扶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扶容低着头,想要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但是秦骛抓得紧,他挣不脱。

扶容有些急了,拍着他的手,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正色道:“我不愿意,五殿下一定要苦苦相逼吗?”

秦骛被他的目光刺痛了一下,连忙松开他:“我没有……”

扶容把自己的手给收回来,重新向他行了个礼:“今日之事奴不会说给旁人听,五殿下大可以放心。奴告退。”

他说这话,不是为了宽慰秦骛,而是为了维护太子和六殿下。

他太了解秦骛了,保不准秦骛会因为这件事情迁怒旁人,太子与六皇子待他好,他不能把他们也牵扯进来。

秦骛也知道他的意思,连忙道:“我不是坏人,我……”

扶容没有再听他说,行过礼,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扶容避他如避蛇蝎,脚步匆匆,衣摆扬起地上的雪尘。

他冒雪离开,连放在旁边的纸伞都忘了拿。

秦骛想提醒他:“扶容,你的……”

扶容仿佛有所察觉,却愈发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起来了。

秦骛想把伞捡起来,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将纸伞吹掀起来,哗啦一声,伞面直接扫在秦骛的面上。

就像是扶容甩了他一巴掌。

秦骛的脸上被刮出几道白痕,他随便抓了抓,抬起头看去。

扶容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动静,却连头也不回,几乎是小跑着逃走了。

秦骛一边盯着他的背影,一边按住随风乱摆的纸伞,把伞收起来。

直到扶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宫道那边,秦骛才收回了目光,从喉咙里呼噜了一声。

好险。

秦骛紧紧地抓着扶容的纸伞,仿佛还抓着他的手腕。

差一点儿,他就要抓着扶容的手,直接把人掳进冷宫里了。他一看见扶容,就忍不住去动他。

可是不行,他和扶容还不认识,扶容一定会打他踢他,说不定还会哭,那样就全完了。

前世是扶容主动来到他身边,和他在一块儿,他无比笃定,自己不用时时回头确认,扶容会一直站在他身后。

可是这一世,扶容从一开始就被他吓跑了,扶容不靠近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主动靠近,又不吓到扶容。

秦骛谁也怪不了,只能怪自己。

怪自己刚重生那天,为什么要瞎喊?

怪自己分明已经做足了准备,却还是把第一次见面搞砸了,把扶容吓坏了,弄得扶容对他这么防备,连“苦苦相逼”这样的话都出来了。

再拖下去,扶容继续做六皇子的伴读,六皇子迟早会彻底抢走他前世的位置,变成扶容满心满眼的那个殿下。

那他会变成什么?变成和扶容毫无关系的人?

重生之后,一直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的秦骛,忽然有些慌乱。

好险。

扶容跑过宫道,甩了甩手。

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和秦骛见面,他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紧张得手心里冒了好多汗。

他在和秦骛说话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是第一次,好让自己不要失态。

可他还是想不明白,这一次他已经尽力和秦骛撇清关系了,秦骛怎么还会忽然留意他?

是因为秦骛这时真的需要一个伴读?可他要伴读做什么?他不是嫌弃伴读分走他的粮食吗?

还是因为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六皇子抢走了,脱离了掌控,他心中不甘?

为什么秦骛非他不可?

*

扶容还惦记着掖庭里的钱,小跑着去了掖庭,找到喜公公。

“公公,有人来找我,说有一个钱袋要我看看。”

喜公公拿出一个钱袋子。

“喏,就是这个。和你同屋的琥珀早晨收拾屋子时发现的,我估摸着是他们手脚不干净,偷了你的东西,如今看见你成了六皇子的伴读,又怕你发现,就拿出来了。”

那是一个绣着芙蓉花的钱袋,扶容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个东西,可是看见上面熟悉的刺绣,便知道,这应该是娘亲偷偷塞给他的。

前世他没见过,应该就是被琥珀他们偷走了。

扶容用手指轻轻摸了摸芙蓉花的花瓣,点了点头:“是我的。”

“嗯,那里面的钱也给你。”

喜公公拿出一堆散碎银子,放在桌上,几乎堆成一座小山。

“公公,这么多?”

“嗯。”喜公公随手拣走两三块碎银,“这些就算孝敬我了。”

“那是自然,多谢公公了。”

扶容不敢应声,拢起银两,装进袋子里,还有许多装不进去了,他只能用手捧着。

他向喜公公告辞。

喜公公不明意味地朝他笑了笑:“你这小鬼还挺有福气,入宫没多久,就有一堆贵人围着你转,往后飞上枝头,可别忘了公公我对你的提携啊。”

扶容颔首:“公公言重了,扶容不敢忘了公公。”

“去吧。”

扶容捧着沉甸甸的钱袋子,走出掖庭。

这么多钱,是娘亲的吗?喜公公总是说有贵人照顾他,贵人到底是谁?

扶容走到冷宫前面的宫道上,抬头望了一眼冷宫,该不会是……

扶容扭过头,绕开冷宫,走了一条更远的路回昭阳殿。

同一时间——

秦骛抱着扶容的纸伞,站在冷宫门前,他瞧见扶容走了,也关上了门。

两个人同时回想起方才对上的目光。

下一刻,两个人停下脚步,隔着宫墙,同时觉得不对劲。

他们太过了解对方,只需要简单一眼,就能够察觉出对方的异常。

*

扶容回到房间,拿出那两本书册,仔细翻看。

只是普通的书册,看不出什么异常,那些银子,倒很像是秦骛的手笔。

他那个人总是那样,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些钱明明就塞不进钱袋子里,他非要说是袋子里的。

罢了,反正都是真钱,又不是假.钱,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不是矫情的时候,扶容把银两全部收好,藏在箱子最底下。

至于那两本书,扶容也把它们塞到了箱子底下,眼不见心不烦。

扶容始终想不明白,秦骛明明说过,他不需要伴读,这一世明明遂了他的愿,他怎么还是找上来了?还准准地找到了他?

难不成……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扶容,明日殿下要去文渊殿,你记得准备。”

扶容回过神,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于是他一个下午都待在六皇子的书房里,替他裁剪纸张,准备笔墨。

*

翌日清晨。

扶容仍旧是早早地就醒了,坐在案前等着,等到外面响起宫人们的脚步声,他就立即提着书箱走出去。

宫人们把昏昏欲睡的六皇子从被窝里挖起来,伺候他洗漱穿衣,折腾了好一会儿。

日出时分,六皇子穿着华贵,出现在殿门前,朝扶容一招手:“扶容,我们走。”

“是。”扶容跟上去。

六皇子走在廊上,时不时朝枝头上的鸟儿吹一吹口哨,逗逗它们。

扶容跟在他身侧,悄悄看一眼。

六皇子瞧了他一眼,笑着道:“扶容,你不用太紧张,文渊殿现在只有二哥、三哥和我,大哥早就不念书了。”

扶容愣了一下,问道:“殿下为何这样说?”

六皇子了然地看着他:“你不是很怕大哥吗?”

扶容解释道:“奴并不害怕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待人很好。”

六皇子走到他身边,碰了一下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他说你心思重,你肯定害怕他,我有的时候也很怕大哥。没关系,大哥偶尔过来,也只是检查我的功课,我们见不到他……”

六皇子话还没完,他们就走到了文渊殿前。

殿门大开,秦昭坐在讲师席上,手握书卷,皱着眉看向他们。

六皇子立即捂住嘴,小声对扶容说:“真要命,刚说到大哥,大哥就来了,我的嘴巴是开过光的。”

扶容提着书箱,朝太子行了个礼。

秦昭微微颔首,手里的书卷指了指底下的位置,让他们入座:“阿暄,你已经迟来了。”

秦暄走进殿中,尴尬地朝他笑了笑:“大哥,你怎么来了?”

“柳先生风寒,孤代一日课。”

“原来如此,哈……真巧啊,大哥。”

秦暄干笑着,在秦昭正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扶容提着书箱,在他身边坐好,把笔墨纸砚都拿出来。

秦暄为了避开自家大哥,装作很忙的样子,同扶容说话:“扶容,你还不认得其他人吧?我帮你介绍一下啊。”

秦暄道:“左边这位是我二哥。”

扶容向他行礼,二皇子秦英,一身英气,心高气傲,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多做理会。

扶容想到前世见过的秦英,他那时候已经是魏王了,在秦骛登基之后,率领铁骑北上“谋反”。

扶容还记得,五年后他也是一身英气,穿着银白盔甲,死在城楼底下。

秦暄继续道:“右边这位是我三哥。”

扶容同样向他行礼,三皇子秦安,和和气气地朝他点了点头。

前世的三皇子,好像也是这样的。六皇子不知轻重,每每说错了话,都是他按着六皇子,两个人一起磕头。

他看似软弱,但也是保全自身,爱护弟弟。

除了前排的皇子,后面还有一些世家子弟、皇子伴读,太多人了,扶容只记了个大概。

及至秦昭拿起小锤,敲了敲案上的铜钟,秦暄才安静下来,在正中的位置上坐下。

扶容也跟着在旁边坐好,打开书箱,把准备好的纸笔都拿出来,摆好。

扶容研墨,余光瞧见太子衣角的鹤纹。

只有太子。

他对太子知之甚少,只听章老太医说,他是个品行高洁之人。

可是五年后,太子已经过世了。

正巧这时,太子念起文章来,声音清冷,如同山涧溪流。

扶容更觉得可惜了,这样好的一个人,竟然也会死去。

扶容忽然有些懊恼,倘若知道自己会重生,他应该弄清楚太子是怎么死的,然后再回来。

真可惜……

他正胡思乱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子已经站起身,走到了他们面前。

两声轻响,太子握着书卷,分别拍了一下六皇子和他的脑袋。

“专心。”

扶容和六皇子对视一眼,同时抬起头,还有些没回过神,怎么了?

秦昭看着表情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有些无奈:“孤说,专心。”

“噢。”两个人同时低下头。

六皇子拿起墨锭研墨,扶容翻开书册。

两个人反应了一下,好像觉得哪里不对,连忙交换过来。

六皇子看书,扶容研墨。

秦昭看着他们,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真要命,养一个笨笨的弟弟就够操心的了,现在又来了一个,也是呆呆的。

六皇子与扶容一激灵,都把头低下了。

秦昭继续念文章,六皇子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走到最后面去了,便拿起一支笔,递给扶容,低声道:“扶容,你也抄文章呗,我也可以教你。”

扶容知道,他这是当先生的瘾又上来了,也不推辞,接过笔,在纸上抄文章。

秦昭刚转回头,就看见他们又在说悄悄话,走上前,看见是秦暄给扶容讲文章,也不说他们了。

有两个呆呆的弟弟,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

正午时分。

秦昭一宣布“下学”,六皇子就立即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好,吃饭!”

他一刻也不肯耽搁,拉着扶容就走:“大哥,走啦。”

秦昭放下书卷,把桌案收拾好,淡淡道:“等等,大哥同你一起吃。”

六皇子一脸无奈地坐回去了:“好吧。”

扶容也要把六皇子的桌案收拾好。

皇子用膳,要么是大膳房统一送的,若要吃得好些,就是自己殿中小厨房做好了,趁热送过来。

太子与六皇子吃的自然是昭阳殿亲自送过来的,扶容也跟着沾了光。

吃过午饭,六皇子便要午睡,扶容见他没事,就守在门口,温一温上午学过的文章。

太子讲的很清楚,只是他前面的都没学过,还有些不熟悉。

忽然,文渊殿的宫人过来喊他:“扶容,外面有人找你。”

扶容心中一惊,连忙出去看看。

宫道上,一个靛蓝色的背影转过了身。

是扶玉,扶家的嫡子,扶容的弟弟。

先前他来找扶容要过钱,扶容没有给他。

扶玉站在阴影处,面容有些扭曲,声音也阴沉沉的:“扶容,我听说,你当上六殿下的伴读了?”

扶容感觉不对,往后退了退:“是。”

正是午间,文渊殿的皇子伴读们大多在休息,也没有多少人在这儿。

扶玉淡淡道:“我说你怎么不把钱给我,原来是自己有了门路。”

扶容正色道:“我并没有什么门路,只是误打误撞,入了太子与六殿下的眼,你这样说,传出去坏了我的名声倒是没什么,坏了太子与六殿下的名声,那可就不好了。”

“行了,别装腔作势的,做了伴读才几天呢?”扶玉还像从前在家里一样,对他颐指气使的,“如今你也是伴读了,能不能把我也弄进昭阳殿做事?要不我也做伴读?你根基未稳,我也能帮你。”

扶容又往后退了退:“扶玉,且不说我只是个小伴读,说不上话,宫中一切自有规矩……”

扶玉威胁他:“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年岁告诉旁人?”

“什么?”

“你早满十六岁了,当初姨娘生你的时候,爹娘懒得去给你上籍,是拖了几天,才给你上籍的,你已经十六岁了,你得去流放,你不能在宫里。”

“我……”

扶容下意识望了望四周,想要确认周围没人。

可是下一刻,他看见宫门那边,站着一个青竹一般的身影。

扶容吓得呆住了,也忘了俯身行礼,只是喊了一声:“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