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季眠的背影即将消失在眼前, 骆野才倏地反应过来:他把自己当成透明人了。
他纠结了下,踩着台阶一步步下去了。
二楼的几个住人的卧室里都有单独的卫生间,讨人厌的哥哥肯定不是出来上厕所的。
这么晚下楼, 不是要喝水就是为了偷吃宵夜……
骆野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于是落后季眠几米, 安静地跟在季眠身后。
季眠径直走到客厅附近, 开了灯, 来到沙发对面角落里的饮水机前,从底下的柜子里取了只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水。
喝完后, 他随手揉了杯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就转身离开。
期间, 既不跟骆野打招呼, 也没分给他任何眼神。
不过,季眠走的时候没有顺便把灯给带上。骆野想,看来讨人厌哥哥也没有完全把自己当成透明人。
他快速抱着杯子来到饮水机前,接了半杯喝完, 又接了一满杯, 旋好盖子。
骆野下来时记住了客厅灯和楼梯灯的开关位置,上楼时把灯也挨个儿关上。
上去的时候, 季眠早已经回到卧室去了。
骆野盯着隔壁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 也快速推门进去了。
*
季眠九月份开学才开始上高一,骆野现在也在放暑假, 等到了九月份会转到附近的小学就读。
骆芷书带着骆野搬进来之后的几天,季眠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自己的卧室或者画室里,除了吃饭时间以外几乎不怎么出房门。
项彦明又是气恼又是心疼。
尽管往日里他给季眠的陪伴不多,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自然是关爱的。
到了第五天, 季眠终于舍得在用餐时间之外离开卧室了。
刚下一楼,他瞧见在餐厅和厨房中间的冰箱前,站着一道小小的身影。
骆野垫着脚尖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鲜牛奶,那是项彦明从昨天开始,给还在发育期的兄弟俩订的。
骆野好不容易取出来,结果拧了半天瓶盖都没能打开。
那玻璃瓶子的盖子不能直接拧,需要从盖子下面的封条口撕开。
系统提醒季眠,此时可以上前开一波嘲讽技能,先贬低反派没见过世面,譬如“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其次再上升到反派的母亲身上,“就跟你那个母亲一个样儿”,一套组合拳下来,骆野的自尊心估计就伤得差不多了。
季眠听完系统的指点,静默良久。
骆野还在费劲地拧瓶盖。
季眠这才迈步上前,“连个奶瓶都不会开吗?土……蠢死了。”
他伸手从骆野接过玻璃瓶,拇指扣着瓶盖,食指在盖子底部勾了一下,瓶盖便“啪嗒”一声开了。
骆野看着他,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哥哥。”
季眠贴着冰凉瓶身的指尖顿了顿,快被这句“谢谢哥哥”给萌化了。
系统在他脑海内监工:【维持人设,跟我学:‘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就跟你那个母亲一个样儿’。】
骆野伸出手要接,却见少年垂眼盯着自己看了两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
骆野正疑惑着,季眠陡地别开脸,攥着牛奶的瓶身,给自己猛灌了一口。
骆野:“……”
系统:【……】这折辱反派的手段是否有些幼稚了。
季眠喝完,拎着瓶子,也没还给骆野,只挑衅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准备上楼。
结果他刚转身,项彦明黑着一张脸,成年人的身高像堵墙似的挡在他面前。
“你刚怎么欺负你弟弟的?”
季眠:……
*
季眠被项彦明抓到了二楼卧室里一顿狠训。
项彦明很懂得软硬兼施的道理,训完季眠后,又开始和气地跟他讲道理:“我知道你骆阿姨和小野刚搬进来,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季眠靠着墙壁,唇角紧绷,没有半点动容。
项彦明在椅子上坐着,瞧着自家不孝子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被气得肝疼。
“明天我跟你骆阿姨有事不回来,你带着你弟弟出去玩。”项彦明开口道。
让季眠接受骆芷书短时间内也许有些难度,但他跟骆野是同一辈,应该不至于太过抗拒。
项彦明有意让这两兄弟独处,增进感情。
“我不,谁要跟土包子一起出去?”
项彦明目光幽幽地看了他数秒,缓缓站起身,在衣柜里翻了条皮带出来。
季眠立马改口:“出去哪?”
项彦明斜他一眼,“去哪儿你心里有数。”
季眠撇了撇嘴角,“行,知道了。”
……
翌日,项彦明果然和骆芷书一同出去了。
至于他叮嘱的事情,季眠当然没有放在心上。他非但没带着骆野出门玩,甚至呼朋引伴约了几个同学一块,在外面野了一整个上午。
一直到中午气温升高,四个男生热得不行了,才有人提议说去找个地方避避。
季眠家里是距离最近的,而且正好今天项家父母都不在家,他们便选在项家待上一中午。
带着朋友回去,开门之前,季眠忽然停住,想到了自己这几个朋友的德行。
跟他关系最好的是身边有些微胖的男生,叫王阳,是原主的发小。季眠几年前穿进来的时候,花了很大一番力气,才从原主那一群狐朋狗友里头,挑出来这么个不算离谱的人做朋友。
至于其他两个男生都是季眠初中时候的同班同学。
这几人不坏,但这个年纪的男孩,身上的小毛病有些多。
想到家里还有个十岁小孩,正是最容易被带坏的年纪,季眠开锁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了,项哥?”一个男生用手掌扇着风,恨不得立刻进去吹空调。
季眠停下动作,转头道:“待会儿进去了,别说脏话。”
“?为毛?”
季眠:“家里有小孩。”
“小孩?”王阳有些疑惑:“项晨不是跟你妈妈走了吗?”
项晨,是原主项念的亲弟弟,项彦明和前妻离婚以后,项念的母亲带走了项晨。只是两人分居之后,偶尔也会互相走动,让兄弟俩见见面。
季眠抿了下嘴唇,回得有些勉强:“不是项晨。另一个。”
几人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项念的后妈带过来的孩子。
他们比了个“OK”表示理解。
“项念”这么嘱咐他们不是一次两次了。
以前项晨还在这个家里的时候,每次他们来玩,“项念”都要好一番叮嘱,连个脏字儿都不能在项晨面前提起。是妥妥的弟控晚期。
“王阳,尤其你,”季眠目光逼视着面前白胖白胖的男生,“别在我弟弟面前开黄腔。”
王阳嘴角一抽,“……我至于么我?”
季眠这才开了门。
受到空调凉风的吹拂,王阳舒畅地在原地转了两个圈。他们在客厅坐下。
“项哥,来局游戏?”有人掏手机了。
季眠皱眉,“不打,要打就去外面。”九、十岁的年纪,最容易对游戏上瘾了。
季眠是这群人的主心骨,他说不打,几人还真就把手机塞回去了。
王阳从兜里掏出一副扑克,“那打牌!”
“什么毛病?不打,看电视。”
“……看电视多没意思啊。”
季眠打开电视,无情驳回:“看电视都没意思,那什么叫有意思?”
王阳反手又把牌给塞回去了。
行吧,反正有空调吹就行。
季眠随便按了个台,一部外国电影,遥控器放在旁边,让其他人想换就换。
但电影内容还不错,遥控器在边上一直没人动。
一个小时后,电影迎来最后一幕,主角们度过至暗时刻,剧情来到高潮。
这时候,一道小小的身影踩着拖鞋从右边的楼梯拐到客厅里。
电视上的男女主即将吻上的前一刻,沙发上的几个男生纷纷坐直身子翘首以盼。
正期待着,结果画面陡然一转,两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出现在屏幕里。
几人:“……”
看到客厅里坐着的几人,骆野波澜不惊地带着水杯从他们面前走过,来到饮水机前接水。
季眠拿着遥控器,本来见骆野在,打算换掉少儿不宜的画面,没想到从一个少儿不宜换到了另一种少儿不宜,又立刻按了个换台键。
这回屏幕里的血盆大口消失了,切到了新闻频道。
剩下三个男生就这么望着屏幕上面带着国泰民安式微笑的主持人,目光呆滞。
只有王阳瞅了瞅饮水机边上的小少年,翻了个白眼,心中无语:至于吗至于吗?
骆野又是接半杯喝饱,再接满杯带走。
孩子喜欢喝水是个好习惯。季眠瞧着骆野的背影,心想。
系统:【……】
接完水,骆野回了看了沙发上的几人一眼,接着又瞅了瞅电视上正在播放的社会热点,长睫下的黑色眼眸带上了点淡淡的匪夷所思。
季眠对上他的目光,皱了下眉头,语气生硬:“看什么看?”
周边几人都被他这冷硬的语调惊了一下,疑心方才在门口千叮咛万嘱咐的人跟眼前这位是不是同一个。
骆野倒是习以为常地收回目光,快速盖好杯盖,转头上楼了。
王阳:……
他兄弟是不是就单纯喜欢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