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克夫小夫郎

作者:路归途

齐少扉被困在梦中,他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这是哪里,只想着找越越,可那个他,不听他的话,光听阿娘和爷爷的话了。

爹也没死。

爷爷送他出了镇子,含着眼泪挥手,他爹站在爷爷后面,张着嘴说什么,车里的他听不见,背后的景致被拉的远远的,很快小的看不见了。

【三少爷坐好了。】

车外头牛师傅说话。

车厢里墨玉说:【三少爷安心,以三少爷才智,明年回来就是另一翻天地了。】

这个人好生,他不认识的。齐少扉想,但他知道这人叫墨玉,刘妈妈刚才说了,说这是墨玉路上照顾他的。

他想说你能不能放我回去,我要去岑村找越越。

可什么都发不出音。

【三少爷好勤奋,又读书了,那您看书,我去外头坐着。】墨玉说话往车外去,坐在车架上。

齐少扉一个人在车里,摇摇晃晃摇摇晃晃。

他没有看书,他想越越的呀。

齐少扉很是烦恼,这个地方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呀。

半夜时,岑越迷糊醒来,先摸黑去摸旁边阿扉,是对上阿扉一双眼睛,黑夜里,阿扉的眼睛很亮,清澈的亮。

“越越!阿扉终于见到越越了。”

齐少扉声音都带着透亮高兴。岑越听了,觉得声比之前状态要大一些,心里也略略安心,是藏不住的温柔,说:“睡醒了?饿不饿,我给你备点粥吃。”

“阿扉不吃粥,阿扉要看越越,不然一会见不到了。”

齐少扉伸着胳膊去摸越越,岑越把手递过去,两人手紧紧握着,岑越略高了些声喊梅香。

梅香在外间软榻上睡着,以前岑越齐少扉不要下人守夜伺候,如今齐少扉病着,岑越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梅香守几晚。

外头点了蜡烛,岑越一看光亮就安了心。

“越越,阿扉要去考试了。”

岑越回过目光,“什么考试?你就在这里呀,没有考试。”

“好像是做梦。”齐少扉现在分清了,他抱着越越,听越越说话,这才是真的,当即点了点头,认真说:“太好了,是做梦。”

岑越笑了下,摸了摸阿扉头发丝,声音跟哄小孩子一样,“做梦不怕,我一直都在呢。先起来洗了脸刷牙,吃一口热饭,好不好呀?”

“阿扉要看着越越吃。”

“好啊,我陪你一起吃,我也饿了。”

齐少扉开心起来。

外间梅香敲了下门,岑越让进,小菊是端着烛台先放下,梅香把砂锅里温着的肉粥端了上来,小菊去拿碗勺,很快就备齐了。

因为齐少扉一天大部分时间在昏睡,岑越怕营养跟不上,在路上时吃饭不方便,也是用空间泉水和参煮的粥,或是加些鸡蛋花,如今到家中,那就是放肉糜。

做了咸口的肉粥。

岑越给阿扉穿好衣裳,阿扉浑身没什么力气,“梅香小几搬过来,在床上吃。”

“好。”梅香忙去搬小几。

齐少扉又陷入迷迷糊糊状态,好一会说了句:“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岑越怔了下,看向阿扉,“阿扉?”

“越越,这个是《中庸十四章》,何为君子。”

岑越一头雾水,觉得奇怪,但他点了点头,说:“这话回头阿扉仔细说给我听好不好?”

“好。”齐少扉点点头。

岑越给阿扉擦了手脸,端着漱口的让阿扉先漱口,小菊递了痰盂过来,等简单洗漱后,岑越说:“我喂你吃好不好?”

齐少扉有点点害羞,喃喃说:“阿扉都大了,阿扉是君子了——”

“君子也要吃饭的嘛。”岑越端着碗说。

齐少扉眼睛是迷迷糊糊的,听到越越声又亮晶晶的,然后点了下脑袋,“越越喂。”

啊呜一口。

岑越给喂了半碗粥,期间一直跟阿扉说话,但越到后面阿扉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一会背书,一会喊墨玉,等半碗喂得差不多了,齐少扉是极力的挣着眼皮,说越越,阿扉要睡觉觉了。

“漱漱口,不然蛀牙。”岑越把茶盏递到阿扉嘴边。

齐少扉咕噜咕嘟漱口吐掉,刚做完这些,就困得眼皮子抬不起来似得,只是手还紧紧抓着越越衣袖,嘴里喊越越,很轻很轻喃喃声说些什么。

岑越低头凑过去,隐约听到阿扉说做梦、不怕、越越。

他拍了拍阿扉的背,给阿扉掖好了被子。

“郎君,您用一些吧,刚都照顾三少爷了。”梅香新盛了一碗粥递过去。

岑越:“端到外头吧。”他小心翼翼的起身,梅香小菊端着小几先去了外间,岑越穿好了衣裳,拿着烛灯远了些,别晃着阿扉的眼。

到了外间,岑越三两下把粥喝了,漱了漱口,一路回来没怎么睡个踏实安稳觉,到家了虽然还操心,但确实是睡得不错,心里安慰了些,因此这会吃了宵夜,精神来了些。

“什么时候了?”

梅香看着外头月亮,估摸说:“郎君还没到子时吧?”

“我去隔壁院子看看。”岑越想到刚阿扉说的那些话,他心里有些揣测,想跟着邹大夫说一说问一问。

要是邹长青睡了,他在回来。

岑越实在是睡不着,心里记挂事,便出了客厅。梅香让小菊在外间守着三少爷,不必收拾碗筷,她忙跟了上前,说陪郎君一道去。

“嗯,一道吧。”岑越步履匆匆,到了隔壁会客厅院子,那边两扇小圆门平日里是不关的,就虚虚掩着。

梅香挑着灯笼,推开了门,往里头探了两步,回头说:“郎君,邹大夫屋里灯还亮着。”

岑越想到下午时,跟邹长青说的那些话——

虽是最后没明说,可情绪泄露出来,邹长青怕是明白,他是觉得大夫们医术普通平庸,治不好阿扉。

此时岑越看着邹长青屋里的烛光,心里升起抱歉愧疚来。

“郎君,我去敲门。”梅香说。

岑越跟着一道,没说什么话。梅香扣了门声,里头传来邹长青有些低的声,问谁。

“邹大夫,我是梅香,我家郎君有事询问邹大夫。”

里头窸窸窣窣声,伴着邹长青声:“稍等,我马上出来。”

刚梅香要跟着他一道过来,岑越就明白过来,他是夫郎身份,要避嫌的,梅香替他着想,屋里邹长青也是替双方名声着想。

岑越退了几步,到了庭院里。

很快邹长青穿着外衣出来了,两人隔了几步,就在庭院说话。岑越把刚阿扉醒来,说了中庸十四章的一段跟邹大夫说了。

“岑老板以为呢?”邹长青问。

岑越也不打谜语,直接问:“我想,阿扉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从郡城到回来的路上,他时常困顿,沉睡的厉害,我先前觉得他伤了脑袋,或许脑震荡,多休息养脑子的。”

“也不是今晚,今晚阿扉的话,让我想到之前回来时的一些蛛丝马迹,先前他时常睡着,偶尔有时候醒来,眼神有些不对,但很快的,有时候说话也有点像大人——”

但齐少扉自从那次从岑村回来后,就会装成熟稳重装大人。

所以岑越并没有为这个起疑,直到今晚,“阿扉说做梦,要去科举,说了阿娘爷爷爹,邹大夫知道,三位长辈皆去世了,还说到了墨玉。”

“他以前的书童。”

邹长青是拧着两条眉毛,说:“若是像岑老板所说,三少爷恢复以前记忆,这不是好事吗?”

“我是往好处猜的,就怕——”岑越一日没见阿扉好彻底,总是提心吊胆,他猜的好没用。

邹长青:“不介意我再去看看三少爷?”

“请。”

又到了正院,邹长青进了里屋给齐少扉把了脉,过了一会,移步到外间,邹长青说:“脉象浮躁了些。”

岑越:“他刚眉头都皱着,不知做了什么梦。”

邹长青实在是惭愧汗颜,正要作揖抱歉,岑越先一步说了抱歉,“昨日我的话,虽是没说完——”

“我不该跟你发泄情绪的,阿扉的病是古怪,多谢你过去还有如今一直尽心尽力。”岑越郑重抱拳道。

邹长青一怔,而后眉头松开,说:“无碍,也是我无用。”

“说句不好听的,你叔父在世时也束手无策,阿扉的病,靠他,靠邹大夫尽力。”岑越实话实说,“先养好他的身体,实在是不成,我带阿扉去盛京求医。”

如今记忆恢不恢复,已经不重要了。

梅香挑灯送邹大夫出院子,岑越回了屋里,借着一点月光,看着床上眉头紧皱的阿扉,慢慢伸手轻轻的摸了下。

“你小孩子梦什么呢,皱巴巴的眉头。”岑越轻声道。

梦里。

牛师傅一路赶车,一路借宿客栈、农家,很少是在外头宿着,若是农家时,墨玉就忙前忙后铺床、伺候三少爷用饭。

齐少扉看到田头劳作,问民妇这是做什么。齐少扉心想,这都不知道,他知道的,这是掰玉米呢,阿扉和越越掰过,还搓过玉米粒,越越夸阿扉聪明,一学就会。

他给哥嫂干了许多活,阿扉多干一些,越越就轻松一些。

阿扉干活可好了。

后来到了镇上、府县上,墨玉或是走在车边,或是坐在车架上,跟三少爷说到哪里哪里了。

齐少扉想他来过,陪越越做买卖来过。

这个铺子,越越给阿扉买过甜糯米球吃。这个铺子,越越请阿扉喝茶的,还听了故事,这个铺子的鱼粉好吃……

全都是越越和阿扉去过的地方嘛。

那个墨玉胡说,净说:【三少爷没来过第一次来,真是热闹,三少爷快看,这糖球怎么做的,这般大……】

他吃过的呀。

坐了好久好久,一座座城、镇,有一日,牛师傅在外说:【三少爷,咱们到盛京了,到了。】

墨玉搬了脚蹬扶他下来。

盛京他没来过。齐少扉抬着脖子,看到高高的好大的城门,上面写着盛都城。

盛都城又叫盛京。

墨玉看着匾额,问:【既是盛都城,为什么又叫盛京?】

阿扉也不知道呀。

齐少扉却听自己说:【圣祖当年定过盛京,后改了名字。】

阿扉知道呀?

【三少爷,咱们先过了关,进去再说,找家客栈歇歇脚,我到时候跑一跑,瞧瞧贡院在哪处……】

阿扉是来考会试的。

他们进了城,门口守卫搜了车,验了身份,到了客栈中,牛师傅问银钱多少,要一间好的上房。

【好的上房?】掌柜的上下打探牛师傅,张口说:【天字间,一晚上这个数字。】比了个手掌。

牛师傅笑着挨了打量,从怀里掏银钱,说半两银子是吧?

【谁跟你说半两的,五两。】

【什么?一间客房睡一晚就五两?】墨玉在旁跳脚,嚷嚷说什么地方睡一晚五两,金子打的床不成?

那掌柜的摆摆手说你们外来的几个小儿,别来凑热闹了,这地方是哪处?离着贡院近,大江南北出了名的举人老爷都在他家客栈下,你们三个住店去旁处吧云云。

牛师傅忙道:【掌柜的,我们家三少爷也是举人。】

【什么?他?举人?】掌柜的都惊住了,【观他年岁,黄口小儿。】

阿扉不小了。他听自己说:【今年十三岁。】

黄口小儿,那是说小孩子的。

掌柜这下态度转了大的,从柜台前出来,瞠目结舌,是信又不敢信,就没见过十三岁的举人——

牛师傅拿了三少爷的册子给掌柜看,他不让掌柜的碰,只许看。掌柜的一见,大惊失色,郑重作揖赔礼道歉,说有眼不识泰山,小老儿是从没见过十三岁的举人老爷,请齐老爷莫要生气云云。

齐老爷是喊阿扉吗?像是喊爹,好老哦。

齐少扉想,醒来要跟越越说,阿扉在梦里当了老爷了,都喊他老爷的。

他如今知道这是做梦,越越说他都在,陪着阿扉。齐少扉不怕了,觉得这梦里内容也好玩,越越没去过盛京,等他醒了要告诉越越盛京有什么好吃的。

可惜,牛师傅和墨玉都听不到他说话的。

就是他自己也听不到自己说话。齐少扉气得鼓囊囊的。

【齐老爷见谅,这家客栈因离着贡院近,都是接待来盛都赶考的举人老爷,您来的早,客房有,小老儿是想多空一空房间,给后来者入住,就想报个高价,劝劝您另寻他处……】

后来还是住下了,天字间最贵的如今是三两银子一晚——掌柜的说给他们便宜便宜,越是到了后头,差个十天半月就是另外价钱了,要是开年过去了,十两银子住一晚都是有的。

墨玉在旁咋舌,牛师傅也拘束。

齐少扉说:【最寻常普通的客房就好。】

牛师傅劳掌柜给他们开房间,既是来的早,那就要清闲一些的,方便三少爷读书。

寻常普通间客房也要一两银子一晚。牛师傅听得心疼银钱,算了算,要是从现在住到开考,这还有三个月,光住宿便要快一百两银子了。

他和墨玉打地铺,都带着铺盖卷的。

【再开一间。】齐少扉道。

牛师傅忙说不必,这般浪费银钱,住到三少爷会试那得二百两了。别说吃饭平日开销——

齐少扉说:【牛叔,要过冬,天气冷,你和墨玉打地铺都受不住的。】

【开吧。】

齐少扉虽是年少,此时却很有气度,不像寻常孩童。

掌柜的见状,是心里暗暗押了宝,有心想给行个方便,便说有个套间,位置不好,临着街面,白日吵了些,夜里宵禁,你们要的话,给齐举人行个方便,一两半一晚如何。

【可行,麻烦掌柜了。】齐少扉道。

后来就定了套间,在二楼临街处的位置,不过过道最里头,白日是吵但也不算特别闹腾。里头是两个小间,外间有简单的床,牛师傅和墨玉就能睡到这里,正好替三少爷看门了。

他们来的说早,其实也不早了。后来牛师傅听闻,最早来的,那寻常房间才半两银子,墨玉嘟囔抱怨说,还是贵了,掌柜的坑他们云云,之前不知三少爷是举人,那副嘴脸,如今又换了一副,还有那等骗小孩的说辞,什么报高价劝他们另住别处,就是瞧不起他们远道来的又是老又是小云云。

里面齐少扉拿着书正在读,听闻后,便叫墨玉来磨墨。

墨玉不敢再生牢骚,先去伺候少爷笔墨。

客栈人越来越多,都是参加会试的举人。掌柜的每日是喜笑颜开,到哪里都逢迎吹捧几句漂亮话,举人们扎堆在客栈中,白日里无事自然说文章、说策论、说先前会试名次。

南方多才子,同一个郡来的,自然是亲厚一些,抱团的。

其中有一位是泛阳郡城来的举人,家中祖父做官,如今年岁十九,在一众三四十岁,更有五六十岁的举人中显得尤其瞩目。

此人姓杨,单字一个淙字,字是祖父取的,叫善之。

杨善之为人厚道,善言辞,心地善良,很喜欢帮助其他举人,有人来得晚,客栈价高,杨善之还会想方设法为之奔波,找掌柜求情,能不能便宜一些。

如此,杨善之很快就是这届举子中大热门了,同住一家客栈的举人皆是心服口服,还有人拍马逢迎,说杨兄年少英才,定能拔得头筹,其他人我不服,只服杨兄云云。

杨善之为人也谦逊,总会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诸位太捧他了。

墨玉在客栈住了半月,过了到陌生地方害怕的时候,整日是借着送水送饭,到处听热闹,他不爱读书,就喜欢听人磕牙聊天,有时候底下大堂里,其他举人说的话,捧杨善之,墨玉转头就会跟自家三少爷学说。

齐少扉少年小脸平平,劝墨玉定心神,看书不要听墙角。

墨玉从五岁开始就跟着三少爷习字做书童,知道三少爷喜静又庄重,天资聪颖,跟寻常孩童不同,自然三少爷也心肠好,不会因他瞧热闹,而骂他罚他的。

此时就说:【三少爷,我可没听墙角,大堂听来的那是他们聊天没避讳人,至于听屋里的嘛,那是他们吹捧声高,怕是外人听不见似得,整日叽叽喳喳的,也不怕扰其他人读书,好像就他一人科举似得。】

【墨玉,你来磨墨。】齐少扉说。

墨玉便闭嘴去磨墨,这不算惩罚的。其实墨玉心里不服气,他觉得三少爷比那姓杨的聪颖百倍的,可三少爷不爱出门,也不爱同人打交道的。

让那姓杨的出了风头。

杨善之出了风头,自然有人不爱,墨玉是书童人微言轻,也就在私下抱怨一二,或是跟牛师傅说道说道,最后俩人总会夸起三少爷,以此结束。

可外人——其他的举人,那就没这么留情面了。

天南地北各处都有举人,都是读书人自都有傲气,有人愿意捧泛阳杨善之的臭脚,其他郡来的,可不给情面,只是先忍着,后来有一日,那些泛阳郡城的举人照旧在大堂论文章,说的口若悬河,吵着了旁桌的举人,那举人是西面山捱郡来的,山捱郡穷,这一届举子出的少。

四人围着一桌,平日早看不惯泛阳郡城的那些人了。

山捱郡的举人就说:【泛阳郡的杨家,我知道,另祖父正七品的官职嘛。】

杨善之很是自谦说,祖父官职是不高,不过正直清廉,为民为朝廷,私以为官不论大小,论做事。

其他地方举人一听,纷纷道好,说杨兄大度,胸襟开阔云云。

山捱郡的受到群攻,只能落败,却带着气,有人临走前,说:【文无第一,别说大盛,就是本间客栈,有比杨兄年少的举人,那才是少年神童,天赋异禀,你们这些人,错把鱼目当宝珠,整日说些烂文章,互相捧臭脚,笑掉大牙了。】

说罢扬长而去。

泛阳郡的让杨兄别生气,这些人说不过落荒而逃。而墨玉听完了整场热闹,是眼睛都发了精光,蹲在不起眼的一角,听那些人问:【刚山捱郡那些人说的是谁?】

【还有比杨兄年少俊杰的吗?】

墨玉在心中喊,自然有了,他家少爷,模样长得好,又聪明,是青牛镇十里八乡都知道的神童呢。

北雁郡城的举人就说:【是有一人,来自我们郡,是实打实的神童,是九岁秀才,十三岁举人,皆是案首。】

满堂惊呼,竟有此等天才,怎么不早说。

皆是案首?那岂不是这次也要拔得头筹,连中三元了。

墨玉听到终于说起自家三少爷,高兴的不听后头话,急忙去了二楼,跟三少爷说,他絮絮叨叨说了底下吵闹事情,还说三少爷要出名了,以前在府县出名,到了北雁郡出名,他就说嘛到盛京,还是三少爷名气最大。

齐少扉却道:【那位杨兄说的不错,做官不论大小,为民排忧解难。】

【但是三少爷,我觉得那杨举人,不是什么好的。】

【你怎么觉得?】

【山捱郡的举人都说了,说那什么杨举人沽名钓誉假仁义,是个伪君子。】

齐少扉:【你来磨墨。】

三少爷又生气了。墨玉去磨墨。

齐少扉在这间屋子关了许久,把阿扉看的急,整日都在看书,他都背下来了,还看呀。阿扉每日就爱听墨玉来说外面的事情,什么热闹都听,他看着书,其实心思不在书里,在热闹上。

这么多人啊。

墨玉说完这日,傍晚时就有人敲房门,牛师傅开的门,门口声音很熟,墨玉说那杨举人来了。

【我听掌柜的说,上面这间顶头住了一位齐老爷,乍一听,还以为年岁大,不爱热闹喜清静,一直没来拜访,如今才知道,是住着一位神童的。】

【在下杨淙,字善之。】

阿扉爱看热闹,墨玉说了好几日的杨举人来了,他一看当即是心里撇撇嘴,阿扉不喜欢这个人。

天亮了。

岑越起了个大早,一醒来,发现阿扉也醒来了,是跟往常一般,趴在他的枕头边上,吓了他一跳,有种错觉,就是阿扉好了,跟以前一样。

“越越越越你醒了,快听阿扉说,阿扉做了好多梦,见了好多人,有好多热闹跟你学呢。”齐少扉是急忙忙的开口。

一连串的话,砸的岑越发笑,又心里感动,阿扉明明着急,却不打扰他睡觉,他应了声,说你说。其实他想问阿扉吃不吃饿不饿,想吃什么。

“我做梦了,先是去赶路,阿娘爷爷爹送我,后来吃了粥。”

岑越懂,补充说:“你说前半夜做的是要出发的梦,醒来吃了粥,睡过去该后面的梦了。”

“越越好聪明啊。是啊是啊。”

岑越给阿扉背后垫了靠垫,被子拉上来,盖住两人。齐少扉急忙忙的想了下,继续说:“越越,梦里牛师傅年轻,脸上褶子少了哦,还有墨玉,叽叽喳喳的好爱看热闹,阿扉也爱看热闹,但梦里的齐少扉整日在看书。”

“看的《中庸十四章》?”岑越想到昨晚阿扉嘀咕那句。

齐少扉听到越越说,就背着那篇,是一个磕绊都没打。岑越诧异,看了过去,齐少扉后知后觉想起来,“……诶呀不背书了,阿扉才不要和梦里的齐少扉一样,整日看书,多闷呀,越越喜欢热闹的。”

“也没有——你说吧。”岑越看大崽着急,是真的很想跟他分享梦里的‘八卦热闹’,当即是不打断了。

今日阿扉精神很好,岑越有些安心。

小八卦精眉眼灵动,拉着越越的手说:“梦里阿扉有个书童,天天跑到底下玩,阿扉就坐在桌子前看书,看完这本看那本,都是背过的呀,墨玉天天上来说底下发生了什么热闹,我就偷偷听。”

“有个泛阳郡的杨淙举人,他有个字叫善之,还有山捱郡的举人,有一天他们吵架,我醒的时候,杨善之敲我的门,说拜访我,邀我下去论文章。”

“你去了没?”岑越心下一动,梦里什么人名,地方这么清晰吗?

齐少扉点点头说:“去了。其实那屋子里看书的阿扉,也喜欢热闹,只是要听大人的话,乖乖看书稳重一些。”

“越越没有了,我下次梦到了再给你说。”

“好啊。”岑越一口答应,这会问阿扉饿不饿?

齐少扉摇摇头说不饿,岑越刚松快的心就紧张了些,齐少扉闷闷的声说:“越越,阿扉的脑袋晕乎乎的沉沉的,好像装了好多东西。”

因为脑子沉,所以不觉得身体饿。

“那你陪我吃一点,我饿了。”岑越哄着说。

齐少扉乖乖点头,开心说好啊好啊,阿扉好久没陪越越吃早饭了。

岑越照顾阿扉穿衣,外头听动静送了热水,洗漱过,小菊在旁说,早饭刘妈妈做好了,烧的鸡汤粥,还了蛋,大早上的寇长峰送了一桶鱼来,刘妈妈说晌午做鱼片粥。

“越越,二苗和寇长峰给咱们送鱼了。”齐少扉说。

岑越知道阿扉什么意思,便说:“咱们不同他们两口子客气,等你病好了,咱们请他们吃羊吃烤鸭。”

“好呀好呀。”

今天阿扉精神头好,岑越有种小心翼翼的安心,提心吊胆时时关心着阿扉,粥也没让阿扉多喝,照旧是半碗,不过这次岑越吃素馅包子,掰了一小半递给阿扉。

“有点多——”

“阿扉吃阿扉吃。”齐少扉开心的接了小半块,慢慢的一口口吃着。

岑越一直留心着,阿扉要是不想吃干呕那就算了。结果今日小半块包子都吃了,岑越递了水杯,让阿扉喝两口。齐少扉喝完,呆呆坐了会,说:“越越,阿扉想去嘘嘘。”

“我跟你一块去。”吓死他了。

大崽发什么呆!

齐少扉害羞了下,还是跟越越一起去了,他现在好爱睡觉,一睡觉就看不到越越,他想多看看越越嘛。

这一日,齐少扉醒来了一个多时辰,岑越感觉三小时多有了,吃了早饭,上了厕所,还在院子里陪他走了一圈,后来邹长青来了,把了脉,说平稳。

可快到中午时,齐少扉又迷糊犯困起来。

“那就睡觉,我陪你睡会。”

岑越哄着阿扉睡着,再请邹大夫把脉,邹大夫一诊,说奇了怪了,三少爷醒来时,身体脉象虽然虚了些,毕竟头上受过伤,但平缓有度,可一到梦中,这脉象有急有缓……

束手无策,真是奇怪。

岑越如今倒是安定,“慢慢来,他今早多吃了半个包子,还走动了一圈,也比之前清醒的时间长一些。”

“我回去再翻翻医书。”邹长青不多留了。

岑越问梅香牛师傅在吗?刘妈妈快答说在,三少爷伤了后,二苗就说留着牛师傅在家中,不用跑货了,用车方便些。

“请牛师傅来一趟,我问个话。”

“诶好。”刘妈妈喊小菊去跑腿传话,小菊年轻跑的快。

没一会牛师傅来了,是一脸担忧,岑越先说阿扉今日醒来了,比之前状态好。牛师傅听了,当即是松了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

“我喊牛师傅来一趟,是想问问,先前你送阿扉去盛京参加会试,住的客栈里,有没有一位杨举人,杨淙,字善之……”

牛师傅当即愣住,“郎君怎么知道这个的?”

“有、有,有个杨举人,墨玉那时候天天说这人。我见杨举人心善,邀三少爷外出结识其他举人,经常说文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