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敌国暴君宠幸了

作者:宋昭昭

第二日,乐容就被另外安排了别院,赵琨还派了些能干的仆婢过去伺候。

韩桃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长英殿擦琴。

赵琨说给他利用的机会,其实无异于是在暗示他可以用他自己来与赵琨做交换,在赵琨眼中,当初的南燕七皇子从未对质子动过心,现在也理当是如此。

韩桃叹了口气。

如果一个吻能让赵琨开心,那他多给几次也不是难事。

“殿下在想什么?”韩桃临窗坐着出神,窗外空青端着水过来,“殿下总将自己闷在殿中不好,陛下送琴过来,应该也是为了您能打发时间。”

“嗯。”

“殿下会弹琴吗?”

韩桃低下头去,看了眼手中的七弦琴,诚实道:“不会。”

没有人教过他弹琴,他只听说帝王临幸妃嫔以后都会留下些小物件以作证明,还以为赵琨送他琴,是当作昨日缠吻后的证明。

话说回来,赵琨自己应该是会弹琴的,南燕都城里有家琴阁,当年他就常常听说赵琨往那里去,一坐就是一整日,外人只当赵质子附庸风雅,但其实琴阁是赵琨的一处据点,替他传回齐国的消息。

“容奴婢冒昧,您和陛下以前究竟是如何的呢?”空青洒了水,抬手将窗子支得更高些,好叫日头晒进来,“陛下对您这般好,但您总像是藏着心事。奴婢听说您以前在南燕过得并不好,如今虽然故国已亡,可是亲人尚在呀。”

韩桃摇了摇头。“我于他,心中有愧。”

“殿下不如与奴婢说说,”空青跪坐下劝道,“左右这话也不会传到陛下耳朵里,殿下总是憋着,憋坏身子就不好了。”

“你倒是越发大胆。”韩桃最终还是放下琴来,叹了口气。

但,说出来吗?他微微垂眸,最终看向外头廊庑下摇晃的灯笼。空青和一般的婢女不一样,他知道按照赵琨的德行,是不会放心自己一个人居住在长英殿的。空青让他说出来,换句话而言,是背后的赵琨想要知道他的态度。

韩桃终究还是拨动琴弦,轻轻开口道。

“你想听,便听吧。”

·

当年其实韩桃也才十五六岁。

在赵琨挑选美姬送入了二皇子府后,韩桃确实以为可以过一段安生日子,然而不过一二个月,他就听说那名美姬被凌虐致死。

这件事是由御史捅出来的,奏疏直接弹劾到了御前,淑妃也便是那位从不曾在意过他的母妃,忽的将这事闹大,连着几晚不准老皇帝踏入她的寝宫,只因这位美姬与她面目有几分相似。

老皇帝因此震怒,治了韩武仪一个不敬庶母之罪。

过后韩武仪被禁足在了府上,可是太子韩武礼却亲自找到韩桃。

偏殿的墙壁外爬挂着密密麻麻的锦屏藤,韩武礼的身边还跟着那个怯弱的四皇子。檐角处滑落几滴雨水,落在破碗中叮叮当当。

韩武礼踢翻了那只碗,环顾了殿中摆设后,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推门的手。

“知道你住得不好,但还没来看过。原来你住在这种地方。”

韩桃垂眸静静站在书桌边,袖中的手里藏着半片碎瓷片。

“怎么,还看书?”韩武礼翻了翻书桌上的经史子集,发现都是上书房几个皇子弄坏了不要的书,想来是被韩桃捡了来。他眼中带着戏谑,高高在上。“我早告诫过武仪,不要收下那名美姬,像你这样的人他真想尝尝滋味,大可趁月黑风高将你要了,可他不听。”

韩武礼走近了,伸手要来摸韩桃的脸。

韩桃往旁边一躲,眼睫淡淡垂下。

“啧。”韩武礼打量了眼他,又一把攥着他头发狠狠拽来,“孤对你,倒是没有兴趣,可是孤一想到你那狐媚性子偏作清高的母妃,心中就是作呕。”

淑妃一入后宫,皇后失宠十余载,除去初一十五,坤宁宫就与冷宫无异,也难怪韩武礼恨淑妃。

头发扯得生痛,韩桃攥紧手中瓷片,不出一点声。

韩武礼见状更是看他不顺眼,扯着他的脑袋就往书桌的桌角处狠狠撞去,“砰”的一声,这声吓得后边的四皇子身子都一缩,韩桃额角的血就溅出来,溅在桌前的旧书上。

韩武礼见状又抓着他撞了几下,眼中流露出兴奋来。

“不如孤给你个机会,你像小四一样,跪下来求孤做你的靠山,”韩武礼低头问他,“以后做孤的马凳,也好过在此吃糠咽菜。”

血一滴滴往下淌,糊了韩桃的眼。

“做你的马凳?”韩桃声音很轻,眨了下眼睫,血又顺着眼睫往下淌。

韩武礼饶有兴致地看着。“是。”

宫中没有靠山,就是死路一条,韩武礼打定主意韩桃不敢拒绝。

长久的寂静,静到只能听见血往下滴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血色更是遮住了韩桃的眼神与面上的神情。韩武礼攥韩桃的手微微松懈,自以为目的就能达成。

然而不过一瞬间,韩桃手中的碎瓷片狠狠朝韩武礼的眼睛划去。

“做梦。”

“噗嗤”一声,是韩武礼捂着眼睛发出尖叫来,四皇子和太监当即冲了上来,四围乱成一锅粥。

“皇兄皇兄,好多血……”

“叫御医!”

“抓住他!”韩武礼却不管不顾地大叫道,“快给孤抓住他——”

“滚开!”韩桃一把抢走韩武礼腰间的出宫令牌,用额头撞开冲上来的太监们,在一片血色中往外跑去,他感觉有无数只手抓向他,来不及拔刀的刀鞘狠狠砸向他的背。

“砰”一声,韩桃一个趔趄往前倒,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拼命往外跑去。

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韩桃一路甩开来追的人,绕过小径跑到了御花园。御花园美景甚多,多的是名贵花草,可韩桃认不出什么品种的牡丹名贵,不知道御花园中的名菊有几种,他只知道艾叶和仙鹤草可以止血,嚼烂了能敷在伤口上。

他一直在御花园里藏到天快黑下来,宫门要落锁的时候,才偷了一套小黄门的服侍,借着韩武礼的令牌出宫去。

那一次韩桃真的打算就这样离开皇宫,再也不回来。

·

然而他出宫时的异样很快就被守门侍卫发现了,太监帽遮盖住伤口,池水能洗掉血迹,洗不掉身上的血腥味。

“你真是东宫的太监?我怎么从未见过你,”守卫上下打量,“东宫出来的人无不颐指气使,怎得你畏畏缩缩。”

韩桃身子一僵,放下手中腰牌。

“……奴才原本只是东宫洒扫的小黄门,自然没有颐指气使的资格。”

“你是在东宫哪一处洒扫的,可有认识的人?如今宫门要落锁,太子殿下让你出宫做什么事?既然只是负责洒扫的小黄门,为何就能领到这样大的差事?”守卫逼问道,连着手都握上了剑柄,“听说太子今日受了伤,你一一回答。”

韩桃的脑袋晕得发昏,手脚逐渐冷汗涔涔。他僵着身子仓皇后退一步,答不上来,想要转身往后逃去。

“等等,”身后忽然有人走来,拦住要排查的侍卫,瞧见他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的脸,微微一顿,“……这确实是东宫的宦官,我见过他,我可以证明。”

这声音如同及时雨降下,韩桃冷到发抖,抬眼却对上那人平静的神情,好像真的只当他是东宫的小太监。

赵琨,又是赵琨。

“……赵殿下。”韩桃缓缓吐出气来,拱手行礼。

“陶公公是要出宫办事吗,跟我走吧,你们不必拦了。”赵琨笑着看向守卫,“日日这般疑神疑鬼做什么,这皇宫进去难,出去还不容易吗?”

守卫们不得不放行,韩桃跟上了赵琨的脚步,出宫时的身子再没有了力气,然而快他一步的质子却借着大袖的阻挡,在行走间不动声色地抓住了他的手,用力抓紧。手心上传递而来的热意,支撑着他那具浸泡过冰冷池水的身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为什么帮我?”

前头的声音懒懒散散。“这个问题,七殿下上次已经问过一次了。”

他跟着赵琨上了马车,跟着赵琨往质子府的方向而去,马车达达往前行驶着,赵琨伸手来摘下他戴的帽子,也看到那额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和其上残留的草药。

这是赵琨第二次撞见这位七殿下的狼狈,也是他第二次帮这位七殿下,说不出心底什么感觉。

只是每次在对上韩桃双眼,看见眼中透露出的执拗目光时,赵琨的心都像是被狠狠撼动了一下。

“止血倒止得不错,”赵琨最终掩去眼底神色,低低笑道,“七殿下比我想得有头脑多了。”

“……谢谢。”

马车一路往前驶,直到路过成衣铺,赵琨下去了一盏茶的时间,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套新的衣物叫韩桃换上,又给了把琴,叫他装成从琴阁出来的公子。

“先在质子府住几日吧。”赵琨摸了摸他手上的琴,“会弹吗?”

“不会。”

“没事,”赵琨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收留他会有什么结果,“那你便说你是借着弹琴,做皮肉生意的娈童好了。”

韩桃刚抱稳琴就愣住了。“什么?”

“不好吗?”赵琨笑着帮他戴上帽子遮挡伤口,身形挨得很近,能听见呼吸的声音。“叫七殿下当几日娈童,倒是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