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克夫小夫郎

作者:路归途

“让子同来。”

摄政王望着桌上的信发了话。

下属退下,一盏茶的功夫,吏部尚书温如生到了。

军政处就在皇宫前殿,摄政王把持朝政,六部的折子每日送到摄政王的案头上,而六部尚书每日早上在军政处偏殿坐值,晌午用过饭菜后,下午到各部坐值。

六部各衙门就在宫外不远处,按照六部的重要程度,地理位置也不同,清水衙门就偏远一点,各位大人骑马坐车还是快的。

这会正好快午膳了。

“王爷。”温如生见了礼。

摄政王抬了抬手,从位置上起身,将那片信纸递过去,一边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一起用膳,边吃边说。”

“是。”

两人不是君臣,但相处之间更似君臣。摄政王久居高位,其野心,心腹之中不难猜出,温如生懂,但为这天下苍生,大盛基业,他甘愿认摄政王为君。

饭桌上,摄政王主位,亲近让子同坐在下手。

温如生应是,过去一般用膳谈事习以为常,这会终于能看到信纸,一目数行,便蹙着眉,心中有了想法。

“此乃契机,王爷。”温如生道。

若是用的好了,这便是大事。

摄政王笑了下,点了点头,说:“所以喊你过来,看如何用。”

太监上了饭菜,摄政王一向勤俭,素来晌午午膳,是两素一荤一汤,吃食材料也是寻常可见的,今个晌午倒是多了两道精细的海鲜。

摄政王随和笑说:“知道你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特意做了两道,看看合不合你的口。”

“谢王爷惦记。”

以前的温如生觉得这是摄政王招揽人心的手段,但十几年如一日,且摄政王是真的俭朴,在外物上没有过多欲望,摄政王最大的野心,便是——

可勤政爱民,这是错吗?

温如生那时候也纠结过的。

此时不提,两人先用饭,摄政王不爱太监伺候夹菜,上膳太监便退到厅外候着,这都是摄政王的人,说话不必避讳——自然也不能太直白了。

温如生:“王爷,先前太后一党,在民间散播一些不利王爷的传闻,竟是不惜连她也拉下水……”

什么摄政王爱慕寡嫂太后,无稽之谈。

“天下读书人尊正统,我把持朝政多年,又‘爱慕’寡嫂,在民间百姓口中,已然是大奸大恶禽兽不如了。”摄政王语气淡淡的说道。

温如生:……他其实心里也这般想,但王爷说出来了。

“皇帝躲在背后,坏的都是本王做的,他是贤君,只是可惜被我这个奸臣把持朝政,不能伸展,不然这大盛国岂不是在皇帝带领下,要一统六国了?”摄政王说完,挟了菜送进口。

温如生听了倒是憋住了没笑,这是季太傅口头禅,常常勉励皇帝的话,朝中一些臣子都听过——季太傅这是当着群臣面指桑骂槐,借机敲打摄政王,但摄政王确实是不好对季广恩下手的。

这就如了季广恩的愿。季广恩现在在天下读书人心中,是秉直是敢言,是忠君的好臣子。

看来王爷对此也积怨了不少不满。

是个人都不满的。

“所以臣说,此次倒是个好机会,季太傅掺和进来,颠倒黑白,以权谋私,为了他的女婿,不惜动了私情,想害大盛的国之栋梁,乃是小人。”

齐少扉这位案首,年纪轻轻,连中三元,如何不是栋梁之材呢。

这事,温如生知道如何利用,摄政王自然也想到这里了,不然不会喊温如生来,只是做到什么程度。

温如生心里一跳,看向摄政王,“王爷——”

“你那什么眼神。”摄政王气笑了,不满说:“还没到要齐少扉以死祭旗的时候。”

温如生心底松了口气,面上不显,忙起身赔罪,说他小人想多了,请王爷怪罪。

“坐下吧,不用大动干戈。”

温如生重新坐回位置。摄政王见此,故意吓了吓温如生,说:“子同,原来你是这般看本王的,唉。”

“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逗你的。”摄政王笑笑,而后正经说:“一件小事,即便是我运作的大了,也不至于让天下读书人站在本王这边,支持拥簇本王登基,必要时候,太后一党自断一臂罢了。”

“皇帝还是清清白白的皇帝。”

死一个齐少扉不难,做成季广恩为了自己女婿,颠倒黑白,逼死了齐少扉——这事传出去,自是热热闹闹,引得全天下读书人愤慨,看清了季太傅的真面目。

可划不来。

齐少扉不死,局势、舆论,也能运转到最后这个地步。可若是他害死齐少扉,那便寒了跟着他的心腹,且说这齐少扉,温如生夸赞过几句的,说文采一流。

摄政王对此倒是一般,写的锦绣文章又能如何——

那套天花乱坠的文章,在他看来,不过是锦上添花,他要的要不然如子同,周道圆滑能做事,要不然便是心黑手狠。

而这位齐少扉,哪样都不沾,不过尚且有一点好,为人清高,脾气几分耿直,若是季家许以一些利益便同流合污——

摄政王哂笑了下,那便不怪他动杀念。

季明亲自上门,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季广恩的儿子自是同季广恩了,只是季广恩虚伪会装,他这大儿子明晃晃的张狂愚蠢,觉得一届小小进士,竟敢见都不见他。

“本王还要多谢季明。”摄政王笑笑。

温如生也笑了,懂了王爷意思,这事巴不得摁着藏着,季明却觉得小事,被拂了脸面,回去找他爹告状,他爹——

“季大人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如以前了,糊涂啊。”

糊涂好,糊涂才能借此生事,给他们递了把柄。

“查一下季广恩的女婿,当年杀害书童、齐少扉时,现场的还有谁?若是有人证,找出来,若是没有……”

“也不碍事。”

这事哪怕是季广恩女婿失手,在这里此时,那也是季广恩女婿故意杀人了。

温如生明白,当即道是。

此时不可能一日两日,最好是先让季广恩一党尝到甜头,等民间话语发酵还要一段时间,这之前,只能先委屈委屈那位齐三元了,但若是此事顺利办成……

二十八日,殿试。

小院里从昨天傍晚便静悄悄的,岑越还提出和阿扉先分房睡——他和圆月睡,阿扉睡书房,这样安静一些。

起料齐少扉撒娇说,没有越越在旁他不习惯,可能迟迟睡不下,没准要熬到半夜了。

岑越:唬谁呢。

不过想了下,还是先委屈了崽。

“那收拾一间客房,让青丝小菊带着圆月一晚。”

齐少扉高兴了,说:“本来就是,越越你先前说了,儿子大了,那便不适合和咱们一起睡,如今正好借此机会,让圆月臭崽崽学会一个人睡,再说也不是一个人还有青丝小菊。”

如此一说,岑越最后那点点愧疚也没了。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当天天擦黑,岑越让阿扉洗漱完上床,他去哄哄圆月,陪着圆月玩了一通,讲了睡前故事,圆月的小床也挪到了客房之中。

“郎君放心吧,小少爷一有动静,我就起来。”青丝说。

岑越笑了下,说:“没那么严苛,他夜里睡觉很踏实,不会踢被子的,要是第一次哭,那肯定是尿了,换了尿布就好,第二次时应该是饿了……”

“知道了郎君。”青丝一一记下了。

岑越哄完小的回了房,见阿扉还没睡着。齐少扉眼睛炯炯有神,先说:“越越,我睡不着。”

“闭目。”岑越脱了外衣上床,“平日里不是这个点睡,自然是睡不着,不过闭上眼睛,数个羊。”

齐少扉闭着眼睛说:“什么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岑越声轻轻的帮数。

过了好一会,空气里安安静静的,岑越想着阿扉睡着,便不数了,是口干舌燥,却不好起身,怕惊动了阿扉,谁料隔壁传来幽幽一道声:“越越你该口渴了,我去给你倒水。”

岑越:……白数了!

“你没睡着?”

“没啊,你数到了一千六百四十三只羊。”齐少扉起身,摸黑去倒水,一边说:“好多羊啊。”

岑越:……

“快喝水,润润嗓子,下次你要是睡不着,我帮你数。”齐少扉说。

岑越要破口——然后嘴边先递了水杯来,只能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

“越越别生气,我真的睡不着。”

岑越也没法骂了,说:“也不能怪你。”

“是呀是呀。”

“……别用嘚瑟语气说,我还记着白数了一千六百——”他记不住了。

“四十三只羊。”齐少扉给越越补上。

岑越:“谢谢你哈。”

两人便都笑了。睡不着就算了,房间里没点烛灯,两人在这说话,说了会,齐少扉便说:“……臭崽崽是不是该换尿布了?平时都是这个时候尿床的。”

“……你是真操心,还说我呢。”

齐少扉说:“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我第一先操心你,连带着操心操心臭崽崽吧。越越你可是操心的更多,二苗啊、青丝啊、梅香啊,没你不操心的事。”

岑越:……是有点道理。

“越越就是太善良了。”

岑越:谢谢你。

还未说话,便听到客房那儿响起了哭声,俩人都没睡着,齐少扉便掀开被子下床,还挺得意说:“我就说该到臭崽崽尿床的时候了,我去看看。”

“我也跟着一道,不行还是放进来。”岑越说。

平日里,圆月哭两声就不哭了,今个哭声到现在没停,还大了些,肯定是不习惯。

两人到了客房,齐少扉敲了敲门,里头小菊应声,岑越说:“没有吵醒,你们穿好了衣裳开门,我带圆月过去睡。”

没一会门开了,青丝还抱着圆月,圆月哇哇大哭,青丝和小菊都哄不了,两人有些着急,一见郎君和三少爷很是自责,都怪她们没用,哄不了小少爷的。

“跟你们没关系,他是粘我们紧了。”岑越说。

圆月听到阿爹声,哭声一下子停了,黑漆麻乌的还能准确扭头看阿爹方向,岑越一把接过去,给崽擦擦眼泪,“不哭了,接你回去睡。”

齐少扉去搬小床了,底下带轱辘,可以推的。

一通折腾,等圆月哄睡了,齐少扉兴奋说:“越越我也困了,有点困意了。”

岑越看着大崽亮晶晶兴奋的模样,有点怀疑‘困意’这事,不过说好,赶紧睡吧,这会估计都有九点了——他们家今天下午六点左右就上床了。

可见一通折腾。

平时睡觉都在八点左右,两人习惯了睡前说小话,今个本来想给阿扉腾出安安静静睡觉空间,结果拖的更晚了。

不敢再耽误,上了床,岑越还想着阿扉是不是得‘缓冲一下’,他也没说话,只是过了一小会,侧身去看,还真睡着了?

岑越没睡实,圆月还要加餐的。

听到圆月第一声哭声,这会是哼哼唧唧嘤咛声,不大,不过大人要是没听到,会哭的声慢慢大起来。岑越忙下床,先小声说:“圆月阿爹在这里呢,不哭了。”

小床上圆月便把眼泪豆豆憋了回去,哼唧两声不哭了。

岑越抱起来,笑说:“乖。”抱着去外间喂了牛肉。青丝小菊都出来了,是热牛乳的,点灯的,圆月喝了牛乳,躺在阿爹怀里一会就睡着了。

又迷了一会,岑越睡得浅,到了凌晨两点多,便起来了,青丝小菊两人也是一夜没睡踏实,他这边一有动静,青丝便起来看。

“烧灶做早饭吧。”

糯米泡了一晚上,米一掐就断,这会上笼,刘妈妈也起来打下手,该切得切,该洗的洗,不过糯米饭很简单,也没多少做的。

四更时,外头打更的敲着梆子,远远传来的声。

整个小院都惊动醒来了。

岑越擦了擦手,糯米饭团好了,说喊阿扉,结果进了里屋,看到阿扉抱着圆月在哄,一边打了哈欠,说:“他今晚是不是折腾你了?”

“我听到他哭了,但想着你肯定要我多睡,我就没起来。”

“不起来是对的,接着迷糊劲儿还能睡。”岑越说了句,“你别抱他了,穿衣裳,早饭收拾好了,外头车马套上了,咱们家离皇宫有些远,让牛师傅江护院都跟着你一道去。”

“户籍册和身份牌别忘了。”

齐少扉点了点头,“我都记着,别担心。”

小菊送热水,青丝送了熨烫好的进士袍。进宫面圣,进士们没官职,那也得统一着装。

各自收拾妥帖。岑越包的糯米饭团小,圆月拳头大,就做了两个,齐少扉吃过后,喝了半盏茶,便停手了。

这下能出门了。

岑越相送,看着阿扉,齐少扉停步,扭头说:“别担心越越。”他不是大公无私的人,虽是要替墨玉讨公道,但在齐少扉心目中,越越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他愿意用官途换墨玉的死真相大白,将凶手杨淙绳之於法,因为官途与他可有可无,并不稀罕。可若是圣上偏袒徇私季太傅杨淙等人,齐少扉也会低头的。

就像他夜里所说,他只操心越越,操心圆月。

马车前挑着灯笼,牛师傅赶车,江护院随从。

齐少扉端坐在马车之中,走吧。

马车哒哒哒的起步,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从小院到皇宫乘车也有一个小时,进了内皇城,街上肃静,巡逻的金吾卫挎着刀,看到陌生的车便拦下问。

牛师傅起初还紧张,后来发现他说了送少爷进宫参加殿试,三少爷掀开帘子,对方看到三少爷身上衣着,便拱手抱拳让他们过。

并未盘查。

如此略略耽搁,到了皇宫大门时,有些车马,都是参加殿试的进士,齐少扉下车,先来的进士们一眼便认出来,这是案首,当即是迎了上前,寒暄一二。

等了两盏茶功夫,车马陆陆续续更多了。

皇宫大门还是紧闭,礼部通知是早上五点,但其实一直到六点时,天略微亮了,皇宫大门才缓缓打开,此时人都到齐了,来的早的等的久,可也不敢生出抱怨来。

门口过检查,众人不敢说话,侍卫要什么递什么,等确认过身份后,有位公公早早候着,说:“各位进士,随咱家进。”

众进士以齐少扉为首,按着成绩顺序列成两队,跟在公公身后进了皇宫,这是众人第一次入宫,自是好奇,但没人敢张望,一个个都神色肃穆目视前方前行。

公公从左侧台阶绕行,到了偏殿,便开始讲礼仪,正衣襟。一直候到八点左右,公公说:“诸位进士,如要方便的,可以去了,有小太监带行。”

“一盏茶的时间。”

众人都不敢应声,哪怕是想去,也怕落个不好的印象。此时齐少扉便说:“有劳公公带路,我去去。”

有榜首开了头,其他憋着的忙也出声。

今日殿试,众人早上自是不敢多吃多喝,就怕如厕,但不吃不喝也不行,到时候答题时饥肠辘辘,影响发挥,也不雅,就吃了两口干的,不敢喝水。

可进了宫,一看侍卫,一听规矩,再看这皇城伟岸,到了如今临考试呀,有人紧张,一紧张就闹肚子,想放屁——忍的脸色涨红。

如今案首先说了,自是跟上的。

小太监带诸位进士去净房如厕,在门外笑,“听到了没,里头声跟鞭炮似得通响。”

“那位进士脸都憋红了。”

俩太监门口轻声言语。里头没忍住连天放屁的进士也面皮涨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他就是这老毛病,一紧张就闹肚子放屁。

“抱歉了诸位。”

众人不理,这个地方如今是没闲心寒暄。解完手的齐少扉,净手后速速出门,到了门外才松了口气,两个小太监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也不敢多言,这位是案首,若是没意外,那就是状元了。

里头人也不耽搁,都是匆匆的。

在外头时,众人列队,去往偏殿,后来人齐了,公公说诸位进士可以到大殿候着了,这就是进场能考试了。

寒冬腊月,诸位进士的案桌就摆在太极殿前——室外的,即便是盛都城冬日没北方那般冷,但久坐滋味也不好受。以往考试时候都是春天,三月底四月初,也称春闱。

今年恩科时间赶在这里了。

礼部布置的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管考生们冷暖,反正这会还没做官,就是挨冻,那便冻着,还能当场跟圣上说太冷了不成?

而主考官温如生则是提过一句,摄政王当时说:“我下了令去殿中考,回头这些人只记得皇帝的体恤,只冻一个时辰罢了,若是这般叫苦,能成什么事?”

摄政王八岁时,便跟着大哥东奔西走征战,十四岁时是小有名气的小将,能文能武,手握重兵,军中将士拥簇敬重。

这般的人物,怎会甘心臣服在小皇帝手下?

温如生当时便不多提,改口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云云。

此时众进士列队在各自案桌旁,低头,目观鼻,等圣上至。过了许久,只听太监一声:“圣上到——”

诸位进士跪地,三呼万岁。

齐少扉在最前,看到圣上黄色的靴子,皇帝步行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略有些一高一矮,像是跛子……

“平身。”皇帝说。

声音细,温温吞吞的。

太监在旁喊起。诸位进士起,也不敢抬头直面圣上龙颜,就等圣上发话,圣上坐在龙椅上,看身边的太监,“之后说什么来着?”

“圣上,该让诸位进士坐,而后殿试开始了。”

“那你们坐下,开始吧。”

圣上在殿内,声音又小,自是传不出来,太监在旁传口谕,小太监点了殿外的香,那是粗香,一炷香烧完便考试结束,差不多一个时辰。

敲锣,咚的一声,开始了。

殿内,主考官温如生在,其他几位也在,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等候。龙椅上,圣上坐了会觉得无聊,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串木珠子手串,这手串颜色泛黄,有的珠子打磨的光滑细致,有的略是粗糙扎手。

“祥宝,朕的砂纸呢?”

祥宝公公轻声说:“圣上,今日殿试——”

“他们考他们的,朕等的无聊,打磨打磨朕的珠子如何不成,快给朕,你要是不给朕,朕让人打你板子。”

祥宝公公忙从怀里掏出砂纸递了过去。

圣上接了很是高兴,笑说:“你早如此,朕就不用吓唬你了。”

祥宝躬身笑说是老奴的错。圣上已经不听了,低头用砂纸仔细打磨每一颗木珠子,这是他亲手雕刻的,每一颗都是他的宝贝。

圣上如此行径,大殿之内所有臣子早早习惯。

圣上说的吓唬之言,如何是吓唬呢?若真是吓唬,祥宝伺候圣上十多年,怎会听了一句就这般害怕,那是因为圣上真闹起脾气来,不管在哪里,谁都不给脸,说打就打——

自然,圣上打的是伺候的宫女太监,在这朝中宫里,圣上一是怕太后,二则是畏惧摄政王。曾经有朝臣冲撞了圣上,圣上让人打板子,是殿外行刑,好玩似得,还让侍卫将那位臣子脱了裤子打。

这于那位大人来说便是折辱,比死还要令人难受,是当即一头碰死——没死成,圣上见状吓坏了,说:朕只是打你的板子也没叫你死,你还气得朕不行,他要死那就死吧……

后来这位大人便告老还乡了。

圣上,说仁厚也仁厚,自个高兴时,玩的喜欢的玩意了,很好说话,若是不高兴了,轻飘飘一句话你死吧。

不过自那位大臣后,摄政王震怒,罚过圣上——那时圣上十四岁,自此后圣上不敢对朝臣说这些话。

一炷香在外头燃的快些,有风。诸位进士顾不得想旁的,奋笔疾书,快燃尽时,太监报:“摄政王到——”

进士们不知如何,是该停笔行礼,还是继续答。

摄政王先说:“继续作答。”便进了内殿。

原是坐在龙椅上磨珠子的圣上,慌乱的将珠子往袖子里藏,手里的砂纸是情急下塞不进去,忙一把丢在祥宝身上,等见了摄政王,小声说:“叔父,我、不是,是朕,祥宝给朕砂纸,不是朕带的。”

把祥宝卖了个透彻。

祥宝公公便跪地,也不做告饶解释的话。

“皇帝坐好。”摄政王先道。

圣上听了忙坐好,不敢再玩了。殿内其他臣子早已起身,如今见摄政王便作揖行礼,称千岁。

“各司其职。”摄政王说,坐在他的位置。

那位置在皇帝龙椅左侧。

祥宝公公立即起身,立在圣上身侧,摄政王到了,那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等小太监敲锣,时辰到了。

“请诸位进士停笔起身立在一侧,收卷。”

哪怕没有答完的,此时也放下笔不敢作答,众人立在案桌旁,有小太监挨着顺序收了试卷,之后便送进殿内,而众进士可以行礼退下在偏殿等候成绩了。

“子同,一甲试卷给我。”摄政王道。

季广恩心想,这等事摄政王怎么来了,他看向龙椅上的圣上,不知昨日圣上答应他的事,今日会不会另起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