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逾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忠诚的大狗狗,还是累死累活吭哧吭哧只求主人伸手呼噜呼噜毛茸茸的脑袋的那种可爱大狗狗。
但是单维意并不相信。
单维意见过真正忠诚的大狗狗是怎么样的,而他也拥有真正忠诚的大狗狗。
沈逾此刻像只想求摸摸的狗狗,但若你真的被他乌溜溜的小眼神迷惑了,把手伸到他脑袋上呼噜,那下一刻他就会凶相毕露,张开狼嘴把你的手腕咬下来,咔吃咔吃,骨头渣子都不剩。
单维意看得透透的。
不过,单维意还是很佩服沈逾的演技,甚至认为沈逾的演技犹在自己之上。快穿局不吸纳这样的人才反而去招揽白糯这些大聪明也真是非常的有意思。
——关于这一点,快穿局也做过解释。说是吸纳了这些S级人才之后,这些人才往往会从快穿局跑掉走到军部或政部发展,而不是留在快穿局为爱发电玩角色扮演。再者,快穿局也有一条不成文规定:绝不主动升维渣攻。
根据调查显示,升维上来的渣攻犯罪率是99%,剩下的1%是在高维世界成功混成大人物了,没人查他犯不犯罪的事情。
快穿局不会主动升维渣攻,但是极少部分的渣攻能窥破世界真相,并找到办法升维。
在这个高自由度小世界里,因为唐唐等热心同事的蛇形走位、魔鬼操作,渣攻们似乎也摸到了升维的门槛了。
如果让他们升维了……
单维意心下叹气:那他平静的退休生活肯定得泡汤。
不知道单维意在想什么,沈逾只知道单维意沉默着没有说话。
单维意没有说话,沈逾便一动不动,仿佛傀儡一样停在单维意身边,等待单维意的一句指令让他改变位置。
就像是如果单维意一直不说话,他就能维持这个半跪的姿态到天荒地老。
神奇的是,这样被单维意晾在一边,也能让沈逾体验到诡异的快感。
单维意慢慢回过神来,张嘴说:“你为什么觉得我需要你的帮助?”
沈逾笑笑,说:“主人那么聪明,我们全不是您的对手。就是当您的玩具,怕也是不够资格的。”他的话说得那么卑微低下,但姿态却仍是那么风度翩翩,“我只是想略尽绵力,让主人可以轻松快乐一些罢了。”
“也罢。”单维意像是被说服了一样,朝他笑笑,“我就算不需要你的帮助,也需要你的不捣乱。”
沈逾闻言拉下高领,露出脖子上的皮项圈:“有主人的项圈拴着,我怎会捣乱?”他笑得乖巧。
单维意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但奚之桐却在脑海里发声:我也想要主人拴我。
单维意:……我家桐子真的不能继续待在这个混浊的小世界了。
单维意回去的时候,一切风平浪静。
他前去刀丹墨的病房,但见房间里一切如常,窗台上摆着冰川纹玻璃花瓶,插着几朵红罂粟,飘摇美丽,娇妍欲滴。白糯的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不得不感叹,刀丹墨虽然病得半死,但毒医还是毒医,杀人不留痕是他的强项。
床头摆着琥珀色玻璃灯,释放着和谐温热的光与影,落在枕边刀丹墨的乌发上。刀丹墨侧躺在床,眉目沉静,仿佛已完全熟睡。但单维意不会忽略刀丹墨永远放在枕头下的那只手。他知道枕头下是什么,也知道刀丹墨手里握着什么。
但单维意要做到的是装不知道。
他在床边坐下,温柔得带着几分母性地替刀丹墨掖被子。
刀丹墨枕头下的手便松了松。
单维意调了调室内的温度和湿度,在用手探了探刀丹墨的额头,静静地阅读了一会儿刀丹墨今天的身体报告,这才离开卧室。
他的表现完美,十足的妥帖有情人。
刀丹墨微睁乌目,眼神清醒,却又缓缓闭上。
没办法,一个人若总是那么清醒,他是会睡不着的。
……
单维意对刀丹墨的关心是做戏,但君更尽对刀丹墨的关怀还是十分认真的,其中两分是友谊,八分是利益。
在这八分利益面前,君更尽的表现更是无懈可击。他和太子会晤过后,就迅速返回实验室询问助手:“老刀这情况有没有解决办法?”
助手苦哈哈地摇头。
却在这时候,秘书满脸喜色地冲进来,对君更尽说:“有了,君总,有了!君总,有了!”看他这满眼的喜悦,淋漓的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君总真的有了,值得他这么惊喜的。
君更尽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秘书这么欢喜,便也被感染了几分,眉眼带笑:“什么事,这么高兴?”
“一直委托刀丹墨研究的那个难题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秘书喜悦地说。
听到这话,君更尽那是又惊又喜:“真的吗?这是……这是怎么办到的?刀丹墨不是没有主持了吗?怎么会有进展?难道有人比他还厉害?”
秘书激动地说:“是、是……奚之桐!”
听到奚之桐的名字,君更尽愣了愣,却说:“奚之桐不是失踪了,在帝国生死未卜吗?”
秘书却说:“君总记得单维意带来的那只猫吗?”
君更尽当然记得:“能写瘦金体、名叫叫‘你爹’的那只吗?”
“是的,就是那只。”秘书点头,“之前不是一直把他放在灵宠实验室研究吗?实验团队发现他的脑子里有一个加密文件,经过连日努力,现在破解了,里面存放着奚之桐的实验日志……他的研究比刀丹墨的还领先一步!”
君更尽大喜过望。
奚之桐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星际游医在人脑科学上的研究竟然远超大名鼎鼎的地球毒医刀丹墨!
更可疑的是,在单维意出现之前,没有任何人听说过奚之桐这个人。在单维意离开帝国之后,奚之桐也就不知所踪了。奚之桐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活像是为了帮单维意解决在帝国困境而存在的一个工具人。
君更尽不是没怀疑过奚之桐和单维意的关系。但是,君更尽对奚之桐的认识仅限于一个卓绝的研究学者,却从未想过他可能是人工智能。
无论君更尽怎么想,都以为奚之桐是人类。是人类,就会死。根据可靠的情报,奚之桐很可能已经被皇帝所杀。单维意带着奚之桐生前的研究成果出逃自由联邦……
君更尽觉得里头可能有蹊跷,但仍然受不住诱惑,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实验室的人破解了意主子脑里的研究日志,这也没让君更尽足够警觉。毕竟,大家都认为奚之桐在医学上智慧卓绝,这不代表他在密码学、计算机等学科领域也无所不知。而且,学者们开会研究了奚之桐日志,并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反而个个都被里头精妙的理论给惊艳住了。
“奚之桐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呀!”他们纷纷赞叹不已。
想到他的英年早逝,众人也扼腕叹息。
君更尽淡淡说:“想必就是因为他是如此难得的天才,皇帝才容不下他。”
根据奚之桐的日志,专家组们顺利破解了刀丹墨花了十年都没有取得进展的难题。因此,刀丹墨的价值好像也没那么重了。
君更尽便更关注奚之桐日志的学习项目,而减少对刀丹墨的珍视和关心。到底,刀丹墨废了,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但奚之桐日志里的宝藏却仍未挖尽。
君更尽去探望刀丹墨的时候,总是会碰到单维意。单维意跟君更尽玩过抽卡游戏,知道君更尽最喜欢什么卡面。单维意便总按着君更尽的喜好打扮成凉风不胜温柔的小白花,浑身上下跟戴孝似的素静,小脸蛋儿俏生生,配合着欲言又止的暧昧眼神,更是撩人至极。
之前研究项目停滞,君更尽焦头烂额没有风月心思。现在项目有了进展,君更尽这才有心思去欣赏“白糯”之美。
君更尽和所有资本家一样信奉:Greed is good.
他喜欢自己的贪婪,以此为荣。他之前不贪白糯的色,不是因为他重义,而是他更贪刀丹墨的价值。而现在……刀丹墨在他眼中迅速贬值,他便没理由再去压抑自己对“白糯”的贪色。
在手工烘烤的透明亚克力造型灯旁边,穿着驼色羊毛衫的单维意正在倒茶。待他放下茶壶,回身的时候才发现君更尽在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那私人订制的木质香调男士荷尔蒙香水像是无形的臂弯能把瘦弱的单维意抱在怀内。
单维意吃了一惊,脸上露出在害怕与害羞之间的表情,纯情无辜又勾人之至。
君更尽有心赏花,便靠得更近:“我吓到你了?”
单维意慌慌张张地回退,几乎要撞倒刚刚放下的茶壶。
“小心!”像是为了保护茶壶不要打翻,君更尽伸手绕到单维意背后,将茶壶扶正之余,也把单维意虚虚搂住。
单维意被封锁在馥郁的木质男香之中,心下暗道:卧槽啊他是用香水洗了个澡再出门吗!太骚了这个霸总!
单维意别过脸,仿佛害臊:“我没事。”
君更尽低声说:“你瘦了。”
单维意淡淡一笑,摇头不语。
君更尽沉声说:“我看了……你的‘遗书’。”
听到这句话,单维意美丽的脸庞上顿时浮现惊异之色。他的表情很快变得复杂,仿佛又惭愧又懊悔,忙推开君更尽。
君更尽的胸膛却纹丝不动,仿佛一堵墙似的把单维意,全然不顾单维意很可能会被他过犹不及的荷尔蒙香水熏死的可能性。
君更尽恨声说:“你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吗?你难道不知道这对我而言多么残忍吗?你明明知道我爱了你那么多年……你为什么还要跟刀丹墨在一起?为什么不看看我?既然我们是两情相悦……”
“不,你别说了!”单维意清澈的眼睛瞬息充满泪水(主要是被熏出来的),“你明明什么都拥有了……”
君更尽苦笑道:“是的,我什么都拥有,但是刀丹墨什么都没有,他只有你,所以你才选择他的,对吗?”
——这是白糯之前左右逢源时留下的“遗产”。他一边攻略刀丹墨,一边也舍不得君更尽这个优质备胎。所以,他营造出一种选择刀丹墨是因为刀丹墨更加渴望爱和关注的氛围。而刀丹墨在年少无知的时候,“勾引”白糯的时候也是用这一招,总是表现出自己非常渴爱。白糯本人不专业地堕入爱海,也与此有关。
刀丹墨伤害白糯之后总会加倍伤害自己来博取白糯的同情。刀丹墨总是说自己只有白糯,这世界上只有白糯是他的。如果没有白糯,这个世界对他也没有意义了。
从前白糯也确实相信了,认为自己要是离去,刀丹墨就会发疯黑化。刀丹墨不能没有自己。
所以,白糯也被拉进这个病态的爱的漩涡,被刀丹墨的疯狂与偏执吸引,以为这就是刻骨铭心的爱。
君更尽不是傻子,他也看得出来,刀丹墨用这种手段获得白糯的偏爱。
刀丹墨可以为了爱情发疯自残,在恋人面前撕破自己的自尊和理智——但这种事情,君更尽是做不出的。
君更尽有时候觉得自己棋差一招,就是输在这儿。
白糯是软心肠,吃的这一套。
如果白糯喜欢这种,君更尽确实拉不下脸卖惨求爱。他到底一个霸总啊!
然而……那封“遗书”改变了一切。
君更尽现在发现了一个“真相”:“白糯”其实也是爱自己的!
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他的小糯并不是被刀丹墨这一套给打动了,而是被打劫了!
好心肠的小糯被道德绑架了。
他心里明明爱的是自己,却害怕刀丹墨会看不开,所以才和刀丹墨在一起。
此外,小糯选择远离君更尽,更是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君更尽——这么扯淡的理由,君更尽却信了。
除了因为小糯在君更尽心里滤镜够厚之外,更因为君更尽对自己的滤镜也很厚。君更尽觉得自己的确光芒万丈、无人能及。从客观条件上来说,体弱多病、毫无建树、智商平平的白糯确实配不上自己。
但没关系,他欣赏小糯的美好与善良,他愿意俯就小糯。
——当然,前提是刀丹墨对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君更尽此刻逼视单维意:“你的自杀让我发现,我跟刀丹墨一样,不能没有你。我只是没有像他那样疯疯癫癫,难道这样就不配得到你的爱吗?”
单维意眼眶含泪:“你在说什么?”
说着,单维意又要推开君更尽。但柔弱小白莲当然是推不开霸道总裁的。君更尽不但没被推开,还靠得更近了,双手握紧单维意的手腕。就在这时候,单维意“嘶”的一声,疼得双眉紧皱。
看到单维意脸露痛色,君更尽立即松手:“对不起,我弄疼你了?”
却见单维意驼色毛衣袖子沁出血色。君更尽大惊,忙抓着他的手,不顾他的挣扎把他的袖子撸起来,便看到单维意手腕上的刀痕——那是单维意在刀丹墨面前自残博好感时留下的伤痕。
看到刀痕,君更尽又惊又怒:“这是怎么……”
单维意泪流满脸摇头说:“这跟丹墨没有关系……”
君更尽还没想到刀丹墨头上呢,被单维意这么一提醒,才想到刀丹墨这人是个偏执狂脑子有问题的。但要说刀丹墨会这样伤害白糯,却仍不在君更尽的想象里。
当然,这确实不是刀丹墨划的。是单维意为了攻略他自己划的。
单维意却发挥白莲本色,一边哭一边语焉不详:“你别怪他……他……他根本没有要伤害我……他……他只是生病了……”
所谓老白莲,每字每句都是在说“他没有刀我”,但字字句句又都是在说“就是他刀的我”!
君更尽并不能完全确定刀丹墨真的伤害了单维意,但是很重要的一点是,他愿意这么相信。
若是他趁兄弟生病横刀夺爱,那是何其无耻?但如果是他兄弟发疯伤人,他便是英雄救美,则成佳话。
君更尽这人便是如此,他明明丧尽天良,也要博得美名。所以,他就是把没钱交给吃喝拉撒税的人送去挖矿,都要美其名曰“创造就业,授人以渔”。
现下师出有名,他便主动出击,追求单维意,步步紧逼。单维意也是柔弱白莲,半推半就,如同许多小说里的小弱受一样不得已地牵扯在两个渣攻之间,顾此失彼。
这天,单维意一如既往地“不得已”和君更尽私会,游走在似有若无之间。虽然不小心会碰到手、撞到怀里甚至搂在一起,但下一秒就会分开。单维意总是郑重地说:“我们不可以做对不起丹墨的事情!我和你只是朋友!”
君更尽便怜惜万分,同时又恨不得刀丹墨早日暴毙,这样他就能和单维意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高维世界的秘密,越少人知越好。既然现在刀丹墨已经是无用之人……
君更尽把心一横,在某个黄昏,捧着一束鲜花来到病房,亲自来探刀丹墨的病。
刀丹墨脸色苍白地坐在床上,看着君更尽前来,只冷淡一笑:“好久没见。”
与灰白颓唐的刀丹墨相比,事业爱情都得突破的君更尽看起来春风得意、容光焕发。君更尽粲然一笑:“好久没见了,老刀。之前来看你好几次了,你正好都在做治疗,或是在休息,就没打扰你。我放下东西就走了。”
刀丹墨冷嘲:“是来看我的时候我刚好不方便,还是你专挑我刚好不方便的时候来?”
君更尽闻言微怔,似乎没想到刀丹墨这么快就把丑话摊开说。不过,君更尽觉得这样也不错,很节省时间。
君更尽把鲜花放到花瓶里,笑着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刀丹墨依旧冷笑:“你那荷尔蒙香水熏得楼下看门的狗都快患上鼻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