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维意洗脸出门,再次去演武场陪太子打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演武场里多加了一套桌椅。桌子上摆着茶具。单维意每次和太子对练完之后都可以坐下喝茶聊天。
太子原本找单维意只是为了通过搏击来缓解皮肤饥渴症,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还乐意和单维意不接触肌肤地在一起相处,只是喝着茶单纯地聊聊天也不错。太子把这个归因于单维意是一条不错的狗,很懂得拍马屁,会逢迎人。
单维意发现太子爱聊天之后,也乐得歇着。此刻,他就一边喝着新鲜柠檬茶,一边翘着脚跟太子闲话家常。
太子只说:“听说你家里有个私生子,已经越过你的头上了。”
单维意绷着脸说:“私生子就是野种,怎么能跟和我比?”
太子喜欢看单维意炸毛的样子,故而继续刺激他说:“原本,你得罪了我,你家人呢才把那个私生子接回来的。现在我已经宽恕了你,按理说,你家人也该让私生子回到他该回到的地方才是。”
单维意脸黑如锅底。
太子瞧着他的脸色变化好玩,继续说:“可是,他倒是一个有本事的,据说已经成功经商,还搭上了君更尽这条大船。现在,已经没有人把他当成私生子看待。他啊,已经被认可为正经少爷。”
单维意冷哼一声:“是啊,是啊,谁让我没有太子好命,能得一个对发妻情深不悔的父亲。您自然没有我这种烦恼。”
提到这个,太子脸色微凝。
单维意知道这个话题是危险的界线,只是故意试探地探探脚,现在发现太子要不开心了,单维意赶紧把试探的脚收回来。他伸了一个懒腰,说:“太子既然提到这个,我也顺带请个假,过两天我还得回家一趟。”
听到单维意要走,太子心里泛起一阵不悦:“回去干什么?”
单维意只好解释:“在许多天前,长辈就一直传讯让我回去。我为了在太子身边做陪练,已经拖了许久。再不回去,就有违孝道了。”
封建社会,孝义为先。
即便是太子,也得尊崇孝道。
在皇宫的时候,太子日日都去中枢殿晨昏定省。
中枢殿是一座钢铁宫殿,是用一根根亮银色的太空金属条搭建而成的建筑,在极深沉的夜里也会发出像月亮一般寒冷的光。
中枢殿内除了皇帝之外,平常没有任何活人。
皇帝说要厉行节俭,爱惜人力,所以不用近侍。
太子知道,其实皇帝不过是不信任活人。
中枢殿是一座全智能化的机械宫殿。拥有高强脑力的皇帝以自己意志调度着宫殿里的一切,从温度、湿度到墙壁的硬度,一切一切,都完全在皇帝的掌控之内。
在中枢殿里,皇帝就是唯一的神。
即便是在外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太子,一旦踏入中枢殿,也会卑微如蝼蚁。
匍匐在地上,把额头贴在冰冷的银色地板上,未得允许,他只能一直保持着虔诚叩拜的姿势。
“起来吧。”皇帝的声音响起,好像暮鼓一样沉而厚重。
但也足够年轻。
星际人不易老。
皇帝看起来年轻而英俊,但鬓角却是银色。
“尘满面,鬓如霜。”皇帝有时会悠悠吟诵,“十年生死两茫茫。”
据说,皇帝原本是一头金发,却在先皇后身故当晚一夜白头。
这也是单贵妃以及许许多多妃子无论再受宠都不敢跟太子说一句硬话的原因。
无论是哪一个妃子,得宠的、不得宠的,都不能进中枢殿侍寝。
无论是哪一个妃子,得宠的、不得宠的,都没有孕育任何子嗣。
她们挂着宠妃的名头,实际上的充当外交使者和皇室亲民代言人。
皇帝身强力健,却只有太子一个孩子。
太子是唯一的继承人。
就因为太子是先皇后的血脉。
先皇后是男人,自然是不能生育的。他活着的时候也尚未考虑继承人的问题。
他猝然离世,哀痛不已的皇帝用先皇后的DNA结合自己的DNA造出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太子。
据说,太子长得很像先皇后,尤其是紫色的头发和眼睛。
然而,皇帝说得最多的一句是:你不像他。
通常是带着遗憾和惋惜的口吻。
在外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太子,在皇帝面前,总是低着头,如同任何一个总是让父母失望的小孩。
从他出生以来就没有被父亲抱过,一次也没有。
医生说,这很可能就是他皮肤饥渴症的原因。
医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皇帝也在场。年少的太子脸上稚气未脱,尚未懂得掩饰感情,满眼期待地看向父皇——他还不敢直视圣颜,只敢看向父皇宽阔的胸膛。那儿穿着锦甲,是蟠龙飞天的纹样。
他听到皇帝的声音沉沉响起:“你太脆弱了……不像他。”
太子的心骤然一沉:“我……我能改……”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皇帝道,“给你换一身皮肤就是了。”
太子便被送去剥皮换肤。
那时候,他才十二岁。
他经历过剥皮酷刑之后,换上了一层高智能的人工皮肤。在那之后,他开始了皮肤排斥症。然而,这并没有缓解皮肤饥渴症带来的困扰,反而把他推进更深的痛苦里。
他一边渴望着人类温热的肌肤触碰,一边却因为这种触碰而恶心难受。
矛盾的交织把他的苦难更抬上了一个台阶,而他的苦痛无人可以倾诉。
有时候,他宁愿跪倒在冰冷的皇座下,乞求皇帝像一个寻常的父亲那样摸摸自己的头,还是拍拍自己的肩膀……
但那是不可能的。
皇帝可以给他一人之下的荣华、烈火烹油的富贵甚至是这个广袤无边的星系,但却不能给他哪怕一点点的爱。
皇帝性情冰冷,心里仅有的那么一点点爱,全部都和先皇后一起封存在中枢殿的不朽凤棺里。
忆起这一切,太子全然失去闲谈的兴致,悻悻放下茶杯。
与此同时,单维意也把茶杯放下,二人不经意之间,握着茶杯耳朵的手指关节碰到了一起。肌肤的碰触唤醒太子对温暖的渴望。他的心陡然加快——明明他和单维意在搏斗的时候皮肤接触更多,但从没有像这样不经意间碰到手那样的……令人心悸。
太子狂跳着一颗心,渴望着触碰这双手,但身体却往反方向走。他如同受惊的驯鹿一样后撤,仿佛下一秒就要仰头从椅子上摔下来。
单维意察觉到太子的失态,忙倾身上前拉住他。
太子后摔,单维意前倾,二人竟是抱成一团,双双摔倒在地。
在地板上二人拥成一团,手指缠握在一起,丝丝缕缕的暖意像是电流一样从十指传遍太子的全身。
太子仿佛连瞳孔都跟着颤抖起来,紫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单维意。
单维意似乎从太子的眼神里读到了危险的信息,下意识地想挣开。然而,太子却翻身把他压在地板上,如一座山一般。
“躲什么?”他的紫眸危险地眯起,透着寒光,自上而下地俯视,犹如盯视猎物的野兽。
单维意的双手被扣在头顶,身体被强迫成展开的姿态,只能像上岸的鱼儿一样垂死挣扎。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子,似乎在确认太子真的突然发疯看上了自己一个臭男人。
单维意哆嗦着嘴唇:“太子要什么人伺候没有呢……”
这话的拒绝之意十分明显,太子自然不喜,脸上一冷:“自然,我想要谁伺候,谁就得伺候。”
不可拒绝的威严。
单大公子的人设,那是不敢直接拒绝太子的,但也不会甘愿就这么当人的娈宠。做太子的狗腿子是一回事,但是当太子的男宠就是另一回事了。单维意只好以缓兵之计说:“我……您让我再想想……”
太子冷笑:“原本是该让你想想的。可惜你不识抬举,我现在就是要在这里办了你,你又能怎样?”
当然,太子不过是吓唬他,并非真的要强买强卖白日宣淫,然而他还是一手抚上了单维意的大腿。
单维意一个激灵挣扎道:“不行!不行!”
太子嫌他聒噪,正想以吻封缄,却听到单维意叨叨:“太傅在那边看着我们,眼睛都不带眨一眨啊!哎呀什么人啊这是该不会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