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父话音未落,目光在单维意嚣张得意的表情上扫过一圈,登时回过神来:这不对!
太子是什么人物,是什么身份?
他要教训单维意,用得着亲自登门吗?
回想之前,单维意冒犯太子,太子是怎么回应的?太子也就是打发人把单维意打残双腿。后来单维意把太子得罪狠了,太子也只是叫人将单维意直接推水里杀了。太子本人是没有跟单维意主动接触的。
太子自持身份,别说是亲自来见了,就算亲口开骂、亲手教训也不肯。因为,太子要是多给单维意一个眼神,都是自降身份的行为啊。
太子亲自登门,倒不像是教训,反倒是更像是……看重?
这个念头在单父脑子里一转,他这身老皮老肉的就吓得一个激灵,绷得死紧死紧的。
但也由不得他多想,太子就已经大摇大摆闯进来了。
帝国不讲尊重私有财产那一套,奉行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所以,单维意的宅子也属于帝国所有。
太子拥有仅次于皇帝的最高权限,任何智能家居系统都对他不设防,门户大开。也就是说,除了帝国中枢殿,太子能出入任何人的居室如无物。
太子进门的时候,身边跟着两个机械侍卫和一个小黄门,仪仗倒是简单。
看到太子一行人,单父、单母、云妈、单云云和单维意都暂时搁置争议,齐齐摆出恭敬的神色迎接他的大驾光临。
单父站在最前面,依照礼仪拜见太子后,说:“不知太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太子恕罪。”
太子还没说什么,这个恶毒浅薄、脾气暴躁的单大公子就按捺不住了,大声哔哔:“太子救我!父亲要打死我啊!”
听到这话,众人齐齐变了脸色。尤其是单父,心里暗道不妙:不会吧不会吧,前儿才把单维意打断腿的太子今儿就这么宠信他,以至于亲自来我家给他撑腰了?
不会有这么戏剧性的事情就发生在我家头上了吧?
单父赶紧上前说:“我没管教好家人,家里一团乱糟糟的,让殿下见笑了。”
太子但笑不语,上前几步。单大公子忙迎上去,一脸得瑟的。太子见单维意这样得意,反而不想就这么让他如意,便故意错身,不让单维意接近自己。单维意见太子这样,脸上一怔,满脸意外地发愣,错愕又失望。
太子心里觉得好笑,脸上不显,仍肃着脸,上前几步,走到主位上大马金刀地坐下。机械侍卫与小黄门跟随着侍立在两侧。
单维意又不死心地上前,又说:“殿下,您可得替我们母子做主啊。我们母子快要性命不保了。”
单父眼眉一跳,狠声说:“孽子,还不退下,休得在太子面前胡言乱语!”
单维意拉着母亲,大声说:“我可没有胡言乱语,家务机器人现在还是安保模式呢。你敢说你刚刚没有要打我们?”
单父不愿意和儿子打官司,只恼恨地扭头对太子道:“说来惭愧,让殿下看到了这样的家丑。实际上,是这对母子不恭敬,扇了我一个耳光……以下犯上,如果这样还不管教,以后我还怎么持家?还请太子明鉴。”
太子看到单父脸上新鲜的巴掌印,又看了单维意一眼。单维意依旧理直气壮,说:“父亲要把外室当夫人,还出口羞辱母亲。母亲一时生气,才不小心打了您的。再说了,母亲是血统颇纯的地球人,打人也根本不疼吧?父亲却要用机器人打母亲,这两者能一样吗?”
单父切齿冷笑:“你母亲一时生气,打了我,那你呢?你摁着我的头,让你母亲扇我耳光,又是怎么回事?”
太子听到单维意摁住老父亲的头方便老母亲打耳光,也是颇为惊讶,心里又觉得好笑,没好气地睨了单维意一眼。
单维意却仍是抬头挺胸的,一点儿也心虚,大大方方地回答道:“我不是摁着父亲的脑袋,是护着父亲的颈椎而已啦。”
听到这话,太子险些又要笑出声。
单父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强词夺理!”
“好了,”太子沉声开口,“单丁山,我问你,你是不是有并嫡之心?”
单丁山脸上一白,一时喉咙哽住。
有道是“诸侯无二嫡”,并嫡是违法行为。
一般有钱人养着外室玩儿是合法的,但是要引进家门当如夫人,那就是违法行为了。
当然,这种律例大多时候都说摆着玩玩儿的,没有人会真的跑到世家大族的后宅里清点别人有多少个老婆。
……但是吧,太子还真来了。
单丁山连忙摇头否认:“当然不是。”
单维意却说:“怎么不是?你明明说了……”单维意举起手,指着云妈,说,“你说了,要让这个女人当我的母亲。”
单丁山脸色一僵,又见单维意继续说:“原本家母也都没说什么,直到你说要迎她为夫人、让她当我的母亲,家母大感受辱,才气得动手的。”
这话倒不是单维意胡说,而是真有其事的。
场面闹成这样,单丁山脸露惶恐之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味摇头。
太子其实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因为单维意,只能勉强屈尊降贵,看向云妈,说:“你是什么人?”
云妈惶恐说:“妾身名叫李玲玲……”
太子问:“你是单丁山的什么人?”
李玲玲回答:“我是单老爷的外室。”
说着,李玲玲转过身子,朝单维意母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吓得单父、单母和单云云都愣住了。单云云先反应过来,想搀李玲玲。李玲玲却推开他,只对着单维意母子流泪:“我在外头二十多年,没有一天生过僭越的念头,不小心怀了云云之后,也是处处谨慎,不敢让太太、公子知道我的存在。后来实在是没办法,老爷非要让云云回来,我也不敢说一个不字。但我知道,自己是不配进这个宅子的,所以不敢跟他一道回来。我还时时规劝教导他,做人要知足常乐。谁知道,他忽然就说要请我来住一住。我一个女人家的,没有主意。但我也说了,一定要太太同意,我才肯来的。因此,我刚来的时候就想拜见太太,然而太太不肯见我。我的心实在忐忑,天天都跟上刑场似的不安。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太太不愿意和我一同住。那我也不敢留下。但我必须声明,我绝对没有生过并嫡的妄念。希望各位贵人明察。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踏足单宅一步!只当我死了吧……”
说着,李玲玲流泪满面,好不可怜。
单父和单云云看着都非常痛心。
而单母听得眉头大皱,头昏了半天,才愣愣:“啊?啥意思?”刚刚李玲玲说了三百字,直球单母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单维意冷笑说:“简单点说,就是她怂了呗。求我们放她一条生路。”
单云云指着单维意叫道:“你这是仗势欺人、恃强凌弱!”
单维意作为恶毒炮灰,大声说:“我的爱好你别管!”
单云云哽住了:……
事实上,不但是单母听李玲玲的话听得头疼,太子对这些内宅唧唧歪歪的事也是相当不耐。他只说:“既然这样,就让李玲玲发还原籍,不得再踏足单家半步。”
听到这话,李玲玲脸白如纸,但她还是忍耐着点头答应。
看到李玲玲这样,单父十分心疼,发誓要补偿她,心里更憎恶单维意母子了。
然而,看到这件事能这么轻轻了断,受伤的只有李玲玲一个人,单丁山也放了一百个心,忙对太子说:“殿下所言甚是……”
单维意去粗暴地打断了单丁山的话,对太子说:“刚刚父亲就是说了要迎娶外室,让我认她为母。我都是录了音的!”
事实上,单丁山再糊涂,也不至于一上来就搞并嫡。刚刚说什么要迎李玲玲为夫人、让单维意叫她母亲,都是被单维意话赶话给逼出来的气话。
然而,他没想到,单维意居然这么阴,故意录音了!
单维意拿起智能腕表,播放音频,响起的是单丁山的声音:“这是我新迎进门的夫人,也是你的母亲了!”
然而,单丁山的原句其实是“这是我新迎进门的如夫人,也算是你的母亲了”,语气并没有那么强势。他的定位是李玲玲只说“如夫人”,只能“算是”单维意的母亲。
但单维意却故意剪辑了一下,一下捶死单丁山要迎娶外室。
单丁山说话的时候正是上火,现在也是慌乱,根本记不清自己的原话是什么,听到录音,还以为自己真的说了这样的话,吓得面无人色。
而太子耳聪目明,脑力发达,一下就听出了录音剪辑的痕迹。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单维意一眼,嘴角翘了翘,却没有说破,只道:“竟然有这样不顾礼法的事情,单丁山,你身为世家家主,作出这样的事情,罔顾礼义廉耻,我可不能不管。”
单丁山瑟瑟发抖,跪地求饶:“殿下恕罪,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只说一时……一时嘴快……”
李玲玲和单云云也赶紧跟着跪下求饶。
单母愣了愣,也要跟着跪下,却被单维意拉住。
单母低声说:“儿子,你教训小贱人就罢了,怎么连亲生父亲都不放过?”
单维意却说:“如果李玲玲是小贱人,那么单丁山就是大贱人。哪里有只教训小的、却放过大的道理?”
单母被他的逻辑打败,讷讷说:“可是……可他是你的父亲呀……”
单维意只说:“就他,我父亲?他配吗?”
“这哪能是配不配的问题呢……”单母难受地说。
单维意却又说:“母亲,你刚刚打他的时候难道不觉得很爽吗?”
单母愣了一下,有点惭愧地点点头。
单维意便说:“那不就对了。人生在世,就求一个爽字。您可是张家大小姐,为什么要受这气?”
她仿佛才想起,自己不但是单母、单太太,更是张大小姐,张梨。
张梨想通之后,恨不得再给单丁山几个大耳刮子,只可惜现在不太适合。她只听到太子又开金口,说道:“单家主母,你有什么想法?”
张梨上前答道:“臣妇名为张梨。我不敢有什么想法,一切按律处理。”
听到张梨的话,单丁山气得不轻,但又不敢发作,只好满面涕零地说:“梨子,我和你多年夫妻。我的心你还不知道吗?”
张梨在听到“梨子”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开始想吐了:……呕。
太子也烦了,只说:“不必多言。单丁山,廷杖九十。”
单丁山正要求饶,然而,机械侍卫就已经上前,把单丁山提溜起来了。
李玲玲和单云云都跟哭丧似的嚎啕大哭,嘴里大呼“老爷”。
听到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又看到单维意母子幸灾乐祸的表情,单丁山不觉更气愤,看着单维意母子的眼里都喷火了。
李玲玲抱着单云云哭成一团,呜呜哇哇的,听得张梨心烦。张梨嫌弃地说:“只是廷杖,又不是杖毙,还不到哭丧的时候。”
李玲玲和单云云听到张梨嘴巴这么毒,都惊住了。单丁山更是气得要吐血。
廷杖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公开处刑”。
毕竟,鞭杖本身对于改造人而言伤害不大。
所以,廷杖属于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一种处罚。
机械侍卫把单丁山提溜到“公开处刑直播间”,把单丁山的裤子一脱,露出李玲玲手工缝的大裤衩,开始按着精准的力度和频率进行九十次的臀部击打。整个星系的网民都能点开直播间,观看这个画面。
单维意自然不会错过,甚至还在直播间里刷起了火箭。
监刑官在旁边大声说:“感谢用户 @感天动地大孝子 送来的火箭!感谢您对国库的慷慨解囊!”
单维意只想说:不谢不谢,花的也就是太傅的钱。
单丁山被杖了之后,窝在房间都不出门。倒不是他伤得重。他是改造人,家里医疗条件也很好,他的伤自然不碍事,第二天就能下地正常走路了。
但他受伤的是屁股吗?
他伤的是脸面啊!
虽然他的屁股和脸也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但还是不一样的。
他又气又怒,回来之后就想找张梨撒气。谁知道,他一回去,就被告知张梨回娘家了。
张梨原本就是这个脾气,之前是顾及儿子才忍气吞声。现在她儿子硬气了,她自然就故态复萌,恢复刁蛮本色。
至于单维意,料理完这事儿就没打算待家里看单丁山的烂屁股,直接回学院继续上课。
他回了学院,又在宿舍楼下碰到太子。太子依旧在装作四处看风景而不是在等他的样子。
他这次倒是规规矩矩,朝太子拜了拜:“太子好呀。”
太子对单维意一笑,说:“我这次帮了你这么大一忙,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单维意朝太子眨眨眼:“我有一个惊喜要给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