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勤政殿内,五六声此起彼伏的猫叫,尾巴勾连着尾巴,几只狸猫亲昵地蹭着头,赵琨坐在龙椅上,正一脸严肃地向下看着。
“你这法子能有用吗?”
“陛下瞧,是不是这只模样生得最好,”老宦官抱起只黑黄相间的狸猫来,抱到赵琨面前,“侯爷必然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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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西斜,韩桃久等不见赵琨来,于是伏在书案前练了会儿字后,便打算去寻陆得生。
说起来因为他这个小辈,连累二叔在各地奔忙,这回又被赵琨吓了一吓,他心中也深觉愧疚。
陆得生自前几夜半夜被五花大绑送进宫之后,就一直臭着张脸,空青去拜会了一次,在解释了原由之后,陆得生的脸色就更臭了。
“害得我家小子毒发,丢了半条性命,居然还敢这么对待老夫这个做长辈的。”
“二叔,您这四十岁都不到,自称老夫不好吧。”几个护着陆得生的暗卫也将计就计地被绑回来了,在殿里叽叽喳喳了几天,“但这个北齐皇帝真不是个东西,竟然敢这样欺辱我们家世子。”
“不如我们直接带世子离开。”
“不行,世子这个性子,当年就会为北齐皇帝吃下毒药,现在更不会走了。”
“好歹如今混进了宫,”老二说,“这些时日摸清了守卫与皇宫地形,倒也不算白忙活。只要能见到世子——”
“我们已经好多天没有见着世子了。”
陆得生啧了一声,“每日世子世子,像群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念得我脑壳疼。”
一众暗卫闻言便委屈了。
他们本是安国侯在边境收养的孤儿,父母多是因战乱分离或死亡,幸得安国侯收留,教了保命的本事才得存活。如今侯府不复存在,唯有韩桃是侯爷唯一的血脉。
他们跟着陆得生寻到韩桃踪迹,与韩桃相处也有几年了,若论年龄,他们本就大不了韩桃几岁,更多是将韩桃当亲人一般对待。
“我们也是担忧世子……”
“就该打那狗皇帝一顿,替世子出气!”
陆得生撑手坐在殿中,没有理会,心中盘算的还是韩桃的身体情况。赵琨既然后面没有来找他,那便是韩桃的病情稳住了。
他是仔细算过,知道做了这事不至于被活活毒死,才放心叫韩桃试的,目的也是能够早日将毒逼出来,毕竟此毒厉害,在体内留的时间越久,就越难对付。
“吱呀”一声,殿门被轻轻推开了,韩桃穿着身轻薄长衫走了进来,迟疑般地环视一圈,对上陆得生的眼。
陆得生一下合了手中扇,扇柄一敲。“这小子醒了。”
“世子世子世子——”一众暗卫见状围了上来,上下打量他。“世子脸色还不错耶。”
“听说世子吐了许多血。”
“二叔您快点来给世子把把脉吧。”
韩桃无奈地抬起手挡在胸前,避免暗卫们贴得太近,然而心中那股久违的熟悉感倒是上来了。“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忧。”
殿门又重新合上,暗卫们左一句右一句,都是过问韩桃身体的,韩桃直绕过暗卫,走到陆得生的面前,在那目光的示意下伸出手来。
这几年陆得生每次见他,第一都是要先把脉,再是改药方子,他是习以为常,但就怕陆得生又要教训自己,看着陆得生自然地搭上手腕把了把脉,过了会儿,那左边眉头就一挑。
“二叔……”韩桃小心看去。
“这血倒也不是白吐,”陆得生收回手,又叫他吐出舌头来看看,又过一会儿,难得满意地摸了摸下巴,“先前你还有愁思郁结于心,如今散了大半,可见你们两个小辈总算是说开了一些。”
韩桃心中诧异,陆得生竟连这个也能把得出来。
“怎么样?”
“是说开了些,”韩桃道,“他盘问我身上的毒从何而来,我说了实话,之后他又守了我一天一夜,直到中午的时候才走。”
“你们如今年岁尚轻,沉溺于情爱倒也不算丢人,然而你们生于皇室,眼界阅历都要比寻常人高出一大截,也该将目光投向更广阔的天地,”陆得生幽幽道,“这些情情爱爱啊,等你到二叔这个年纪,就知道全是过眼云烟。”
“是。”
韩桃拱了拱手,知道陆得生是在劝他趁此良机,将心境彻底打开去。
“行了,你先前的药也吃得差不多,下药也要对症才行,”陆得生挥挥手,“我再将原来的药方改改,煎个七天试试感觉。”
“赵琨知道您是我二叔了,”韩桃犹豫道,“不如您留在宫中,晚些时候赵琨叫底下人给您送令牌来,这样您进出宫都方便。”
“你想我留下来?”
韩桃看了眼陆得生。“您在哪待着舒服就可以。”
“那老夫还是——”
“二叔,留下来吧,我们还能就近照顾世子呢,”暗卫们凑了过来,七嘴八舌道,“您看世子一个人在北齐皇宫里,人生地不熟的,您在宫中好歹有个照应,世子病了还能给看看。”
“如果北齐皇帝能允许我们在宫中跟着世子就更好了,我们就可以留在世子的长英殿里。”
“那我们也绝不骂那狗皇帝半个字了。”
“你们这群臭小子,”陆得生拿扇子指了指,“一个个假公济私,醉翁之意不在酒。”
暗卫们又轰散开了,韩桃坐在一旁,倒觉得这种时候叫他更为放松。
“乐容要跟着赫连异去塞外散心,老夫一人留在那宅院里,确实好像没什么滋味。”陆得生思索道,暗卫的劝说也确实有打动他,“那狗——那北齐皇帝,如今待你可好?”
“好。”韩桃颔首道。
“……老夫倒想知道他平日里对你都用了什么手段,竟叫你这般死心塌地。”
众人又闲聊了一盏茶的时间,陆得生最终还是在宫中再留几天,为韩桃多把几天平安脉再说,而韩桃抬起头看外头天色,估算着赵琨就要回来了,起身准备离开。
他还有些没从中午的梦中走出来,有些患得患失,又有些不安彷徨,好想再见见赵琨,试探试探赵琨的态度。
晚霞破开云层,西边天色越发红艳。
“你呀,”陆得生一下开了扇面,在桌旁撑头摇着扇,“受过的委屈不要藏在肚子里,不要觉得自己多吃点苦没事,这世上本没有这样的道理。”
韩桃闻言转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
“别忘了,他当初离开南燕时是怎么对你的。”陆得生摇着扇,没有去看他。“你是兄长唯一的孩子,这五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我迟早会叫那个姓赵的小子知道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