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这才见到在自己床位对面的新室友。
看见对方的第一眼, 他脑海中的想法跟谢珩差不多:确实如陈旭说的,是个大帅哥。
“嘿。”他跟谢珩打了声招呼,走过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却没直接转身做自己的事。
季眠把椅子朝右转了几十度,侧着身子看着谢珩, 胳膊搭在椅背上:“我叫路舟。你也是经济的?”
谢珩点头。“嗯。”
“那就我们三个是经济的。”季眠在三个床位上指了一圈, 其中不包括陈旭。
一号床位的是个戴眼镜的男生, 叫贾文博,性格挺内敛, 一整天都没说过几句话。
不过当季眠提起“我们三个”时, 他还是转过头, 腼腆地对两人笑了笑。
“我靠, 就我一个建筑的?”陈旭生无可恋。
每个学院招收的人数不一定正好是四的倍数,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倒霉蛋被迫跟其他院系的住在一起。
“节哀。”季眠笑着安慰他。
他重新看向对面。谢珩的桌面很空,书架上就两本书,书桌上一个插座、一盏台灯, 就没了。
见过简约的, 但也不是这么个简约法啊。
“你东西这么少?”季眠问。
其实不是谢珩东西少。他就没打算在宿舍久住。
谢珩没住过宿,不大适应四个人共处一室共用一个洗手间的集体生活, 来之前就准备在学校附近找房子去外面住。
不过大一刚开学琐碎的事情很多, 直接住外面有点麻烦。加上他也需要时间看房子,就打算暂时先在宿舍住一段时间。
他打算等过段时间找到合适的房子, 就搬出去。
这也是为什么谢珩没带太多东西来宿舍。搬来搬去的很不方便。
谢珩想了想,没说自己要去外面住的事情。
宿舍其他几人的氛围很和谐,在这时候说自己要搬出去, 挺煞风景的。
他于是只回了个“嗯”字。
“东西少确实方便。”季眠说道, “我自己过来的, 带了俩大行李箱,收拾完快累成狗了。”
他说完,又忍不住笑,笑容晃人眼。
【不要偷笑,不要偷笑!你是小学生吗?】脑海里,系统恨铁不成钢:【“累成狗”有什么可笑的?】
季眠脸上灿烂的笑容努力敛了敛,跟系统对话:【抱歉,我还是有点不习惯。】
【都来这儿十年了,还没习惯?】系统如果有人形,此刻一定是摇头叹气,一脸惆怅的。
【刚才对陈旭说脏话的时候,你也偷笑了。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季眠跟它保证:【我努努力,下次一定不笑。】
系统才没信,不过也不再说什么了。
毕竟刚穿过来的时候,它的这位宿主就连说句无伤大雅的“卧槽”都要脸红好久。
季眠没有在少年时期拥有过同龄的朋友,
在这个世界从小学到高中,跟那群精力旺盛的男生混在一块十来年,才总算是被腌入味儿了。
“那个杂物架……”谢珩提醒道。
现在杂物架边上的行李箱变成了三个,两个是季眠的,剩下一个是谢珩的。三个箱子全是空的,杂物架也是空的,画面稍微有点滑稽。
“哦,我放哪都行。你随便挑一层放行李吧,再一层我们共用,剩下的给我就成。”
谢珩的眉梢又扬起来了,听出来季眠是让他先选位置。
他倒很少被人这么对待过……
一米八七的个儿,走到哪都很有威慑力,到了新宿舍却被一个同龄人让着。
他起身来到杂物架前,提起自己的行李箱,手一抬就把自己的空箱子丢到了最上层,然后才偏头对季眠道:“你用下面吧,我够得着。”
宿舍的行李架有三层,最上面那层很高。
季眠的这具身体有一米八,也只是伸手能够上。但要是行李箱里头有东西,要放东西上去还是挺费力的。
季眠怔了下,也没跟他客气。
“行,谢了。”
他把自己的两个箱子放到了最下面,中间高度最舒服的位置留着两人共用放一些常用品。不过看谢珩带来的那些少得可怜的东西,估计也没什么东西是需要额外放在架子上的。
“对了,”季眠对谢珩道:“我东西带的全乎,日常用的还有药什么的,你要有需要随时找我。”
谢珩眼皮跳了下。
怎么总有一种被人照顾的感觉?
“……行。”
他带上手机和耳机,准备出去跑步。对床的这位伙伴对他来说有点过于热情了,人挺好,但他不习惯。
临走前,谢珩想了想,在宿舍问了句:“学校西门的操场,晚上应该开放吧?”
问完,他就后悔了。
大家都是初来乍到,想也知道就是多余问的。
陈旭和贾文博果然都不清楚,闻言纷纷摇了摇头。
“不知道。”
“还没去过欸。”
季眠在这时开口:“西门那个晚上不开,超市附近的二号操场,会开到晚上九点半。”
谢珩目光看过去,语气有些讶异:“你知道?”
“没。”季眠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页面是某个企鹅群的聊天记录,“我刚在年级的水群里帮你问的。”
——我操。
谢珩有点绷不住了。
“你要去操场啊?打球?”季眠问他。
“没,跑步。”
谢珩有夜跑的习惯,几乎从不间断。
“我也打算去操场打会儿球呢,正好一起。”季眠说着,把挂在柜子上的篮球袋取下来了。
谢珩:……
他就多余问那一句。
陈旭听见两人的对话,探头问季眠道:“打球?你有认识的人一起?”
这刚开学,从哪去找熟人朋友一起打球啊?
“没有啊。去操场转一圈不就有了?”
陈旭:“……”
他自认已经算是挺外向的人了,没想到宿舍里居然还有个超级社牛。
季眠抱着球袋子,冲谢珩偏了偏头:“走?”
“……走。”
*
两人走到操场,就分道扬镳了。
篮球场和跑道中间隔了层铁网,两边的操场大投光灯明亮异常,但球场和跑道分界的地段却很暗。
这一带昏暗的地方聚集了不少漫步的情侣,或是一些围观男生的女孩子。
季眠冲谢珩抬了下手:“走了,谢珩。”
“嗯。”
谢珩一路上没戴耳机,现在才慢悠悠地戴上。
转身走之前,他往球场里头看了一眼。
场内打球的人不少,都是高年级的,且看上去都互相认识。
他有点好奇季眠要怎么混入其中。
目光淡淡追上季眠的背影,拎着球袋的人已经从篮球场的侧门进去了。
“——嗨!”谢珩听见季眠大喊了一声,声音嘹亮,周边人的目光一瞬间全部齐刷刷地望向了他。
季眠就在这几十双目光里向球场内招了招手:“学长!缺不缺人呐?!”
我操。谢珩眼皮又是狠狠一跳。
这人,真他妈牛。
*
大一学期的第一节课,还是最令人头疼的高数,没人敢在这时候翘课。
季眠已经到得很早了,但大一刚入学的新生,还保留着高中时努力拼搏的热情,七点四十教室里的位置就满了一半。
季眠的头发天生带一点棕,皮肤白,加上左耳上还挂着一枚惹眼的耳钉。他从教室前门进来的时候,整间教室都仿佛明亮起来了。
前几排的女孩注意到他,手里的教材都不乐意看,悄悄打量着他。
教室最前面三排的所有座位,已经被在开学就发誓卷生卷死的卷王同学们霸占了,尽管不出一个月,教室前排的位置就会成为整个教室最荒凉的位置,但目前,这些新生们的振奋精神还是非常值得肯定的。
季眠目光在教室里梭巡一圈,在看到中排的某个熟人以及对方边上的几个空位时,便径直走过去。
“同学,麻烦借过一下。”他对坐在边上的男生礼貌说道。
坐在外面的是一个瘦高条的男生,额头上有青春期留下的痘坑。
瘦高条男生的桌面上摆着高数的教材,被翻到了大概三分之一处,页面上被用黑笔和红笔勾画了许多,季眠过来时他正在埋头在上面写写画画。
看上去是已经自学了挺多的。
听见季眠说要过去,他两条浓而杂乱的眉毛不耐地皱了起来。
随即才不太情愿地站起来,给季眠让了位。
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季眠全当这人是不爽被自己打扰学习,也没太在意。
顺利进到中间,他迅速在空位上坐下来,跟边上的熟人打了声招呼:“早啊,边上没人吧?”
谢珩看他一眼,虽然不习惯这位室友的熟络和热情,但见季眠主动坐过来,还是礼貌地应了声:“早。没人。”
谢珩的桌面上也放着教材,季眠看见,问道:“你买的教材也到了?这么快……”
A大的课程教材大部分都需要学生自己购买,前天班级群里才发通知让买书。
“报道那天买的,所以到得早。”
“哦,这样。”
谢珩想了想,自觉地把教材往两人中间的桌缝推了推。
“谢谢珩哥!”季眠朝他笑了,很上道地喊了声哥。
谢珩:……
“路舟。”左边过道有人小声叫了季眠一声,“你边上有人吗?”
季眠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说话的人是贾文博,正站在他这一排的边上。
“没!”
身边即将要再多个人,谢珩有点头疼。
谢珩不抗拒社交,只是从小到大一直习惯了独来独往。
但看这情景,之后可能要演变成整个宿舍一起行动了。
该早点去看房子了。
“同学,能让我过一下吗?”贾文博对那个瘦高条的男生说道。
对方低着头,好几秒没搭理他,似乎是在专注地想题。
贾文博以为他没听见,又喊了声“同学”,瘦高条才猛一下起身,脸色很黑地让了路。
“……谢谢。”
“草,烦死了。”坐下后,那瘦高条的男生烦躁地翻书页,嘀咕了一句,虽然低着头没看贾文博,但话语里的意思明显是针对他的。
贾文博的表情顿时有点尴尬。
季眠也听见男生这一句,唇角的弧度压下去了,看向对方:“起来让个位置也嫌烦?”
“觉得烦你坐中间,别在边上啊!”他压根没给对方留面子,说话的音量不低,周围的人都听得见,纷纷转头看过来。
许多异样的视线落在男生和季眠的身上。
那瘦高条的男生被怼得愣了下,周围人看过来的视线也让他有些难堪。
他大概是也没预料到会发展成这样,毕竟贾文博看上去就是那种唯唯诺诺,遇到事儿也闷不吭声的老实人。
他没想到贾文博没怼自己,刚才早进去的那个戴耳钉的男生反而帮着人出头了。
虽然不爽,但季眠看上去着实不像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男生只好悻悻不吭声了。
贾文博这才在季眠边上坐下来。
过了会儿,上课的老教授也来了,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上讲台后便一言不发地准备课件。
铃声一响,老教授打开课件第一页,上面有他的姓名电话还有教授职称。
在简短地做了自我介绍,他严肃着脸放了下一页ppt的成绩构成。
“……最后的期末考核占比百分之七十,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是平时分,按出勤算。我一学期总共只点两次到,所以,一次没来,平时分就是零。”
比起被大学老师玩出花儿的平时分给分方式,只用点两次到就能拿满三十的平时分,算是非常仁慈了。
“下面我来点名。”老教授翻出点名册。
“王冬华。”
“到!”
“常晓双。”
“到。”
……
“宋钰。”
季眠听见这个名字,抬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