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反派剧本

作者:你的荣光

如何处置贞安罗, 可以回去以后再说。

毕竟孟昔昭在这里想得再好,回去之后,天寿帝要是不同意, 那也全都白搭。

沉默片刻,孟昔昭抬起头, 看向崔冶:“殿下, 不如我们,晚一些回去。”

崔冶看看他, 先点了点头,然后才问:“为何?”

孟昔昭:“……”

叹了口气, 孟昔昭说道:“回应天府之后, 便要打一场硬仗了,那些人哪个不是人精, 我需要集中所有精力,万万不能分心。”

崔冶不明就里:“这与几时回去有什么关系……?”

孟昔昭:“我的意思是,咱们多待一段日子, 那个大夫不是说, 开始喝药之后,直到药浴之前, 都会十分疼痛吗?若回应天府再开始这个过程, 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差错,那还得了, 所以,不如在这里完成第一个疗程,等到你觉得身子好些了, 咱们再启程。”

顿了顿,他又说道:“顺便对外宣称, 说你病了,而且病入膏肓,怎么夸张怎么说,这样,回去之后咱们也能卖卖惨,要是别人问起,说太子殿下怎么恢复的这么快,那我就告诉他们,太子得天命,如有天助。”

崔冶:“…………”

的确,若回去之后再开始解毒,虽然他的病态能让所有人都看见,但这样一来,他也没法出去对付那些人了,只能由孟昔昭上,让他一人应对满朝文武,崔冶可舍不得。

将其中利害都思忖清楚,然后,崔冶抬起眸,对孟昔昭温柔的笑了一下:“二郎是说,若我病得起不来床,二郎会被我分心。”

孟昔昭:“……”

默然无语的看着他,好半天,孟昔昭才问:“这就是你听到的重点吗?”

崔冶十分肯定的点头:“这便是我听到的重中之重。”

孟昔昭起身便走,崔冶在他身后,嘴角上仍然挂着浅笑,等他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他看着虚空,想起应天府那边的情形,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拦路虎……可真多啊。

夜深之后,本就戒备森严的南诏皇宫变得更加寂静。

罗萨花被拉出来之后,也没再被放回去,她一个人待在小房间里,这里连盏灯都没有,换个人来,估计都能被吓哭了。

但罗萨花面色十分平静,也不复白日的崩溃状。

刚得知孟昔昭是孟昔昭的时候……她确实是崩溃了,可在齐国太子竟然如此狠辣,要下手杀她的时候,她就又清醒了。

如今我为鱼肉,人为刀俎,那齐国太子又显然与孟昔昭交好,若她再不管不顾的去得罪这位齐国高官,怕是就真的性命难保了。

在书里,南诏切切实实的亡国了,全家死的就剩她一个,她都没失去理智,决定跟齐国人同归于尽,那现在,南诏还有喘息的机会,她父皇也活着,她就更不可能放弃生的机会了。

后来的崩溃大哭,不过是演的一出戏,也不是演给孟昔昭看的,而是演给那个太子看。

毕竟孟昔昭没流露过要杀她的意思,而那个太子,却扎扎实实的想要她的命。

话说回来,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齐国太子独独仇恨她。

只是因为当时,她是想要诅咒孟昔昭,才挨了那么一下子,于是,她试探的说了一句你我两清,具体起没起作用,罗萨花也不清楚。

罗萨花沉默的坐在地上,不停的思考,她应该怎么逃出去。

留是不可能留的,即使那个太子不想要她命了,但因着某种她分析不出来的原因,罗萨花直觉,不管自己接下来做什么,都会被他盯着。

况且,在崔冶那里被羞辱了一番以后,她现在十分讨厌委身他人这种招数,可是,若她真的被带去了应天府,这也是她唯一能用的招数了。

因为……到了齐国,她就不再是公主,而普通的女子,想在齐国宫廷里得到权力,便只能打裙带上位的主意。

不再是公主啊……

罗萨花觉得,自己接受不了这种可能,她生来是公主,是最尊贵的女子,那她直到死,也必须是最尊贵的女子。

这么想着,罗萨花就更坚定了,她一定要逃出去。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罗萨花听见门口守着的侍卫被人叫走了,那人还特别急,仿佛外面出了什么大事。

罗萨花愣了一下,她赶紧扭动着站起来,走到门口,从门缝里看外面的情况。

空无一人。

……有诈?

罗萨花正惊疑不定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梆梆梆的声音。

南诏皇宫也有人打更,只是在齐国入侵之后,便停了,今日它又突兀的响起来,罗萨花就是想听不懂,也很难。

——夜半子时,阴气最重。

——去往西方极乐世界。

夜半,西。

罗萨花怔愣的站着,但只一瞬,她就决定,赌一把。

用肩膀撞开大门,她一开始还很警惕,一直观察周围有没有人,可是幸运仿佛待在她的头上不走了,她一路朝西宫门前去,竟然一个齐国人都没看见。

畅通无阻的出了西宫门,远远的她就看见了几个巡逻的齐国士兵,她赶紧把自己藏起来,等到那几个人走了,才气喘吁吁的跑向一个方向。

用桥边的石头磨断了绳子,又扯掉衣服,换上街边被人扔掉的血衣,罗萨花踉踉跄跄来到一个隐秘的地方,终于见到了自己人。

留在这的这些南诏人,一直在想办法去救她,此时见她自己跑出来了,一行人几乎抱头痛哭。

有了罗萨花,就有了主心骨,当即,罗萨花就决定,不要逗留,往西南走,去他们百年前的国都,浪盐大寨。

嗯……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地方一定盛产各种海鲜。

这地方在两广沿海,和后来被南诏占领的几个州不一样,这里,全部都是南诏人,而且是最不知变通的那一类南诏人。

大齐和大理经常嘲笑南诏脑子有病,信巫教信的都魔怔了,但是跟这群人比起来,他们见过的那些南诏人,都算是开明的。

罗萨花是南诏的革新派,去了这个地方,她就有得头疼了。

但现如今,她也没时间在意这个,骑上马,一路往西南逃命的时候,罗萨花心情复杂的回过头来,又看了一眼曾经的宁仁府。

她以为孟昔昭说的向西走,是让她逃出皇宫,可到现在她才明白,孟昔昭说的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要自己放弃南诏的大部分国土,退守西边,同时,也要小心她的西侧——大理国。

呵。

罗萨花想笑,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孟昔昭放她一条生路,还为她规划好了未来,而她明知道这一切,却只能按照孟昔昭说的那样做,因为,他知道她有侥幸心理,如今未到绝境,她是不会放弃南诏的,那么,她就只能像孟昔昭规划的那样,像一尊雷打不动的雕塑,死守在齐国和大理之间。

她知道孟昔昭这样做,是要她来当抵御大理的第一道防线,可她还没法生气,因为无论如何,南诏如今,还是有希望的。

夜色下,马匹驰骋在旷野当中,直到再也看不见宁仁府了,罗萨花才把头扭了回来。

望着宽阔的同时、也令人恐惧的荒野,罗萨花紧紧咬住了下唇。

早晚有一天,她会再见到孟昔昭的。

她要让他看看,自己不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她的结局如何,绝不会由他来定。

…………

孟昔昭睡了一夜,等到第二日,他迷迷糊糊的被人叫醒了。

只睁开一只眼,他睡眼惺忪的看着崔冶:“怎么了?”

崔冶衣冠整齐,坐在他身边:“罗萨花逃走了。”

一听这事,孟昔昭顿时不高兴起来:“逃就逃了啊,这也要告诉我。”

说完,他把脑袋扎回了枕头上。

崔冶:“…………”

默了默,他只好自己来处理后续事务。

无非就是做做样子,惩罚看管罗萨花的侍卫,让他们互相打板子,一个个叫的哭爹喊娘,至于打成什么样,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听说罗萨花跑了,詹不休还从外面赶了回来,想请个旨意,让他去把罗萨花追回来。

不知道怎么的,崔冶听完了他的话,突然颇为自得的笑了一下,“詹将军辛苦了,多休息几日吧,此事我另外派人,就不劳烦詹将军了。”

詹不休:“……”

自从太子亲征,詹不休对太子的偏见也减轻了不少,但有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这个太子的脑子,可能不太正常。

……

宁仁府周边都清理的差不多了,朝廷也派了过来接手的人,按理说,这边的事情都料理的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跟任命文书一起下来的,还有天寿帝的一道圣旨。

他要太子立刻就带着贞安罗回应天府,一刻钟都不要耽搁,至于立了大功、被解救下来的孟昔昭,那是提都没提啊。

拿到这封圣旨,孟昔昭和崔冶对视一眼,均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太子称病不出门,送圣旨的太监见不到他,也不走,毕竟天寿帝这回是真的特别着急,要不是朝臣拦着,估计他都想自己过来看看,死对头有多狼狈了。

听说那个太监又来了,孟昔昭挥挥手,让人去把他打发了。

而关起门来的宫殿里,一碗药汁放在崔冶和孟昔昭面前,张硕恭和郁浮岚在一旁站着,都想亲自看他把药喝下去。

崔冶本人挺淡定的,是另外三个人不淡定。

张硕恭不说话,郁浮岚肃着脸,孟昔昭则对着这碗药左看右看,“只喝一碗,便够了?”

郁浮岚点点头:“大夫是这样说的。”

孟昔昭:“……多久起效?”

郁浮岚:“一盏茶的工夫。”

孟昔昭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么快啊。”

要是起效的晚一点,还能少受点罪呢。

崔冶不想再等了,端起药汁来,直接一饮而尽。

喝完了,他用帕子擦擦嘴,然后看到,旁边的三个人,全都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崔冶:“……怎么?”

三人互相看看,赶紧一起摇头:“没事。”

崔冶:“…………”

既然都决定了要治,又何必想东想西呢。

反正有没有效的,喝下去的那一瞬,结果也就注定了。

不过,这药是真够苦的。

崔冶拧着眉,想要靠时间,把这苦涩压下去,而这时候,一块糖递到了他面前。

郁浮岚见状,便想张口提醒孟昔昭,刚喝完药最好别吃糖,而在他张口之前,张硕恭突然踹了他一脚,把他踹的闭嘴了。

而崔冶也从孟昔昭手里捻起那块糖,含在嘴里,然后对孟昔昭笑了笑。

张硕恭顿了顿,拉着郁浮岚一起对崔冶说道:“殿下,属下等告退。”

崔冶嗯了一声,然后,张硕恭就拉着郁浮岚走了。

当着太子的面,郁浮岚没发作,等出去以后,他顿时不满起来:“你拉我出来做什么,我还想留在里面呢,这是殿下第一次服药,万一——”

张硕恭真是服了这个榆木脑袋了。

他懒得解释,只是对郁浮岚招了招手,然后,把宫门推开了一条小逢。

他不耐烦的对郁浮岚说:“你自己看。”

郁浮岚不明就里,凑过去,然后从那道缝里看见,刚刚还坐的笔直的太子,如今已经恹恹的歪在了孟昔昭的肩膀上,孟昔昭也不推开他,还抿着唇,替他把掉落的头发,又拢回了后面。

郁浮岚一开始还什么都没看出来,只疑惑张硕恭为什么要让他看这个,而盯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脸刷一下就绿了。

张硕恭看他鲤鱼打挺一样的直起腰,满脸僵硬,这才冷笑一声:“懂了?”

说完,他上下打量他一眼,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嫌弃:“榆木脑袋。”

郁浮岚:“…………”

里面,孟昔昭和崔冶都没有说话。

崔冶在等着药效发作,而孟昔昭在紧张的等他药效发作。

他一紧张,手里就想捏点什么,没东西捏的时候,捏自己手指,如今有东西捏,他就捏崔冶的衣袖。

崔冶垂眸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说道:“我原与二郎一样,是个短命鬼。”

孟昔昭重复捏衣袖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很快,他又继续起来,声音听起来也十分平静:“这话可不对,不管有没有我,殿下都是会长命百岁的。”

崔冶:“哦?为何这么说?”

孟昔昭:“因为际遇啊,纵使这世上没有我的存在,殿下还是会遇见神医,治好这旧疾,然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往后的每一日,吐息之间,都是轻快的味道。”

崔冶顺着他说的去思考,然后慢慢眨了一下眼睛:“或许吧。”

“或许没有遇到二郎,我便会像二郎说的这样,可我如今遇到了,从此,江河湖海,都不如二郎注视我时,眼中映出的小小倒影。”

崔冶的脑袋就在孟昔昭的肩膀上,他说的每句话,都像是一个钩子,能顺着耳朵,直接钩动孟昔昭的脑髓,让他浑身既自在,又不自在。

孟昔昭望着前方,嘴角轻轻的勾起,然后小声问:“我有没有说过,你说话总是黏黏糊糊的。”

崔冶:“……没有。”

停顿一下,他又补充道:“但如今想来,似乎有几次,你的眼神这么说了。”

孟昔昭这回彻底忍不住了,抿着嘴,他乐起来,肩膀也一颤一颤的。

崔冶抬起了头,孟昔昭以为他是被自己颠的不舒服了,带着笑意的看过去,却看见崔冶脸色煞白,双手用力的支撑在身侧。

孟昔昭一怔,他下意识的伸出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

来送圣旨的太监,叫万怀信。

这人还不是一般的太监,他是皇城司的副都知,也是皇城司的二把手。

地位仅仅在秦非芒之下,而且因为秦非芒天天都要跟着天寿帝,所以很多时候,皇城司的事务,都是他来处理的。

能把这样的人派出来送圣旨,可见天寿帝有多在乎贞安罗这个死对头。

在皇城司吆五喝六习惯了,万怀信也有点飘,一开始他还怕太子,不敢紧着催,只是偶尔提一句,可一天一夜都过去了,太子还没有要回去的动静,这哪行,这样,他回去也交不了差啊。

而且太子始终都在西宫待着,门口还全是他的人把守,他想进去看看太子如何了,都不行。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万怀信身为皇城司实际的老大,他能不知道么,太子十天有五天是病的,可那五天里,有三天还是装的呢!

我的祖宗呦,都这时候了,你就别装了吧!

万怀信笃定崔冶一定是装的,于是,他就在西宫前面闹起来了。

连天寿帝都搬出来了,话里话外,就是说太子不见他,一定是有问题,若抗旨不遵,哪怕是太子,也难辞其咎。

万怀信仗着自己副都知的身份,还有天使的差事,他知道别人不敢碰他,所以闹腾的那叫一个欢。

张硕恭额头青筋迸出,恨不得当场把他砍个稀巴烂。

但是郁浮岚一直拦着他,毕竟万怀信在天寿帝面前也是十分得脸的,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更何况,这还是小人当中的小人。

郁浮岚也忍着气,想要和颜悦色的劝他,万怀信见他这样,更加有恃无恐,竟然当场跪下,高声叫嚷,说自己想见太子殿下,可恨被牛鬼蛇神拦住了,求太子殿下开恩,放他进去。

牛鬼蛇神之一的郁浮岚:“……”

牛鬼蛇神之二的张硕恭:“……”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俩都有点反应不过来,而这时候,宫门突然被打开了。

万怀信一喜,那俩人则是一惊,转过头,他们看见出来的是孟昔昭。

咦?不对,仔细看看,是满脸冒黑气的孟昔昭。

……

孟昔昭一出来,眼神就锁定在了万怀信那张褶子脸上,猛地迈开步子,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孟昔昭抄起藏在身后的细长梅瓶,咣的一下砸在了万怀信的脑袋上。

孟昔昭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那梅瓶一撞到万怀信的脑门,就磕碎了,不过万怀信皮厚,没砸出血来,只是肉眼可见的,脑门鼓起了一个大包。

万怀信都被砸懵了,他呆滞的看着孟昔昭,连他是谁都忘了。

孟昔昭暴跳如雷:“狗东西!!!”

万怀信:“…………”

你砸我,你还骂我?!

得亏孟昔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然他一定会回答他,没错,骂的就是你!

“殿下病体未愈,你就在这里大放厥词,你想害得殿下病情加重不成?!你不是想看吗,来,过来,你给我看!”

说着,他就拽住万怀信的领子,让他过去。

然而这一拽,他没拽动。

孟昔昭:“……”

死太监,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沉啊。

还是郁浮岚看他脸色有点挂不住,赶紧上前,跟其他人一起,把万怀信拉了起来。

本来还不敢碰他的侍卫们,这时候就像是靠山到了,一个个气势汹汹的,知道的是要进去看望太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直接把万怀信拉去屠宰场了。

有他们代劳,也就不用自己出手了,孟昔昭乐得清静,只在前面引路,等来到宫门处的时候,突然,他转过身,一个用力,啪的一声,抽了万怀信一巴掌。

万怀信不可置信的把脑袋转回来,然后就看到孟昔昭怒不可遏的指着他:“进去以后,不准发出声音来!你要是敢喧哗,我就当场宰了你!”

万怀信:“…………”

他要吐血了。

我就是再能喧哗,也不会比你抽我这一巴掌声音大!

万怀信十分悲愤,可下一瞬,孟昔昭就带着他进了宫殿,他顿时像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其他人也放轻了脚步。

来到离崔冶有一丈远的地方,孟昔昭就停了下来,然后踹了一脚万怀信,用气声说道:“看,你使劲的看。”

秉着自己不能白挨打的想法,万怀信赶紧直起腰,伸着脖子往那边看。

其实不用伸,这个距离,他连崔冶脸上流了几颗汗珠都能看清。

人的状态如何,真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万怀信在皇宫工作三十年了,打崔冶刚出生的时候,他就见过他,但他发誓,这还是第一次,他看见太子殿下的状态如此差。

说句不太好听的,仿佛都有了死相。

万怀信顿时慌了,孟昔昭一直看着他的表情,见他这样,不禁无声的冷笑了一下,然后,他就指挥着那群侍卫,再把万怀信拉出去。

等出了宫门,孟昔昭把门关上,转过身,然后对着正六神无主的万怀信,又是啪的一下。

万怀信:“…………”

你有完没完啊!!!

向来都是他抽人,何时轮到人抽他,万怀信实在受不了了:“你怎么还打我!”

孟昔昭:“你还敢横?!要不是因为你,闹出这通乱子,惊扰了殿下,我会出来打你?现在是什么时候,谁有工夫浪费在打你上面!”

万怀信:“……”

而说完这句话,孟昔昭一秒收敛暴怒的模样,满脸都只剩担忧:“这场病来势汹汹,殿下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若殿下真的有个三长两短……”

他瞥向万怀信:“万副都知,我看,你便不要回去了。”

嗯。

众所周知,皇帝和太子一旦出事,尤其是意外而亡的时候,周围人,都不用审,上到大臣,下到洗衣服的婢女,通通宰了了事。

君死有疑就是这样的,先宰,宰完了再看继任者愿不愿意追究这是怎么回事。

幸亏啊,只有皇权集中的中原是有这么一个规矩,要是匈奴也有,孟昔昭当初就得换个办法了。

万怀信:“…………”

他熬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熬成了副都知,他可不想给太子陪葬!

其实他强烈怀疑孟昔昭是吓唬他的,可问题是,刚才他也亲眼看到了太子的模样,万怀信不敢下结论,也不敢拖着。

万一是真的,万一太子真有不好的倾向,他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去禀报啊。

当天晚上,万怀信就着急忙慌的回应天府了,连贞安罗都忘了再提。

孟昔昭看着他离开,冷哼一声,转身又回了殿内。

白日的时候,崔冶的确睡着了,他病了的消息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但孟昔昭不让别人进来,只自己一人守在这里。

多数人都没什么意见,毕竟大家都忙着呢,照顾病号这种事,他们这些大老粗,也帮不上忙。

只有詹不休,详细打听了一下,得知他吃住都和太子在一处,他不禁古怪的看了一眼宫门。

孟昔昭自然是不知道他来过的。

他坐在崔冶的床边,守着他的同时也没闲着,手中总是鼓捣一些粉末和汁液,幸亏郁浮岚和张硕恭信任他,不然,他们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想给太子再下一种新毒了。

第一天药效是最猛的,崔冶连睡觉都很困难,太疼了,根本睡不着,第二天就好了一些,有时候清醒,有时候昏睡,但不管什么时候,他的脸上,都皱着眉。

今日已经是第三日,崔冶昏睡了一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孟昔昭也不再鼓捣他那些东西,而是半躺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张湿润的帕子,身子朝他这边倾斜,眼睛却看着远处的灯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注意到崔冶动了,他这才把目光收了回来。

坐起身,他问:“要不要吃些东西?”

崔冶摇头:“如今什么时辰了。”

孟昔昭回答:“二更。”

闻言,崔冶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孟昔昭帮了他一把,摸到他背上冰冷又濡湿的布料,孟昔昭拧了拧眉。

崔冶还毫无所觉,坐起来以后,就对他笑了一下:“我感觉好些了,你睡吧,我坐着看会儿书。”

孟昔昭看看他:“我不睡,睡不着。”

崔冶一顿:“怎么会睡不着,你都好几日没有休息了。”

孟昔昭靠着床头,唔了一声:“因为我心里想着事情,得不到答案,便睡不着。”

崔冶望着他,面露疑惑:“什么事?”

孟昔昭听见了他的问话,却没有吭声,只是瞥了他一眼。

感觉再等下去也毫无意义,还不如像郁浮岚说的那样,直接问他好了。

至于能不能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

孟昔昭不确定,他只知道,一日得不到答案,他就一日敞不开心扉,因为他总觉得,崔冶对他有所保留,他的真心,也不是那么的真。

平心而论,孟昔昭知道自己有点过分,毕竟他也不可能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崔冶,但……他控制不住。

因为在他看来,他的来历已经成为了过去,是无论如何都影响不了现在的,可崔冶的中毒,一直都是现在,它时时刻刻都存在,而明知道自己那样的担心,他却还是不告诉自己,那所谓的旧疾,其实是中毒。

一段关系,最怕裂痕,而裂痕的产生,一开始都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孟昔昭想要和崔冶经营一段关系,便不想留下可能会成为裂痕的隐患。

抿了抿唇,孟昔昭终于开口:“崔冶。”

崔冶怔了怔。

上次孟昔昭叫他名字的时候,便十分严肃,这次,大约也是要问他一件很重要的事。

有了心理准备,再听到孟昔昭的问题后,崔冶就没那么惊讶了。

孟昔昭问他:“你的旧疾,当真是旧疾吗?”

气氛十分安静,崔冶望着孟昔昭,后者也看着他,不退让,不躲闪。

须臾之后,崔冶淡淡的笑了一下:“不是。”

孟昔昭得到答案了,反而愣了愣,他转过头去,觉得到这里就可以了。

“不是便不是吧,反正都知道可以治好了。”

孟昔昭不想再追问,然而崔冶不放过。

他轻笑着看向孟昔昭的侧脸:“你想问我这个,想多久了?”

孟昔昭:“……我说从你第一次旧疾发作开始到现在,你信吗?”

崔冶古怪的看着他:“为何不信,我的二郎天资第一聪颖,看出这点小事来,有什么不可。”

孟昔昭:“…………”

崔冶见他又不说话了,便转过头,坐正了身子,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不过,还是有些诧异的,既诧异二郎这么早就发现了,也诧异二郎竟然想知道这等事。”

孟昔昭本来都不想再搭理他了,听到这话,又倏地把头扭过来:“为什么我会不想知道。”

崔冶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以二郎的聪慧,不会猜不到此事干系重大,沾上了,便可能要命。”

孟昔昭听懂了:“所以你觉得,我应当心照不宣,哪怕知道了,也不跟你提起才对?”

崔冶眨巴眨巴眼睛,对他讨好的笑笑:“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二郎比我想象当中的,更在意我。”

孟昔昭:“……”

他有些气闷,干脆不理他。

其实崔冶猜得对,孟昔昭就是这样的性格,要是他对崔冶没什么感情,肯定是永远都不会问他这些,看来崔冶很了解他。

但又不是太了解他。

崔冶看着他气鼓鼓的模样,感觉有点难哄,干脆,他说起别的,调转了孟昔昭的注意力。

“二郎可知,甘贵妃当年突然离世,她究竟是如何死的?”

孟昔昭再一次不受控的转过头来,他震惊的看着崔冶。

很多时候,某些问题一问出来,这答案,其实就已经摆在问题当中了。

孟昔昭满脸惊愕,张了张口,他好不容易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你干的?”

崔冶歪着头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微笑着点了点头:“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