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季眠在跟喻闯约好的地方,等他来接。

因季眠住的地方距离纪氏公司楼太近,虽说公司名早就改得认不出了, 季眠还是起了个大早,特意坐车绕远后, 才给喻闯发了定位过去。

喻闯也一早坐在驾驶座里, 毫无意义地等了一个小时, 接到季眠的电话。

当看到联系人的名字出现在屏幕的时候,喻闯心跳加快许多, 不只是因为待会儿要跟屏幕上的这个人领证结婚。

还有因为这些年里, 他不止一次地做过梦, 梦见自己开会到一半, 忽然接到来自季眠的电话,响了不到两秒却又挂断。梦里的他抛下一切回到宁城,见到季眠,后者却只古怪地拧着眉头, 说不过是自己拨错了号码, 嘲弄喻闯只因一通电话就赶回来的狼狈丑态。

很滑稽的梦,滋味却是苦的。梦醒之后, 钻心地疼。

喻闯开车来到季眠给的地点, 抵达时才发现季眠就在路边站着等他。

因为没见过喻闯的车,季眠的目光从他的车身略过, 看向其他地方。

喻闯当下便觉得不甘心,怎么都次次被他忽略?

车停到季眠身边,他降下车窗, “怎么就在这儿等?”

季眠没说话, 打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 上了车。

喻闯偏头打量他。

季眠穿着件白色外套,一头黑发在脑袋上,像顶上露了点馅的芝麻团子。

但不巧的是,喻闯穿了黑色。男人拍结婚照,虽然也有穿白色的,不过还是以黑色居多。

不般配就不般配吧。喻闯想着,却瞥见季眠领口下的一片黑色。

迟疑了下,伸手拉下季眠的外套拉链。

季眠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哪有上来就扒衣服的!?如果不是车内空间太小,恐怕要跳将起来闪躲了。

外套下面,是黑色的正装,再底下则是半敞着领口的衬衣,扣子被外面的衣物蹭弄开,露出大片锁骨。

喻闯怔愣过后,视线便停留在那片锁骨上,片刻后收回手时,不经意用指节在那细腻的皮肤上蹭了一下。

季眠只觉得莫名其妙,迅速把拉链重新拉上。

喻闯想问问他证件有没有带齐,但又觉得季眠跟自己结婚,今天的心情恐怕很不好,还是别去踩他的雷区了。

“你住在这附近?”他问。

季眠系好安全带,道:“我住哪,跟你有什么关系?”

喻闯心想:等领完证,就跟我有关系了。

他不希望今日出现任何意外,尤其担心季眠会反悔,于是只沉默着发动车子。

流程意外的走得很快,一个多小时后,两人手里就各自多了一个红色的本子,里头照片上的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原本是没在笑的,可是负责拍照片的小姑娘格外热情,不停地叫两人放松、不要紧张。

哪里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紧张,只是都因为无法言说的原因,各自强装冷脸。

从民政局走出来的时候,喻闯的脚步都是虚浮的,像踩在云端上。

他右手牵着季眠的手腕,左手捏着那张不算很厚的红本子,有一种,被自己惦记了很久的东西突然之间得到了的不真实感,恍惚良久。

季眠也怔怔地看了那结婚证好一会儿。

【系统,我头一次结婚呢。】之前的世界里,同性之间是没法结婚的。

季眠以前没觉得结不结婚有什么区别,反正他跟他哥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分开。

但真正有了这一层关系,却莫名难以平静。

系统很捧场:【新婚快乐。】

还想再追加一句好好做任务,还好忍住了。

看了看季眠的积分总额,目前除去它作为系统需要扣除的那部分,季眠攒下的深情值即将破十万,最多再有三个月。

但由于积分是每个世界结束之后才会结算,尤其还有个剧情崩坏后的扣分机制,保险起见,系统一直督促季眠再多攒一些积分,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可它最近明显感觉到,季眠有点没耐心了,尤其是在喻闯回来宁城之后,否则也不可能轻易答应跟对方结婚。

暂且不论喻闯这边的深情值会有什么影响,他一旦跟喻闯结婚,对外喜欢裴清的人设势必会不稳。

季眠的那几个朋友、纪海、还有主角攻受,虽说蚊子腿小,但因数量多,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积分入账。

他跟喻闯在一起,等于是往后几十年里,很难再从这些人里薅羊毛了。

而喻闯观察力敏锐,婚后在一起相处,用不了多久就能发现自家宿主的真正心思。

那么,最后一条获取深情值的来源也就因此断送了。

系统有点忐忑。但愿不会出什么岔子。

喻闯见季眠出神,还以为他在这当头反悔了,当即沉声问:“不情愿了?”

不情愿也没用,婚已经结完了。

“……”

“我帮你管着。”喻闯说着,就要去拿季眠的那一张结婚证。

季眠下意识就想往怀里头护,冷冷道:“凭什么你帮我管?”

“要是弄丢了……”喻闯想到什么,兀自静下来。

弄丢了也没什么影响,正好没法离了。

他愿意拿着就拿着吧。

“拉着我干嘛?”季眠看了眼喻闯拽着他的手。

喻闯下意识地想松开,忽然想到什么,非但没放手,反而把季眠抓紧了,提醒道:“我们已经结婚了。”

季眠:“……”

婚后,夫夫之间也有需要履行的义务。季眠不能光吃饭不干活……虽说他也不缺喻闯这口饭。

喻闯带季眠回了骊水新苑的房子。

季眠在几个月前来看过这栋房子,屋内的陈设大多被拍卖或是清理,虽然有安排人做定期打扫,可到底是不如从前有人住的时候。毕竟这样大的房子,如果还要保持原模原样,维护清理费用会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泳池的水早就放空了,酒柜吧台里纪海那些名贵的藏酒也在打点人情关系时送了个七七八八,剩下为数不多的一部分,也在纪海搬去宁城郊区之后被一并带走。

可现今回来,却跟两年前的构造有八分相似,明显是喻闯找人重新设计过。

之所以是八分相似,是因为是喻闯按照自己记忆中的纪家来设计的,而在他离开的这些年,屋内的种种布局陈设早已有了其他变化。

季眠被领到了他曾经的卧室里,愣了一下。

他从前放表的柜子里,此刻被填了一半,而填满它的,都是那些被他卖出的腕表。

喻闯说,要买下来,还给他。原来是认真的。

这时喻闯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只盒子,打开后是两枚银色的婚戒,取出其中一枚,仿似很随便地递给季眠:“戴着,不准摘。”

没有婚礼,就在季眠的卧室里草率地给了婚戒,连个交换的仪式都没有。不是喻闯不想办,只是他也清楚,季眠能同意跟他结婚,已经是极限了。

“……”季眠接过来,碎钻镶嵌在戒指侧面一圈,面对人的那一面反而素净。

他戴到左手无名指上,瘦长白皙的手指上,多了枚银亮的装饰,很好看。

喻闯看着季眠的左手,伸手去牵他。

十指交握在一起,两根无名指上的婚戒尤为显眼,喻闯盯着出神许久。随后,莫名其妙就笑了出来。

季眠被他的笑声撩得心里发痒,也悄悄盯着自己的手看。

喻闯忽然抱住他,把季眠圈在怀里,就好像那枚戒指圈在季眠的无名指上。

拥住季眠的那一刻,心脏也被填满了一半。

剩下的那一半,喻闯没敢指望过。

许久后,他出声道:“我让李管家回来了,他明天会过来。你就住在这里。”

季眠眨了下眼,没回应。

“我明天早上凌晨的飞机,这儿离机场近。”言下之意,他今晚也要睡在这边。

原本前天喻闯就该离开的,但因为要领证愣是拖了两天。如果他不是老板,换成普通员工,这工作态度就离被炒鱿鱼不远了。

“……”

季眠不好说什么。这房子虽然名义上是他的,但是自己总不能把买下它的人给撵出去。

喻闯接着道:“下周末……我应该不回来。”

季眠点头:“哦。”

他感觉到脑袋上的头发被人动了下,知道是喻闯在偷偷亲他。

季眠努力遏制住想要去环住对方腰身的手,只能任其冷淡地垂在身侧。

喻闯好久才放开他,神情中,初回宁城时的漠然早已不复存在。

爱意随着时间流逝,并未消减丝毫,反而随着思念愈积愈深,一找到宣泄的出口,比七年前还要汹涌得多。

眼睛里的迷恋和心动,克制过后仍是怎么都藏不住。哪怕是曾经还留在季眠身边的那些时日,喻闯在他面前,也不会这样地暴露自己。

看得季眠一阵心软,又不知为何,有点犯怵。

以前的喻闯,虽然性格冷,情绪也不外露,却实在很听话。季眠那时候靠着一张合同,在喻闯头上作威作福,后者也只能乖乖认了。

现在形势扭转,两人的地位趋于平等,季眠再也别想凭一句命令就喝住对方。

正想着,唇上猝然一热。喻闯的身子压下来,轻轻地吻他,手也上来,指腹现在季眠脖颈上留恋片刻,接着两根手指轻巧地解开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喻闯心里有数,知道他们才刚领证,又毫无感情基础,那种事急不得,得循序渐进地来。

他忍着再往下解季眠扣子的冲动,只打算碰一碰就收手。

微烫的掌心摩挲着季眠衬衣下的锁骨,喻闯的婚戒还没舍得摘下,金属蹭在皮肤上,触感微妙。

见季眠身子抖了一下,头向一侧偏过,颈侧的线条因此绷得很漂亮,喻闯笑道:“忍一忍,少爷。我明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