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克夫小夫郎

作者:路归途

十五时,乡里有热闹瞧,赶集会的,还有皮影戏、敲大鼓、扭秧歌、舞狮,都是各村出的人,从晌午过后敲敲打打,一直到傍晚,点着火把,驱散黑夜,热热闹闹回家吃了元宵,年就过完了。

早上是集会。

赵婶自己滚了一圈元宵,白胖白胖的,里头是花生黑芝麻核桃仁,用猪油包的,油香甜糯,这东西不好多吃,加上大,岑越早上吃了四个就差不多了。

阿扉可喜欢吃这个,吃了七八个。

岑越:“一会去集市上,没肚子吃了。”

齐少扉大惊失色,是看看自己空着的碗,在摸摸自己肚皮。岑越得意一笑,说:“我一会赶集上再吃点别的。”

“诶呀越越太聪明啦!”齐少扉巴巴说。

岑越看的发笑,面上正经说:“一会我买了吃食,分你一口,让你尝尝好了。”

“越越对阿扉好好哦。”齐少扉拿脑袋蹭越越。

早上二苗约了他们赶集,他们都是外乡人,今年在桃花乡安家,第一次过年,没瞧过这等热闹,岑越还叫了两位姨娘一道去瞧热闹。

“小越哥!”

姜二苗声在外头响起来。

岑越先应了声,姜二苗背着竹篓进来了,说:“你们好了吗?”

“你吃过了吗?”

“我和长峰想着去集上吃。”姜二苗说道。

齐少扉就露出个‘失算’的表情,岑越看的想发笑,说:“你们等我们一下,穿了衣裳就走。”

“不着急的。”

齐少扉急急忙忙穿大衫,可见是想出门玩。

他们出了门,热闹还是在乡里中间位置,还未走近,远远的就听到有敲锣的声,咚咚咚的,村里家家户户带着孩子都去凑热闹赶集会。

也幸好是老天爷赏脸,前两日雪停了,但温度低,还有着积雪,要是太阳出来积雪化开,路就很泥泞了,如今走起来还行,除了有些滑。

路边就有摊子,有自家搓的元宵,这个可以买回去尝尝,已经空了一大半了,可见有的人家是不想做——毕竟做起来也是麻烦,红糖、猪油、花生核桃,这些都贵价,单买糖花银钱多,人家做好的虽是贵一些,但买上十个,回去煮一锅,一人尝个一两个,咂摸咂摸味,过个节。

活的鸡鸭不提,熟食的话,那就是黄米甜糕,用小竹签扎着一根,圆口大,薄薄一片,两文钱一片。还有炒蚕豆,用油纸包着,这个略贵一些,不过量也多,四文钱一包。

热乎乎的包子,挑担子的馄饨,还有猪油土豆,拌着辣椒面。还有烤货,什么烤玉米、板栗、红薯,这些都是地里长得,家家户户都有这玩意,所以卖的不贵,一两文就有的吃。

姜二苗是空着肚子来的,没一会就拉着寇长峰挨个吃。

俩队伍走散了也没事,各玩各的,也自在。

岑越也买,像是包子馄饨他就不吃了,买了黄米糕,分阿扉一半尝尝,黄米的味道,一股淡淡的饴糖味,不是特别浓郁的甜,是食物本来的香味,还有红豆。

不错。

猪油土豆,土豆先是过半熟,然后用猪油炸,才出锅的香喷喷,外酥,里面软软的,拌着盐辣椒面,好吃。

齐少扉虽是喜欢吃甜的,但尝了口这个就说好吃。

两人吃了个遍,就是板栗都买了一小包,混着蚕豆一起,一路吃吃喝喝,还有皮影戏瞧,那前头围了许多小孩,俩大人就站在边边上,皮影戏讲的故事听起来耳熟。

“咋这么耳熟,这个盛将军……”岑越喃喃。

齐少扉说:“越越忘了,咱们第一次去府县在茶楼里听过的。”

大盛开国高祖盛将军。

岑越想起来了,点了点头,继续看,看完了那皮影戏前头有个大木箱,是里头放什么的都有,什么玉米、红薯,还有粗粮馍馍,放银钱的也有,少。

讲皮影戏的是一对祖孙,孙儿七八岁大,老者观面相年迈,结束了,不停点头哈腰鞠躬。

岑越让阿扉给放了五文钱。

齐少扉是很认真把钱放在老者手里的,那老者一看,笑的感激,就要鞠躬,齐少扉摆了摆手,说:“好看。”

岑越看到那老者愣了下,带着阿扉离开了。

那皮影戏做的精致,虽是颜色泛旧,但老者说起来故事来,不带磕绊,很有激情,惟妙惟肖,是好看。

晌午时回家吃了饭,姜二苗和寇长峰没回去,嫌他家路远,就在小越哥这儿用了一顿,下午时热闹,敲锣打鼓,俩位姨娘抱着称心也出门了,大家就远远看着。

程姨娘怕女儿害怕,还捂着女儿耳朵,但没想到称心是眼巴巴探着身子往热闹处瞧,程姨娘差点没抱住,吓了一跳,说:“你这孩子,差点栽倒了。”

“她小孩子家家的,光看热闹,哪里知道轻重。”林姨娘说,又逗称心,“姨姨来抱抱称心,你抱了一会,累着了。”

程姨娘便让姐姐抱称心。

过了一会,人多冲散开,不过俩位姨娘都带着人,只是没多久,俩人抱着称心回去了,岑越后来知道,原来集会上,程姨娘看见了程家人,对方显然也认出她来,说了几句话,不知道咋程姨娘就生气,抱着称心回去了。

岑越是听梅香说的,具体的梅香摇头也不知道。

“蕊红嘴严,不说这个。”梅香说。

岑越则说:“主人家的事,她嘴严好,尤其是两位姨娘和称心有关的,咱们都是外人。”

梅香道知道了。

结果第二天,林姨娘抱着称心串门到了他们院子,说起来了。林姨娘能说,那就说明程姨娘也知道。

“这事本不该我多嘴的,可小程心里有疙瘩,昨个儿见了她娘,她眼眶也红了,可——”

“不是我偏帮小程说话。”

岑越一听这个就笑了下,林姨娘本来准备一肚子话,一看郎君笑,便不解。岑越说:“你一说不是偏帮程姨娘,这后头话就是偏心了,这也没什么,要是我和阿扉,那我无条件信阿扉帮阿扉,我们才是一家人,干嘛要为了什么‘理’帮外人说话。”

林姨娘听得是心里感触,也不说面面话了,说:“这世道女子活着艰辛,尤其是生养的,那说起来,道一千说一万,纵使程家再不对,也会说句,她是你娘,生你下来,有什么错处。”

“可小程的苦外人哪里知道。”

“我起初怕郎君听了,会觉得小程冷心冷肺不孝顺,才打个铺垫,没想到郎君一番话——”

“咱们自家人,不客气这些。”岑越道。

林姨娘点点头,才说起来,“小程是恨家里的,那时候所有人都逼着小程委身恶邻,明知道那恶邻动手打老婆的,前一个就是被打死的,她家里人胆小怕事,拿了她顶锅。”

“娘啊爹兄弟姊妹,都怕事,让她出嫁平息灾祸。”

“小程说,她当时拴房梁的绳子都备好了,打算吊死。”

“不提给老爷做妾这事,卖身为奴的妾,也就是遇到了老爷,如今随着郎君和三少爷过了几天好日子,就不能说程家人之前做所作所为都是对的,为了小程好。”

岑越蹙了下眉,“昨个儿有人这么说程姨娘了?”

林姨娘点了点头,“她娘见了,先是泪眼汪汪说想小程,说多年没见,都大变样了,还夸称心模样好,这会小程还没说什么,到了那句‘你日子过得好,当初嫁给齐老爷多好’,这哪里是嫁啊,那分明是卖。”

“小程当即是脸色一变,她家里看不出来,她娘还要抱着小程哭,说你现在是富贵模样,吃喝不愁,都羡慕你,你兄弟日子就不好过了,女儿你拉扯拉扯家里。小程才发了脾气,没忍住说:我给齐老爷做妾,卖身为奴,是你们卖了我,我现在还是奴,拉扯什么家里,我反正没有程家,就一个齐”

“反正骂了一通。”

岑越听明白原委了,俩位姨娘卖身契他早还回去了,这会是:“想让我对外演个厉害的?尤其是对程家面硬一些,不要他们上门?”

“郎君,这个是不是于你名声有碍?”林姨娘头疼,“我和小程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别的,她家里人之前没找上门,胆小老实,可以后日子久了,出门赶集,要是有心蹲,总要蹲到的,到时候拉拉扯扯,对方一哭一求,让小程怎么做人。”

“不如就说我俩是齐家的奴,由着郎君管。”

林姨娘说到这儿,是心里过意不去,“这般是把郎君推到前头,替我们俩顶着事了,做了那恶人。”

为了程姨娘,林姨娘自身没什么事,如今都绑在一块豁着脸求郎君来了。可见俩人感情真的和睦真的好。

“这有什么恶不恶人的,都是一家子人,一道过日子,程家要是来上门,说些什么求些什么,程姨娘不想见,我挡了回去就是。”岑越不在意道。

哪里过日子都是这样,要立足要立威,即便是行善事,也要有分寸尺度的,不然一味地老好人,那就是人善被人欺的下场了。

岑越倒是期待程家来上门,他做一回‘恶人’。

后来开年,天气晴了些,程家人真的上门来了,拎着篮子,程母是带着儿媳,抱着孙子,老的老小的小,可怜巴巴老实模样来敲门。

齐家大门敞开,不过两位护院回来了。

守门的护院问了谁,程母胆子小吓得厉害,磕绊说了来意。

护院左右看了眼,让在门口等,他去回话。

“娘,二姐真的会见我们吗?”

“她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知道她也想着家的,那会都哭了,你二姐一贯的刀子嘴豆腐心,再说当初家里实在是难,如今比跟着咱们过苦日子强。”程母絮絮叨叨的。

她男人没来,自然是要脸面。

什么事她出头,都说儿女欠了娘的债,二妞如今指头透个缝,这青黄不接的时候,都够家里糊嘴的。

岑越听到护院来报,“还真是来了?”一副跃跃欲试模样。

“梅香你先去姨娘院问问程姨娘见不见,不见就我出去打发了。”

没一会梅香回来,说程姨娘说不见,由着郎君处置。

岑越便起了身。前几日林姨娘来找,说的那些话,岑越听了齐少扉也在当场,岑越向来不瞒阿扉什么事情,不管阿扉听不听得懂。

齐少扉确实是听不懂,不过他会看越越表情,越越这模样一看就是兴奋,不由也跟着站起来,“越越,你要打架吗?”

“……我表现的去干架模样很明显吗?”

齐少扉点点头。

岑越说:“不打架,人家婶子带着孩子,就是做恶人也不是打架动手这道理,我去说一些难听话。”

“我也去。”

“你一会不要开口,看我脸色行事。”

“知道了越越。”

其实程家人真的要是愧对女儿,觉得当初种种情况下,逼得女儿卖身给一老头子做妾——也就是齐家门风好一些,没那些污糟乱事。

说句难听的,卖身为奴的妾,主人家打骂不说,还可以转手赠送他人,随便糟践。

程家人现如今光看程姨娘光鲜亮丽,住大宅子,丝毫没有设身处地替程姨娘着想过,也没觉得内疚真的知道错了——如今还推诿,觉得程姨娘日子过得好,也是他们当初逼的一把,错有错着,让程姨娘享福了。

真是有意思。

程家人就没内疚反省过的。

一家子老实窝囊人,看着可怜,对谁都可怜巴巴摆出一副苦相来,外人看见了,道一句老实人可怜啊,可当爹娘的护不住孩子,还推着孩子出去顶锅。

如今孩子日子过顺了,不能老逮着一只羊毛薅的。

这事真是——

岑越出去,程家人在大门口赏景廊上,一见他都站了起来,程母是点头哈腰畏畏缩缩,说:“我是来找我女儿的。”

“你女儿?我家丫头多,你是找哪个?”岑越问。

程母慌忙摆手,磕磕绊绊说:“不、不是丫头,是主子。”

“齐家主子,这宅子就我和我相公两个正经主子。”岑越也不想为难程母,说:“你是说我们宅子里的程姨娘?”

“对对,是程姨娘,我闺女,我生的。”

岑越笑说:“那敢情好,我之前听说了,姨娘是被卖进来的,在齐家十几年了,从没见过她娘家亲人找过,还以为没亲人。”

“有的,有的,我们就是程村的。”

“倒是近,婶子还是念着姑娘,母女情深,姨娘卖身契我现在拿着,当初我爹买姨娘花了十五两银子,如今我这宅子养一大家子,本来日子过得紧巴,如今婶子想闺女了,要是接人回去,一家团聚,那我给你一个便宜,十两银子如何?”

“也不是谁来买我都卖人的,全看你想女儿想的苦。”

程母一愣,忙说:“没、没,不赎人,没那个银钱,我就是想见见闺女,十几年没见了,她都没见过她弟弟……”说着说着就是抹泪哭着。

“我家五妹还小,她要看孩子,见不了人,天寒风冷的,别给五妹染了风寒,你们回吧,要是拿了十两银子来,当初程姨娘怎么进齐家后门的,如今怎么给你家送回去。”岑越说到这儿,问:“姨娘进门时我没在,是什么都没带吧?”

“程家给闺女陪了什么嫁妆?虽说是做妾,你们这么疼爱女儿,肯定给闺女带了什么体己吧?”

那是什么都没留,十五两的卖身钱,还全留在了程家,程家赔给恶邻银子,自己留了银子,反正一文钱没给程姨娘,程姨娘从家里走时,就是一身粗布打了补丁的衣裳。

程母结结巴巴面色难,只哭,只求,是不走人。

岑越就生了气,“我好话一通说,看你年长叫你婶子,还给你抹了五两银子,哭是什么道理?你要见人,拿钱来说,不然回吧。”

“关门,程家人记住了,以后不许进不许开门。”

大门关上了。

程家人在外头哭了许久,是大人哭孩子哭,引得附近齐村人瞧热闹,一问缘由,程母不说旁的,哭哭啼啼只有一句:“我家闺女在里头做姨娘,我想见一面,问我要十两银子……”

“嚯,见一面就要十两?”

“不对啊,齐家不是这样的人家,尤其是齐家郎君,那是面软心善的,之前邹大夫开义诊,还是齐家郎君提的。”

“你是不是学错话了?”

程母慌乱支支吾吾,众人一看,这人肯定没说实情,只是确实是哭的惨,孩子还小,不由劝说你们快回去吧,人家不给开门,别到时候惹得齐家人恼了,赶你们走。

年过完才没几天,这在人家门前哭,又不是哭坟,惹得晦气。

最后程母还是走了,没两日,乡里就传开了,有说齐家心善的,也有说齐家地主老爷欺负老实人,人家程家的丫头嫁给齐老爷,怎么说也是他们的长辈,这程母那也是长辈的长辈。

赵春花买菜听到这儿,是当时就冲那人哈哈哈大笑三声。

那人被笑的恼怒,问你笑什么。

“笑你没见识,还什么长辈的长辈,程村那家子,也敢空口白牙戴高帽,说是我们家三少爷郎君的长辈的长辈?没把人牙都笑掉了。”

“他家当初卖女儿,知道啥叫卖不?那就是齐家的人,任打任骂任发卖,我家郎君那才是齐家的主子,操持家业打理齐家,他家腆一张脸说进门就进门,说见人就见人,他们家算哪门子的正经亲戚?”

“不是说想女儿吗?我家郎君都说了,当初他家卖女十五两,这会算十两,他家拿不出来,有啥好说的。”

赵春花就差呸一口了,“齐家正经亲戚,要么姓齐,桃源乡的大老爷、二老爷,我们三少爷郎君的伯伯还在,要么姓岑,郎君的哥嫂伯伯叔叔,要么姓许,三少爷外家外公可是做官的。”

众人一听,做官的?倒吸一口冷气。

“没听说还有旁的亲戚了,可别乱攀扯。”

赵春花说了一通,只骂程家卖女,并未多说程姨娘如何,挎着菜篮子回去了。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最后才闹明白,这齐家那真是跟着他们这些村里院子可不一样,门道咋这么多呢。

“人家出门都是有丫头跟着的,想进门那还有丫头传话。”

“可不是嘛,你刚没听还有当官的外公。”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都是外家了……”

“那也是当官的外公。”

后来这话就传开了。有件小事,隔了一日,赵婶嫁出去的女儿走的侧门,敲门找娘,赵春花还奇怪,这不年不节的咋上她的门,是不是闺女被欺负了?

不能够啊,上次主子盖宅子,她那一手,闺女婆母连着大嫂,那是不可能欺负闺女的,更别提现在曹罗领事做……

曹妹子见了娘就哭,吓得赵春花要紧,问也不说话,就喊曹罗来,是不是赵二欺负你了?娘和你哥给你做主云云。

女儿一听,这才说清楚。

“娘你辛苦了,为了我们卖身到齐家,我性子柔,端不起来,让你挂心,还操心我……”

赵春花这才知道,女儿听见她说的那些话——程家卖女,主家能打能骂能发卖,女儿说她赞银钱要给她赎身。

“赵二知道?你婆母知道?”

“没跟婆母说,我们攒的小钱,慢慢的就够了。”

赵春花是含着眼泪笑,摸着丫头脸蛋,她拉扯俩孩子如何艰辛如何难,很少哭很少流泪,这会是一肚子的感动。

“你娘我没白活,齐家多好啊,郎君待我好,待你哥哥也好,管吃管住,那是程家人拎不清,老想着占一些程姨娘便宜,他们怎么就不想程姨娘处境呢,要真是心疼闺女……”

“好孩子,你和赵二把日子过的好,我就安心了。”

赵春花脸上是骄傲的,她养的闺女平时性子柔,可骨子里还是像她的,也知道孝顺她,都是好孩子。

所以当娘的为儿女做什么,那都是心甘情愿的。

哪里像程家人?

坏处时想着卖女儿,有好处时,又想着吸女儿的血。

程家这事后来是不了了之,岑越也不在意乡里对他骂了没骂,是否说他刻薄——说了也好,无所谓。

二月初,小邹大夫租车到了乡里。

邹长青带了些衣裳,还有一些吃食,说:“我娘和婶母做的,幸好天冷了些,东西都能放,没坏,你们快尝尝吧。”

岑越一看竟然是肚包肉。

“先前你家来卖香料,我抄了一份回家,我娘和婶母琢磨着做法,如今这个越来越好吃了,想着让你们也尝尝,虽不是贵价东西,但滋味不错,别介意。”

岑越自然不介意,高兴还来不及,说:“小邹大夫远道来的,今日我下厨,做一桌给你接风洗尘,咱们就尝尝肚包肉。”

肚包肉热过,切开,岑越还调了个辣椒面,可以沾着干碟,也有蒜水的……

其实空口吃就很香了,半点不腻。

“对了,梅香你跟曹罗说,跑一趟王家村,跟王大壮说邹大夫来了,让他背着他娘来。”岑越想起这事来。

梅香应了话,就去侧门院子找曹罗。

此时天麻黑,曹罗一个男人家不怕,都不用打灯笼,直接跑着去王家村,找到了王大壮一家说了情况。

“……我们郎君说,要是病急,不怕晚上耽误什么,你背着你娘跟我走,要是不急那明日大早过去。”曹罗说。

王大壮是感激涕零,就看他娘。

“明个去,都这么些天不在意这一晚,别打扰了齐家,再说邹大夫才到,也得歇一歇吃个饭。”王母说。

曹罗话传到了,便点头能回去回话了。

所以说村里老实人也分,像是王家也是老实本分,但知道好歹念着恩情,替旁人想,程家也说是老实人,可日子过得就不如王

第二日一大早,王大壮就背着娘去了齐家,王母没让媳妇儿和女儿跟着一道过去,说过去人多糟嚷了齐家的地方。

那时候雪刚化,一路泥泞,脚下都是泥巴,进了贵人的地方,那是一脚一个泥印子。

到了齐家门口,王大壮还蹭了蹭脚下的泥,这才敲门的。

门就开着,护院一看母子二人,直接放行,说:“我们郎君吩咐过了,直接去会客院,邹大夫就在那儿住着,我带你们去二道门。”

到了二道门,推开就是回廊,护院给指了路,“中间那扇大门,别走错了。”

“欸欸。”

王大壮背着母亲去了会客院,正不知道如何说话,邹大夫见了人,招手让二人进来,“去我屋里,他们正上课识字。”

小苏夫子还没来,但放了一寒假,岑越叫二苗来回顾之前的功课,顺便商量下什么时候播种子——

学习要有学习样子,都去教室,互相提问背字,默写。

厅里难着呢。

“你说三少爷给你娘按了这里?”邹长青问。

王大壮点头,王母忙说:“我那会腿动弹不得,连个感觉都没有,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亏了三少爷给我按一下,我有了知觉……”

“我不是说三少爷按错了,就是有些惊讶,这个是对着的。”邹长青道,他看出母子二人紧张,以为出了什么岔子。

王大壮同他娘皆松了口气。

邹长青把这一处放下先不提,给老人家看腿,说:“你这腿伤时日久了耽误了些,药油肯定没好好用,不过药油治不了根本,这样吧,每日你们过来,我给你们艾草针灸再敷上药油。”

“差不多半个月到一个月就能走路了。”

“只是日后天气冷了要注意。”

母子二人忙道了谢,王大壮问了银钱。

邹长青说:“诊费还是不收你们,只收艾草和药油钱,针灸也给你们免了……我住在齐家,吃住齐家,答应了岑老板帮乡里百姓做义诊的,你们要谢,谢他吧。”

“自是两个都要谢的,齐家郎君心善,那时候留了我们……”

后来王大壮天天背母亲来齐家看病,不过时日调了些,邹长青先给齐少扉针灸完,再给王大壮母亲看腿,齐少扉脑袋还是艾草味,坐在一旁缓一缓,看着小邹大夫治腿。

一晃十多天,小苏夫子来了。

天气晴了许多,雪早都化开了,原本泥泞的路晒了几日,总算是好走了些,地里开始忙活起来,锄草的、犁地的,马上要播种了,前期工作得做到位。

岑越带着人都下了田,开春三月多草莓、西瓜都要种上。

这日照旧带人下地。

桃花乡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进来,若是单马车也没什么稀罕的,最主要是这赶车的身上穿着衙役的差服——

每年粮税官带着衙役来收粮,百姓们都见过。

虽说这身衣裳有些不一样,可大差不差,那就是衙役穿的啊。

马车所经过之处,乡里百姓见到了,纷纷退开来,等车影瞧不见了,才敢说话,“这才三月,衙差怎么来乡里了?”

“我瞧着往齐村方向去了。”

“赶紧跟乡长报个信,别是粮食今年要早交。”

“啥,今年粮税三月就交?这是要逼死人了。”

“快去说三月要交粮税,不交的要死人。”

……

这话传的越来越离谱,可百姓们不懂这些,听了心惊胆战十分害怕,纷纷往村长家里去,问个清楚明白,没一会是九个村长都知道这消息,火急火燎往乡长家跑,乡长也出来了,几人一瞧,话一对。

“谁说的三月交粮税?”

“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乡长你收的消息,忙过来打探打探。”

乡长自然是摇头,就没听过啊。

有人就喊说:“刚不久有两辆马车来乡里,赶车的穿着差老爷衣裳,往齐村去了,三毛子就说是不是收粮的,跟那收粮的差爷穿的差不多。”

乡长一听面上也紧张了,还安抚百姓,“先别急,我去看看,来的是哪位,什么事。”

王村村长说:“往齐村去,那就跟咱们几村没关系。”

围观百姓一听,当即是安心了不少。

众人是往齐村去,还未走到,齐村人先说了,“是齐家三少爷外公派人来了,许大人的儿子来看外甥,听说是从舟山府县来的,许大人升了官,做县丞呢。”

“舟山府县在哪?”

“县丞是啥?”

“小些声,在府县当老爷的。”

“原来赵春花没说错,齐家三少爷还真有一位当官的外家,这外家也没远,真上门看外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