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点深情值, 不算很多。但却是季眠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收到的那些可怜巴巴的三五点深情值里最多的了。

喻闯听见这一声称呼,转头跟季眠的目光对上, 后者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喻闯记得,季眠是比自己大一点的, 刚才那一声“哥”应该不能是在喊自己。

他看向桌上的相框, 若有所思。

裴清比这个人大许多, 听说是有二十八九了。他叫对方“哥”,也挺合理。

喻闯没来由很不舒服, 像是某种专属于他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他皱了下眉, 觉得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

【系统, 喻闯是我哥对吧?】

【不是。】

季眠听出系统的声音有些生硬, 迟疑地喊它一声:【……系统?】

【我哪里知道?】

【你不知道,那为什么要说‘不是’?】

【……】系统的机械音中透出几分不满:【每次你哥一冒出来,剧情就开始不受控制,上个世界后续没崩剧情的话, 我们现在已经攒够深情值退休了!】

【……我们?】

系统道:【之前说过, 系统其实跟你们这些任务者没什么差别,只是承受的风险小, 工作量少, 也不必像任务者一样在各个小世界里经历一遍遍轮回,因此收益自然而然也就少许多。】

【在你之前, 我也带过不少任务者了,距离十万积分只差不到两万……】

【抱歉,要不是有你哥在, 我们也没那么快攒到这么多积分。】系统叹一口气:【距离目标越接近, 我有点心急了。】

原来是这样……

季眠多少能够理解系统。

他自己也是一样, 从上个世界结束,离最后的目标只差一万多积分,便不由自主地开始心急,总想着快一些,再快一些。

季眠道:【我保证这次会按照剧情线走,不会乱来影响世界线的。放心,系统。】

系统:【嗯。】

季眠安慰好系统,悄悄打量起喻闯的背影。

原本他没打算对剧情里的替身做什么的,只是想签完合同,偶尔把人叫过来口头上说两句走走进度。

现在不一样了,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以后,季眠完全没了心理负担。

他在卧室里的软沙发上坐下来,一条腿没形象地搭在沙发前的桌子上。

季眠翘起唇角,开口:“喂,你,过来。”

喻闯看他一眼,迈步过来。

“坐。”

喻闯在沙发边上坐下。

“啧,坐那么远,怕我吃了你?”季眠挑起眉梢,“近一点。”

喻闯:“……”

他于是坐在了季眠身边的位置上,大腿几乎挨在一起。

放在身侧的手忽然间被一团柔软的、温暖的东西覆上,喻闯表情一僵,僵硬地低头一看,发现是季眠在摸他的手。

“……”

忍着点。他告诫自己。

只是摸个手而已,这才哪到哪呢……

喻闯的手掌比季眠大多了,季眠像个老流氓似的摸喻闯的手背,手掌却盖不住,只好两手一块上阵攥着他,捏捏指节、揉一下手背上突起的青筋脉络。

表情装得是云淡风轻,直到中间抬眼一看,发现喻闯齿关咬紧,脸上的肌肉都在用力,季眠连忙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

担心自己偷笑被发现,他松开抓着喻闯的手。

喻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边的人却忽然间抬起手,右手搂过他的脖子。

颈部猝不及防被季眠的微凉的鼻尖蹭到,喻闯霎时间浑身紧绷,手指猛地用力抓紧沙发,控制住自己想把季眠丢出去的冲动。

没多会儿,季眠放在桌子上的腿也抬起来了,转而搭在喻闯的膝盖上。整个人像八爪鱼似的扒着他。

喻闯太阳穴直跳,一会儿觉得自己脏了,一会儿又觉得季眠抱人的方法奇怪。

他注意到季眠的身子似乎有些抖。

抱一下替身,有必要这么激动?

先前这人还说配不上跟他上床呢,这才第一天,就这么抱上了。

过了好几分钟,季眠总算忍住笑意,松开喻闯,把头抬了起来。

脸颊因为压在喻闯的衣领上,起来的时候多了几道不明显的红边。

即便如此,还不放过喻闯,之后的半个小时又是薅头发又是捏人耳朵。

喻闯麻木地盯着天花板,任其摆布。

季眠看着他的表情,不满地皱了皱眉:“怎么,这就不情愿了?”

喻闯抿了下唇,“没有。”

季眠轻笑一声,伸手在喻闯的脸上拍两下:“那就别哭丧着一张脸,扫本少爷的兴。”

“……”喻闯硬生生把一口恶气咽下去。

别动气,这家伙好歹帮他解决了手术费。不能生气。

连系统都忍不住打住季眠:【过火了。原主一开始只是色迷迷地看看,没像你这样上手呢!】

【哦……】

系统幽幽道:【我怎么觉得,你折腾你哥的时候,好像挺爽的?】

季眠一顿:【……没有。我只是维持人设。】

系统看破不说破。

过了几个世界,它家宿主也学坏了。

季眠稍稍收敛一些,把卧室的灯光调暗,开了墙壁的投影仪放了部电影,看的时候两只手还在捏喻闯的手玩。

这时候记起来一件事。

【系统,我哥着急用钱是为了什么啊?】刚才六十万到账的时候,他看喻闯的反应,明显是有重要的事情等着用钱。

【抱歉,关于这一点我也不太清楚。喻闯在原剧情中只是个工具人,有关他的细节我没有太多信息。】

【嗯,我自己找人打听打听吧。】

喻闯低头看着自己被捏红的手背跟手指,嘴角一抽,实在不懂自己的手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他的掌心有茧子,指腹也是硬的。最多就是手指长一些,也不像许多女孩手指绵软——通常男人都喜欢那样的手吧?

反倒是摸他的人,手指软得跟棉花似的。

等了一会儿,见季眠没有再做别的什么的打算,他才慢慢放松下来。

*

季眠在纪家吃过午饭后就出门了。

谁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野,留喻闯独自在纪家。

他还记得签合同的时候季眠跟李松说的话,要李松给他找点活干。

喻闯便在纪家等着了。

但李松对此的回答却是:“喻先生忙的话可以先走,不用您来做这些杂事。”

“他不是说……”

“少爷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您对少爷很特别。”

喻闯:……特别在哪?

他怀疑这管家对季眠的每一任情人都是这一套说辞。

“我看喻先生人很正经,跟着我家少爷,想必是碰到什么困难了?”

喻闯淡淡笑了笑,未答。

他可没兴趣把自家的那点破事昭告天下。

李松见他的反应,也识趣地不再追问,道:“您是少爷的人,如果有什么不方便对少爷提的要求,大可以来找我。我一定尽我所能。”

喻闯不清楚纪家的这位管家对一个情人究竟从哪来这么多的善意,又或者单纯客套?

还是礼貌点头:“谢谢。”

“喻先生还在上大学吧?”李松说道,“您在学校如果有事要忙,可以先走。只要在少爷找您的时候过来就好。”

喻闯的确有事要忙,但不是在学校。

他得去医院缴费,今天也是跟喻星约好去医院陪他的日子。

犹豫了下,起身先走了。

喻闯去医院缴清手术和治疗的费用,随后去病房里看望喻星。

喻星今年不过十二岁,气质已经有了几分自家哥哥的影子,虽是一脸病容,身形瘦削,眼睛却颇为有神,像只稳重的小狼。

说话也稳重:“哥哥,你忙学校的事情吧,我在医院有陈叔叔照顾,用不着总来看我。”

喻星口中的陈叔,是喻闯请来照顾他的护工。

他先前忙着赚钱凑医药费,实在抽不开身来照顾喻星。虽说着急用钱,但喻闯心里有数,要是喻星照顾不当有个意外,他就是凑再多的医药费也是无济于事,最后还是花钱请了人。

“最近没什么事,别多想。”喻闯摸了摸喻星的脑袋,很快收回手。

喻星看着他脸上明显的疲态,沉默不语。

兄弟两人,如出一辙的沉闷。

喻闯坐在病床边,待了两个多小时,兄弟俩却总共没说上几句话。

他们远不如正常的兄弟那样亲近,所有的心力都用在了拼命生长上,无暇顾及其他。

喻闯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指节,看着喻星瘦削的侧脸。他想当个好哥哥,但总是做得不好。

他不够心细,情感淡薄,没想到对自己的亲弟弟也是如此。

喻闯时常会产生一种错觉:如果换个人来,一定会把喻星养得活泼一些。

他不知不觉间照着某个影子模仿,可惜那影子虚无缥缈,在想象中又过于完美,他只能学个四不像,勉强成为一个木板小屋,只有遮风挡雨的功效。

再多的,就没有了。

看着喻星吃过晚饭,喻闯坐大巴回了学校。这一整天他有近五个小时都是在车上度过的。

到学校是晚上八点钟,却已是他近日来回来的最早的一天。宿舍的几个室友都颇感惊奇。

喻闯回来也没歇着,打开电脑接着敲了两个多小时的代码。

一直到十点半,宿舍快熄灯时,其他人都陆续洗漱完毕了,他才暂停下来,最后一个去洗手间。电脑还开着,满格的电,打算等熄灯之后接着写。

喻闯看着洗漱台前的半身镜,镜中他的状态算不上好,眼下有些乌青。前一日那家餐厅的领班说的没错,他的黑眼圈的确挺重。

他皱起眉,自己都觉得狼狈。

那家伙对着这样一张脸,怎么下得去手的?

“做咱们这一行的,外形很重要。”这是无论是美顿会所还是那家餐厅的领班,都常说的一句话。

喻闯抿住嘴唇。

从洗手间出来,他坐回自己的位置,盯着桌上的电脑看了半分钟。

秉着职业精神,喻闯默默盖上电脑,两个月以来头一次在十一点前就洗漱上了床。

“卖身”的头一天,他竟难得地睡了场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