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克夫小夫郎

作者:路归途

“齐家又招人了?先前不是二十多人了。”

“听说是一起装了车,齐家郎君要去府县了。”

“齐家地里长得果子怎么这么多?你说要是换成粮食多好啊。”

“听说一亩田是摘了两回了,如今还有一些小的。”

“这得多少斤啊。”

具体的村里人怎么知道,不过看齐家租了那么多车,隔几日就往外头运,想必地里果子长得好,结的多。若是庄稼粮食,这么多了,村里人肯定羡慕坏了,可换成果子只有可惜的。

果子又填不饱肚子,吃那玩意干啥,还贵。

“贵是贵了些,但滋味好,真的不一样。”

“你吃过?还买了?”

“还是偷摸去地里顺的?”

最先说话的那人立即是瞪眼,“我咋可能去地里顺,齐家那地白日里有人看着,夜里还有一条狗,说狗我看倒像是狼。”

“那果子是我家隔壁王大壮妹子在齐家当工人,人家管饭的,有一天管事说谁给收拾一下锅碗,没人动,就那王家二妞老实,说她收拾,结果收拾完了,管事给了一篮子,说不让白收拾。”

“诶呀齐家人真是不错啊。”

“洗个碗还给果子?”

“人家送王二妞的,你家在吃到了?”

这人怪不好意思的,“我家孙子淘气,嘴又馋,见人家吃果子问是啥,人家王家也好心,顺手给了两颗,孙儿尝了一颗,说好吃,回来还闹着要。”

“啥滋味?”

这人摇头,他也没尝出来了,难不成跟孙儿抢着吃吗?“我就想,问问齐家还有不有得卖,问问价钱,要是便宜了,买一些……”

“诶,老王一道去。”搭话的是好奇齐家果子田许久了。

于是两人就一道,大中午的顶着热,到了齐家门口观景台,那里头是一张桌子,还有大木桶,旁边放着粗瓷茶碗。有个年轻壮汉在那儿坐着。

“劳驾问一下,齐家的果子卖吗?”老王先开口的。

护院招呼:“老丈先进来坐,日头毒,你们要多少,我去问人给你们拿。”

若是一人肯定胆怯不敢上前,如今老王来买果子,后头看热闹的就跟了两三个,这是一伙人壮了胆子,一个进了观景台,其他人都进去,连廊虽说是四面通着,但好歹日头直晒不到。

回廊是有栏杆能坐着的,一人拘束不好意思坐,先搭话:“以前邹大夫就在这儿坐诊哈。”

“是啊。”护院顺手给舀了清凉茶水,请几位喝一口水。

“使不得。”

护院说:“没事一口水而已,我家主子说的,来者是客,没什么的。你们用着,我去喊人。”

“诶好好。”这几人是端着碗,拘束应话。

护院一走,几人才敢喝口水,有人说这水咋凉飕飕的,另一人说泡了薄荷叶子吧还挺好喝的。

几人面上三言两语说着话,心底不约而同想,齐家门户虽是高,也严,但是好像主人家很随和的。

蕊红在外头,听到护院说村里几个老丈来买果子,当即是心里有些数,想了一二,说:“拿一篮好的,拿一篮子次的。”

次果子那是个头小,或是磕了一些,但都好着呢。

护院说:“这几位老丈一看就不富裕,估摸是不会卖好的。”

“那也得给客人看看挑一挑,由着人家选,别到时候说咱们瞧不起人,看人下菜给了次的。”蕊红说道。

护院当即是点点头,懂了,一手一篮子的草莓。他心想,难怪郎君提携蕊红梅香,让人家做管事,确实是心细,想的周道。

两篮子果子拎到了外头桌上。

原是坐着喝水的老农们纷纷起身,又是打招呼,不过不知叫这个面嫩的女娃娃啥。蕊红是先笑,她面上有疤,如今浅浅一道,但笑起来不狰狞,反倒是有些平易近人——

若是颜色太好了,有时候看人光顾着瞧你脸了。

蕊红这笑也是练着出来的。

“各位伯伯好,这俩都是草莓,大的这篮子,一斤在咱们村里卖,那是八文钱一斤。”

老王听得有些心疼肉疼了,这么贵价啊。

“这边的小一些,也有带点不好的,可能要尽快吃,放不住,这个便宜,四文钱一斤。”

蕊红看也知道,老丈们都是节省过日子的人,怕有人碍于面子,当即是给递台阶,说:“可以尝尝,俩个味道其实都是一样,地里一样长出来的,就是大小,这小的还熟的透些,更甜一些,大的生点方便运。”

“要是自家拿回去吃,我们果田就在村里,每次少买点,半斤也成,当天吃了也不怕放。”

老王越听越是心动,“还能半斤的买?”

“是啊,等过些日子寒瓜下来,也是能切着卖的。”蕊红说着,取了两个让老丈们别客气都尝尝。

老王一尝,天气热,刚喝了几口薄荷水,那是冰冰凉凉的,这会果子进口,一下子酸酸甜甜的,他还没吃过这个果子,那个大的都舍不得吃,可大家都在,便几口下去,再吃小的。

“这小的是甜。”

“那我来半斤小的。”

原是跟着老王瞧热闹,如今是喝了齐家的水,吃了齐家的果子,哪里好意思不买,反正两文钱,这个果子确实是好吃,而且小的果子半斤个数也多,回去娃娃们都能尝一颗。

于是纷纷掏了钱,这个半斤那个半斤。蕊红是给拿着装,一边秤了称,嘴上说:“下次再来买的话,您们带着碗盆,再给你们送一两,只能是这个小的。”

这绒绒草编的篮子要运货装的。

老丈们自家吃,都在村里,端个碗盆多方便,还有人说:“那先别给我放了,我家近,我回去拿碗。”

“那我也去。”

“我也。”

这两文钱半斤,如今多送一两,多好。于是纷纷不怕走路,回家拿了碗盆,蕊红便放下东西,笑着相送,不怕客人不来,本来就是买卖自愿的事,不强买强卖的。

过了好一会,这次除了老丈,是家里的娃娃们都跟着跑来瞧热闹了,原是午休时间,蕊红没回去,就在门口候着,一看来人多,还拿了小果子递给娃娃们。

“哪里使得,娃娃这么多。”老丈不好意思。现如今不觉得齐家果子贵了,人家多好啊。

蕊红笑说:“各位都是来买果子的客人,给家里娃娃吃一口试吃一下没什么的。”

一个娃娃一个小果子,都舍不得吃,小口小口咬着,说好甜、好吃、咋这么好吃。

馋嘴模样。

不过没人笑话。

蕊红这次给秤草莓,就是她说的,两文钱六两。这些老丈都是这个数,没多要,蕊红也不嫌钱少,郎君说了,做买卖哪里嫌钱少的道理。

这一日晌午日头火辣些,也挡不住抱着碗、盆回去的娃娃们脸上高兴,叽叽喳喳的说:“爷爷,果子真好吃。”

“回去就吃。”老丈慈爱的抬着粗粝的大手摸摸孙儿头顶。

两文钱,比买糖划算,给娃娃们甜甜嘴。

后来齐家果子两文钱这事传开了——先前这果子都往外头运,看着气派,没人敢问,如今听说两文钱就能买六两,这也不贵啊。

“不是那大的好的,大的要八文钱,这小的熟透的不好运,在村里那是四文钱一斤,自家拿了碗盆来装,那就是半斤送一两。”

“那我家要是买一斤,是不是给送二两啊?”

“……去问问?”

反正听着便宜,这果子也不是天天吃,尝个味吧,还没吃过呢。

乡里的市场就这么被打开了,每天都有人来买草莓,虽是半斤一斤的要,但是避免了运输、包装,都是买的小的次一些的,这对岑越来说,是一个双赢的买卖。

蕊红和梅香就轮流着在齐家观景连廊那儿做买卖。

有时候有些不太好,有伤的——会送一些买多的主顾,或是常来买的人家,人家花银钱买的,不管大小那都是好的,坏一点的可以送。

反正乡里乡亲很喜欢,到后来都说齐家果子好。

娃娃们也喜欢吃。

这日四十位工人大早上就到了齐家的果田里,岑越把家里都安顿好了,决定两个护院都不带,都留家里,如今前头有买卖,虽说现在都说好,就怕有人起了矛盾,故意找茬,有护院看着,他也安心。

一早上先是装了三辆车,曹罗和赵婶出发去桃源乡、云苓镇了。走的时候,还不到晌午,岑越看日头不过十点左右。

去府县阿扉要跟他一块,小邹大夫也说借此机会回去,想请教赵大夫,针灸半年已有,可齐举人的伤还是丝毫不见起效——

其实还有件事,邹长青没说,齐举人对行医有天赋,乃神童,只是可惜如今心智如孩童,受了拘束。

“郎君行礼都收拾好了,这些是不是少了些?”刘妈妈拿了包袱来问。

岑越说:“如今送货,先简单些,备个垫子就好。”

“好好。”刘妈妈答应上,其实不想三少爷也跟着去的,那边路远,送货要赶时间,怕是夜里也赶路,如此颠簸,三少爷不如留在家中——

只是她问也不用问,就知道三少爷是要跟着郎君一道去的。

早两日,吴掌柜去桃花镇又租了五辆车,两辆是坐人的,还有三辆送货。

这日吃过午饭,下午地里一通忙活,到了傍晚时,十七辆车,装了一万多斤的草莓都齐了,连着两辆坐人的车,一共十九辆车,不再齐家停留,往南出发。

蕊红给发完了工钱,今日辛苦了,郎君说多给五文,今日就是二十文,拿到工钱的皆是一愣,而后喜不自胜,今天确实是,从头忙到尾,都没咋歇息。

工人们有捶着腰的,有擦汗的,虽是累,却都舍不得,问:“蕊红管事,以后还要人吗?我是后来的,后头还要我吗?”

这是最后一批名单叫上的。

“地里还剩一些草莓,寒瓜也快下来,那也沉一些——”

“我们力气大,不怕累和沉的,以前下地搬苞米也是我。”妇人急了道。

蕊红说:“别急婶子,我说不上来,反正田里还有寒瓜要收,等我们郎君回来了,要是要人,都会喊的,自然先紧着干活好的。”

“天不早了,各位都早早回吧,今日辛苦了。”

众人只能点头先回家,把钱都收好,回去路上还在聊,“我瞧地里还有些草莓,到时候也要摘的吧?我都熟练了,再叫旁人不划算。”

“应当是吧,反正谁干活好,谁偷懒,人家肯定看在眼底。”

干活勤快的不怕,说给偷懒的人听。

有人自是懊恼,咋忘了后头还有呢。

“说是十五文都觉得多,男人们盖屋子一天才多少,今个竟然给了二十文钱。”

“人家那果子都盖棉被哩,运到外头肯定值钱。”

“再值钱那也是果子,难不成能卖二十文不成?”

“管齐家郎君卖多少,反正以后要是摘草莓、摘寒瓜,都叫上我就好了,这干个几日,家里买盐能吃俩三个月呢。”

盐是官家卖的,哪处价钱都一样,是除了糖,就盐贵价了,可老百姓吃饭不能不吃盐的,因此就是贵,月月也得买。

齐家大门紧闭,地里的草莓都是青疙瘩拇指小的,就是有些根青尖红的也不多了,都是小小的,齐家有丫头,有两个管事,之后肯定不用她们摘。

能歇几日了。

确实是如众人猜想,岑越压着车队走后,齐家大门后门侧门都关了,就是第二天,前头观景连廊买卖不断,那也是第二道门拴着,有个护院帮忙。

白日里,梅香蕊红会带着青丝、绿团、小菊下地摘,都是早起闻凉,草莓田找漏网之鱼,每天早上摘个三五十斤的,断断续续能卖一天。

傍晚天麻黑收了摊,门户紧闭,两个护院一个守前面,一个看后面,姨娘院子门户紧闭,谁都不出门的。

去丰禾府县赶路急。

傍晚装完车,当夜是不停歇,走了一路,早上略歇了歇,吴掌柜安排的,喊着说:“都别嫌搬货上下累人,你不歇,骡子马也得歇,快快,小心些搬货。”

货搬下来,骡子马就轻省了,吃吃草,喂了水。

人赶车走了一夜,这会也困得厉害,吴掌柜却说,休息一个时辰,都打盹的打盹,醒醒神。一个时辰后,吴掌柜便喊了起,装车的,搬货的,继续上路。

车夫们自是小声抱怨两句,但没人敢说出来,都是小声嘀咕,跑这一趟也太累人了……

可到了晌午日头最毒辣时,吴掌柜找了阴凉处又让卸货,这次歇息一直到了傍晚,还给货拿了树叶盖着,让去河边打水,给淋一淋。众人是没睡好,一夜半日就眯了不到一个时辰——还有搬货呢。

如今是饥肠辘辘,啃着干粮,各自找树靠着睡,外头草多树多,蚊虫也多,可没法子啊,不过有一点好,大白天的,睡觉踏实,在外头也不怕。

这一歇时日久,是人睡骡子马也睡,到了傍晚天色阴凉了,吴掌柜喊起,赶路,他听见有人故意嘀咕声,便大声道:“各位都是老车夫了,走南闯北的,这点活,这点夜路算什么。”

“我只是话放这里,我家主子老板田里果子各位也见过,以后用车的机会多,你们跑散活,是恨不得给车里装满压结实,虽是短途,跑一趟挣几个钱?”

“这次合作的好,以后少不了,车队只多不少,都是固定的营收,各位一年往家里拿辛苦钱是稳妥的了。”

比起零散拉活,有一日没一日,一年要是稳定跑长路,拿的是定数,起码心里有个底。吴掌柜这话一说,嘀咕人声就没了,都各自算账呢。

要真是跟齐家合作搭上了,以后去府县,听说以后还要跑北雁郡,一个夏日不得挣四五两银子——齐家还给管饭管干粮的。

而且那地里东西多,要是一趟送不完,再跑一趟,这银钱——

众人心里惊骇,要是光靠给齐家送货,赚了银钱,平日还拉什么散活,其他时候都能回家歇息了。

当即是没人埋怨,下了苦力搬货,众人车多人多,走夜路打头有老把式带路,怕什么。于是继续赶了一夜的路,其实晚上走的快,白日里有人有村子,夜里没人说话,静悄悄的,都想快一些快一些。

如此走了三日到了丰禾府县。

岑越对吴掌柜调度安排能力很是信任,到了丰禾府县大门,直接分道扬镳,岑越送小邹大夫进来,二是留了八车草莓交给吴掌柜。

“郎君和三少爷路上当心。”吴掌柜拱手,也没多少客气话,说:“一路走来,王勇、赵立二人,一个年轻一个老练,郎君可以交给他们二人办事。”

岑越:“府县买卖交给吴掌柜,祥和酒楼掌柜与平安堂有几分面上交情,草莓先送他一些,由着他帮忙联系贵客。”

吴掌柜道知道了,面上难得有些复杂,“不如郎君在府县,我带车去北雁。”

“不了。”岑越摇摇头,“我想去北雁探探路。”

吴掌柜便不多说,北雁是生地方,郎君第一次去,把丰禾留给他,还有熟人做打点——想到此,是郑重作揖,请郎君三少爷走吧,不必担心。

岑越看吴掌柜虽是没说完话,但面上就差立了誓的果断,其实他不担心丰禾,香料打开一角,让他看到丰禾市场百姓对吃食上的追求,八车的草莓肯定没问题。

他带着剩下的九车货,继续走,去北雁。

吴掌柜提的赵立王勇二人,王勇年轻,十八九岁,还未成婚,是一股子拼劲儿,很能吃苦,人也听安排吩咐,听说骡车的钱都是借的。

赵立年长,三十出头,去过北雁,为人圆滑却跟吴掌柜一般,不是狡猾人,就是车夫赶车时日久了,看得多,有时候是笑呵呵应付过去,不同人生气摆脸色,算是车队里的老大哥了。

这车夫,拉货卸货,风吹雨淋,都是十八九二十多的壮小伙,三十多那就算年岁大了——像牛师傅那般是少见,牛师傅是主人家的车夫。

一路往北雁,赵立带队,众人都习惯了吴掌柜安排的夜里行车赶路,因此如今照旧,又是走了六日多,赵立来说:“岑老板,傍晚时能到北雁,但怕进不了城了,九车货重了些,不如开箱,把坏的丢了,咱们轻车上路跑的快一些……”

要是进不了城,那就得再耽搁一晚了。

“不急,进不去就在城外睡一夜。”岑越道。

众人赶路,最后还是没进到城里,留在了城外,赵立叹气,说:“差一点,分明门还没关,见我们队伍是关门关的快了。”

自然了,队伍多,门口守卫兵卒子要检查,要看路引户籍册的,嫌他们车多麻烦——车一看就是行商的,也不是大官,自然是快快关门了。

岑越:“卸货休息吧。”

北雁郡不愧是郡,城门高耸威严不说,外头同他们这般过夜的不少,一看都是外地赶路来的,不过车队没他们多,都是小贩,这几个小贩便上前结实。

“你们是送什么的啊?”

赵立不说话,王勇也不吭声。

小贩扫了一圈,是眉头皱着,他看到一个年轻夫郎,莫不是年轻夫郎挑梁子做买卖?等他看到旁边那位着长衫的男人,当即是眉头松快,迎了上去。

“这位老板好,同是在外头过夜,出门在外,你们车多,借个方便,肯定不打扰你们的。”

齐少扉懵了下,看越越,这人跟他说这么多什么意思呀?岑越看了眼对方,这人想‘借个方便’,都不自报家门,半点诚意也无,便笑笑说:“你凑过来借方便,我们也没什么话,不过自己东西要当心,要是夜里睡着丢了货,我们人也要看货,管不过来的。”

“哈哈好。”这小贩笑了两声便又回去了。

原来是个夫郎当管事啊。

这般的小气,不凑就不凑呗。

夜里众人卸了货,王勇喊了几个兄弟轮流守夜,见几个小贩都围着他们外围,王勇问岑老板,管不管。

“先紧着我们的货,要是有宵小摸过来,发出一声喊换人轮班就成了。”至于外头小商贩因此醒不醒来,出门在外连这点警戒都没有,那他们也没法子。

夜里和衣入睡,岑越想了一路到北雁如何卖货,如今到了北雁,就睡在城门外,心里反倒一片安宁,靠着阿扉,说:“睡吧。”

“知道了越越。”

这一夜,王勇喊过几次换班了,声挺大的,吵醒了人还被嘟囔了让小一些声——岑越听出来,就是那位想‘借他们力’的不知名小商贩。

第二日天不亮,岑越便醒了,这是日夜颠倒以来第一次睡得好觉,外头有人吵吵嚷嚷,说他货丢了一些,问谁偷的,没人应声,这人就是昨日找岑越那小贩。

“老板,城门开了。”

“装车进城。”岑越道。

那小贩一看那夫郎老板顿时是想质问,同在一处,你们看货怎么不顺带帮他看看啊,可一看旁边都是壮汉,只能打消了,嘟嘟囔囔说一些难听话,什么夫郎做商贾就是小气云云。

旁边其他几位商贩看不下去,说:“人家昨夜有喊换班的,这么大声你都没醒,你还喊了什么?别吵吵了吵死人了,还怪人家?”

“那、那他怎么不叫我。”

“初来乍到,都是生地方,为啥为你得罪地头蛇小混混?就是那小偷再不起眼,你那货又不是人家的货,管你干啥。”

“是了,没点道理可讲,小兄弟你第一次做买卖吧?这行不适合你,还是早早回去吧。”

“你凭什么说我不合适!”小商贩就差跳脚了,气得脸涨红。

他家做商贾买卖的,爹娘却看重大哥,不就是大哥是嫡子,他是姨娘生的吗,如今非要把买卖做成了,给爹看——却是不说,他前头的几个庶出哥哥,同是姨娘生的,也是在家得了重用,或是管账,或是进货,或是分了一间小铺子。

唯独他……不成器。

几个老江湖也瞧出来了,这小商贩年轻气盛,脸皮还薄,听不进劝,肯定是家里情况不错,养坏了,哪里是出来做买卖的,像是当少爷,还不如两手空着被家里养,省的败坏家业。

岑越一行已经进了北雁郡城大门。

门口兵检查过路引,看过户籍册,见是举人家的,眉目略略松了一些,没那么严了——虽说只是举人没当官,但也不是没功名在身的白身,谁知道背后有什么关系,因此都客气着,问过车里装了什么。

岑越答果子,看门兵让拆开一箱看看。

“开吧。”

这九车货,到了如今已经第十日了。岑越没打开过,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王勇起了钉子,一揭开木条盖,接着是麦秸秆编的盖子,一股说不上来的酸味。

“这是你们的果子?都烂了吧?天这么热。”士兵一看捂着鼻子让进,不管了。

王勇:“岑老板这都坏了?”

“没事,盖起来走吧。”岑越等收拾功夫,问看门兵,北雁郡最热闹的地方在哪里,要是卖果子,给谁交摊位费。

看门兵给指了路,说:“北雁郡大着呢,寻常买卖交易那是在西市,东市住着达官贵人,北市是普通老百姓那儿,我看你们这烂果子还是去北市,捡吧捡吧,便宜了卖。”

“要是去东市,小心冲撞了贵人,味冲的。”

“东市有酒楼吗?”

“有啊,也有买卖铺子,不过多是贵人在,你们还是别跑去了,就你们那果子,闻着味我都不吃。”

岑越谢过,摸了银钱递给对方,那守门兵摸着有十文呢,还挺高兴,只是一看车队走的方向,这老板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咋瞧着往东市去了,人家贵人什么没见过,怎么可能买烂果子……

错了错了。

岑越一看那烂的模样,就知道他的果子怕是一半一半的坏了,赵立来说,租个便宜客栈先安顿,想办法再卖,岑越点头。于是一行人先找客栈,岑越花了大价钱,请小二送热水,吩咐说都擦洗擦洗,有干净衣裳换上,没有就算了,吃了饭,一会验货,下午有活。

“?啊?”赵立都摸不到头脑。

岑越刚是一路打听一路问,他自然不是头铁往东市跑,门卫说话对着,要真是冲撞了做官的,他们赔钱吧,但也不能随便找个消费地段不高的。

最好是那种热热闹闹地段,且还有一些贵人出入那边——寻常百姓有,贵人也有。

还真有,东市、西市交界处,有个瓦舍,那边管的不严。

瓦舍可不是妓院,在北雁郡,这地是演艺场所,表演杂技的、弹琴奏乐的、舞蹈表演,瓦舍旁边有酒楼、茶楼、商铺,不同于街边卖艺的零散表演者,瓦舍里更精湛,更挖心思去琢磨新杂技、表演。

这片门口街道两边,零零散散时常见货郎,也有卖艺的,想碰一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哪位贵人,手指头露个缝打赏打赏,就能让他们家一月糊嘴了。

瓦舍最热闹的时候就是傍晚了。

这一日,这片来了十辆马车,一瞧就是外地的,不过都洗的干干净净,头发也梳的整齐,衣裳虽是补丁旧衣,但好在没什么臭味,相反还有股皂荚的味。

头发洗过吧?

“车子停了吧。”岑越说。

赵立不知岑老板要做何,但他就是个车夫,老板说什么他应什么,便都停了车。

“卸货。”

开始借地卸货。

“开箱。”

就是连旁边卖艺往脑门上叠碗的,这会都有些分神,想看看,这旁边人是干啥的——

岑越:“我们是桃花乡齐家果园的,日夜兼程来北雁郡卖果子,今日刚到,如今嘛给大家表演个砸果子。”

草莓是一格一层码,一层直接还铺了麦秸秆编的垫子又包着布,是开了一木箱,众人好奇看,岑越一看全坏了,说:“砸了,捣碎。”

“老板?”

“砸吧。”

……

瓦舍里,有人喊:“外头有个商队疯了疯了,听说是从北面赶车赶了十天来郡里,拉了一车什么草莓,如今是在门口开箱,坏一层就砸一层,如今全捣烂了。”

“那不得赔死了?这大热天的,果子能好?”

“可不是嘛,听说都是夜里赶路的。”

“也不是全坏了,我看砸了一箱,这么大,码的多多的,结果就一盘好着,其他的全坏了。”

“还真有好的?”

“就一盘。”

“听说是个夫郎老板,这会开第二箱了。”

“真砸了假砸了?”

“真的啊,我都闻到味了,其实果子红艳艳的到好看,就是坏了,可惜了。”

“人家好的果子,真是漂亮,没见过。”

“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