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殿前。

秦骛走在宫道上, 他明知道自己不该回头,回头就会看见扶容和秦昭过分亲昵的动作。

但他还是回头了。

其实扶容与秦昭并没有过分的举止,扶容不过是尽侍从之责, 帮右手受伤的秦昭整理了一下披风系带。

这样的场景,落在秦骛眼里,就是过火!

前世有许多次, 扶容都是这样给他整理衣裳的。

他从前不觉得有什么, 不过是一件衣裳,他自己穿, 和扶容帮他, 没有什么差别。

反正衣裳都在他身上。噢, 有的时候不在他身上,穿着穿着,他反倒把扶容的衣裳给脱了。

可是……

重生之后, 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他一次也没有受用过, 全部都被太子抢走了。

直到失去之后,秦骛才知道, 自己穿衣裳和扶容帮忙, 是不一样的。

一点也不一样。

他也想让扶容待在他身边,帮他披上披风,调整系带, 扶容的指尖总是凉凉的, 擦过他的下颌, 和他身上的温度一样。

相隔一世, 秦骛竟然还能记起这种感觉。

这时, 扶容已经帮秦昭整理好了披风系带, 两个人准备出宫了。

秦骛猛地转回头,大步往前走。

宫道狭长,冷风迎面吹来,吹动秦骛的玄色披风。

秦骛几乎要跑起来。

他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仿佛他再晚一步部署,扶容就真成了太子的人了。

秦骛快步回到九华殿,吩咐属下:“那几个奸细,把他们带到六安山附近,随时待命。派几个人盯着扶容,一举一动……”

属下听他语气急,便以为这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抱着拳,准备应答。

可是秦骛还没说完,忽然就停下了。

秦骛还在犹豫。

扶容不喜欢别人盯着他。

秦骛顿了一下,语气不改:“一举一动,随时禀报。”

不管了,先盯着再说。

其实扶容总待在太子府里,没有什么可禀报的。

秦骛每日看见属下回禀的纸条——

一切如常。

这代表扶容还在太子府,帮太子更衣洗漱,没有变化。

秦骛每每将字条攥在手心,告诉自己,再忍一忍。

*

开春时节,冰消雪融。

虽然还是没有抓到纵火之人,但秦昭将其他事情都处置得很好,加强巡逻,百姓安定,没有耽误事情。

这天夜里,秦昭坐在榻上,左手拿着书卷,伸出右手。

扶容坐在脚踏上,帮过他把手臂上缠着的细布拆下来。

“殿下,大夫说,新肉已经长好了,从今天起就不用再包着了,还要换一种祛疤的药膏。”

扶容把脏污的细布丢掉,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新长出来的肉。

粉色的,和秦昭没受伤的其他地方,颜色不太一样。

扶容拿出新的药膏,剜了一点,抹在伤疤上。

他生怕把太子殿下给戳坏了,动作很小心。

秦昭放下手里的书卷,看着扶容小心翼翼的动作,轻笑一声:“没关系,不用那么小心,已经长好了。”

扶容捧着他的手,低着头,轻轻摇摇头:“还是要小心一点。”

秦昭道:“孤的意思,原本是不用抹这些祛疤的膏药的,显得

孤娇贵,让旁人知道了,又不免……”

又不免一顿斥责。

秦昭无意识说起,但这个“旁人”,指的正是老皇帝,他的父皇。

秦昭自觉不妥,没有再说下去。

扶容认真给他上药,将药膏均匀涂抹在伤疤上。

扶容想了想,良久,才认真道:“太子殿下是玉一般的人物,要抹药膏的,否则白璧微瑕,太可惜了。”

他不太会说这种玩笑话,也是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说出来的。

秦昭笑了一下,应了一声:“嗯,总归藏在衣袖有人在意。”

扶容下意识抬起头:“我会在意。”

他忽然同秦昭对上目光,房内烛光明亮,将扶容的眼睛映照得亮晶晶的。

秦昭微微颔首:“嗯,我知道。”

不知怎的,扶容忽然有些高兴。

就因为一句轻声细语的“我知道”,扶容能感觉到,自己方才说的玩笑话,秦昭全部明了,自己要安慰他的意思,秦昭也全部领会到了。

这是一种心有灵犀的感觉,虽然转瞬即逝,但是扶容感觉自己被认可了。

扶容开心地要飞上天,但他低下头,轻轻吹了吹秦昭抹好药膏的手臂。

“好了。”扶容放下他的手。

可是,秦昭又道:“阿暄又派人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了,正好我的伤也好了,不好总是占着你。”

扶容听见这话,垂了垂眼睛,点点头:“奴知道了。”

他也该回去了。

在太子府住了一个多月,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但是……

一想到秦骛也在宫里,回去可能要遇见他,扶容不免有些担心。

他说不清自己在担心什么,总之……

扶容每次和秦骛见面,和秦骛说话,都要鼓起巨大的勇气。

每次和秦骛相处,秦骛都像狼一样,死死地盯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

扶容在前世就这样觉得,秦骛很可怕。

气氛迅速冷了下来。

秦昭见他这幅表情,大约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道:“你放心,孤帮你问过了,五皇子不爱念书,已经不去文渊殿了。”

扶容眼睛一亮,抬起头:“真的吗?”

“真的,阿暄也这样说,他连一日都没有去过,父皇也由他去。”

“一日都没有去过?”

扶容不免有些多想,该不会,秦骛是冲着他来的,结果见他没来,才走了吧?

应该不会。

扶容只当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平复心情,点点头:“那我收拾一下东西,过几日就回宫。”

秦昭宽慰他:“马上就是三月春猎,到时孤带你和阿暄去打猎,不会总叫你闷在宫里的。”

扶容轻声道:“殿下,我没有想去打猎。”

他还不会骑马,他不好意思说。

秦昭笑了笑:“孤知道,是孤想带你去打猎。”

扶容握住秦昭的手,扶着他躺下:“殿下小心,不要把药膏蹭掉了。”

*

过了几日,秦昭手上的伤彻底好了,连疤痕都变得淡淡的。

扶容收拾好东西,秦昭亲自送他回去,顺便去看看六皇子。

扶容来的时候,只让宫里的侍从朋友帮他装了几件换洗的衣裳,装了一个小包袱。

回来的时候,他不仅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袱,

身后还跟着许多赏赐。

太子殿下嘉奖他细心侍奉,送了他很多东西。

六皇子早早地就派人在昭阳殿门口守着,侍从远远地看见扶容回来了,连忙跑回去通报。

“殿下,扶容回来了!”

没多久,六皇子就从昭阳殿里晃晃悠悠地出来了。

六皇子语气哀怨:“扶容,你还知道要回来啊?”

扶容笑着朝他行了个礼:“殿下,奴回来了。”

六皇子撇了撇嘴,看见他还跟在太子身后,有些不满:“过来啊?”

“是。”

扶容抱着小包袱,小跑上前,同六皇子挨在一起说话。

六皇子低声抱怨道:“你不在昭阳殿,实在是太无趣了,玩什么都没意思。我跟他们在一块儿玩,他们要么就是使劲让着我,要么就说——”

六皇子模仿侍从们的语气:“‘殿下,先生今日布置的功课还没写完,若是殿下执意玩耍,我等便禀明太子殿下。’”

“烦死了,整个昭阳殿都是大哥的人。对了——”

六皇子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上下打量着扶容:“扶容,你没有被大哥收买吧?”

扶容摇了摇头:“没有啊。”

“那就好。”六皇子不疑有他,让人把投壶的东西都拿出来,高高兴兴地拉着扶容要去玩。

扶容回头看了一眼太子。

六皇子当着他的面讲他的小话,秦昭也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模样,只是背着手,和和气气地跟在他们身后。

扶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脸上的笑意,就被六皇子拉走了。

*

六皇子拉着扶容,在殿前空地上玩投壶。

秦昭陪着他们玩儿。

一直到了傍晚,宫门要落锁了,秦昭才起身准备离开。

六皇子把扶容拽上前:“我玩累了,扶容,你替我送送大哥。”

秦昭笑着问道:“你怎么舍得?”

六皇子道:“就送到宫门口,算是全一全扶容侍奉大哥一个多月的情分,道个别,我还是个通情达理的主子。从今天起,扶容就又是我的人了。”

扶容低头行礼:“殿下言重了。”

六皇子嘱咐他:“扶容,你记得回来啊,别再跟着大哥回去了。”

“是。”

扶容送秦昭出宫,两个人走在宫道上,侍从们远远地跟在后面。

扶容总还有点不放心,叮嘱秦昭:“殿下回去记得上药,伤口还有一点儿痕迹,总要全消了才好。”

秦昭颔首:“孤知道。你留在宫里,若是有事便找阿暄,昭阳殿的人也都是孤的人,你同他们说也一样,他们会来回禀孤。”

扶容点点头:“奴知道。”

除此之外,两人便没有其他话好讲。

虽然一路沉默,气氛却还是和气自在的。

和扶容与秦骛相处时的沉默不太一样。

忽然,秦昭不自觉清了清嗓子,扶容下意识快步上前,扶住秦昭的右边手臂,悄悄捏一捏。

两个人同时顿了一下,扶容抬起头,秦昭低下头,同对方对上目光。

扶容最先反应过来,收回手,小声道:“奴还以为殿下在给奴暗示呢。”

所谓暗示,便是秦昭烧伤的手臂长出来新肉,总是时不时会发痒。

秦昭在外面的时候,不大好意思在旁人面前碰伤口。扶容发现了,便同他约定好,只要秦昭清嗓子,他就假装去扶太子,帮太子捏捏,保护

一下太子殿下的颜面。

伤口不能挠,隔着衣裳捏一捏总是可以的。

他们很默契,每一次都配合得很好。

方才秦昭清嗓子了,扶容立即反应过来,上去捏他。

秦昭又清了清嗓子,左手握拳,抵在唇边,像是笑了。

扶容收回手,有点不好意思:“我忘了殿下的伤口已经好了。”

秦昭抿了抿唇角,将笑意藏好:“无妨。”

一直到了宫门前。

太子府的马车已经在宫门前等着了。

扶容低头行礼:“殿下慢走。”

秦昭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递到他面前。

扶容疑惑地抬起头:“嗯?”

秦昭温声道:“太子府的令牌,你收着。”

扶容接过令牌:“是。”

他低下头,认真看着令牌,是铜铸的一块小牌子,正面是一个“昭”字,背面则是一些花纹,扶容看不太懂。

秦昭道:“别让阿暄看见这面令牌,他若看见了,指定又要说我把你收买了。”

“是。”扶容还有些疑惑,想要确认一下,“殿下不是要收买我吗?”

秦昭失笑:“孤收买你做什么?”

扶容想了想:“嗯……让我把六殿下的事情报告殿下。”

秦昭笑出声来:“孤不是这个意思,孤是让你自己有事的时候,能来太子府找孤,你不必向孤汇报阿暄的事情。”

原来是这个意思。

扶容恍然大悟,眼睛一亮:“多谢殿下。”

“不必客气……”秦昭难得笑得这样开怀,看见扶容就忍不住想笑。

扶容目送着太子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离开宫道,宫门关上落锁,扶容才转身回去。

他双手捧着秦昭给他的令牌,不自觉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和刻字,慢吞吞地地往回走。

太子殿下真是个大好人,扶容又一次坚定了这个想法。

扶容走在宫道上,用指尖摸着上面的刻字,有些走神。

忽然,一个玄色的衣摆在他面前闪了一下。

扶容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正巧同秦骛对上目光。

不知道秦骛是什么时候来的,他脚步无声,已快步走到扶容面前,扶容才发现他。

两人对上目光,扶容尚且茫然,秦骛原本瞧着他的脸,低头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令牌,再抬起头时,眼神阴鸷。

两个人就像是寻常的擦肩而过。

如果忽略秦骛阴沉至极的眼神的话。

下一瞬,扶容回过神,连忙后撤几步,把令牌收进怀里,低头行礼:“五殿下。”

秦骛仍旧瞧着他,目光有如实质,像一条锁链,要把他给锁起来。

可是秦骛只是悄悄伸出手指,碰了一下扶容的衣袖,扶容的衣袖也很快就从他指尖飞走。

秦骛瞧着扶容,从喉咙里应了一声:“嗯。”

夕阳残照,整条宫道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扶容向他行了礼,便退走了。

秦骛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抬起方才碰过扶容衣袖的手。

扶容回头看了一眼。

只看见秦骛站在宫道尽头,抬起一只手,他将手握起来,像是把扶容攥进手里。

发现扶容在看他,秦骛便收回了手,把手揣进怀里。

又像是把扶容塞进自己怀里。

*

太子殿

下说的没错,秦骛果然没有去文渊殿。

扶容提着书箱,跟在六殿下身后,去文渊殿的时候,确实没有看见他。

虽然扶容与秦骛都住在皇子所,从前也时常碰面,接下来几日,扶容却再也没有见过秦骛。

扶容松了口气,几乎以为秦骛是放过自己了。

扶容想,自己那样对他,同他呛声,对他疏离,而且自己还有太子殿下和六殿下的庇护,秦骛应当是知难而退了。

只是偶尔,扶容想起自己与秦骛在宫道上的“最后一次”见面,想起秦骛的眼神和动作,总是忍不住心惊。

又过了一阵子,入了三月。

依照惯例,老皇帝要带着皇子官员,前往六安山春猎。

这自然是一件喜事,六皇子老早就开始期盼春猎。

几乎每天晚上睡前,他都要跟扶容说一遍:“春猎可好玩了,扎帐篷,还能吃烤肉。扶容,你还不会骑马吧?到时候我教你。”

扶容躺在榻边,语气有点害怕:“骑马?”

“你果然不会。”六皇子翻了个身,对他说,“骑马很好玩的,我小时候学骑马,就是大哥教我的,我现在还记得。”

“让大哥给我们找一匹好脾气的小马驹,就抓着马鞍,翻身上去,很容易的,也不怎么晃……”

扶容原本不太喜欢打猎这种有点危险的事情,竟也被六皇子说得有了点兴趣。

他对骑马唯一的记忆就是,秦骛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不容拒绝地把他拎到马背上。

秦骛的战马很高大,扶容总觉得自己悬在空中,不敢往下看。

那匹马平时就很凶,嚇哧嚇哧地喘气。跑起来就更凶了,左摇右晃的,简直要把他从马背上颠下去,偏偏背后的秦骛坐得很稳,紧紧地搂着他,好像坐在平地上。

那是一种完全失控的感觉,扶容要么牢牢抓住战马的鬃毛,要么就紧紧抓住身后的秦骛。

扶容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恐惧。

但是,如果换成太子殿下教他……

扶容想,小马驹应该会听话一些吧?太子殿下教人,也应该会温和一些吧?

扶容点点头,轻声应道:“好啊,那到时候就麻烦殿下了。”

六皇子摆摆手:“小事一桩,我骑马是大哥教的,我骑得可好了,若是不成,再叫大哥教你。”

“好,多谢殿下。”

六皇子夜夜睡前都这样说,扶容被他说得,不免也开始期待春猎了。

可是,这天傍晚,六皇子和一众皇子去兴庆殿给老皇帝请安,出来的时候,一脸的不高兴。

扶容守在殿外,见他出来了,便迎上去:“殿下,怎么了?”

六皇子低声道:“扶容,这次春猎,大哥不去了。”

扶容也有些惊讶:“太子殿下不去了?为什么?”

“因为父皇命孤留下监国。”

秦昭的声音从两个人身后传来,扶容和六皇子回头看去。

秦昭轻声道:“自古便是如此,前几年不过是父皇体恤,才让孤也去了春猎,今年不去,也没什么。”

“可是……”六皇子有些急了,“大哥不去,那春猎还有什么意思?”

秦昭微微沉下脸色,正色道:“阿暄,不可胡言。”

扶容却有些担心。

陛下不会是因为前阵子的雪灾和大火,还没抓住纵火之人,对太子殿下心生不满,所以这次不让他去吧?

扶容也不了解春猎,也不知道自己担心的对不对。

秦昭看见他的神色,轻声宽慰他:“扶容,阿暄同孤说过,你想学骑马,这回恐怕是不能了。孤不在,别让阿暄教你,他自个儿也不太会,等你回来了,孤带你去城外的跑马场教你。”

扶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殿下。”

秦昭看向六皇子,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别这样垂头丧气的,你平日不是总怨大哥管着你吗?这回正好,大哥不管着你了。”

六皇子仍旧不大高兴。

“好了,回去收拾收拾春猎要带的东西,大哥帮你收拾。”

“算了算了。”六皇子叹了口气,“走吧走吧。”

*

各宫都在为春猎出行做准备。

九华殿也不例外。

入夜,秦骛坐在案前,两只手按在案上,轻轻点着桌面。

他的下属收拾着东西,带上骑装、弓箭,所有东西都准备了两样,其中一样较小的,是秦骛给扶容准备的。

没错,他准备在春猎猎场里,就把扶容给抢回来。

到时候,扶容自然就用得上他准备好的东西了。

这几个月,九华殿中伺候的人,全都换成了他的心腹。

属下在他面前跪下,低声禀报:“殿下,一切妥当,那几个奸细原本效忠吉达,如今吉达已死,太子又在追捕他们,他们走投无路,只能效忠殿下。”

“按照殿下的吩咐,已经将这几个奸细,安插在六安山猎场外,只待殿下一声令下。”

秦骛满意颔首:“后日春猎,让他们随时候着,等我的命令,杀进猎场。”

“是。”

“留守的太子,也给他个教训。”

“是。”

属下动作利索,没有声响,很快就把东西收拾好,退了出去。

秦骛用手指捻灭案上的蜡烛,殿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他摸着黑站起身,走到榻前。

秦骛在榻上躺下,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块装东西的蓝色小布,扶容给他的,上面仿佛还有扶容留下的气味。

只是他每日都拿出来摸摸,这块小布料已经被他摸得起了球。

秦骛熟练地将叠好的小蓝布展开,在手里捋过一遍,覆在自己眼前。

他的眼睛在夜里也能看得清楚,就好像前世许多次,他抱着扶容作弄,喜欢把脑袋埋在扶容的肩颈上。

透过扶容的衣领,他看见的便是一重淡淡的蓝色。

很漂亮。

秦骛没忍住,闷哼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