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克夫小夫郎

作者:路归途

八月中,姜二苗和姜大壮第一次去卖瓜时,因为俩人走得早,村里人没瞧见,下午俩兄弟回来时,村里人见了闲聊问了几句,无外乎‘干什么去’、‘才回来啊’。

姜大壮都不知道说啥,幸好回来路上,弟弟跟他交代了,村里婶子问起来,光点头就是了,原话是:反正你一直愣。

这会姜大壮就愣着点点头,旁边姜二苗先叫了婶子、大娘,再说去了一趟镇上,给贵人郎君送果子,剩下的卖了卖。

姜二苗认识镇上贵人这事,村里人都知道,六月时,那贵人还坐着马车到了村里,直奔姜家,虽说坐了会就走了,可村里哪见过坐车的贵人,当时大谈特谈一通,还好奇打听,才知道贵人是找二苗的。

姜老太话是:给二苗送种子来了,贵人爱吃山上野果子子,镇上没地方种……

原来是这回事啊。后来姜家几个媳妇儿跟村里人说嘴闲聊,众人才掰扯清,还是姜老大家豆豆生病时,二苗去镇上卖果子认识的贵人,也算不上什么交情,就是有个面面情。

“这也没啥,二苗一个小哥儿,人家是做郎君的,还真能当朋友不成?”

“可不是嘛。”

如今村里人听姜二苗说给镇上贵人送果子,心里更是肯定,人家镇上富贵人家郎君,就是把二苗当个跑腿的使唤。所以对姜二苗,众人没啥嫉妒羡慕,反倒觉得辛苦,贵人给了种子,得种得伺候,结了果子还要巴巴送过去。

“辛苦了,这大热天的跑这么一趟。”

“贵人给你们银钱了吗?”

姜二苗摇摇头,“我哪能收岑夫郎的钱”,又很高兴说:“岑夫郎招呼我们吃饭,对我们很好的,饭也好吃,还有肉!还租给我们桌子——”

他差点就说漏嘴,说卖果子这事,回来说好了,先不提卖果子,不然村里人得问,赚了吗,赚多少钱。

这咋说。

财不能露出来的。姜二苗想。当即是一笑,说和他哥先回了,下次说话,婶子大娘走了哈。

众人点点头笑呵呵的,等姜家俩兄弟一走,婶子大娘们才说起来,一个个啧牙的,说:“听见没?可怜的哟,给送果子,人留吃一碗饭,看看高兴成啥了。”

另一人说:“还是姜老太抠,孩子不沾荤腥,馋着饭。”

“给送果子吃个饭,诶呦呦。”

“剩下的果子说卖了?咋用一用桌子还要二苗俩兄弟花钱租?真是——难怪说,镇上人有钱是有钱更是抠门计较。”

至于姜二苗卖剩下果子赚多少钱,众人不好奇,就那几个果子,也就是镇上人没见过吃过稀罕买一买的,没几个钱的。

姜老大院子里,姜老太正骂人,姜二苗俩兄弟到门口都听见了,好像是骂三婶。

“……都分了家了,还没皮没脸的往墙上扒什么,哄着八岁的娃娃,你这个婶子当的还要啥脸。”

“咋滴你种了还是看了,啥就给你尝尝?前几个背地里偷摸杀鸡,鸡味都飘到我这儿了,咋没说给我和你爹端上一碗?现在踅摸后院菜地的瓜了,我呸你,你也好意思有脸要!”

姜三花眼眶有些红,看到大哥二哥回来了,当即喊人,姜二苗听阿奶骂声大概就猜出来了,摸了把妹子的头发,“三婶让你给她瓜了?你没给,她絮叨你了?”

“瓜都是岑哥哥的。”姜三花说。她不能给的,二哥走了,瓜田就她和豆豆看着,谁都不能摸。

姜二苗知道妹妹受了委屈,三婶说话惯会挤兑人了,说:“你别往心里去,今个岑夫郎还惦记你了,问你咋没来。”

“真的?”姜三花一下子没不高兴了,拉着二哥袖子问:“岑哥哥说我啥了?”

姜二苗说:“小院今天包了肉包,岑夫郎说上次三花想吃肉包,今个没来,不凑巧,要不是天气热不好放,还让我给你带肉包。”

姜三花虽是没吃到肉包,但听岑哥哥记挂她就很高兴了。

“你自己看背篓里。”姜二苗哄妹子。

姜三花忙跳着高去接二哥的背篓,姜二苗顺手脱了下来,比了个嘘的手势,姜三花眼睛亮晶晶的,小手把猪草扒拉开,里头是排骨是肉!

“哥!”

“拿去灶屋,小声点。”姜二苗还得给阿奶报账,是头皮发麻了,估摸阿奶得骂他。

姜三花吃肉的快乐就没了,先替二哥担心。姜大壮在旁跟妹子说:“还有我呢,先去灶屋给阿娘。”

“知道了。”姜三花抱着背篓进灶屋。

然后俩兄弟在堂屋,顶着阿奶劈头盖脸的骂。姜老太这次骂人压了声,说二苗主意正了,买啥大件不跟家里说了,挣钱了有本事翅膀硬了。

姜大壮说:“奶,是我要买的。”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我信吗?气都弱着。”姜老太先说了句,不过骂完了就不提了,说:“又是买肉又是排骨,指定是卖了钱了,也不过日子了,光顾着嘴上。”

“卖了多少?”

姜二苗说:“一百九十二文钱——”

“多少?!”换姜老太愣住了。

姜二苗不用掰指头,今日这笔账他记在心里,一路回来盘算了许多回,当即说:“一百九十二文,给岑夫郎十五文,租的桌子刀用,还剩一百七七文,排骨便宜,到了傍晚了,十二文拿了两斤,肉要贵些,十一文一斤,还剩下一百五十四文钱。”

愉!曦.

说着钱袋子放桌上了。

姜老太半天才反应过来,皱着眉,问:“外头知不知道你们卖瓜?”

“我提了嘴,说给岑夫郎送完,剩下的才卖,大家也没问我卖了多少钱。”姜二苗一五一十说:“我想着菜地里还有瓜,时不时给岑夫郎送一送,剩下的我卖了,村里人迟早要知道我们卖寒瓜,遮掩不住,不过能遮几时遮几时……”

姜老太听着二苗的卖瓜经,是心情复杂,二苗是聪明机灵,可一个没成家的哥儿,老想着做买卖,还做的好,也不知道以后好歹。

“成了,你心里装着好歹就成了。”

后来两兄弟时不时背瓜去镇上,姜二苗也没遮掩,说天热瓜放不住,给岑夫郎送一些,剩下的他们卖了。村里人都知道,就是有人好奇姜二苗兄弟俩卖瓜能赚多少,是不是赚大钱了,其他人都会哂笑而过。

“就姜老大家后院那块菜地,能种多少结多少?”

“我看着,就是跑个腿,主要给镇上贵人送瓜,剩下的换点钱买个肉,没闻见姜老大家灶屋时不时飘肉味?就是卖瓜换的。”

“这倒是,每次俩兄弟去镇上送瓜,回来就闻到香味,小娃娃们嘴馋,赚的几个银钱,全进肚子里咯。”

村里人以前觉得姜家没分家,人多势众,田地多房屋大,即便不关他们的事,但背地里也有人也红,如今姜家分了家,姜老太隔几天骂骂几个儿媳妇,有人看的乐呵,觉得姜家‘散了’。

而姜二苗结识贵人,那贵人对姜家看着普普通通,没啥大帮助。

再说卖瓜,这瓜也赚不到大银钱,全送肚子里了。

村里有酸有见不得旁人好的,也有真心实意觉得二苗可惜的,你说大热天的忙活了一个多月了,结果钱没存到,全进肚子里了,这吃有啥好,还是存钱好。

可人家屋里的事,外人也说不上来。不过说着说着,姜二苗嘴馋这话给传出去了,姜二苗过了年十六,按理开始踅摸婆家了,谁家想要个贪嘴的小哥儿啊。

姜母听了外头言语开始发愁,时不时的叹气。姜老太听了一早上的叹气声,没好气说:“什么福气都让你叹没了。”

“娘,我操心二苗的婚事……”

“那是外头人不知道二苗的好,你当娘的,还不知道你儿子心性?每次辛辛苦苦卖寒瓜回来,要真是馋嘴了,那在外头镇上吃完,两手一抹嘴,村里人谁晓得?”

姜老太继续说:“为啥买肉带回来,那还不是娃儿孝心,知道家里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给补补油水。”

“我知道他好,可婚事,娘你就不担忧?”姜母难得跟婆母说句直话,也是操心多了。

姜老太一顿,她也操心,不过面上说:“二苗还小,还能留一两年,慢慢踅摸吧。”

“整个大庙子村,谁家哥儿姑娘能有二苗有本事。”

光一个多月卖瓜,赚的都快一两银子了。姜老太没说银钱数,只是心里默默想,实在是不成,只要夫家人好,就是陪嫁三五两银子都成。

姜二苗不知道阿娘阿奶替他想啥,背着背篓去山上去了。

寒瓜卖完了,菜田的草莓快下来了,到时候这些草莓就不卖了,一大半给岑夫郎送去,他看出来了,三少爷也爱吃这个,那时候天气凉一些,能放个几天,剩下的他家吃了。

就是寒瓜明年得多种了……

镇上齐家小院。

“二苗寒瓜卖完了,一时不来,别说我还盼着过来玩。”刘妈妈说,时不时来人,小院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梅香说:“他妹子也好,又乖又懂事的,小菊爱跟着玩。”

最后一次来卖瓜,姜二苗兄弟俩就把三花带来了,因为瓜少买的人多,后来有几乎那都是早早定下的,就定一个瓜,知道最后一茬没了,还可

所以最后一趟基本上没啥卖的,姜三花又想来看岑哥哥和齐哥哥,姜二苗就带上了。三花自己走的,也没让人背,就是来回慢了些,俩兄弟也不急,走走歇歇。

姜三花七八岁,又乖又懂事,最主要是能玩起来。

岑越齐少扉带着三花,还有小菊打沙包,玩的最后嗓子都快喊哑了,梅香对这个游戏现如今没什么太大激情了,小孩子三花第一次玩觉得可好玩。

小朋友快乐氛围一带动,齐少扉也有点‘斗志’了。

当时是岑越齐少扉一队,姜三花和小菊一队,玩到后头,谁也没让着谁,那是特别的‘气势汹汹’,战况激烈,打的难舍难分。

最后还是夫夫队以一分赢了。

齐少扉可高兴了,抱着越越就喊赢了赢了,蹦蹦跳跳的。岑越脸上带着笑,也高兴,后来做了一大桌吃的,招待朋友,只是第二天起来就不成了,喊腰疼,背酸……

“为了赢,太拼了太拼了。”岑越说。

齐少扉心疼,跪坐在床边着急问越越怎么办,岑越翻身,哄大崽给他按按捶捶,骗了大崽一顿按摩,总算是好了许多。

这个暑假过的热闹又开心,灼热的暑气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齐老爷心情也好,因为桃源乡的两位哥哥要来了,为此齐家上下打扫卫生,还要给远道来的长辈客人腾地方,齐老爷特意吩咐林姨娘,说:“大哥二哥要住正院。”

正院地方大,正屋五间,左右侧屋各五间,灶屋底下人都在后头住着,如今是杜氏在东侧屋第一间,齐少修在西侧屋第一间,林姨娘就试探说:“两位伯伯来,要是带孩子,那孩子安排西侧屋,跟少修住一排。”

齐老爷点点头,正理,还很开心说:“让他们兄弟几个亲近亲近,多年没见,少修怕是忘了几个堂哥了。”

“东屋的话——”林姨娘有些迟疑,倒不是她帮杜氏说话,而是如今来了客人,还是男性长辈,要是和杜氏住一排,总归是有些不太好。

齐老爷也想来这一遭,眼底里不掩饰厌恶,说:“杜氏就搬回来,还住她的屋。”

“知道了老爷,我去安排。”林姨娘说道。

底下人收拾的收拾,杜氏知道自己要回正屋住,也没多少高兴猖狂,听林姨娘给她安排回去,恨恨说了句,你一个妾现在猖狂了,安排到我头上了。

林姨娘不愿和杜氏起争执,就客气说是老爷安排的,她听调动,大奶奶要是不愿意,她去回了就是。

杜氏便不多纠缠,转头骂小丫头还发什么愣,赶紧收拾啊。

林姨娘出了正院直奔小院,她得给三郎君说道清楚,别起了误会,以为她帮衬杜氏如何。岑越听林姨娘来意,还有些诧异,林姨娘也太过小心谨慎了,一笑说:“杜氏住东侧屋,或是正屋,都是继室。”

齐老爷看在齐少修面子上,不会休杜氏的,所以在哪都一样。

“郎君心里肯定想我怎么这般小心谨慎,不是我信不过郎君,只是做妾的日子难,过去我一人就算了,如今小程还有未出世的孩子,老爷近些日子身体……”林姨娘不知道怎么说。

林姨娘是聪明人,两人打交道,给他递橄榄枝,岑越接着,彼此心知肚明,如今林姨娘挑白了话,可见齐老爷身体真的坏到了——让林姨娘不安起来。

“前些日子,老爷吐血了。”林姨娘攥紧了帕子说。

岑越沉默了下,林大夫时不时来家里给齐老爷把脉,但具体如何,林大夫对他们只说老爷身体一如往昔,还不错等话。

“请桃源乡的两位长辈来,也有那方面的意思,我是这么猜的。”林姨娘把‘老爷身后事’含糊过去了。

林姨娘都如此坦诚,岑越也直说:“爹看重我几分,想让我管齐家,但也不会全交到我手里,肯定要制衡,齐少修再如何那也是齐家子嗣,断不会想着,靠我心软,让齐少修日子好过,以后大了,再顺顺当当给齐少修分家业。”

“未来的事谁说得清?还是得白字黑字,长辈见证下,看着给分好。我呢,就是个暂时管理的工具人,给老齐家子嗣守家业的。”

岑越说着齐老爷的想法,这也不难猜的。

客观制衡,齐家的家产不会姓杜,自然也不会跟他姓。

“郎君可是生气了?”林姨娘听三郎君后头话音有些不痛快。

岑越没说生不生气,而是说:“我嫁给阿扉,齐家的银钱解了我家的困,我和阿扉感情好,不管齐老爷留不留什么东西,我照顾阿扉我心甘情愿。”

林姨娘把这一番话在心里嚼了几遍,大致是懂了些。

“要是到了那一日,两位姨娘想跟着我们三房过日子,我和阿扉肯定欢迎,这是真心话。”岑越道。

林姨娘便笑了,说:“那肯定好啊。”

“跟着郎君三少爷过日子,就是吃糠咽菜,也是强的。”

岑越一听,笑了笑,不至于到如此地步。林姨娘也笑,只是给三郎君露个底儿,坚定表个态度。

后来林姨娘回到了院子,跟小程把这话说了,“……三郎君有自己主意,怕是不想由着老爷摆布的,也是要是辛辛苦苦忙活,回头是给杜氏母子赚钱花,那也是糟心……”

“我都跟着姐姐一道。”程姨娘道。

不然她还能去哪里?

正院拾掇好了,灶屋也采买了一通,桃源乡大爷二爷终于坐着车到了——自然不是有车棚的车,就是村里的架子车,方便拉庄稼粮食的。

牛师傅早早在镇子大门口守着,看到了大爷二爷就回去传信。

这日略有些下雨,地上湿漉漉的,齐家大门敞开,不仅齐老爷,就是怀着身子的程姨娘也出来了,大家站在门口,等了也没多久,远远的两架骡车来了。

一前一后,车板上坐着人,前头拉马绳赶车的。

齐老爷一看,眼眶发红,上前迎了几步,口喊:“大哥、二哥。”又说:“咋还是你们亲自赶车。”他说完就有些后悔。

“又不是你这个大老爷,请人赶车。”齐宏说。

车板上裹着被子盖身上的大爷皱眉喊:“老二!”

“知道了,哥。”齐宏看三弟脸色讪讪,也没低个头,说刚才话冲了。

齐老爷不在意这个,讪讪笑完,高兴说:“二哥还是老脾气。”又跟大哥说:“劳两位哥哥跑一趟了,这天下雨,快进屋回家歇歇,怎么嫂子都没来?”

“一把年纪了,一副老骨头架子,一来一回颠簸折腾,我就说不来了,家里还要留人,你这儿我和齐宏过来就成了。”

齐老爷眼眶含泪,说辛苦两位哥哥了。

“成了,爹也没在,快把你那猫尿咽回去。”齐宏看不惯三弟这副模样。

齐老爷笑呵呵的一乐,转而又有些失落,“是啊爹没在了,我也快了……”

“你说那什么话!”车板上齐盛呵斥了声,“才多少年纪,说什么晦气的,我如今快七十了,还能夏天收庄稼,你那,还有的活。”

齐老爷就笑笑,说大哥身子骨硬朗好事。

车到了齐家宅子门口,之后也少寒暄,因为雨势大了,齐宏排行第二,底下人喊二老爷,这人脾气直,说话也直,先说都下雨,别接了回去说话,又教训弟弟,说小弟妹肚子这么大,咋还站外头。

众人就进屋了,齐老爷亲自扶着大哥,不过岑越看,齐大老爷的面色红润,说话中气足,比齐老爷看着身子骨还好。

人群中唯独杜氏咬了咬牙,把二老爷喊程氏弟妹给记在心上了,一个姨娘,什么弟妹,程氏也配!

到了正院堂屋,站的站,坐的坐。齐老爷请两位哥哥上坐,这会一一介绍人,齐盛先问少扉呢?

齐老爷让三儿子上前,让大伯伯瞧瞧。

“旁边站着是他夫郎,今年春娶进来的,我信上写了。”齐老爷说。

齐盛一双老眼却不昏花,一眼就看出少扉双目还是懵懵懂懂的干净,不由心底叹气,爹啊爹,没法子,造化弄人,可能老齐家就没这个富贵命吧。

又去看旁边站着的,观面相双眼,倒是干干净净,不像藏奸的。

齐少扉岑越喊大伯伯,齐盛点点头,说好,你们好。

“你们成亲,我和你们二伯没来,如今见面礼一道补上了。”齐盛说。身边二十多岁的大孙子就上前,从怀里掏出红布包递过去。

齐少扉看越越,岑越接了,笑说:“我和阿扉谢谢大伯、二伯了,会好好过日子的。”

“好啊,好。”齐盛跟大孙儿说:“你该喊三叔三阿叔的。”

大孙子就喊了人。

“不给他见面礼了,都多大小伙子,一来一去的客气什么,都是一家子。”齐盛先说。

岑越:……他还真没备上见面礼。

当即是谢谢了大伯。

“少修呢?学业如何?”齐盛问三弟。

齐老爷让四儿子上来,让大伯伯二伯伯瞧,一边说:“这孩子念书随我了。”

齐宏一听哈哈大笑,“随着老齐家了,都不是读书的苗子,也亏是弟妹在时,少扉随着许家了。”

“大伯二伯,我会努力读书上进的。”齐少修说。

齐盛瞧出这孩子面上带着些愤愤,肯定是被打趣羞恼了些,就点点头也夸好孩子,说读书上进,也主意身体,别太累了云云。

之后也就程姨娘能得了两句关心,然后就是见齐盛齐宏带来的儿子、孙子,三个老兄弟坐在一道给孩子捋排序,谁让分了家了,说起这个又牵扯出以前的老事,是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旧。

“……吃饭,吃饭,不说我都忘了。”齐老爷招呼灶屋上饭菜,一边说:“外头冷,大哥二哥,少宁、晓峰来,咱们到里头坐着吃。”

少宁是二老爷齐宏的小儿子,排字少字辈。

晓峰是大老爷齐盛的大孙子,排字晓字辈。

刚才闲话时,大老爷还说,这个‘晓’字,爹在时给晓峰亲自取的,也不知道啥时候少扉的娃儿能跟着……说到这儿,大老爷就不再问,聊起别的了。

岑越后来反应过来,这一茬按道理是该‘催生’流程,但没继续说,想必齐老爷给两哥写信,也说了杜氏给齐少扉下药这事。

之后就是分开两桌吃席,齐老爷要让侄儿、侄孙跟着一道坐主桌,也就不讲究什么辈分,大老爷又叫了齐少扉、岑越过去,说位置空,一道坐,齐少修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二老爷就喊,少修也一道。

岑越是看出来了,二老爷齐宏有时候说话直不好听,还怼齐老爷,但心肠是真的好,对小辈有包容心。

反倒是杜氏,同两位姨娘坐到了一处,面色再难受,也没办法。

按道理,杜氏是继室,死后跟齐老爷埋一道,进齐家族谱的,结果一个‘夫人’坐不上那一桌,反倒是岑越去了。杜氏心底打翻了五味瓶,她隐约猜出来了什么,只是之前不愿意想,现如今一想就怕就惧,若真到了那天……

饭桌上也没什么大话题,说庄稼说收成,说娃娃的婚事,家里哪个姑娘要嫁人了,哪个孙子要娶妻……

两兄弟在桃源乡虽是分家了,但一个村子,田多地广,也是殷实富裕的富农,家里子孙人口多,说起这些来,不愁没话题。

齐老爷就听着,脸上偶尔露出羡慕神色来,叹气说乡里日子真好,真是自由自在的。

“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不成,你咋不跟我和大哥换换日子过?”齐宏饮了几杯酒,说话更是直。

齐盛叫了二弟全名,齐宏也没咋收敛,反倒说:“本来就是,当初分家时,爹让咱俩回去,他小子拿了镇上大头,成了老爷了,有人伺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躲在他儿子后头,吃完了媳妇儿的福,吃儿子带来的福气,谁让咱们没有摊上这好事呢。”

“如今说种田好,桃源乡好,他那一把骨头,下不了几日田,就知道叫苦了,现下说这个话,是羞谁呢!”

岑越:……用眼光瞥到阿扉是吃瓜吃的很认真,岑越给大崽碗里夹了筷子菜,意思多吃饭吃菜,大人的事情,咱们先不听了。

齐少扉一看碗里有东西,是越越给他夹的,忙低头认认真真吃饭,不听了。

饭桌上一下子泾渭分明似得,齐宏何尝不是借着酒劲,把当年受到的不公委屈说道说道,如今不是真想分什么家产——家早分完了。

就是觉得爹不公平,这个弟弟揣着明白还跟他们俩在装。

可恨啊。

“你得了多少,自己心里明白,这会说种田好,不怪你二哥拿话噎你。”齐盛说了句,先给二弟舒舒心里那堵气,又说:“我和你二哥如今都这把年纪了,要真是记恨你,没放下,也不会上来看看。”

齐老爷听得满面羞愧,双目含泪。

“爹给你留东西,其实后来我们也想明白了,不是给你,是给齐家以后,是给齐家见不到影,摸不到的未来。”

“爹想的好,是见过地里刨食的苦,才想着让齐家子孙后代改头换脸,只是咱们齐家没那福气,受不住,也不说怪谁,谁都别怪,爹在地下肯定也难受。”

老人家当时是抱憾去世的。

这番话说到齐宏心里去了,齐宏面上脾气发了,被大哥宽解了,也不像刚才那么直那么冲了,好声好气跟三弟说:“我日子好着,粮食够吃富足着,没啥不好的。”

“你操心太多,宽宽心,别走到我和大哥前头去。”

齐盛:“……”

齐老爷感动,抹了把泪,点点头,说:“就这么混日子,这些日子我感觉好多了,不像前头时,老出不来气,借哥哥的话,我还等着小儿子出来,到时候大哥二哥给娃娃取名字。”

之后就是吃吃喝喝,说话聊天,过了晌午,两位大老爷喝多了,自家儿子孙子扶着,到了东屋去歇。齐老爷倒是红光满面,也带着酒气,可一股精神奕奕感觉,还关心问了问程姨娘身子如何,孩子闹没闹。

程姨娘笑说孩子乖,没闹。

“乖就好,少扉娘怀少扉时,肚子里也是乖的。”齐老爷带着酒气说,“这娃儿肯定是个好的。”

人群角落中齐少修闻言,目光像是淬了毒一样,透过人群死死盯着程姨娘的肚子看。

岑越留意到了,跟蕊红交代,让蕊红这些日子寸步不离跟着程姨娘,留心一下齐少修,别让齐少修近身。

至于灶屋的饮食,姨娘院单吃,有林姨娘看着,齐少修没那么长的手能伸进去。

两位大老爷来齐家,齐老爷心情好,每日都很开心,精力充沛,只是可惜,这几日天阴阴沉沉的,时不时下雨,即便这样,天不下时,齐老爷就说带俩哥哥孩子去镇上逛逛,就是连齐少修进学堂,这几日都停了,说是歇一歇。

齐少修整日在家,倒是乖巧,嘴也甜,喊着堂哥、晓峰,叫大伯伯二伯伯,大家伙对小孩子那是戒心低,也包容。

这一日还没走出齐家门,回廊上先乱了,程姨娘脚滑了下,摔了——

“……幸好蕊红垫在身体下,只是程姨娘也惊吓到了,肚子痛了起来,林姨娘说发动起来了,翁大娘在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