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桃回到寝殿后,正好看见赵琨抱着什么东西进来。
他看着赵琨一身龙袍,行走间大袖微扬的样子,忽然就想起中午梦到的从前的事,想到那晚赵琨蒙了他的眼,反缚了他的手,将他吻入更深之处的光景,他又不自觉地移开目光。
他现在还摸不准赵琨的态度,不知道赵琨心中是如何想他的,又忍不住想试探看看,试探赵琨对他的心意。
他只怕赵琨如今只是受了感动,待他一时的好,他日要是再闹出什么事来,又要变成那般疯魔的样子。
韩桃在殿门边等了会儿,等赵琨走近了,才发现赵琨怀中抱着的是一只体态匀称的狸猫,猫尾巴还在胳膊肘那处乱甩着,一身毛色黑黄相间。
赵琨对上他视线,手劲一松,那只狸猫就跳了下来,沿着陌生的殿宇不安地缩爪又放下,四处嗅着气息,那模样瞧着有几分娇憨。
“这是——”
“寡人以前养的狸猫生了一窝,如今也有五六岁大,想你平日里在宫中也是无趣,便送你一只,”赵琨走过来,抓起他手摸了摸,摸到是温热的就放心了,“你去看过你二叔了?”
韩桃微微颔首,低头看向抓着自己的那只手。
赵琨见状像是看出他有些不适应,指腹又摩挲了下手背安抚。“二叔如何说?”
“他没说什么……但我想二叔在宫中多留几日。”
“可以。”
“这只猫——”韩桃的目光又迟疑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向来没有养猫的经验,只在南燕时听赵琨说自己曾经养过一只。
“这只猫以后就养在你宫里吧,寡人会常来看猫的。”
看猫吗,猫有什么好看。韩桃抬起头来有些疑惑,但还是嗯了一声。
只要能常常看见赵琨,他都是会高兴的。
韩桃正想要进殿,老宦官就端了碗水煮的鱼肉上来,示意韩桃可以喂些给猫吃。
于是他蹲下身子去,拈了点碎鱼肉在掌心上,那狸猫闻到味,果然试探着走了过来,温热的鼻头蹭了蹭韩桃的手心,低着头开始舔舐。
韩桃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摸着狸猫的脑袋,听见手下的狸猫在呼噜叫着,这感觉很是奇妙。但他却猜不着赵琨忽然送他一只猫是作什么,他还以为下午的时候,赵琨都在忙着处理公务。
韩桃正逗猫,忽然头顶又落了只手,他一下抬起头来,发现赵琨正摸上他的发丝。
“这猫给你养倒是正好。”赵琨似不经意地伏下身,顺着他伸出的手去,也挠了挠那猫下巴。
猫儿优雅地摇起尾巴,“喵~”地叫了一声。
“像你。”
“什么像我?”他抬起头问赵琨,赵琨却不说了。
宫人们有眼力见地退下,赵琨教他将猫抱怀里,一同起身来,西边天的晚霞一大片弥漫着,将庭院都染得通红。
“取个字?”赵琨问,像是在观察他的神情。
韩桃低下头想了想,想到善,吉也。“就叫阿善吧。”
“好。”
于是韩桃抱着这只新得名的狸猫往殿内走去,等着宫人布菜好用晚膳,他决定养下这小狸猫来,毕竟这小家伙看着也讨喜。
赵琨负手落后他半步,眼盯着他背影进殿,直到他走远了,才扭头低低对老宦官道:“这主意想得不错。”
“老奴就说,侯爷这般性子的人,送只猫儿最能讨喜欢了。”
“你觉得他如今待寡人如何?”
“侯爷吗?”老宦官跟在身边,欲言又止,“侯爷受过太多苦了,从前陛下对侯爷多有误会,于态度上也算不上友善,如今您乍然待他一腔柔情,恐怕侯爷也需要时间适应。”
“他会觉着寡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吗?”赵琨摩挲着指腹,总觉得韩桃对他好像还有几分生疏,“他向来患得患失,恐怕此刻还在犹疑。”
“多些体贴心思,总能叫侯爷意识到的。”老宦官出着主意,“不如陛下晚间在侯爷殿中睡下吧,温存一番说些体己话,或可叫侯爷陪着批折子,借此闲聊几句。”
赵琨低笑一声,手指了指老宦官。“寡人从前竟没发现,你还有这能耐。”
过了会儿韩桃派空青出来看看情况,赵琨见状快步走了进去,夕阳渐渐沉入了地平线,风过还有几分凉爽意。韩桃自是不知赵琨那么多想法的,只觉得能叫赵琨对他如同当年一般,他就已经是知足。
而饭桌上摆满了美食珍馐,桌旁,阿善蹲在凳子上优雅地舔舐鱼肉。虽说是一起用晚膳,韩桃也觉着自己吃不了那么多,哪知赵琨刚一落座便为他夹了好几筷子。
夹完筷子的赵琨扫了旁边的老宦官一眼,谨记体贴二字。
·
一直到酉时末的时候,宫人撤了饭桌,韩桃坐在旁顺着猫毛,看烛火摇曳间赵琨伏案批阅奏章。看得出赵琨白日里已经非常辛劳地批阅了许多,但桌案上仍旧是堆积了不少。
于是他随手拿起一本来,翻看了几下,发现这是普通请安的折子。
韩桃刚看完抬起头,就发现赵琨正盯着自己看。
“抱歉……”他把奏折合上,放了回去,“我只是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就像赵琨从前帮他处理御史台的折子一样,他也想帮赵琨,但韩桃忽然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亡国的皇子,怎么还有道理插手敌国的政务。他只怕赵琨又要像上次那般叫他回宫去,于是有些不安地蜷起手。
“——来,”赵琨看了他一会儿,像是猜出他心中所想,随手将砚台边上的笔递了过去,“你会模仿寡人字迹,也替寡人分担些政务。”
“臣的身份太过敏感……恐不合适。”
“那你便挑些请安折子,写个朕已阅,那群大臣烦人的很,连午间吃了几碗饭也要写上来请安,你全当帮寡人打发了。”
拿笔的手还停在半空,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韩桃看了会儿,终究还是伸出手来,接过赵琨手上那支狼毫蘸了墨。
他犹豫间,没瞧见赵琨一闪而过的笑意。
于是昏黄烛火摇曳着,老宦官进来端茶时怕韩桃看不清楚,又特意多点了几盏,勤政殿内一下明亮起来,君王臣子对坐着处理政务,一时之间安静地只剩下奏折打开合拢扔下的声音,和谐异常。
赵琨间歇抬起头来看几眼,都只看见韩桃专心致志的模样,批阅间还将折子类别分开来,方便处理,一手好字模仿得有九成像。
好久没见韩桃这般,烛火掩映着眉目如画,一副不受外界干扰的模样,赵琨越看越出神,过了会儿就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上韩桃搭桌的左手。
“侯爷好是贴心。”
“嗯?”韩桃一下被惊得身子一抖,而后才回过神抬起头来,不明白地看着赵琨。
“在夸奖你,”赵琨撑着头看他,捏了捏手中的指根把玩,只觉得这样的时候难得,“如今快亥时了,你也该歇息了。”
“下午睡过,如今并不觉得困……陛下乏了?”
“有些。”赵琨其实还清醒得很,只是怕韩桃这身子会熬不住,“不如歇歇,明日再继续。”
韩桃为难地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折子,只恐明日复明日。
“再等等吧。”
“那你要不来坐寡人的腿上。”赵琨又有几分兴致勃勃,“你若坐寡人腿上,总能叫寡人清醒几分。”
“……”
韩桃一下缩回了被赵琨把玩的手。
“生气了?”赵琨笑着追问道。
“……没有。”
他倒还不至于为这种小事生气,只是没想到赵琨会突然说出这种无赖话来。他用狼毫戳了戳赵琨的手背,又将整理好的折子推了几寸过去,示意赵琨快办正事。
然而赵琨却不管不顾,一下将折子推开去,指尖磨着桌面,示意韩桃走过来。
勤政殿内两人打起了哑谜,外头守着的宫人也听不到动静,还以为这两位仍在忙于处理政务,就这样你推我往的闹了半饷,韩桃最终没有办法,只得起身来,从书案另一边绕过去,然而他刚走过来还没有多的动作,就被赵琨揽腰一拉,整个坐到了身上。
“砰”一下,他的后背一下撞上赵琨胸膛,屁股隔着轻薄衣衫重重压在赵琨腿上,顿时韩桃整个人都僵住身子,急得一下并住了腿。
“你——”
“都老夫老夫了,还顾忌这些作什么。”赵琨抱到了人,自然是很开心,手掌搭在人小腹上,又往上揉了揉,也不怕揉皱衣衫。
他一边用面颊亲密地蹭弄着韩桃脖颈,这下总算得上是光明正大,倒叫韩桃有几分不适,轻哼了声不知如何应对。赵琨也完全将老宦官说的体贴温柔忘至一边,倒只记得温存二字。
他就这样抱着韩桃,青年人的血气越发明显起来。
“赵琨……”韩桃低下头,轻轻唤道。
“嗯?”
“你真的不用去更衣一下……”
他都不知道赵琨这样持续多久了,可能在摸他手把玩,或者之前盯他的时候就有了反应,虽说二十来岁的年纪确实血气方刚,他如今又没办法满足赵琨,可这未免也……
赵琨安慰他道:“无妨,过会儿会下去的。”
赵琨只怕会吓到韩桃,但韩桃那不在的五年,求而不得的偏执叫他寝食难安,自他封韩桃为承恩侯之后,所想所做一切皆都与本意背道而驰,他越是惦念韩桃,就越忍不住想欺辱韩桃。
直到他知道韩桃为他服了毒,一下就好像万事都有了因由一般,叫他可以放心对韩桃好,但他只怕韩桃因此感觉到突然,觉得他的好如同雷霆雨露一般,都是可以撤回去的君恩。
赵琨眼神中蕴着深意,如同墨水般晕荡开去。“寡人忍忍便好。”
“你先松开……”
“寡人舍不得。”
腰处的大掌环得更紧,赵琨也真不怕难受。而韩桃紧盯着桌上的奏折,脑子里却是一片混沌,赵琨的乍然亲近叫他猛烈不安起来,以至于他开始担心自己无法满足赵琨,会叫人失望厌恶。
赵琨为何忽然对他这般好,只是因为他告诉赵琨,当初是他自己服了毒酒吗?韩桃眼见着赵琨另一只手又提笔去,一副要这个姿势批阅奏折的样子,叫他有些慌乱与发烫,他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攥紧椅子扶手,看见赵琨开始披折子了,字体依旧写得很流畅,然而他却清楚感觉赵琨并没有面上这般风轻云淡。
“赵琨,你真的要忍着吗?”他坐立难安。
“无妨啊。”
笔走龙蛇,墨色晕染,更漏滴答滴着水。
一切都静得可怖,赵琨依旧写得洋洋洒洒,然而韩桃犹豫着却不知如何是好,他开始猜想是不是赵琨在借此试探他,想试试他的反应,摸不清其中真虚心意,反叫韩桃患得患失起来。
他忽然着急地分开双腿,屁股往下压去。
赵琨闷哼一声,笔尖猛地一顿,晕开一大团墨色。
“……韩桃?”耳边传来人询问声,询问声变得沙哑。
“我,我帮你吧。”韩桃轻轻说道,声音越来越轻,“我可以……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