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反派剧本

作者:你的荣光

孟昔昭一直蹲等在江州衙门里, 差点没把万知州烦死。

加急圣旨先是跑去隆兴府,结果发现自己扑了个空,然后又赶紧掉头跑来江州, 这才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孟知府。

来送信的殿前司侍卫:“…………”

这个孟知府,忒能折腾人!

殊不知, 这也是万知州的心声。

……

虽说最漂亮的苏娘子, 如今已经遭遇不测,被南诏人抢走了, 但孟昔昭还是不死心,非要亲自过去看看, 还有没有其他被埋没的美女留在那边, 等真到了地方,孟昔昭就发现, 自己想太多了。

别说美女,就是女的,都没剩下几个。

万知州提防丁醇和詹不休, 自然也提防孟昔昭, 不过他提防前者,是怕前者突然拥兵自重, 夺自己这个知州的权, 他提防后者,则是怕这位皇帝新宠, 鸡蛋里挑骨头,给自己找出一堆错来,然后把这些错全都捅到皇帝面前去。

因此, 孟昔昭去罪人庄,万知州也是跟着的。

回来以后, 他还小声抱怨:“都跟你说那里全是罪臣家眷了,他们整日采石,为生计奔波,这面皮风吹日晒的,哪怕过去再娇嫩,如今也都成枣红色了。”

孟昔昭心说,他知道,可这种后天糟践的皮肤,也能靠后天的精细保养,给它养回来。

但南诏人简直就跟蝗虫一样,走过的地方一个年轻女子都留不下,不管好看不好看,他们全带走了。

导致罪人庄如今只剩下一群老弱,青壮都没几个,要么被杀,要么也被掳走,当南诏女人的移动精/子库了。

话说回来,孟昔昭又有点疑惑。

就算每个国家的国情不同……可这南诏又不是女儿国,大家都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不管女人地位是高是低,反正都是父系社会。

父系社会的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庸,南诏的男人不抢女人也就罢了,怎么还会让南诏女人出来抢男人呢?

再加上……咳,不是孟昔昭妄自菲薄啊,而是大齐的男人,真的有点质量堪忧。

农夫大字不识一个,二十岁就能把自己晒成四十岁的模样;书生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心比天高的同时还命比纸薄,不管学问怎样,臭书呆子的毛病反正是继承的很好;劳工跟农夫差不多,稍微识一点字,但可惜,被中央集权灌输了一辈子的尊卑观念,胆子小的还不如一只蜘蛛,几乎没有血性。

优质的男性不是没有,但很少很少,如果南诏人是挑剔着抢人,孟昔昭还不会想到这一层面来,但他们如此的荤素不忌,这就很奇怪了。

毕竟南诏不是匈奴,他们国情封闭,没有大片的草场需要奴隶来维护,从南诏人抢了人还会把人丢回来这一点就能看出,其实他们特别排外,讨厌外国人进来,跟他们本国人争夺资源。

抢人回去不是干活的,要养着他们,免费的养上一两年,借人生子以后,就丢回来,这怎么看,怎么让人费解。

他有种猜测,但又觉得有点不靠谱。

主要是……他觉得南诏人应该没那么聪明,不至于连这么阴险的办法都想得到。

感觉自己从这胡乱猜测也没什么用,毕竟两国大战都持续那么久了,已经没有外交的可能了。他揣度南诏人的心思完全就是浪费时间,到了这个地步,这场战争,只剩下一个结局了。

即,一方彻底打服另外一方。

摇摇头,孟昔昭不再想这些,而是看向一旁的万知州:“罢了,既然找不到合适的官家女子,那普通的行院女子也行,麻烦万知州再给本官找几个来,上回那俩就不要了,姿色太差。”

万知州:“…………”

他还能说什么,只能照办。

然而孟昔昭这个人实在是太难伺候了,不管他找什么样的过来,孟昔昭都是看一眼,就说不好看,让他把人赶走,然后吩咐他,继续找。

才两天,万知州那岌岌可危的发际线,就又开始往后倒退了……

圣旨来到的时候,万知州是既激动,又担忧。

他亲自送孟昔昭出城,站在城门处,万知州扯着嘴角想笑,但又耷拉着眼皮想哭,纠结万分之下,他殷殷盼望的看着孟昔昭,只能把希望放在了他身上:“孟知府,到了陛下面前,还请您替我美言两句啊!”

孟昔昭则痛快的答应了:“没问题,虽然我在你这过得干巴巴,但你是个好知州,我一定不会就这么看你被再贬一次的。”

万知州:“…………”

谁说我要被贬了?!陛下这不是还没发话吗!

他看着孟昔昭的眼神特别惊悚,而孟昔昭拍拍他的肩膀,老气横秋道:“不要怕嘛,咱俩毕竟又是同僚,又是邻居,而且我很欣赏万知州,要是换个人来,我的很多想法也就不能施展开了,这对江州来说是遗憾,对隆兴府来说,更是损失。所以你放心,我一定把你这个知州的帽子,保住了。”

万知州默默的瞅着他,总觉得他在诳自己。

但他又不能确定,毕竟简在帝心的人不是他,罢了罢了,能保住如今的官职就行了。

于是,他赶紧拱手,对孟昔昭行礼:“那就多谢孟大人了,孟大人赶紧上路吧,别让陛下久等了。”

孟昔昭点点头,然而在翻身上马之前,他先走近两步,问万知州:“那两地互通有无之事……”

万知州:“…………”

互通什么有无?不去隆兴府我也知道,你们那边,什么都无!

但他沉默半晌,只能苦着脸点点头:“好说,以后隆兴府有需求了,江州必定伸出援手。”

孟昔昭这才笑了起来:“那我就替隆兴府百姓谢谢万知州了,其实如今隆兴府别的都不缺,就是缺来做买卖的商户。”

说完,他利落的上马,然后扭头,还催万知州:“万大人快回去吧,别让我耽误了你办正事。”

万知州:“…………”

气的他一扭头,回城办孟昔昭交代他的“正事”去了。

……

从江州回应天府,只一天半就能到,但对孟昔昭来说,最便利的地方不是省时间了,而是他不用再多过一遍浔阳江了。

因着这次渡浔阳江,他不像上次那般意气风发,带着一股子定要办成事的心念,他那恐水的毛病,似乎又有故态复萌的意思。

孟昔昭把那四个衙役都打发回去了,这次他回应天府是去交代情况的,用不了几天还要再回来,因此,带不带别人,都没什么区别。

他只带着庆福上路,再加上那个给他送圣旨的殿前司侍卫,三人骑着三匹马,都默不作声的往前赶路。

浔阳江就在身边,此时是黄昏,孟昔昭看着已经被染上橘黄色的、正闪着银光的江面,突然又抬起手,摸了摸心口的吊坠。

团圆,团圆。

当初为了这二字,他临时打乱自己的计划,跟喝了鸡血一样疯狂动脑筋,想着如何才能让自己加快速度、赶紧回到应天府,如此才不负这二字落在他心上的重量。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多此一举。

他以为他是投桃报李,其实他是上赶着自己坑自己。

等到了应天府,他该怎么做?

是去见太子,还是不见太子?

见他,孟昔昭怕自己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不见他,其实也等于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孟昔昭:“…………”

愁啊。

另一边的应天府。

孟旧玉把孟昔昭要回来的事情告诉家里人,孟夫人已经提前知道了,如今只浅浅笑着,孟昔昂和孟娇娇则比较激动。

孟昔昂:“二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他是立了大功,所以才被陛下提前召见了?”

孟旧玉默了默,“也可能是闯了大祸。”

孟昔昂:“……”

孟娇娇没他们想的这么多,她只觉得很开心:“哎呀,你们要相信二哥嘛,他就是闯祸,也能自己收拾残局。爹,二哥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啊?”

孟旧玉哪知道,他只能猜测:“约莫两三天吧,若陛下没撤他的职,他就还是隆兴府知府,肯定还是要回去主持大局的。”

孟娇娇一听才两三天,顿时瘪了嘴:“这么短啊……可是隆兴府不是还有那个同知撑着吗,之前二哥没过去的时候,就是他在管,那多让他管几天不就好了,这样二哥还能多在家里休息几日。”

孟夫人教育她:“娇娇,官场之间的事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二郎离开久了,隆兴府可能就被那个同知全部笼络过去了。”

崔永宁,也就是县主,她坐在孟昔昂身边,对孟娇娇抿嘴笑了一下:“娇娇信任二郎,认为二郎十分厉害,这才没想到这点,对不对?”

孟娇娇本来还有点脸红,听了这话,又顿时骄傲的扬起脑袋:“没错,还是嫂嫂了解我,阿娘,我就是这样想的。”

孟夫人:“……”

人家给你个梯子,你还真就顺着下来了。

但她到底没说破,她不是那种非要打压小辈,必须事事都自己掌控的大家长,而且她想得十分长远,县主和娇娇相处的好,日后,娇娇才不至于跟娘家生分了,等自己和相公百年,她也不用担心娇娇连个管得住她的女性长辈都没有。

想到这里,孟夫人的心情还挺沧桑的。

毕竟二郎那边是指望不上了,她只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这个儿媳妇身上……

孟旧玉对家里发生的事都缺根弦,不想管,主要也是没得管,都挺和谐的,有什么好管的呢。

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孟昔昭究竟为什么突然被召集回来。

陛下这几日又罢朝了,而且连臣子都不想见,就天天待在后宫里,跟前两天刚提起来的尹婕妤嬉闹玩乐,目前唯一能接触到他的人就是秦大官。

每回陛下动了真火,就是这样,谁都不想见,彻底放飞自我,只沉浸在自己最爱的事情上,也就是夜夜笙歌。

……

秦非芒能把他儿子回来的消息告诉他已经不容易了,他想打听内中缘由,但秦非芒很谨慎,在这种关口上,他才不跟朝臣接触,因此,只叫一个小太监,就把孟旧玉挡了回去。

不过,也是因为他这样的态度,孟旧玉也知道了,估计这事,跟自己儿子关系不大,至少,他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倒霉。

这样一来,孟旧玉就淡定了,待到儿子快回来的时候,他还亲自出城去迎接。

因为他去了,已经收拾好仪容,正准备出门的太子,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就默默的收回了迈过门槛的腿。

……

临近应天府,孟昔昭正紧张的往前看,他怕崔冶会来找自己,毕竟崔冶是能干出长途奔袭,只见自己一面这种事的人,来接他,似乎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

然而来到了城门附近,孟昔昭才看到,这里确实有人等他,只是,是他爹在等。

孟昔昭翻身下马,默默来到他爹面前。

孟旧玉激动的看着自己儿子,虽说只是两个月,可这两个月,也让他思念的紧啊。

孟昔昭走过来,他也往前迎,等两人相遇了,孟旧玉脸上的笑容才一凝:“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孟昔昭:“……没,高兴呢。”

孟旧玉:“…………”

高兴个鬼啊,嘴巴撅的都能挂油壶了。

孟旧玉倒是没往他不欢迎自己这方面想,还以为是突然被召集回来的原因,因着旁边有殿前司的侍卫,他也不敢问什么,只拍拍孟昔昭的肩膀,然后跟他一起上了马车。

皇帝要求他立刻回来,孟昔昭自然不能先回家去,这就得进宫。

孟旧玉还想陪他一起去,孟昔昭却摇了摇头:“爹,你还是别去了,你在的话,会影响我发挥。”

孟旧玉:“…………”

刚回来就讨打是不是!

憋着一张脸,到底是小两个月没见面了,孟旧玉舍不得打他,就只怒斥一般的叮嘱了他一句:“陛下如今盛怒,你进了宫,可要小心行事!”

孟昔昭应了一声,等马车驾到宫门处,他就跳下去走了,孟旧玉看着他的背影,本来还挺生气的心情,又这么沉甸甸的落了下去。

他知道,以后这种场面,还有很多。

他老了,地位也已然凝固了,做到他这个位置,想升官,就得先熬死一个人。

闫顺英想往上升一步,他得先熬死甘太师,而孟旧玉要想往上升一步,就得先熬死闫顺英。

位高权重带来的不仅仅是各种便利,还有许多桎梏。

他终究不像二郎这样豁得出去,他胆小,是以,这样二郎在前冲锋陷阵,而他在后面只会担心的场面,怕是会越来越多。

可做爹的,又怎么忍心看着儿子一次次的深入险境呢。

说到底,还是他没用,如果他没有竖立那么多的政敌,如果他在民间,能稍微有个好名声,二郎又何至于削尖脑袋一般的拼命往上爬。

有时候,二郎的行为,甚至让他有种孟家仿佛已经没时间了的错觉。

或许不是错觉,要不然,以二郎的聪慧,为何突然放弃优渥懒散的生活,奋起直追,还这么着急呢。

看着孟昔昭的身影隐没在宫廷深处,孟旧玉渐渐拧起眉,心中的思绪,也是一变再变。

…………

孟昔昭进了宫,本以为天寿帝会立刻召见他,毕竟从他爹嘴里,他已经得知天寿帝非常生气了。

哪知道,内侍进去通禀,这一通禀,就通禀了半个时辰。

孟昔昭:“……”

枯燥的他都快睡着的时候,天寿帝才悠悠的走过来,衣衫不整,外面还披着一件龙袍。

看见他这打扮,孟昔昭顿时精神了。

被辣的。

他甚至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还发出了跟前段时间的谢原一样的心声。

没人想知道你刚刚在干什么!

求求你了,以后把我当成外人行吗!

这就是他误会了,其实天寿帝也没把他当自己人,他只是不把臣子,当成跟自己平等的人而已。

全天下都是他的家奴,在奴才和小厮面前,有必要注意自己的仪容吗?

……

天寿帝坐下来,先打量了两眼孟昔昭:“孟卿此番前去隆兴府,似乎没什么变化啊。”

孟昔昭:“……”

这是在怀疑他没做事?

他要是没做事,那隆兴府现在早就成别人的了。

都做官一整年了,孟昔昭让自己的人设跟着时间一同成长,没有再哭哭啼啼的,而是苦笑一声:“刚到的时候,官服都宽大了,是谢同知提醒微臣,若连知府看起来都是皮包骨的模样,百姓们更不相信隆兴府以后会好了,微臣这才多吃了几碗饭,让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瘦下去。”

天寿帝没想到里面还有这种内情,愣了愣,他点点头:“你做的不错。”

孟昔昭朝天寿帝拱手,脸上也露出了被认可以后才有的感激笑容:“多谢陛下夸奖,微臣一定再接再厉。”

天寿帝摆摆手,要是平时,他还会再夸夸孟昔昭不要钱也不要粮的高品质臣子行径,但他肚子里的火憋了好几天了,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有人投靠南诏,意图谋反这件事。

他找孟昔昭来,就是要问细节,孟昔昭听了,也不犹豫,直接就把自己几番思索之后,添油加醋的版本说了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管友三就已经被切成片了,这世上唯一能反驳他的人,就是管友三,连南诏皇帝这个苦主都不行,毕竟,天寿帝肯定不信他的话。

现在已经是死无对证,孟昔昭又特意让孙厚全给他和管友三的关系加了个设定,十年好友,暗中合作。

也就是说,管友三其实把他的手下们也骗了,真正知道怎么回事的,只有他和孙厚全。

嗯……孙厚全也没了,所以,还不是他这个亲自“审问”过孙厚全的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孟昔昭成功靠着一张嘴,把管友三说成了全天下第一大恶人,把天寿帝的情绪彻底调动起来之后,他才说了南诏人的事。

跟管友三联系的南诏人,管友三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个男人,长得很普通,他来了以后,给管友三送了很多金银,管友三就是靠着这些金银发家,而那些蛊惑的办法,也是那人教给管友三的,目的就是让大齐乱起来。

其实跟他信里写的差不多,就是多了一些让人听了就想打人的小细节。

很快,天寿帝就发怒起来。

他一生气,所有人都要跪下,孟昔昭也跪,但他跪的很开心。

毕竟天寿帝越生气,自己的功劳就越大。

他耐心的等着,果然,等天寿帝把气都撒完以后,就想起了他:“孟昔昭,你做的很好,南诏亡大齐之心不死,你这是替朕解决了一件大事。”

孟昔昭连忙谦虚的弯腰,“陛下谬赞,为陛下分忧,这是臣应该做的。”

天寿帝摇摇头:“那朕也要赏你。”

说着,他就开始琢磨,赏什么比较好。

升官……不行,孟昔昭才当知府两个月,现在就给他升官,太不合规矩了。

赏点东西?

那赏什么呢。

天寿帝难得想要善解人意一把,准备给孟昔昭赏个美女,然而在他开口之前,孟昔昭突然抢先回答:“陛下,这赏,臣愧不敢受。”

天寿帝一愣,不禁问道:“为什么?”

孟昔昭叹了口气:“陛下,过去这一年,微臣的风头太盛了啊。”

说着,他细数起来:“先是给陛下进献礼物,后又送亲匈奴,为大齐谋利,陛下让臣连升三级之后,已经有许多人对臣不满,后面臣去了隆兴府,安抚百姓,大兴农事,如今还破了南诏人的阴谋,桩桩件件,风头太过,文武百官当中不乏心胸宽广之辈,却也不乏心胸狭窄之人。自然,心胸狭窄,不代表此人就不是个好官,只是,一百人,有一百种性子,臣为陛下效力,自然也要为陛下着想,若陛下再赏臣,怕是有些人,会不高兴了。”

秦非芒:“…………”

小孟大人,这眼药上的,很有奸臣的水准啊。

他看着是挺谦虚的,可再听他的话,前面全是数自己的功劳,提醒天寿帝自己立了多少功,到了后面,说是为天寿帝着想,其实就是提前告诉天寿帝,我要被针对了,这可都是为了你啊,你得替我扛着。

偏偏他还说的很高风亮节的样子,而且,由于他说的是别的大臣绝对不会说的大实话,天寿帝竟然还真的听进去了。

他沉吟道:“没错,如今的朝臣,心眼比针尖还小。”

孟昔昭露出一个您果然懂我的表情,心里却呵呵。

你还真好意思说别人心眼小。

天寿帝抬起头,看向他:“如此一来,便委屈你了。”

孟昔昭立刻严肃的表示:“一切都是为了陛下,陛下好,臣就好。”

天寿帝微微笑起来,刚想画个饼送给孟昔昭,却见孟昔昭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他说:“只是,陛下,微臣确实还想跟您讨个赏。”

天寿帝如今心情好点了,他知道孟昔昭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连前面的赏都拒绝了,这个赏,估计也不大,于是,他和颜悦色的对孟昔昭说:“什么赏?但说无妨。”

孟昔昭感激的笑笑,然后赶紧开口:“陛下,微臣的大哥,这个月就要从国子学结业了。”

天寿帝愣了愣,这才想起孟昔昂这个倒霉蛋来。

同时,也想起了自己一年前所说过的话。

——朕会补偿他的。

天寿帝:“…………”

噫,要不是孟昔昭提醒,朕差点就忘了。

而孟昔昭表现得好像已经真忘了这句话,他卑微的向天寿帝请示:“微臣大哥自从中过毒,身子一直都不好,而且新婚燕尔,他与微臣的大嫂寿光县主,如今也是琴瑟和鸣,因此,微臣想向陛下讨个赏,让微臣的大哥留在应天府中,毕竟爹娘年纪也大了,若大哥与微臣都离开,爹娘膝下无人孝顺,微臣这心,也放不下啊。”

孟昔昭说的十分凄苦,还自动把孟娇娇的存在忽视了。

一来如今这年月,在大众眼里,女儿确实不算是能孝顺父母的人,只能嫁出去以后孝顺公婆;二来,孟娇娇一日不成亲,孟昔昭就一日不敢提醒天寿帝,他家还有这么一个小娘子存在。

虽然天寿帝想娶孟娇娇的概率极小,但耐不住孟娇娇是真的很漂亮,万一被他注意到,进而得知这件事,那孟昔昭想解救孟娇娇,就只剩下造反和弑君两条路了。

然而现在时机不行,这两条路,他哪个都不能走。

孟昔昭低着头,等天寿帝的答案,而天寿帝在眼神飘忽了一会儿之后,轻咳一声:“为人子,就应当是你这个模样。也好,看在你有功的份上,朕便准了你这件事,你大哥也是被耽误了,这样吧,你回去以后,问问他,究竟想去哪里任职,只要不是不能去的,朕都允他。”

好家伙,当初自己都没得到这么一句话呢。

孟昔昭心想,看来拿南诏当筏子,还挺好使的啊,要是平常,天寿帝可不会这么大方。

孟昔昭立刻谢恩,满脸都是开心的笑容,天寿帝却觉得有点心虚,毕竟这补偿应该很早就落实下去了,却直到今日,才用“赏赐”的名义送出去。

天寿帝想补偿一下孟昔昭,在他临走前,又赏了他一柄玉如意,还说,等他回去的时候,再派五百禁军精兵,跟他一起回隆兴府。

孟昔昭顿时愣住,他想说没这个必要,他这一路,也没碰上过什么危险,天寿帝却说,这五百人不是保护他的,而是要跟他一起回去,保护隆兴府的,南诏人能来到江州,肯定也会来到隆兴府,他派这五百人过去,就是要抓城中细作的。

孟昔昭:“…………”

不得不说,他有点震惊。

因为,天寿帝这个行为,居然十分的明智。

这可太不符合常理了。

……

真不愧是天寿帝一生的执念,连这种一千年才能出一个的顶级昏君,都能把他刺激的开窍了。

汇报完工作,又领了赏赐,孟昔昭就出宫了,他之前跑了那么久,天寿帝也知道这就让他回去,实在是太过分了,于是,特准他在应天府再逗留一日,等到后日一早,再回隆兴府去。

孟昔昭回了家,看望过家人以后,才把自己给孟昔昂请了赏的事情说了。

孟昔昂当时就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孟昔昭实在是累,而且一家人,也用不着听什么谢谢,于是,他对孟昔昂笑了笑,然后就回去睡觉了。

他倒是睡得挺痛快,可孟昔昂今天睡不着了。

晚间,坐在床边,孟昔昂沉思良久,崔永宁解了发髻,然后默默的坐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

大约过了一刻钟,孟昔昂才抬头,看向县主:“宁娘,二郎一直都不想让我外放,他之前写信时也说过这件事,你说,他是见时机正好,才把这赏,都送给了我,还是早有计划,如此奔波,费尽周折,就是为了让我留在应天府,做我想做的事?”

崔永宁跟孟昔昭又不熟,两人就见过两次,但这些日子,她和孟昔昂一起读信,也从婆母和小姑子那里听来了许多孟昔昭过去的事迹,听着这个问题,崔永宁抿了抿唇:“相公,答案还重要吗?无论如何,二郎都用自己的功劳,给你换了更好的前程。”

孟昔昂听了,也沉默下来。

崔永宁知道他心情沉重,便没有打扰他,而是过了一会儿,觉得他应该沉淀的差不多了,她才问道:“那相公,你想好要哪里的官职了吗?如今爹是参政,可他早晚都有退下来的那一日,以后,便是你们兄弟互相扶持了,你要好好考虑才是啊。”

孟昔昂叹了口气,“我知道。”

“二郎如此待我,我也不能伤他的心。”

崔永宁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选个官职而已,还能让孟昔昭伤心?

孟昔昂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有些事,哪怕是自己娘子,孟昔昂也不能说。

可不是伤心么,这天下未来都是太子的,他要是再贪污受贿,那就等于是偷太子的东西,二郎夹在中间,多难做啊!

所以这贪官污吏,他是不能再当了。

想想有点心痛,毕竟他是真的很喜欢赚钱,可再想想一心为自己的弟弟,孟昔昂又强行把那点心痛压了下去。

他苦苦思索,自己究竟能干什么。

突然,他眼睛一亮。

对了,他可以去当御史啊。

他不贪钱了,还能盯着别人是不是贪钱,如此一来,国库充盈,而国库充盈了,那四舍五入之下,不就等于他守住了自己家的钱么!

哎呦,他可真是太机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