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克夫小夫郎

作者:路归途

丰禾府县人口味丰富,处于南北交接处,有爱吃甜的、咸的、辣的,对于卤、炖两种做法自然接受度高。

这日买了香料的回去就学上了。

岑老板说了好多遍做法,有的也不嫌天色不早,第一次做嘛先少来一些,拿一些便宜的练练手,像是鸡杂、素菜,岑老板说豆腐也可以卤的。

都试试!

有的人家见又买了什么吃食,男人说是香料,这不就是药材么,家里长辈还念叨,说不吉利晦气云云。男人急了,便说:“什么药材,人家这是香料,邹大夫都说了!”

其实邹大夫没说,但此时先拉着邹大夫牌子挡一挡。

“那你做吧,我看你能做出什么花样来。”

男人一听,当即是赌了口气,非得今天给做的香喷喷不成!

也有人家氛围好些的,见爹或是娘买了新鲜物件,说做好吃食,那自然是捧场,洗菜切菜,听着怎么做,一道忙活起来。

天不黑时,这片的住宅小院子,家家户户烟囱冒着炊烟,再过半个时辰,那若有若无的香气能挠人心肺似得,到处飘。

“好香啊。”家里人都吃过饭了,这会闻到香味,小孩子巴巴跑来围着灶屋门口转。

就是说药材晦气的长辈,这会也出来了。

都是一家人,脸面可没什么重要的,亲爹娘还能跟亲儿子计较不成了?老太太就问:“就是你那药——什么香料煮出来的?”

“可不是嘛娘。”儿子拉着媳妇儿从灶屋出来,问门口堵着的小子闺女,“香不香?”

“香!”

男人:“你娘手艺真好,我就说了一遍就知道怎么做了,这香味跟岑老板卤的七七八八差不离了。”

男人媳妇儿说:“其实不难做,寻常只要会做饭的应该都会,难得是谁知道这些香料能用上,还有用量,我都没敢多放。”

小孩子馋着流口水。

男人说:“听岑老板说,再泡一泡,焖个小半个时辰就能吃了。”这会倒是觉得卤的少了。

等真的能进嘴,天也晚了。

府县人家日子过得还算敞快,但也不是顿顿有肉吃的,鸡杂啊下水啊到底是便宜许多,今日练手第一次做,用的都是这些,此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点着油灯尝尝新滋味。

“还真是半点腥味都尝不出来。”

“好吃,好吃。”

“爹,明日还吃这个吧。”

“成啊,明日卤点别的。听岑老板说,这汤汁还能拌个面条,留着明日吃。”

就是有做失手的,滋味没岑老板做的香,可味道也不差,比以前的炒、煮要有滋有味许多。

“不知道明天岑老板教什么?”

众人都好奇,要是还卖香料,那可不成了,他们都买的差不多了,就是想支持一下岑老板,也没办法了。

第二日。

继续出摊。

今日做‘甜食’,葛根、茯苓做主角。两种都可以做药膳,葛根生津止渴,升阳止泻,看怎么搭配,简单点的煮粥、糕,还可以泡酒,或是跟鱼一起做,各种滋味不同,像葛根粥就适合小孩子天气热了呕吐,夜里惊悸夜啼。

而茯苓就是利水渗湿,健脾安神,常见做法就是茯苓糕、茯苓排骨。药膳嘛属于药性不大,适合季节性吃喝,舒缓肠胃,慢慢调理的。

岑越今日就做的糕点,主要是粥水、茯苓排骨、茯苓炒虾、葛根荔枝酒等,这些不方便客人尝一尝。不过卖的时候,岑越都会讲,再加上有邹大夫坐镇。

葛根卖的就很好,天气热了起来,家家户户都有小孩子,葛根粥又简单方便做,烧上一锅,一家人都能喝——这个药膳,没药性那么大,而且性温滋补。

如今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买一些放家里囤着,烧饭时用一用,挺方便的。

昨日众人尝了咸口、辣口,卤味吃多了难免口干,今日尝尝软软糯糯的葛粉糕、茯苓糕,那滋味更是一绝,甜咸永动机才是正理。

第二日,围观热闹的小孩子都多了。

岑越提醒了好几次,看好自家孩子,莫被拐了丢了,还让齐家的两个打手仔细盯着些,卖货倒是次之,孩子重要,真别丢了。

小孩子领了免费的点心,糕点不大,麻将大小一分为二,毕竟是免费试吃,给不了太大的。不过岑越手艺好,里头放了糖、蜂蜜,用的也是面粉米粉一起,出来的点心,乍一吃,有点略干,但仔细品尝,细细的茯苓、葛根味道很清甜,有点松软。

味道绵长,口感丰富。

邹长青就很爱吃茯苓糕,想着母亲和婶娘也一定喜欢,末了下午收摊时,还请岑老板再说说,他想记下来。

岑越说了一天口干舌燥,还未说话,旁边齐少扉仔细背出来了,一字都不落,邹长青先是愣了下,很快下笔抄写,写完了道谢。

“我们家阿扉好厉害啊!”岑越夸大崽。

齐少扉说越越厉害,越越最厉害了。

这一天晚上,附近的人又开始煮葛粉粥,里头略略放点饴糖,甜滋滋的清爽可口,要是吃卤味了,那更解腻。

夜里王掌柜清点账目,比昨日要少一两半的银子。

岑越说正常,“这东西买来用的久,但你说一下子从口袋掏出上百文,那肯定是有些犹豫了。”昨日卖了一道,今日又卖一道,附近居民连着两天花销,自然是思量一些了。

“那明日……”王掌柜犹豫,如今其实挣回本了不说,还赚了六两银子,已经很好了,可他见这两日人越来越多,生意红火,不就起了贪心,想多赚赚。

岑越没安抚王掌柜这个,而是问:“我要的炉子做好了吗?”

“好、好了,傍晚就送过来了,牛师傅看着呢,都洗刷干净了,连着炭火,还有竹签子,一整天都是牛师傅做的。”

岑越:“那得给牛师傅加工资——我是说加工钱。”

“好。”王掌柜现在听三郎君吩咐。

“还有我要的磨成粉的,明日把没磨成粉的香料也带上,最后再卖一天就回吧。”岑越也累了,想他走前腌的变蛋好了没好。

王掌柜一一应是,临睡前他在检查检查。

外来的在府县吃食街上卖香料,这事经过两日,在丰禾府县传开来,有不要钱的吃食,还有独门做饭的法子听,大家没事了都想凑热闹,最关键是听说明日就是第三日,卖完人家就要回去啦。

“第一天卖卤味、炖料。”

“第二天卖甜的糕点。”

“那第三天卖什么?”

“总归就是那些香料,我瞅着差不多了,应当没别的了吧?”

“说实话还是便宜的,我拿着香料去许家药铺问过,比那青牛镇岑老板卖的还要贵三文钱呢,岑老板说不挣路上车马费,薄利多销,没成想是真的,真是厚道实诚人啊。”

“我家买了香料,今个又买了茯苓葛根,倒是想在捧场,可没法子,家里这两日花销大了,明日就算了,我去瞧瞧热闹。”

“是的是的,虽说买的多用得久,可一下子掏出这些银钱也是紧张,明日就看看不买了。”

第三日,丰禾府县百姓好奇的、瞧热闹的都来吃食街上蹲了,想看看外来的岑老板今日卖什么,先是熟门熟路的车板,上头放的香料,不过这次的香料跟前两日不同,也是岑老板天天卖的都不一样。

“咦,这炉子好奇怪,像给马喂食的马槽。”

“是有点像,不过一看就是新做的,还是干净着呢。”

“倒是。”

“又是新花样了。”

“今日好好看看。”

岑越今日卖烤串,用的都是五花,照旧可以免费尝——就小拇指头肚子大小的肉丁,他打算早上烤一烤,下午的时候放手,抽几位‘幸运观众’来烤来学,当然肉串他们自带,可以免费借火和调料。

“岑老板出摊了!”

“岑老板说今天吃烤肉,不是,今天卖烤肉香料!”

“快去看快去看,岑老板还说今个要是有人想试试,下午他提供炉子和香料,肉自带,免费烤!”

“这烤了是给食客吃还是自家吃?”

“那人家带的肉,当然是拿回家吃了。”

“我也去买点肉回头烤烤?”

“不急不急,先看看岑老板怎么做,咱们先不要钱吃吃。”

“这倒是……”

没一会乌压压的全是食客,吃食铺子老板伙计因为离得近,早早占了好位置,这会看岑老板让伙计点碳——

“这个炭火,咱们略用好一些的,要是有烟,那就先避开烟,等火苗有了上来了,再烤肉,不着急的。”

岑越拿了肉串,这肉串都是串好的。

“肉咱们按照自己喜欢的串,偏肥偏瘦,五花或是带点筋,各位喜欢吃杂类的,像是鸡心鸡肝,猪心猪肺猪腰子都成,也不用太腌制,因为这个烤肉串啊,他口味重,能遮盖掉腥臊味,前提是处理肉的时候要仔细清洗……”

“我看咱们府县的肉摊子,卖的肉都很新鲜,新鲜的肉腥臊味淡,基本上没什么,所以很适合烤肉的。”

炭火点燃了,烟有点大。岑越避开烟风口,不着急,继续说:“有用竹签串的,也可以有铁板烤,切成片了慢慢烤,主要调料带大家认识认识——”

“这一罐是十三香,我用头一天卖的香料磨成的粉,这一罐是辣椒面,要干的,不吃辣的可以不放,我建议啊少放点,这一罐是花椒粉——”

“重点来了啊。”

围观众人一听,顿时瞪大眼睛的、伸脖子瞧的,都不说话,看看岑老板卖什么。

“孜然,这是烤肉好吃的秘诀,可以磨成粉,可以是颗粒状的,我一般是喜欢粉加一些粗糙颗粒,这样混在一起口感很丰富。”

祥和酒楼掌柜又来了,恰好就听到岑老板说这段,当即是往里头靠靠,问什么东西,围观的人都是熟脸,便回答说孜然。

“孜然是可以提高食欲,温补脾胃的,这个大家放心。”

岑越叹了口气,“这次带的孜然少,今日一卖,大家要是喜欢,下次可以多带一些。”

祥和酒楼掌柜听带的少,当即就有点急。

火苗这时候旺了起来,岑越开始烤串,他一头拿着,用猪毛刷子沾着油往烤串上刷了一遍,“先沾一些油,省的烤糊烤焦了。”

火势旺了那就往旁边挪挪,没一会烤的滋滋冒油,岑越开始撒辣椒粉花椒粉十三香和孜然粉——

加了孜然后,烧烤味一下子就飘出来了。

“好香!”

“这肉好香!”

五花肉混着辣椒孜然香味,混合成一种奇特的香味。烤好了,岑越放在一旁等晾凉一些,围观的大家伙已经迫不及待了,岑越让别急,小心烫了。

祥和掌柜没过去,已经让店里小二去买肉了,下午试着烤一烤。

“这烤啊炸的东西吃多了易上火,尤其孜然开胃,价钱也略高一些,大家还是少买一些尝尝,我这儿真没多少,要是喜欢了,下次再来。”岑越笑说。

东西确实不多。

可他这话一说,那跟饥饿营销差不多,原本是不打算买的,这会掏钱往王掌柜那儿去,说要买,按斤。王掌柜没收银钱,笑说:“客人,孜然咱们是按两买的,价钱比之前的贵价两文。”

也不算贵嘛,还以为多贵。

但看岑老板说法,这孜然还真是稀缺了?

一早上,岑越歇一歇烤一烤,除了肉,后来什么菜也能烤一烤,晌午没到,带来的肉、杂类都烤完了,祥和酒楼的掌柜拎着东西过来,笑呵呵拱手,叫岑老板。

岑越一看就知道为何来的,祥和酒楼是他们大客户,自然是保持几分人情面子,外加走长期客源了,于是不等掌柜说来意,岑越让了位置。

“掌柜的你试试吧,孜然辣椒粉十三香都在这儿。”也剩不了多少了。

掌柜的笑的更和气,岑老板是个玲珑心思,最主要是做生意大气又和善,就光说这三日不要钱的吃食,要是换个抠门小气的,吝啬肉啊糕的,那也打不开府县的局面。

老百姓可不认识你,一个外来卖药材的。

如今生生的,半个府县老百姓都快知道外来岑老板了。

掌柜在这边同岑老板寒暄客气,祥和酒楼的厨子接手烤的肉。岑越说:“这烤肉啊那还是在街边支着炉子现烤好吃,味道飘散,就是不饿的,馋着也会坐进去。”

“是是,是这么个道理。”掌柜的本是打算酒楼添个烧烤,如今听岑老板这么说,也是支在酒楼外头好啊,也不打扰里头食客吃饭。

岑越又道:“夏日天干气躁,我看府县也不宵禁,可做夜宵,天热了,配点什么菊花薄荷下火的茶,还有卤一些毛豆花生做料,要是饮酒配点酒,多惬意。”

“听岑老板这么说,我现下就觉得饿了馋了。”掌柜的笑说。

祥和酒楼厨子烤完了,掌柜的还分给岑老板一些,岑越也没推辞接过了,道了谢,掌柜的更是高兴,说下次岑老板再来府县,我请岑老板喝酒。

然后便目光望着烤炉子。

岑越一下明白过来,祥和酒楼掌柜的是想买他的烧烤炉,这个定制的也不贵,他也没法带这个回去——太沉了。

“成啊。”岑越先是点点头,应了邀约,又笑说:“我和阿扉听说祥和酒楼老字号,要不是时间急,那必须尝尝的,下次定要赴约。掌柜看我家的炉子,我也带不走,不如这样,今天收了东西,炉子你只管搬回去,就当谢过掌柜请我们夫夫吃饭了。”

饭这还没吃到嘴,岑老板先把人情还上了——还让他欠了个不大不小的人情。掌柜心里咂摸,这岑老板可真是会做买卖。

当即是应上了。

两人互相一段吹捧寒暄,祥和酒楼掌柜就带人回去了。

后来附近吃食铺子的老板、附近居民也拿了肉菜来烤,倒不是占岑老板料的便宜,就是想岑老板指点一二,岑越很耐心,问什么说什么,不藏着掖着。

一直到夜幕降临,终于收摊了。

料卖的精光,炉子也被祥和酒楼搬走了,剩下的好收拾,回小院。

岑越说:“明日休息半天,晌午过了再走,这几日大家辛苦了,明日王掌柜给每个人发个四十文钱,出来在外十多天,家里人牵挂,能捎带不重的想买就买了。”

伙计们当即是忘了辛苦忘了累,一个个高兴的不成,喊谢过岑老板——这三日都听府县百姓这么叫,不知不觉间也改了口。

王掌柜见伙计们精神奕奕,不由对三郎君更起了佩服之心。

这三日,他算是见识到了三郎君本事。

……老爷若真是把齐家交给三郎君手里,是齐家的福气。

当日结算,今日的货不多,结果卖的出奇好,一是因为贵价两文,二则是有祥和酒楼掌柜的这个大客户,竟比昨日还多了一两银子。

王掌柜算了算,刨去路费、他们摆摊买的肉啊吃食,还有给伙计们的开支,盈利算下来还真如三郎君猜的,就十两多近十一两。

“不错了,咱们打开了府县局面,下次再来卖货,百姓认准了咱们家,走长期路线。”岑越说:“咱们有优势,香料是香料的卖法,药材是药材的卖法,府县里头几家药材铺子,还真抢不了咱们香料的道。”

“王掌柜早早睡,明日我和阿扉偷偷懒,睡个懒觉,余下的事情就交给王掌柜打点了。”

“是,不麻烦的,是我该做的。三郎君三少爷早早歇着吧。”

王掌柜回屋时还想,三郎君用人用的好,抓了大事,小事交给底下人办,也不疑心,他是做掌柜二十载,人情运作才如此,若是换做三郎君年岁,那是万万比不得的。

岑越不知道王掌柜在捧他,是脱了衣裳钻被窝——阿扉给他都暖好了,被窝里暖洋洋的,大崽困极还睁着眼睛等他,岑越一上来,就说:“睡吧,明日不用早起了!”

“唔好哦越越。”

齐少扉迷迷糊糊的声。

这一日两人睡得踏实,第二天日上三竿了——夸张了,反正岑越和齐少扉都起得晚,睁开眼确实顶大的太阳,不过以岑越早起的生物钟来说,也就九点多。

院子里就两个打手还有掌柜在,就是牛师傅也出门买东西去了。

岑越听王掌柜说众人去向,点了点头,并不在意大家去消遣消遣,“我和阿扉去街面上吃口饭,顺便去一趟荣和堂谢谢小邹大夫。”

“晌午之前就回来。”

王掌柜应是。

岑越和齐少扉出了门,今日穿的是旧长衫,来时路上穿的,到这儿第一天婶子就洗了晾了,如今是干净的,颜色有些发白,不过岑越很喜欢。

先是去了吃食街,一路走一路有吃食铺子老板、伙计同他们打招呼,岑越一一应好,齐少扉也笑的乖乖的高兴。

“你笑什么?”

齐少扉很自豪,“大家都喜欢越越,夸越越好。”

“越越就是很好!”

岑越也忍不住笑出来,两人进了鱼粉铺子,这次还吃鱼粉,照旧一碗三鲜的一碗酸辣。鱼粉老板上了粉,还特意送了豆腐饼,说这个送的。

“那多谢老板了,我和阿扉不客气了。”岑越也没拒绝。三文钱的饼,老板送,那便不是想他们欠人情,没想着他们还。

这才难能可贵,是真的感谢。

鱼粉老板一听果然是笑的开心,说岑老板吃开心就好,多亏了辣椒油法子,这两日吃酸辣鱼粉的人多了,尝一口就说滋味好,比以前好。

末了便说不打扰岑老板和三少爷用饭了。

岑越还是一碗酸辣的,这会上头淋着辣椒油,扑鼻的酸辣开文,他挑了口送进嘴里,确实是滋味更丰富,原先是酸占了主打,还压去了他家秘制的炒鱼丁,如今是酸酸辣辣,尤其辣椒很香的。

再配上豆腐饼,解了豆腐饼的腻。

“越越好香。”齐少扉巴巴看越越碗里的。岑越就让阿扉尝他的,还说把豆腐饼沾着他的汤吃,好吃。

齐少扉一尝眼睛都亮了,说好吃。

“上次豆腐饼你尝了一块就不爱了,就是因为腻味,豆腐吸饱了鱼汤,又有鱼肉,加起来容易腥腻,虽然是用面粉混合了,但吃多了难受,泡酸辣汤的话正好了。”

齐少扉只知道好吃,这次两只豆腐饼全进了他的肚子。

吃完饭,两人溜溜达达慢悠悠到了荣和堂,先同小邹大夫打过招呼,说下午要走。邹长青带二人见过赵大夫,赵大夫照旧面无表情很是肃穆,但紧锁的眉头出卖了他,正烦着呢。

因为赵大夫对着邹长青叔父开的药方,琢磨了两日,再看面前不张口说话时,就是好了的病人,赵大夫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好药方。

最后说:“你们再等等。”

“赵大夫,他们二人今日要回去了。”邹长青道。

“病还没看好,就回去。”赵大夫先是一急,说完他也是一时半会束手无策,只能脸黑,自己和自己犟。

岑越说:“劳赵大夫费心,阿扉病情古怪,都病了六年,徐徐图之,我们先回镇上,可能四五个月后再来。”

赵大夫一听当即面色缓和了些,肃穆点点头,说该。这下不着急了,便挥手让邹长青带人先离开,别打扰他行医。

邹长青带人去了他诊位,说:“赵大夫心性如此,两位莫要往心里去,前辈医术是好的……”

岑越心想,赵大夫医术怕是万年老二,一直被邹长青叔父压着,所以才对邹长青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不过现在他们也没法子,不挑大夫,让赵大夫琢磨吧。

同小邹大夫道别后,终于到了齐少扉大崽最期待的环节了。

越越要带他买吃的!

是回去路上吃哦。

是郊游哦~

齐少扉眼睛亮晶晶的,牵着越越手走的开心。岑越看了:……也开心。跟大崽在一起,不用费精力想说话想社交,就是自自然然的,可以发呆,可以开玩笑。

反正很轻松。

天气热,也不敢买太多,两人买了阿扉爱吃的糯米桂花球,一些甜糯糯的糕点、山楂,玩具上就是拨浪鼓,阿扉并不喜欢玩,还说小孩子才玩,他都大人啦。

岑越:……

明明是不喜欢玩这个!

小孩子才喜欢装大人,像岑越这种成熟的大人,那只喜欢装小孩,于是说:“我喜欢,我买!”

“!”齐少扉懵了下,圆圆眼看越越。

岑越掏了钱,接过了拨浪鼓,一转脸就看到大崽很新奇的目光看他,那种‘大崽和越越都是小朋友’的拉帮结派小团伙一体亲密感。

“……”他看这个做的还算精巧,想着大嫂七八月生,给孩子买的,但现在,他摇了下拨浪鼓,勾着大崽,岑越高兴决定自己玩!

齐少扉贴近越越,缠着粘人的紧,撒娇说:“越越,阿扉也玩玩。”

“不要,我先玩。”

“越越、越越,那阿扉等一下下玩。”

岑越故意逗大崽,拨浪鼓咚咚响,齐少扉紧巴巴粘着,一会岑越换给阿扉玩,齐少扉可高兴了,拨浪鼓咚咚咚的响,说越越最好了。

不到晌午回去,人员都齐了,来时两车的货,回去时轻车只装了些府县玩的,吃喝都少些,毕竟天热不好放,有布料、头绳、胭脂,还有小孩子拿的玩具,这都是店里伙计给家里人带的。

岑越一见,高兴说:“回吧。”

出来近十天了,说回,大家伙都高兴,上车的走路的,出了府县直奔青牛镇,回去路上车里舒服太多,有软软的垫子有粗布单子被子,还有吃喝。

出了府县城,车窗帘子就卷起来,一路好风景。

来的时候都没这个感觉,回去时可能货卖了人轻松,再加上归心似箭,总觉得路途轻快,没来时艰难了。

走了三日,傍晚时就到了青牛镇边界处,休息一晚,明日中午就能到镇上了,众人都轻松,王掌柜还说:“都警警神,回去就彻底轻省了。”

大家便提起精神来,这夜在外头过夜,守夜的、看火堆的,不敢掉以轻心,终于熬到了天亮,启程!

青牛镇,齐家小院。

自打三少爷郎君走后,刘妈妈起先还没觉得如何,过了两天就开始操心担忧了,问梅香,你说到了没?梅香也没出去过,摇摇头说不知道。

后来是一院子的人都操心,盼着郎君三少爷平安回来。

“变蛋我按照郎君说的,腌了足足十天,一颗颗小心翼翼搬出来晒了三日,昨日小菊还跟我说,沉甸甸的,不晃动了,郎君这次做的肯定好了。”

“就等郎君回来敲开看。”

都等着人回来。

前头院子,自打王掌柜带队去了府县,齐老爷最初几天还是跑平安堂,只是后来不怎么去了,往姨娘院子待得久。

杜氏见状能咬碎了一口牙,却也没法子。

齐老爷到姨娘院子清静,耳边没叨扰声,多是坐一坐喝喝茶,不过有时候又叹气。林姨娘年长些,是伺候过夫人的,齐老爷多给林姨娘几分尊重,两人能说起话。

“老爷是担忧三郎君卖不出货吗?”

“倒也不算。”齐老爷实话实说,“那些药材也不贵价,咱们齐家虽不是大户人家,不过七八两银子的生意买卖,赔了还是能赔得起的,再加上老王跟着一道去,他经营买卖,出去跑,都是有经验的,我不担心这个。”

林姨娘正纳鞋底,闻言就笑说:“那老爷操心什么。”

是了,齐老爷一听敞快了,说:“再不济就是养少扉和他郎君在家中吃个饭,齐家有田有地有铺子,没得为这个发愁。”

“要是齐家都发愁,那田里刨食的人家可没得活头了。”林姨娘道。

齐老爷点点头,彻底宽了心,左右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老王跟着,不说赚多少,不赔不赚吧。”

这是齐老爷最初想的,岑越要是在做买卖这条路上没脑子,那老王盯着,赔是不可能,可能就是搭个路费进去,或是小赚。

去府县卖药材,没想的那么简单好卖,当初他随父亲也去过,处处受人刁难,受几家药堂医堂排挤,没法子的事,最后父亲收了心,不去府县,就安安分分在镇上守着齐家的铺子就成了。

只是……

齐家后继无人啊。两个儿子,傻的傻,年纪小靠不住,杜家那边还有个无赖,齐老爷想到此,胸口发闷,招了招手,林姨娘一看就知道怎么了,忙取了药丸递给老爷,一边给老爷顺着胸口,说:“老爷要宽宽心。”

晌午刚过去,齐老爷在林姨娘那儿躺着睡了会,隐约听到外头说话声,便醒了过来——其实人年纪大了,睡觉没那么沉了。

“怎么了?”

林姨娘说:“老爷,三少爷和三郎君回来了,听说王掌柜带的车队也都在家门外。”

齐老爷忙起身,只是第一下没起来,头晕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林姨娘赶紧扶着,问老爷怎么了,要不要用药。齐老爷半天缓过劲儿,说老毛病犯了,让林姨娘扶着他起来。

“真是年纪大了。”齐老爷叹气说了句。

林姨娘只说老爷正直壮年,要好好爱惜身体,一边伺候给老爷穿上外衫,系上扣子,送老爷出院门。

等齐老爷一走,影子看不见了,林姨娘才幽幽叹息,老爷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老爷说齐家以后难,可齐家有谁能想到她和小程这两个做妾的日子怎么办。

若是搁在大奶奶手里,老爷先一步走,她俩就等着被找个由头发卖出去……

没儿没女傍身,只能由人摆布了。

以前林姨娘都想好了,实在到了那天,她就喝药跟着老爷一道去了,不然一把年纪流落到腌臜地,不死也是死,只是可惜了小程年纪小,花儿一样的——

如今林姨娘升了几分希望,要是三郎君当了家,那最好不过了。

齐老爷到了正院,没瞧见杜氏,反倒齐少扉和他郎君连着王掌柜一道站在院子说话。

站在院子也没法子,杜氏话里话外说老爷没在跟前,下人去请了,不好请王掌柜进来坐。岑越听了:……

主要是杜氏话里意思是王掌柜是外男,可语气有些轻蔑,不把王掌柜当回事,或是故意给王掌柜下马威看——两人之前可能有过过节。

岑越见王掌柜不在意,那就是杜氏单方面对王掌柜有过节。

那就一道站着说会话吧。岑越同王掌柜笑笑说话,他和阿扉不急着回小院,总要见了老爷把事说清楚。不然他俩在大厅坐着,把王掌柜晾在门口,真不合适。

时下背景,卖身的丫头小厮,确实是地位低,主人家要是看重,那就是忠仆,后头待遇会提升。再者就是临时工,伺候人的,主人家也不会太高看。

可王掌柜这种就属于人才了,还是一心为了齐家药铺的下属,主人家但凡聪明些,多少要给几分体面尊重的——

尤其齐家不是官宦之家,就是个小地主家庭,没那么大规矩。

岑越之前觉得封建社会礼教森严,去了趟府县才知道,大盛还没刮起森严礼教这风,也没‘理学’,没裹小脚,皇家还有小叔子强娶嫂子这事,且百姓都知道,谈着呢。

所以杜氏话里意思不好见外男,那是借口,就是想给王掌柜没脸。

王掌柜虽不在意这个,但三郎君三少爷陪他一处站着说话,多少给了他颜面,王掌柜自然是高兴的。

见老爷来,见了礼。

岑越齐少扉喊父亲。齐老爷一看俩人都全须全尾,便说回来就好,没事回去歇着吧。

“老爷,这次卖货顺利,多亏了三郎君。”王掌柜立即说,又笑说:“一共卖了十七两半的银子。”

齐老爷顿时:!!!

岑越一听,知道王掌柜这是在齐老爷跟前给他做面子,净赚利益那就十两多,可王掌柜报的全部,乍一听,像是他功劳特别大,卖的特别多一样。

不愧是高级资深药铺经理。

说话就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