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反派剧本

作者:你的荣光

这些故事的来源……

当然都是孟昔昭编的啦。

他口述, 金珠抄写,自从孟昔昭知道金珠一年工资那么高,他干什么都第一个想到金珠, 颇有一种非要把那五千两银子赚回来的意思。

这就苦了金珠了,平时要盯着庄子,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 刚回参政府,都没问候一下自己的小姐妹, 就被孟昔昭拉过去抄书。

文字狱是大清的专属,但也不代表别的朝代就没有以文字定罪的时候了, 就为了防着以后被人拿过来做文章, 所以每个故事,孟昔昭其实都写的比较隐晦。

除了第一个, 女主人公是杀掉了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剩下的,都跟夫妻没有关系。

第二个故事杀掉的是哥哥, 第三个故事杀掉的是老鸨, 第四个故事则更隐晦了,仍然是女子当故事的主角, 但她从头到尾都没杀人, 而是起了一个侦探的作用,去调查一桩陈年旧案。

一对夫妻离奇离世, 十来年都找不到线索,女主人公经过一番调查,发现事情跟他们当年雇佣的丫鬟有关, 他们折磨这个丫鬟,逼她干所有的活, 不给饭吃,让她只能吃院子里的杂草,有一日男主人醉酒,不慎掉进了井里,女主人吓一跳,连忙推搡丫鬟去救人,丫鬟脚步慢了一些,被女主人扯过头发狠打,丫鬟痛得反手一推,女主人踩在丫鬟刚刚拔下来的杂草上,杂草中有露水,减少了摩擦力,女主人一下子就跌倒了,而且就这么巧,跌在院中的斧头上,当场毙命。

丫鬟吓坏了,再看男主人也已经淹死了,惊慌之下,感觉这是个机会,于是跑去报官,说自己出去干活,一回来,家里就变成这样了。

古代可没有推理小说,楚国公主看的呼吸都屏住了,尤其是看到丫鬟打扫井边的脚印,然后又模仿着女主人,凌乱的走了几步的时候,她不禁疑惑,真的是巧合吗?真的不是这个丫鬟干的吗?

然而死无对证,丫鬟流着眼泪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很快,就把女主人公打动了,她说,既然是意外,那她以后就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以后,丫鬟还是可以清清白白的做人。

楚国公主看着最后的这句,清清白白的做人,看了好长时间。

第一个故事简单粗暴,是切入点,让楚国公主一下子就注意到,杀人,是破局的关键。

第二个故事继续加深这种印象,每个主人公都是被欺压的形象,让她渐渐的能和自身联系到一起。

而真正的关键,其实就是这第四个故事。

杀人,说的轻巧,但真的要去实施的话,除非对方穷凶极恶,不然谁听了以后不把自己的脑袋摇成拨浪鼓?

好死不如赖活着,上到皇帝、下到平民,所有人都把这句话奉成真理,杀人是为了不被欺压,可杀了人就要偿命,结局依然令人绝望。

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这世上发生了奇迹,发生了怎么都不可能发生的巧合,比如,她还没到匈奴,单于突然死了,那她就不用再嫁人了。

这想法一冒出来,楚国公主心里抑制不住的感到高兴,可下一秒,她又垂下了嘴角。

单于死了有什么用,匈奴的规矩是男人可以继承自己父亲、兄弟的妻子,即使这个单于死了,后面还会有新的单于出现,而哪怕这几个单于全都不要她,等她回了大齐,终有一日,还是要被父皇送到某个陌生的地方,给某个陌生的异族人当小妾。

所以说啊,奇迹,也救不了她。

……

孟昔昭从楚国公主的大帐门口离开,转身就去了太子殿下的大帐。

而守在门口的侍卫看见他,朝他行了个礼,然后转身,进入帐中通禀。

不像楚国公主那里,还要先出来一个女官来问他有什么事,没过多久,那侍卫就回来了,把帘子掀开,对孟昔昭做了个请的动作。

不远处,詹不休出来喂马,看见这一幕,他不禁顿了顿脚。

孟昔昭和太子的关系……好像一日比一日亲近了。

不知道是里面有什么内情,还是习惯使然,崔冶身边一个伺候的太监都没有,贴身跟着他的人,全都是侍卫。

这种时候,他身边的人就更少了,崔冶靠在床头边闭目养神,郁浮岚则坐在离门口最近的案几处,见孟昔昭进来,他站起来,跟孟昔昭问候了一声:“孟少卿。”

孟昔昭也点点头,“郁都头。”

然后,郁浮岚继续坐着,而孟昔昭走到了崔冶身边。

皇帝睡的叫龙床,连正经的妃子都不允许躺一躺,而是到另外的偏殿里宠幸,太子睡的又叫什么呢?

不管叫什么,反正不是孟昔昭一歪屁股就能坐上去的。

郁浮岚抬眼,看了看孟昔昭那十分自然的坐姿,嘴角一抽,最后还是默默的低下了头。

好的下属,是不会拘泥于这等小事的。

太子开心最重要,太子开心最重要,太子开心最重要。

这么连着默念三遍,他这才把自己洗脑成功了。

而太子已然察觉到了孟昔昭的靠近,他半睁开眼,还没看清孟昔昭的脸庞,先习惯性的露出了一个浅笑。

“今日不忙了?”

孟昔昭耸肩:“大家都好好的待在自己的帐篷里,想忙也忙不起来了。”

说完,他看看崔冶又失去了血色的薄唇,不禁拧起眉:“殿下可喝了药?”

崔冶点点头。

孟昔昭眉头皱的更紧了:“喝了药也不管用吗?”

崔冶垂眸,回答他:“本就时好时坏,与药无关,是我身子太差。”

孟昔昭不说话了,神色怎么看都与轻松二字无关。

看来自己还是吓到他了。

孟昔昭都撞见过好几回崔冶犯病了,这还是第一次,他看起来这么担心。

崔冶心里突然感觉暖暖的,好像有热流顺着经脉游走。

连身上也不是那么的沉重疲累了。

他又笑了起来,这笑容看起来甚是甜美。

孟昔昭:……等等,这么形容一个男人的笑容是不是不太对。

但还不等他继续想下去,崔冶已经开口:“无妨,二郎不必为我担心,我已经习惯了。”

孟昔昭:“……”

那更要担心好不好?!

他现在都有点怀疑,书里的崔冶不是假死,而是真死在那口棺材里了!

这怎么可以!

他付出了这么多,连人带感情的一股脑堆上去,这一片赤诚之心日月昭昭啊!再换个人,先不说他能不能信任对方,就是自己的精力,也已然跟不上了。

所以,崔冶必须活着,必须长命百岁,不然的话,他前期的投资、冒着被爹娘揍的风险,不全都白白浪费了?

崔冶要是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估计能当场汪一声的哭出来。

……

孟昔昭有心让滕康宁过来,给崔冶把把脉,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他不能这么做。

中毒这个事,只能让崔冶自己点破,不能他主动去发现,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别看崔冶现在对他挺好,万一被孟昔昭发现了他最大的秘密,他一个想不开,决定杀人灭口了怎么办?

所以,还是徐徐图之,徐徐图之。

……

但也不能太徐了,孟昔昭可以准备好用二十年的时间改良武器,用一辈子的时间去选种育种,可解毒这种事,他觉得,一年就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

连发现自己有花痴病后遗症的时候,孟昔昭都能做出来直接去青楼验证到底怎么回事的行为,对于崔冶这种完全一抹黑、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就毒发身亡的状态,孟昔昭更是想要掌握所有的资料。

憋着一口气,在崔冶这里,孟昔昭什么都没说,出大帐的时候,是郁浮岚送他,而郁浮岚把他送出帐外,就准备回去了,谁知道孟昔昭一个反手,抓着他肩膀上的布料,把他往旁边拽去。

好在现在天已经黑了,没什么人看到。

走到一个没灯笼照的地方,在乌漆嘛黑的空间里,孟昔昭和郁浮岚大眼瞪小眼。

此刻,我们都是非洲人。

……

孟昔昭问:“郁都头,殿下的旧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每次都犯的这么精准?”

永远固定在初一这一天,这毒是有人操控还是前世是最有强迫症的大姨妈啊,来的也太准时了吧。

郁浮岚:“……”

他有些惊讶:“你问我?”

孟昔昭:“……不问你,我还能问谁?”

郁浮岚脱口而出:“问殿下啊!”

孟昔昭顿时有种自己看错眼了,郁浮岚的智商可能跟三皇子差不多的感觉。

……

“正是因为不能问殿下,我才来问你,要是能去问,我还在你这里费什么时间?”

郁浮岚看着比孟昔昭更为莫名其妙:“为何不能问殿下,殿下对孟少卿向来都是知无不言,你着实不必担心这些,能回答你的,殿下自己就会回答你,即使不能回答,殿下也不会生你的气。”

说着,他有些无语:“毕竟你都画了那样一幅画了,我以为,孟少卿是知道自己在殿下心中有分量,才这么做的。”

孟昔昭一愣,再开口,突然有些结巴了:“你、你也看到那幅画了?”

“是殿下给你看的?”

“……我只是心血来潮,开个玩笑,总之,做不得真!说来说去,殿下为什么要给你看啊!”

一句比一句声高,虽然都控制在一个度内,不至于让远处的人听见,但郁浮岚还是感受到了孟昔昭的恼羞成怒。

他也不说回去问问太子的事情了,直接扭头就走,郁浮岚呆愣的看着他的背影,过了一会儿,他回到大帐之内。

崔冶正纳闷他怎么去了这么久,然后就看见,郁浮岚带着一脸空白的表情,走到自己面前,然后深深的低下头。

“殿下,对不住,我大概……又让孟少卿对您生气了。”

崔冶:“…………”

过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郁浮岚说了什么,他缓缓的看着郁浮岚,当时就有种把他留在匈奴,再也不带回去的冲动。

孟昔昭确实有点生气。

那个画,他连庆福、金珠等人都没给看,画完就揣袖子里了,谁知道崔冶这么大方,拿到以后就分享出去。

他看不出来自己画的是他?

还是说看出来了,但没当回事,搞不好现在整个东宫都知道孟昔昭会画猪头了。

孟昔昭:“……”

默了默,他不想继续坐在这生闷气,就让人去后面,叫滕康宁过来,给自己请平安脉。

……

打出了应天府,他是天天点菜吃肉食,隔三差五的还叫自己带的大夫过来,给他诊诊脉,看看有没有水土不服的症状。

周围人:“……”

有没有水土不服,你自己不知道吗?

见过怕死的,但还真没见过你这么怕死的。

不过,也别说,滕康宁还真诊出过一点小毛病来。

他说孟昔昭最近吃肉太多,肠胃发虚,有便秘的现象,最好少吃点肉,不然等到了匈奴,那边鲜蔬更少,说不定他会把自己憋死在匈奴草原里。

孟昔昭:“……”

他是大庭广众之下让滕康宁诊脉的,而这番话,也是滕康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

周围人不敢当他面笑,背着身,都快把自己笑成帕金森了。

然而孟昔昭还不能说什么,滕康宁的性格他早就有所请教,这人跟匈奴人一路货色,都不知道察言观色,都不给人面子。

但是他之后就长记性了,每回把滕康宁叫过来,都是关着门的,倒也方便了孟昔昭问他一些事情。

滕康宁进来,先照例诊了诊脉,还是老说法,孟昔昭最近有点上火,让他多喝败火的药。

孟昔昭挥挥手,表示知道了,然后凑过去,小声问他:“你会制毒,那你会不会解毒?”

滕康宁看他一眼,顿时得意的高哼一声:“你可曾听过会做饭却不会吃饭的人?只要是我毒死的人,我全都能救回来。”

孟昔昭:“……”

你快别提你过去的光荣事迹了,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我早把你送大理寺去,给焦大人增加业绩了。

孟昔昭可不是开玩笑的,他是真有这个心思,贡献滕康宁一人,多少陈年旧案至此见到了曙光啊。

……但,说到底,滕康宁只是个技术人员,就跟某些科学家一样,他只提供技术,又不会亲手害人,而且滕康宁至今也没真的卖过能毒死人的药,他卖过最毒的,就是给三皇子的致哑药。

可见孟昔昭和孟昔昂到底有多倒霉……

总的来说,这人是个劳改犯,可以立功赎罪。

但劳改犯并没有这种自觉,还总以为自己是孟昔昭的座上宾。

孟昔昭朝他一瞪眼,啪的拍桌子,差点把茶杯震到地上去:“害人性命还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本官警告你,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

滕康宁:“……你把我叫来,不就是让我害人性命的,这时候又说这话了。”

孟昔昭一噎:“谁让你害人性命了?”

滕康宁不服气的看他一眼,转过脑袋,小声嘀咕:“想让人断子绝孙,这比要人命还缺德。”

孟昔昭:“…………”

敢情你也知道缺德二字怎么写啊。

孟昔昭沉默着纠结了一番,太子那边的事他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算了,延后,等他想清楚了,再看要不要让滕康宁出个力。

把这件事暂时的搁置,他也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也好,既然说到这个了,那你研究出来没有?”

滕康宁更不高兴了:“你以为制药跟做饭一样简单?这是要一次次试的!”

孟昔昭:“那你就试啊,你现在都跟太医一个地位了,都有单独的马车,那些草药别人也看不懂,你随便试。”

滕康宁瞪起眼:“我一个人坐在马车里,拿谁试,你给的那几窝兔子,胆子比老鼠都小,跟着舟车劳顿的,都死了一大半了。”

说到这个,孟昔昭也无奈:“那也没办法,能带的活物只有兔子,不然这样,明日我让詹不休带人出去,给你找几窝老鼠回来。”

滕康宁:“……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孟昔昭古怪的看他一眼:“我跟你开这种玩笑做什么,放心,不找那种脏兮兮的,找几窝田鼠,行了,效果其实都是一样的,除了极为特殊的几类,哺乳动物的构造其实都差不多,耐毒性也差不多。”

滕康宁一脸疑惑:“何为哺乳动物?”

孟昔昭:“……”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好好研究你的绝子药。”

从孟昔昭的帐篷出来,滕康宁下意识的往后看了一眼,想吐槽一句,却又顾忌在帐篷间走来走去的侍卫。

哼,这人怎么有脸说自己缺德的。

他再缺德,研究的也只是一些能让人快速毙命的毒药,他可没想过折磨人。

就连那落胎药,一开始他也是给一个看着特别可怜的妇人研制的,那人被小叔子玷污,怀了身孕,不敢声张,只好绝望的跳河,被滕康宁发现,救起来,顺便收了点报酬,用这妇人当了几天小白鼠。

在回去之前,妇人突然对他拼命磕头,希望他能给自己开一副落胎的药,滕康宁看着,觉得或许可以,然后,安全无副作用的落胎药,就此问世。

至于后来他又把这药卖给了深宅后院里的女人,那就跟好心无关了,只跟银子有关。

可再怎么说!那些女人就是吃了这个药,以后还是能继续生育的,而不是像孟昔昭要求的这样,直接就被……被绝育了啊!

滕康宁是药痴,其实只要有个方向,他都是乐意研究的,而这次他比较抗拒的原因,还有一个。

那就是,他坚决不相信,孟昔昭能让所有匈奴人都喝下这种药。

一开始他还以为孟昔昭是打算把这药给楚国公主喝,等孟昔昭否认了,他又怀疑是要在婚宴上,下到那单于的碗里,其实他想说,那单于都六十三了,他们匈奴人还天天骑马,能生的概率真的很低很低……

但是孟昔昭又否认了,而且让他研究出来以后,立刻就做一大堆出来。

按照孟昔昭说的量,滕康宁感觉,能直接把五百个匈奴人变成不会下蛋的公鸡。

……

匈奴人又不傻,这么大剂量的下毒,那动静得多大啊。还不当场就被匈奴人发现了?可孟昔昭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听了也跟没听一样,只让他继续研制。

罢了,真要出事,反正他自己能脱身,别人,他就不管了。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休整了两日,还别说,大家的精神气恢复了不少。

之前一路走一路赶,不管是谁,看着都有那么几分生无可恋的味道,只有匈奴人归心似箭,晚上还能听到他们的帐篷或房间里传出喝酒大笑的声音,别的地方,则是一片死寂。

现在,反过来了,大齐人迎着清晨的阳光,互相说说笑笑,连那些注定要跟楚国公主一起留在匈奴的人,都露出了笑模样,而匈奴人,则集体怨念的盯着他们,一言不发。

太子披着绣有暗纹的月白色披风从大帐中走出来,礼部郎中立刻上前,“殿下,您可好些了?”

太子微笑:“嗯,命他们启程吧。”

礼部郎中应了一声,连忙去吩咐。

匈奴人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两天之后,他们到达了幽州,而幽州的另一侧,就是匈奴。

以前秦始皇建长城,是为了抵御匈奴,但匈奴的地盘其实没这么大,幽州那个时候,是在燕国手里的,秦始皇看中了这里易守难攻,是天然的险要,才在这建了临闾关,现在可好,长城直接变城墙,墙的另一侧,就是匈奴的天下。

而他们走出大齐的城门,这边,已然有人在这里等他们了。

来人戴着匈奴贵族的帽子,几个小辫子垂在脸侧,这人看着二三十岁的模样,孟昔昭也不能肯定,匈奴人全都风吹日晒的,金都尉今年二十五,看着都跟三十五一样,而左贤王四十多,看着也跟三十多一样,完全没法从面相上看出他们年纪如何。

来人看见左贤王的队伍,立刻扬起鞭子,喝了一声,独自策马而来,他身后的人们慢了一拍才跟上。

孟昔昭撩着自己的帘子,好奇的看着这个人。

这人嗓门够大,很可惜,说的全是匈奴语,孟昔昭一个字都听不懂,只能看到他对左贤王熟络又高声的笑起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而左贤王回了两句。

然后,那人抬起头,先看向太子的车驾,挑挑眉,然后又看向公主的车驾。

虽然他没什么表示,但从表情上,可以看出来,他对太子的兴趣比对公主大。

也不怪人家惊讶,能把储君派出来当快递大队长的……也就天寿帝一人了。

队伍继续前进,孟昔昭默了默,放下帘子,又坐回去了。

而直到中午,队伍停下来生火做饭,孟昔昭才从金都尉那里得知,这个来接他们的,是匈奴的大王子,呼日恰。

匈奴人少,总人口才五百万多一点。

可能这样看觉得也不少了,但一对比就知道,匈奴的疆域大概是齐国的三分之二,而人口上,齐国的人口是匈奴十倍还有富裕。

人少,可分配资源就少,想三妻四妾,也难,没那个条件,连单于这种国家元首,后宫都只有十来个人。

再看天寿帝……他睡过的女人不说有三千,一千绝对是有了……

女人少,那孩子就更少了,单于的孩子数量和女人数量是一致的,而十几个孩子里,王子只有五个,其余的都是匈奴公主,也就是他们自己称的居次。

五个王子,年纪跨越度也很大,大王子呼日恰今年三十一了,二王子安奴维跟金都尉一个年纪,都是二十五岁,三王子叫休各齐,今年二十。

还有俩王子,但因为没成年,就不在孟昔昭的了解范围内。

匈奴对嫡庶看的不重,但对强大与否,和成年与否看的非常重,除非这俩王子能拿出自己祖先冒顿单于一般的本事,不然继位的事情,肯定没他俩的份。

而作为看过剧情的人,孟昔昭也知道,那俩未成年王子被新单于压制的死死的,别说冒顿单于了,就是他们的爹老单于的本事,他们也没有。

至于继位的新单于……嗯,就是今天来接他们的这位大王子。

吃午饭的时候,大王子跟左贤王他们坐在一起,坐姿大马金刀的,跟左贤王队伍中的每个人都说得上话,连金都尉也被他拍着肩膀,不知道说了什么。

这人体格健壮,且年纪正值壮年,大约就是匈奴人最崇拜的那种勇士,而且他还擅长交际,知道怎么跟别人打好关系。

总结,哪怕不看剧情,孟昔昭也能凭这个第一印象断定,此人十分厉害,是大齐的劲敌。

在书中,他在老单于暴毙以后,带着人一下子就接管了单于庭,二王子和三王子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家就已经以单于自居了,三王子势弱,没有反抗,而二王子可是大阏氏生的,本身在匈奴贵族里就很有地位,他打算把自己的大哥拉下来,然而技不如人,当场就被镇压了,关起来后,大王子研究了三天,觉得这个弟弟不能留,于是,光速宰了。

……

宰了楚国公主,又宰了弟弟,再宰了一批支持弟弟的人,直把单于庭杀的是血流成河,空余的地方,则让自己的属下补足,把匈奴彻底收拾干净以后,大王子才开始琢磨起怎么当这个单于来。

匈奴单于要想建功立业,很简单,就一条路,打,收服更多的地盘,这就是匈奴人眼中的好单于。至于发展农业、畜牧业、经济、建立和中原一样的城池,这不在匈奴人的考虑范围内,他们土匪惯了,觉得抢来的东西更香。

齐国大乱的时候,他趁着齐国把兵力都抽调过去打詹不休的造反军,直接就把从幽州到洛水这一带的土地,全都吞并到了自己的版图当中,连部分山东都被他占了,要不是国内有人来报,说女真和月氏蠢蠢欲动,肯定他还要打下去,说不定就坐收渔翁之利了。

而回到了单于庭,他也没闲着,先是跟月氏人交涉了一番,质问他们不老实的行为,月氏多会做人呢,直接滑跪道歉,但耐不住大王子更缺德,他掐着日子,觉得月氏要派人过来道歉了,于是派出一队人马,暗中装作马贼,杀了派来的使臣。

然后他坐在王宫里,久久等不到使臣,登时大怒,决定带兵去攻打月氏。

攻打大齐的时候,给他劫掠来好大一批的物资,尤其是在山东,正是粮食收获的时候,抢来的粮草,不仅足够他打月氏,还足够他留下一部分,让他的部下盯着女真,女真自然也想趁火打劫,但在敏感的发现匈奴不是往日的匈奴,更加强大以后,他们就龟缩起来,没有硬碰硬。

月氏万万没想到,这个大王子居然这么猛,带兵如神,而他们月氏装文化人太久了,跟纸糊的一样,一下子就被大王子看出来外强中干,于是,没多久,月氏城破,月氏王投降,自愿连降三级,成为匈奴的贵族小王。

哪怕后来,詹不休安顿住了国内的形势,反攻回去,也没占到多少好,幽州一带还是被匈奴攥在手里,山东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仅仅抢回了洛水北方那一段不好治理的地方,看着是赢了,其实,国门已经成了匈奴的突破口。

詹不休在的时候,匈奴估计不敢南下,等他死了,那就不好说了。

而从始至终,这位大王子都稳坐军中帐,不像某些升级流,还让詹不休打到他的老家,直接把他弄死,大王子的单于之位比詹不休的皇位还稳,甚至比起詹不休来,他更像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至少在书写完的时候,中原还是有不稳定的因素存在,而匈奴,上下铁板一块,全都唯单于马首是瞻,詹不休这辈子,估计都达不到这样的成就。

回忆着这些,孟昔昭在心里想,所以说,他没看错,这人是真的非常厉害。

也因为这样,孟昔昭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那就是——绝不能让这个大王子继位!

瞥一眼已经热闹的快要喝酒跳舞的匈奴人,孟昔昭站起身,回自己马车上了。

到了晚上。

他们已经进入匈奴,而匈奴没那根弦,既不修路,也不建立驿站,在他们看来,边境都是大好的草场,修路干什么,修的越多,牛羊越没饭吃。

反正单于庭建的挺好,是个规模很大的城池,足够招待大齐人了。

好在这些日子每晚都安营扎寨,大家都习惯了,就是这地方,有点偏,天黑了,还能听到远处不知什么动物的嚎叫声。

孟昔昭拎着食盒,来到金都尉的帐篷里。

把食盒放下,孟昔昭笑着说道:“今日起,我大齐之众便是客人了,都尉不请我喝几杯酒吗?”

金都尉起身,打开他带来的食盒,顿时嘴角一抽:“怎么又是包子?”

孟昔昭:“我就爱吃这个。”

金都尉:“……那也不能天天吃吧。”

孟昔昭耸肩:“天天吃也没事啊,而且,这不是已经到了你们匈奴么,我听说,你们养的牛羊,肉质都特别的鲜嫩,正好,让我手底下的人,挨个的做给我吃,最好一次就给我吃腻了,让我吃个够。”

有人欣赏自己国家饲养的牲畜,金都尉自然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拿出从大齐买的好酒,他给孟昔昭倒了一杯:“你又不是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匈奴与大齐和平相交,两国互派使臣是常有的事,你是鸿胪寺少卿,或许还能向你们的皇帝商量商量,让你来我们这里,做个常驻使臣。”

孟昔昭:“……”

要不是他知道金都尉是什么人,可能都会以为金都尉是在故意的挤兑他。

你们是真不知道大齐人对匈奴有多嫌弃吗?还主动申请当使臣,那跟主动申请流放三千里有什么区别?

他微微笑了一下,很有一种“看破不说破”的意思,“以后,我怕是不会来了。”

金都尉问:“为什么?”

孟昔昭喝了口酒,叹气道:“鸿胪寺少卿本就是一个过度的职务,不管陛下还是我爹,都不会让我在这个职位上待太久,等我回去以后,估计要往上升一升,就是不知道会去六部,还是会外放,做个一地知州、知府。”

金都尉对大齐的官职也有所了解,三省六部,是最核心的朝廷机构,而一地的知府,管的地方就几乎有半个左贤王庭这么大。

金都尉有点懵,今天还小小的六品官,明天就真去当小王啦?

孟昔昭还没说完,他悠悠的看向远方,仿佛也看到了自己那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未来:“外放三年,说不定都用不到三年,我就会被叫回应天府了,到时候,中书省和门下省,总有一个要让我去,那时我已经是三品、乃至二品的大员,又怎么能再访匈奴呢,如果我真的再访了,恐怕你们就要担心了。”

派这么大的官出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两个国家要打起来了,二是两个国家已经打起来了。

金都尉:“……如此说来,那也没什么办法,可这不是好事吗,升官发财,不是你们大齐人最热衷的事情吗?”

孟昔昭又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是好事,可是,那样我以后就见不到你了啊。”

听他说出这么一句话,金都尉愣了一下,然后神情稍微柔和了一些:“就像你们大齐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孟昔昭:“也是,只是以后我锦衣玉食的时候,总免不了的想到都尉你在这边受苦,我这心里,不太舒服。”

金都尉:“……”

“匈奴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差劲。”

也就是孟昔昭说这话了,换个大齐人来,金都尉肯定要当场揍人。

孟昔昭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明白他误会了:“我不是说匈奴不好的意思,我是说,都尉以后跟着左贤王,左贤王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那都尉对左贤王如此忠心,肯定也会跟着吃苦,我这心里,不落忍啊。”

金都尉看着孟昔昭的眼神有点冷:“鸿胪寺少卿,你今天说的话,就不算僭越了吗?”

孟昔昭放下酒杯,笑了笑:“再僭越也要说,我是真心的想让都尉好。”

金都尉冷哼:“你是真心的想让你自己好!”

孟昔昭正色起来,纠正道:“这你就错了,我对我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不知道你在大齐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我的事,我还在襁褓的时候,就已经被下了批命,我这一生,活不长久。”

金都尉一愣。

匈奴人信萨满,这个教和佛教有共通之处,而且这个教的人,都极度迷信,比佛教徒疯狂多了。

尤其他们特别相信预言和魔鬼上身这种事,闻言,金都尉脸色陡然一变:“那你这是……”

孟昔昭抿了抿唇,一副不想开口的模样,但是看了一会儿金都尉的眼睛,他做了决定,孤注一掷般的开口:“士为知己者死,我所求的,从来都不是我自己的荣华富贵,而是君脱离苦海,友得偿所愿,亲平安顺遂。”

说罢,他痛心的望着金都尉,眼眶微红:“都尉就是我孟昔昭的友人,为何你却不相信我的这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