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世界总是要结束的。

几日后, 穆语曼和顾霆结束了旅行,回来的当天中午两人就来到段酌家里,征用了他的厨房, 准备在厨房内大展身手。

穆语曼负责做菜,而顾霆虽然厨艺不佳, 却喜欢帮她打下手。

他让手底下的助理事先买好了食材, 送来的时候搬了好几趟, 才把那些用泡沫箱装着的活蹦乱跳的龙虾,以及过度包装的各种蔬菜和高级牛肉。

助理想当然的以为, 自家老板这次回来是宴请贵客, 食材自然要上档次, 拿得出手!

这些食材一送到, 顾霆就是眼前一黑,后悔没跟他自作聪明的助理提醒“只要买些平常的食材”。

他头一次在妻子的弟弟面前表现,没想到却看起来跟个暴发户似的。

但东西已经送到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故作镇定。

这顿饭主要是请季眠, 他只在婚礼那天跟顾霆见过一面, 婚礼结束以后也没再回来过。

穆语曼一直想找机会,让两人熟悉一下。

顾霆独自在厨房处理食材, 客厅里只有三人。

穆语曼许久不见季眠, 跟他坐得很近,询问他在学校和公司的近况。

两人在一起聊天的画面十分温馨。段酌背靠着窗台, 面无表情地看着季眠的笑脸,一言不发。

季眠曾经热烈追求穆语曼的那几年,对于段酌而言绝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尤其他们目前才刚在一起几天, 他难免疑心季眠是不是还对自家姐姐余情未了。

这么多年的喜欢, 的确不可能说没就没。一想到这点, 段酌就忍不住牙酸。

【哦豁,深情值居然往上蹦跶了十点,这可是两个月来的唯一一笔收入。】系统看得啧啧称奇。

它以为这个世界的深情值,从穆语曼婚礼那几天之后,就定格不变了。

闻言,季眠怔了一下,视线下意识地望向在场唯一可能贡献深情值的男人——对方正阴沉着脸看他。

“……”

季眠忽然发现,也许深情值这种东西,跟段酌的醋意成正比。

这时,顾霆从厨房里走出来,对穆语曼道:“都……弄好了。”

几人纷纷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却见顾霆的衣襟和袖口都被水打湿,熨帖的大衣和内衬多了许多道褶子,脸上隐约可见没擦干净的水迹。

他的大衣上还沾染了淡淡的海腥味,是处理龙虾时被崩了一身的水渍。

被两只龙虾折腾得狼狈不堪,在妻子的家人面前接二连三地出丑,顾霆的脸色有点难看。

“剩下待会儿我来就好。”穆语曼起身,“你跟季眠和段酌他们聊聊。”

“哦。”

段酌跟顾霆两人的气场始终不太合,倒不是说不和谐,只是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空气都仿佛凝滞住一般,只剩下面面相觑相顾无言的份。

“咳。”顾霆嗽了嗽喉咙,从大衣口袋的烟盒里捏了两支烟,其中一支递给段酌。

顾霆没什么烟瘾,纯粹是跟段酌站在一起气氛太僵,想做点什么缓解氛围。

但后者竟然笑着摇摇头,拒绝了那支带着海腥味的香烟。

段酌本意很单纯,他目前在戒烟。但放在顾霆眼里,就变成了自己被毫不掩饰地嫌弃了。

顾霆:“……”

气氛中只剩下两个字,尴尬。

且他的口袋里有烟,却没火。

今早上飞机前,他就把打火机扔了。

“借个火?”他对段酌道。

段酌还没应声,季眠先开口了:“哦,我哥的打火机在我那呢。我上去取吧。”

“……”顾霆愣了一下,想到妻子平日里对季眠的赞扬,迟疑地道:“你……也抽烟?”

季眠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编了个理由:“不是,是哥不小心落在楼上的。”

然后就起身上楼,去拿段酌的打火机了。

季眠刚走没半分钟,段酌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站直了身子跟上去,抛下一句:“我上去帮他找找。”

顾霆有点疑惑,心想一个打火机需要两个人去找吗?

他到底还是点了下头:“……哦。”

*

季眠从床头柜里取出那枚铝制的金属块,放进衣兜里。

正要出门下去,大门却被从外面打开了。

段酌从外头进来,见季眠一副要出门下楼的架势,非但没让开身,反而默默关上了房门。

“哥,您怎么也上来了?”

段酌没吭声。

“哥?”

“……犯烟瘾了。”

季眠:……

段酌朝他走过来,季眠警惕地捂住衣兜,掌心中传来金属的硬质触感。

段酌却勾唇笑了,看也不看被季眠紧紧护住的东西,径直上前搂过他的腰身,随后俯身含住了那白皙脖颈上微微突起的喉结。

“唔……”季眠被刺激得瑟缩了下,腿肚绷紧。

他被段酌抱着,退无可退。

紧接着,段酌抱着他侧过身,两人的位置便对调了。

季眠的整个身子被段酌压在门上,他的喉结敏感,被湿热的唇舌挑拨得浑身发软,只得勾住段酌的脖子勉强站直。

“哥,别亲那儿,我会……”

段酌停了下来,抬眼看着季眠雾蒙蒙的眼睛,喉头动了下,明知故问:“会什么?”

“……”

季眠抿紧嘴唇不想搭腔,段酌笑着低头吻他。

先亲的是季眠的眼睫、眼尾,再向下是他白皙柔软的脸颊,舔吻他的下颌。段酌亲得毫无章法,仿佛想亲哪里嘴唇就去哪里。

但最后,他的目的总是季眠的唇。

交错在一起的呼吸,灼热潮湿,细碎的声音隐没在无法出声的唇齿间。

季眠挺着腰,腰身无意识地弓起,直到腰前的皮肤碰到段酌的下腹,感觉到对方颇为亢奋的反应。

他张开唇,想说话,声音却立即被段酌的舌头封得严严实实。他先前还说过段酌长了根不会吃鱼的笨舌头呢。

季眠说不出话,只好松开一只手,在自家大哥的脑袋上拍了拍。

再亲下去,就要出事了。

段酌不大情愿地松开他,舔了下唇上的水渍,目光直白地黏在季眠脸上。

“哥,您……冷静一下。”

季眠伸手把人转了个过,在他后背上推了一下,示意段酌去别的地方。

段酌被推开,不甘不愿地去沙发上坐下来。

过了会儿,季眠在客厅问:“好了没?”

“没。”

季眠呆住了,“那、那怎么办?”

他们已经上来很久了。

段酌齿关咬紧了:“我去房间,离你远点。”

才刚跟季眠在一起没两天,现在却不得不让季眠离开他的视线。

他的身子没冷静下来,脸色却是冷了。这冷脸当然不是对季眠,而是对当下才正午十二点的时间。

憋了太久,欲求不满的男人看每一个朗朗白昼都是带着恨意的。

“……哦。”

*

两人再下去的时候,已经是五分钟后了。

距离段酌离开,也已过了将近十五分钟。

他们一进门,顾霆从沙发上起身,手里捏着的烟早在数分钟前就被他重新塞回了香烟盒。

“找了这么久?”他诧异地问道。

“嗯,不小心掉到角落里去了。”季眠说着,把兜里的打火机递给他。

段酌跟在他身后,面不改色。似乎因为找了太久,表情看起来有点沉。

“……”顾霆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想抽支烟,居然让两个人为他忙活这么久。

他满怀歉疚地接过打火机,抖着手点燃了香烟——顾霆这辈子就没抽过这么不解愁的烟。

一顿过分丰盛的午饭过后,季眠和段酌开始收拾厨房善后。这是默认的规矩,不做饭就负责刷碗。

季眠忙忙碌碌,段酌始终跟在他身后,一起忙忙碌碌,有低语和笑声隐隐约约传出来,听不真切。

“他们关系真好。”顾霆看着厨房内两人的背影,感叹了句。

他生在顶尖的富贵人家,家里的兄弟姐妹却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能看到季眠和段酌之间友爱的“兄弟情”,不免感慨。

“很少有兄弟能像他们这么要好。”他略带羡慕地道。

穆语曼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也笑着往厨房内望。

看了一会儿,发现段酌无论做什么,都要站在季眠身边。季眠刷完,他凑过去拿了叠盘子帮忙一起刷;季眠擦灶台,他也跟过去捡起一条抹布;季眠清理烤箱,他就站在一旁碍手碍脚。

——几乎像条狗。

穆语曼看得入神,不知为何有种古怪的窒息感传来,让她眼前有些发晕。

两人在洗碗池前面,带着泡沫的一滴水不小心溅到了季眠脸上,他的手也是湿漉漉的,没法伸手去擦。

段酌注意到,侧过头,抬起手替他擦掉脸上那滴水渍。

随即,手指在季眠细腻的脸颊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下。段酌的唇边带着笑,笑容有种不符合他气质的温柔。

可这温柔的笑意,一瞬间却让穆语曼如坠冰窟,有一阵仿佛开窍似的毛骨悚然直直窜到头顶。

她与顾霆交握着的手僵了,大脑眩晕,只觉得事情过于荒谬。

“曼曼?”顾霆皱了下眉头,发觉穆语曼异常的反应。

穆语曼什么也没说,视线从厨房移开,一动不动地看着正前方的白色墙壁晃神。

顾霆没看过她这样严肃的时候,有点担心,却直觉此时不应该出声。

十分钟后,顾霆看了眼腕表。

他下午有工作,而穆语曼今天下午也要值班。

他开口道:“得走了。”

“你先下去,我马上来。”

“好。”

顾霆对还在厨房里忙活的两人说了声要走,季眠和段酌便洗了手出来送他。

把人送到门口,顾霆已经下楼,穆语曼却还站在客厅,始终看着他们。

“语曼姐,您不跟姐夫一起吗?”季眠疑惑地问道。

穆语曼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段酌,表情很冷。

她什么也没问,但段酌对上她的目光,一瞬间却什么都明白。

他笑了下,说:“是。”

啪!

穆语曼的巴掌落在段酌脸上,呼吸急重:“你!”

接着,又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段酌挨了她一巴掌,唇角的笑意却没敛。穆语曼平常都是温温柔柔的,对自家弟弟的这一掌,却是结结实实,半点不含糊。

季眠在段酌说“是”的时候还是稀里糊涂的,不明所以。

眼下看着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先是呆了下,只用了两秒便反应过来出什么事了。

能让穆语曼发这么大火的,恐怕也没别的了。

“你……”穆语曼从没想过,段酌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

对于同性恋,她没什么意见,假使段酌吃饭的时候忽然对她说“姐,我喜欢男的”,她都绝不会因此多说半个字。

但跟他在一起的对象,却是季眠。

穆语曼以为,季眠一定是被自家弟弟“骗”到手的。

他懂事得令人心疼,又对段酌尊敬有加,想也知道一定是段酌连哄带骗把人弄到手的。

想到这儿,穆语曼眼眶一红,气得不行。

她说不出话,扬起手,又一掌准备落下,段酌身前却挡了一个人。

“对、对不起语曼姐……”季眠把段酌护在身后,声线绷紧了。

他想说些什么,让穆语曼消消气,或者把火撒在自己身上。

“都是我不好,是我……带坏了哥。”

“……”

段酌被季眠挡在身后,比他高了大半个头,闻言忍不住闷笑出声。

像猝不及防地被季眠塞了颗糖。

别说一个巴掌,就是挨上几刀,段酌此刻也能笑出来。

穆语曼在气头上,闻言也是愣了一秒,火气因为这一句话中断了一下,随后再也回不到之前的高峰。

见段酌在笑,她目光如刀狠狠剜了他一眼,说:“你给我出来。”旋即转身走出房门准备在外面跟段酌好好谈谈。

段酌还在原地,不知收敛地捏了下季眠的脸颊,像只不知死活的开屏孔雀。

“等我。”

穆语曼已经踏出门的脚收了回来,冷着脸转回身,去取鸡毛掸子了。

段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