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敌国暴君宠幸了

作者:宋昭昭

“你说什么?”赵琨愣住。

“他——那个大夫,是我的二叔。”韩桃垂下眼,说的很慢,“他是南燕陆老侯爷之子,是当年战死沙场的安国侯的胞弟,因为自幼体弱多病,跟随医圣作了嫡传弟子……几年前我从南风馆中出来,就是他寻到了我。”

“……亲叔叔?”

“嗯。”

赵琨一下攥紧韩桃的手,忽然就有些说不上来,他为着此事郁结多日,难以入眠,现在韩桃却说那人是自己的亲二叔。

“承恩侯,你又在骗寡人。”

“我没有……”韩桃缓缓解释道,“绣使看见我们举止亲密,是因为我们本是嫡亲的叔侄,他是一路寻我到北齐,才会住在乐容的小院中。”

并不是赵琨以为的私下寻欢,从始至终不过是一个叔叔对于侄子的关怀与照顾。

“可你那日为何不说?”

“你不信我,我心中委屈,不想说。”

“……”

韩桃也没想到他才刚服过药,就会被盛怒的赵琨折腾到当面吐血毒发,他那时只是太过难过,所以来不及说。

他看向赵琨,忽然觉着有些事,或许不该再瞒下去。

“赵琨,”韩桃垂眸喃喃道,“我伏低做小,是甘之如饴,但我如今待你如此,并非因为你是北齐高高在上的帝王……”

“你每次都是如此说。”

“我从未骗你。”

呼吸微微停滞,他到底愿意将一颗真心捧出来给赵琨,即便是一瞬间他觉着自己犹如飞蛾扑火。

“你不信我吗?”

“你说这真的是你的二叔,寡人便信。”赵琨撑手靠近回答道,一颗心猛然跳动着,话语中却还存着试探意,“但如今他就在宫中,如今你还有反悔承认的机会,只要你承认,寡人便送你二人离开,绝不为难。”

赵琨这话说得不假,他酸溜溜地说出要让韩桃与人私奔的话,他也是真的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真的送韩桃离开。

陆得生早在韩桃毒发那晚就被绣使从被窝里一把揪了起来,半睡半醒地就被绑了手,任人叫喊也无用,一路堵了嘴由马车送进宫中,到现在还在冷宫中关着。

韩桃活着还好说,如果韩桃真有什么万一,他还要叫那江湖大夫娶妻生子,最好妻妾成群子嗣众多,还要长命百岁。

至于赵琨自己——

赵琨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活着,寡人送你离开;你死了,寡人就在皇室分支中寻个可靠之人接了这北齐,再来地底找你。”

以帝王之身殉葬,想必史书都要留名,既然他活着不能叫韩桃有半分留恋,那他便死了化作厉鬼,日日夜夜纠缠,到时再叫韩桃看看,他与那位早已娶妻生子的好情郎究竟谁更称心。

“你疯了。”韩桃身子微抖。

赵琨重重咬了他一口,狎昵地吻过他的下唇,“寡人早已疯了不止一日了。”

殿内烛火轻摇,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韩桃苍白的面色被逼近的赵琨气息熏染地带了几分红意。

他还以为他在赵琨眼中薄情自私,赵琨于他不过侵占之意,然而是赵琨吓他也好,还是真心如此打算也好,堂堂帝王说出如此之语,都会叫人心惊。

“承恩侯,为何不说话?”

“我若死了,”韩桃轻轻问,“你真来陪我吗?”

“陪,寡人给你陪葬。”

“可我要是真的死了呢?”韩桃眼神微动,没有半点玩笑之意,“赵琨,你觉得我这样……能活多久?”

没有陆得生的药,他绝对活不到今日。这些年陆得生为他搜遍天下名药,几番调养,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如今他病情渐稳是不假,然而落在外人眼中,还是半生不死的时候居多。

赵琨养他在宫中,就如同养一株快死的花草,或许费劲心意,到最后还是要死,难道还要赔上赵琨这个养花人的性命吗?

赵琨盯着他的神情,缓缓收起笑容。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从现在起,对你说三句实话,第一……陆得生,真的是我二叔。”

“寡人信。”

“我心上人的身影,如今便在我眼中,我也盼望你能明白,”韩桃痴痴看着,烛火摇动,他眼中瞳孔倒映着的是赵琨的身影,有且只有赵琨一人,“这句,你信吗?”

“寡人信。”

韩桃摇了摇头。“你不信。”

“你要寡人如何能信?”

“我所中之毒,乃是南燕宫中秘药——服此药者会在一年之内油尽灯枯,药石无医。”韩桃蹙起眉头,仍旧在窥探赵琨面上的神情,“这些年,是二叔一直在为我寻天下之药,但我却不知,我能否真的能活下来。”

他又补充道:“但不管你信与不信,倘若我真的死了,我不想你也来陪我。”

赵琨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五年前。”

五年前,那是赵琨离开南燕的时候,赵琨只一听到韩桃那句药石无医,即便不能确定真假,心却还是漏跳一拍。但他还没有领悟到最关键的点,他的心猛烈跳动着,对上韩桃忧郁的神情。

“韩武礼?”

“不是。”

“除了他,还有谁?!”

赵琨攥紧拳头,隐隐感觉到这其中隐藏了莫大的事情。

韩桃若真是五年前就中了毒,那这毒必然是由南燕宫中皇室所下,他只稍稍一想,就能记起韩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当年赵琨父皇病重,然而因着夺嫡党争,致使北齐宫中无皇子,赵琨成了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那时他本来想带韩桃一起离开,或是在南燕再多逗留一段时间,替韩桃处理完他离开后要办的事情,因为赵琨知道朝堂上韩桃是斗不过韩武礼的,他怕他在走之后,韩桃又被韩武礼算计欺辱。

然而他几次暗示韩桃,韩桃却都没有回应,更不知为何开始郁郁寡欢,对他也日渐沉默起来。

他以为是韩桃还在犹豫纠结,却没想到他久留南燕不肯离开,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幕场景。

·

那夜月明星稀,宫中设置了夜宴,酒过三巡,歌舞升平之际,赵琨借醉酒的名义退了出来,没有再理睬各方人马无端的殷勤与讨好,他知道这群人都不过锦上添花之辈,不过是看他有了承袭皇位的可能,因此开始在他身上加码下注。

可笑。

但他本不稀罕这一切,也用不着被吹嘘捧高。

只是赵琨没想到,韩桃那晚也不在席上,于是他便四处闲逛找寻韩桃的影子,想着人是厌倦这样的场景一同退了出来,却没想到他路过荒废殿宇时候,里头有动静传出,赵琨被这声音引着踏了进去。

然而他却听到了寂静昏暗里,熟悉的嗓音隔着窗子传出,他忍不住走近,透过窗缝看见,模糊里那人像是双手被反绑在床头,长腿圈抱着韩武仪的腰身,绷直了身子卖力抱弄着。

脱掉了的裳裤被挂在屏风上,屏风里的人衣衫不整,露出的长腿白皙。

赵琨知道韩武仪喜好男色,一直热衷于寻找与韩桃面容或是身材相似之人,然而他看到这幕还是被狠狠恶心了一把,窗内的韩武仪还在努力耕耘,像是压根没有发现窗外多了一个人,他见状快步想要离开,日后再找机会收拾这个色痞子,却听到韩武仪压着那人低声道:“哥哥们总要疼你。”

窗内,传出像是韩桃的低低迎合与亲吻声。

声音又急促起来,韩武仪发出笑来,狠狠捏紧了那人的大腿。

赵琨沉下眼,心中却只觉得荒诞,他只以为是韩武仪入戏太深,这一幕却又刺激得他忍不住靠近去窥探揣测,揣测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若床上人真的是韩桃呢?

他控制自己不再多想,也不能再这样想,然而待他回到夜宴中去,韩桃却仍旧不在,一直到夜宴将要结束的时候,老皇帝喝得半醉,搂着淑妃就要回宫,他才看见韩桃慢慢地从偏殿处过来,面色有些发红,身子也有些半软,默不作声地在前头的席位上跪坐下,一言不发。

赵琨的心逐渐沉入谷底。

此后又多了许许多多这样的事,他发觉韩桃逐渐与韩氏兄弟亲厚起来,对他却渐渐疏远,当初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身边的绣使告诉他说:

“您若走了,七殿下在南燕就再无靠山,他兄弟姐妹、父母亲族俱在南燕,又怎么能随您离开?——在这都城中,他若想接着维持无限风光,恐怕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

“再寻新的人做靠山。”

他不信,他从来不信这些,直到韩桃那晚亲口向他承认。

他一直想韩桃为何会到这样的地步,一直想是不是韩桃本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问题他想了五年,到后来他觉着韩桃就是这般,自轻自贱,与他亲近也是为了借他权势,那为了保住权势爬上韩氏兄弟的床,是不是也不无可能?

赵琨每每想到这些,心中就犹如火焚,求而不得被背叛的阴郁与疯意几乎折磨得他夜夜难以安眠,叫他思之若狂,喜怒无常。这五年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攻下南燕,捉来韩桃,他恨不得将人一寸寸地打上烙印,折磨致死。

可是他真将韩桃捉来了,他却又舍不得。

·

“所以,是韩武仪他们给你下的毒?”寝殿内,赵琨眼中杀意一闪而过,猛然压着韩桃的肩问道,“是不是,当年是他们对你下了毒,强迫你与他们苟合,所以你才会顺从屈服?”

“不是——”韩桃眼中闪过诧异,不知道赵琨怎么会越想越偏,他抬手想要抗拒,却发现赵琨近乎失控地将他压得太紧。

他闷哼一声,忽然想到那时候的事,一下明白过来赵琨在想的是什么,然而赵琨当年所听所看的到底与事实又有出入,他张开唇想要说,只感觉赵琨越攥越紧,几乎叫他无力挣脱。

“疼。”

赵琨猛然松开了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韩桃偏过头去,嘴唇微抿,“这毒,是我自己自愿服下的。”

他感觉赵琨的身子僵了僵。

“我一直觉着,今时今日的你怎样待我都是可以,因为我于你从起初也并非完全纯粹,”韩桃闭上眼,不敢再面对人的神情。“赵琨……其实当年你回国之时,我真的有想过……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