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崔冶的询问, 孟昔昭沉默一瞬,然后果断的摇了头。
“不会好一些,我只会更害怕。”
崔冶:“…………”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二郎这话让我着实难过。”
孟昔昭如今紧张的要命, 哪有心情跟他逗趣, 捏着自己的手指,他看也不看他, 只嘟囔着回答:“一人入水,我只需要担心自己会不会淹死, 可若你跟我一起入水, 那我就要担心,你会不会和我一同被淹死。”
崔冶:“……”
他本来也只是调侃孟昔昭, 并不是真的难过,如今听了他认真的回复,崔冶反倒感觉到了几分愧疚、暖意, 与无奈。
崔冶默了默, 说道:“二郎,这浴池并不深, 以你的身量, 是可以在里面站起来的。”
毕竟这就是个大澡堂子,哪有人洗澡挖深池的。
这点崔冶早就说过了, 孟昔昭清楚,可他还是拼命的摇头:“不……你不知道,我到了水里, 身子就动不了,别说站起来, 腿在哪,我都感觉不到了。”
“……”
那怎么办。
又是一阵沉默,崔冶牵起孟昔昭的手,后者的手心冰冰凉,倒是比他这个病人,还更异常一些。
孟昔昭条件反射的看过来,崔冶捏了捏他的指尖,说道:“那我就在上面,一直牵着你的手,无论如何都不放开,你动不了也没关系,我便是固定你的锚,让你永远都沉不下去。”
孟昔昭愣愣的看着他,片刻之后,他的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
饶是这样,孟昔昭也依然是酝酿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试探的踩上了水面。
东宫的位置不如正殿,这边没有引温泉水,而是由内侍搬运,再将早就埋在水池下的地龙烧热,如此,才能长久保温。
当然,如今是盛夏,闷热难耐,地龙用不着开了,哪怕是凉水,大家洗起来,也挺舒服的。
原本这水是温热的,但在孟昔昭耗费了这么长时间以后,这水就变成了常温,脚趾刚碰到水面的时候,那一点凉爽,像中枪一样,让孟昔昭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还是心理作用,他在家洗澡就没这种反应,因为知道今天他要练胆量,所以,即使这池子不深,在他眼中,也跟江河湖海一样,能要他的命。
深吸一口气,孟昔昭心一横,真正的迈了进去。
崔冶牵着他的手,一直默默观察他的动作,见他闭着眼就要往里走,登时一惊,刚要提醒他,他走错了,那里是空的,这么踩下去必然会摔进水里,然而他的话没有孟昔昭的动作快,哗啦一下,孟昔昭就整个人都掉了进去。
刚刚还说自己永远都不会让他沉下去的崔冶,就这样被孟昔昭溅起的巨大水花打在脸上,他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手上沾了水,变得滑溜,同时孟昔昭那边脱走的力气又太大,一个错位,两人的手就分开了。
崔冶心里一个咯噔,满脑子想的都是坏了坏了,二郎要生气了。
他连脸上的水都顾不得擦,连忙就要下去捞他,谁知道,孟昔昭在水中噼里啪啦的扑腾起来,整个身子如同被主人扔到洗澡盆的猫,挣扎的十分厉害,而且在无意中碰到浴池墙壁之后,他爆发出了极大的求生欲,就这样连滚带爬的,从浴池里爬了上来。
崔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而下一瞬,孟昔昭抬起湿漉漉的脸,充满惊恐的眼睛一跟他对视上,崔冶脑中都来不及思考什么,眼前一花,孟昔昭就冲了过来,把他撞得后退两步,好不容易才托住了他。
孟昔昭死死抱着他的脖子,呼吸急促,浑身都在颤。
崔冶愣了一下,连忙用相同的力道拥抱回去,同时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崔冶安抚了孟昔昭一会儿,感觉他稍微平静一些了,便带他去一旁的贵妃榻上坐下,然而孟昔昭不想坐,他让崔冶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他身上,两腿绕过他的腰,两手则环着他的脖子,像个树袋熊一样,恨不得把两人之间的所有缝隙都填满,崔冶看似镇定的任他摆弄,实际上心火猛起,整个人即将化身火炉,凭着自身,就能把孟昔昭身上的水珠全烤干了。
…………
但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是抿着唇,在孟昔昭埋头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候,见他不再动了,崔冶就托着他的腰,带着他一起,给自己换了个姿势。
他往后挪了一些,盘起一条腿,但是盘完以后,感觉不太够,于是,他磨蹭着,想把那条也盘起来。
而这时,本应处于惊恐当中的孟昔昭突然来了一句:“别动了,硌得慌。”
崔冶:“…………”
霎时,他的脸颊爆红起来,这恐怕是太子一生当中脸皮最薄的时候。
崔冶僵着不敢动,他像个木偶一样,脑袋慢慢转动过去,同时,孟昔昭也松开了他的脖子,只是虚虚的把手搭在他肩上,然后抬起了自己的头。
崔冶脸色红润,白里透红,更加显得美色几分,而孟昔昭脸上不见恐惧,只余淡然,脸上的水分已然蒸发干净,只剩下头发还打着绺的垂在两侧,他的眼睛圆溜溜、湿漉漉的,没有被冒犯的意思,但是,也没有害羞和同样情动的意思。
崔冶:“……”
不知为何,他反而突然有种被冒犯和羞辱的感觉。
“……感觉好些了?”
孟昔昭看上去还是有点神思不属,他胡乱的点点头:“好多了,刚掉下去的时候很害怕,但是发现我又能爬上来,就好多了。”
虽然这样说着,但他的腿突然收紧了一些,人也再次趴了下去,他喟叹道:“崔冶,你好暖和。”
崔冶:“…………”
他算看出来了,孟昔昭这是强装镇定,其实心里还是慌得很。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他确实是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摸着孟昔昭冰凉的手臂,崔冶叹息一声。
孟昔昭趴着,精神比平时更加风声鹤唳,一听这声音,立刻就发问:“你叹什么?”
崔冶:“……”
“我心疼二郎,心中恐惧之物,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克服的,若再多来几次,二郎定是要被折腾的不轻。”
孟昔昭:“那也不能停,若停了,我今日的罪就白受了。”
崔冶知道他说得对,也没想阻拦他,只是心中滋味有些难言,他正沉默着,思考自己该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孟昔昭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势,把头转过来,额头顶着他的耳垂,崔冶也没在意,只是随他的动作,把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胛骨位置上。
而孟昔昭垂眼看了一会儿他的胸口,突然,他伸出手,轻盈的扒拉开领口,然后伸了进去。
崔冶:“…………”
孟昔昭因为刚受过惊吓,他自己可能毫无所觉,但他现在的手,跟冰块一样凉,崔冶先是被他惊了一下,然后又被他激了一下。
他立刻攥住那个不老实的手腕,呼吸都紧促了一分,“二郎,不要乱摸。”
孟昔昭抬眼,不明就里的蹙起眉:“我不能摸吗?”
崔冶:“……现在不能。”
孟昔昭:“好吧。”
说着,他抽回了自己的手,崔冶松了口气,合拢好领口,然而还没安静多久,孟昔昭的手又落在了他的胸膛上,这回他确实没摸,他就是隔着衣服,无意识的在上面画圈。
还是以其为圆心,做圆周运动。
崔冶:“…………”
而孟昔昭自己眯着眼,开始跟崔冶闲聊:“是我的错觉,还是你真的匀称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清瘦了,是不是喝的药和泡的药浴终于起作用了,所以,你的身体终于能留住那些营养了。”
崔冶:“……”
听不到他的回答,孟昔昭也不在意,很快又换了个话题:“世上有女孩节,为何没有男孩节,啊,也对,日日都是男孩节,用不着特意的庆祝。”
崔冶:“……”
“我妹妹今日去和她的手帕交过节了,我打算晚膳前去接她,自从我这次回来,我总觉得,我妹妹的性格,和往日有些变化,我是希望她能变一些,可等她真的变了,我又希望,她能还是以前那个样子,飞扬跋扈也很不错。额,最好再把看不起人这一点改了。”
崔冶:“……”
打了个呵欠,孟昔昭的手总算是停了,他的手心覆在崔冶的胸膛上,身上一直暗中用的劲,也消了一些:“好困,崔冶,你陪我睡一觉吧,不许动,就这么抱着我,你之前可是说过,无论如何都不放开我的。”
“不许食言,你要是食言了,我就会生气,我生气了,你就别想好过。”
崔冶:“…………”
是的,这万蚁噬心一般的报复,他已经体验到了。
*
等孟昔昭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他醒了,感觉身体有点酸,毕竟那种姿势睡着,肯定是舒服不到哪去,但站在地上的时候,他感觉还是很不错的,神清气爽,被落水吓到的、那种雾蒙蒙的感觉,也退去了。
孟昔昭扭了扭手脚和脖子,转过头,发现崔冶一直不动,还很疑惑的看着他:“殿下,你不下来吗?”
崔冶默了默,回答:“等一等,腿麻了。”
孟昔昭:“……”
他抿起唇,撇过头,将差点笑出声的冲动就这么忍了回去。
崔冶那么了解他,自然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说到底,理亏的人是他自己,谁让他没抓住孟昔昭的手,害得他扑腾的像只童子鸡。
……
好在孟昔昭心里那点气已经消了,此时的他又变回了可爱的狗狗,用一双狗狗眼看着崔冶,孟昔昭搬过一旁的小茶桌,一边等着崔冶的腿缓过来,一边双手托下巴,他知道崔冶最受不了自己这样子,看起来乖乖的,仿佛十分听话,用这个姿势从上到下,对这崔冶眨巴眨巴眼睛,不管他有什么需求,崔冶都会特别痛快的答应。
虽说平时也会很痛快的答应,但用这个姿势的时候,他会答应的更加迅速。
孟昔昭恬不知耻的对崔冶使用卖萌战术,而崔冶幽幽的看着他,思绪一转,他也对孟昔昭露出一个被萌到了般、柔和的笑容。
孟昔昭自然更加开心,在他心里,这事就算是过去了,他都开始思考自己晚上要吃什么了。
而在腿上的麻痒感逐渐褪去之后,崔冶动了动,孟昔昭见状,立刻殷勤的去扶他,崔冶见了,又对他露出一个浅笑,他的脸上仿佛写着,二郎,你怎么这么好。
……
孟昔昭要拉他起来,跟他一起出去,而这时,崔冶按住他的手臂,他继续坐着,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一个物件来。
用银色的缎子裹着,孟昔昭一愣,似乎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
崔冶把缎子展开,露出里面已经修复好的玉坠。
玉坠的断裂面,用金子箍起来,一面金子是祥云,另一面则是作熟睡状的一只小犬。
孟昔昭端详着这个图案,感觉心里十分柔软,只是说了一句:“这不是我交给你的图案。”
崔冶:“于月间安心入眠,我想着,这样的图案,或许更配这枚玉坠。”
孟昔昭不做声,其实这就是他也觉得很满意的意思,只是他不好意思说,因为跟这个恬静又寓意美好的图案比起来,他原先要的天狗吃月亮委实是画风奇怪了一些……
而这还没完,崔冶把玉坠拿过来,要给孟昔昭戴上,孟昔昭低着头,崔冶一边给他调节绳扣,一边温声说道:“金箔之下,我让工匠在其中,缠绕了两根头发,你一根,我一根,绕了许多圈,密密麻麻,分割不开。”
熟悉的重量又回到了脖子上,崔冶给他戴好了,便放开了他,孟昔昭摸着已经被衣物遮挡住的玉坠,他问:“这是结发的意思吗?”
崔冶望着他,只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孟昔昭与他对视,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眼神产生些许的变化,而这时,崔冶的手落在他的颈侧之上,指腹又缓又轻的摩挲着他的皮肤,给他带起一阵酥麻的过电感。
崔冶不疾不徐的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催促。
而孟昔昭向来都不是个喜欢矜持的人,算算时间,感觉离接人还有一段距离,于是,他抛掉别的念头,一下子又扑回了崔冶身上。
……
*
皇宫外有一座小宅院,宅院主人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专门租了这个房子,用来招待像庆福这样的高官家丁。
不仅能给这些家丁提供一个遮风挡雨、冬暖夏凉的地方,还讨好了这些贵人身边的人,给自己增添了一条人脉。
孟昔昭今日进去的时候,就告诉过庆福,午时之前他不会出来,可现在都申时了,还是一点动静没有,庆福甚至都开始担心起皇宫里面是不是出事了。
待到申时过半,终于,孟昔昭衣衫整齐的走出了宫门。
庆福见状,连忙跑出去牵马车,他还问孟昔昭:“郎君,用膳了吗?不如我去给郎君买点吃的?”
孟昔昭揉了揉肚子,是有点饿,可好吃的都在百花街那边,如今那里人山人海,越到近晚上的时候,人越多。
算了。
孟昔昭摇摇头:“先送我去詹家,看看詹将军在不在,若他在,就让他请我吃一顿晚饭。”
庆福:“……”
行吧。
庆福驱车去外城,在这大好的日子,孟昔昭终于又体验了一次上辈子的经历。
——堵车。
……
好不容易到了外城,孟昔昭一路上都能闻见炊烟的气息,待到站在詹家门口,孟昔昭敲了敲门,等待片刻,门才被人拉开。
正好,就是詹不休给他开的门。
詹不休有些发愣:“你怎么来了?”
孟昔昭:“我来接我家娇娇,她人呢?”
詹不休:“半时辰前便回去了,说是要回去用晚膳,怎么,你不知道?”
孟昔昭:“……知道。”
詹不休的眼神变得更加纳罕:“那你怎么不早些来?”
孟昔昭:“…………”
“有事耽搁了,罢了,没接到就没接到吧,我也是临时起了主意,并未跟她说过。你……”
孟昔昭看看他,然后又看看里面的院子:“你今日要和你家人一起过节,拜织女吗?”
詹不休:“……”
拜织女是乞巧节的传统,通常是在月光下,彩楼前,摆一长案,供奉瓜果巧果,然后向织女祈求,让自己的女工技术更好一些。
这种活动他怎么会参与!哪怕往年,他也只负责买足供奉的东西,如果拜,那都是詹茴要去忙的事。
要是别人问这个,詹不休肯定会认为对方是嘲讽他,但孟昔昭这表情,真不像是嘲讽,反而像是认真发问。
沉默了好半天,他说道:“不。”
孟昔昭听了,顿时高兴起来:“那好,找个饭馆,咱俩喝一杯,你升了官,可还没请我喝过酒呢。”
詹不休当然答应,虽说,孟昔昭也升官了,而且也没请他。
……
别的酒楼今日都人满为患,倒是这外城里的一间卖饭食的小馆子,还有几个位置。
外城的饭馆连雅间都是半个,一道半垂着的帘子,就把外面遮住了,私密性几乎没有。
不过他俩也不在意这个,推杯换盏,风卷残云,孟昔昭是真的饿,而詹不休,他是真的能吃。
两人很快就把饭菜一扫而光,都吃完了,这才开始聊天。
“我要建府了,等建好之后,请你过来暖居。”
詹不休问:“何时能建好?”
孟昔昭也不清楚,工部事情太多,一时半会儿的,恐怕还排不上他。
想想自己之前建别苑的经历,孟昔昭斟酌着回答道:“一个月左右吧。”
詹不休:“那我恐怕赶不上了,让阿茴去吧,给你带一份厚礼。”
孟昔昭一愣:“怎么,陛下要你出征?”
詹不休摇头:“未曾,但我得了这样一个官职,怎么能久留在应天府呢。”
孟昔昭沉默下来。
这倒是,从天寿帝给詹不休封了这么高的一个官,孟昔昭这心里就隐隐的有些不安,他或许是用提拔詹不休,来膈应孟昔昭,但,他也有可能,是存了别的心思。
如今南诏是丧家之犬,谁去都□□,一路砍瓜切菜般简单,如果天寿帝想让詹不休回去,继续攻打南诏,用不着让他升这么快。
怕就怕,他是尝了甜头,所以又盯上别的地方了。
南诏被攻破,全民欢呼,可他们欢呼的不是打了胜仗,而是打胜仗之后,大军就能回来,那些年年被征召、年年音信全无的青壮们,总算是能卸甲归田,从此回家了。
已经有了这样的期待,而突然之间,陛下下令,说要攻打另一个地方,又把大军拉走了,那这落差之下,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孟昔昭垂眸,片刻之后,他笑起来:“倒也不必如此忧虑,战事消失之后,众将军都是要回应天府来的,如何部署各位武将,想来枢密院也要仔细斟酌一番,再有一两个月,便入秋了,秋季不宜出兵,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
詹不休:“……”
是,大家都知道,可陛下他不知道,去年,他就是在腊月,跟着大军一起征伐南诏。
这里不适合说太私密的话,所以詹不休一个字都没蹦出来,只是默默的喝酒。
而孟昔昭也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了,只是问他:“你如今已经是归德将军了,是不是该搬回内城去了,若不想让朝廷给你建府,买个宅子也好,你如今的俸禄,可比我高。”
想到这个,还挺心酸的,孟昔昭领着三份俸禄,却不如詹不休的一份,没办法,武将的工资,本就比文臣高出好多倍来。
从根本上讲,是因为文臣贪污,基本动摇不了皇室的统治,可武将要是贪污,那国家就守不住了。
就比如耿文锦……大齐打不过南诏,有诸多方面的因素,而他克扣军备和军饷,就是其中之一;而那尚西关,更缺德,把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吞了下来,有时候嫌死人不够多,他就把伤残人士也报成阵亡,然后让跟他穿一条裤子的将军们,把这些伤残的丢在一个地方等死。
他不出征,只坐下家里,就收获了无数的血汗钱。
嗯,沾着别人血汗的钱。
晃晃脑袋,把这俩人的面孔从自己脑袋里晃出去,孟昔昭见詹不休不回答,还以为是有什么难题:“怎么,你祖父和你妹妹不愿意回去吗?”
詹不休沉默一瞬,说道:“不是,祖父是想回内城居住的,这会让他觉得扬眉吐气,而阿茴……她住哪里都可以。”
“那你这是……”
詹不休摇摇头:“我只是不想随随便便找个宅子,若真的回去了,我想让他们住在我家原来的府邸当中。”
孟昔昭怔住。
詹家被抄家之后,所有财产都充入国库,至于房子,自然也是回到了工部手中,原先的骁骑大将军府邸,可不是一般人能住得了的,据孟昔昭所知,那府邸在若干年前,被天寿帝赏赐给了尚西关,但尚西关没去住过,只是将它租赁出去了。
听说,还是租给了一个开暗门子的,里面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这消息连孟昔昭都知道,詹不休不可能不清楚。
都这样了,他还想搬回去,那肯定就不是特别喜欢这宅子,而是,心中憋了一口气。
孟昔昭看着他从未改变过的沉稳模样,突然发现,有时候詹不休太听话了,指哪打哪,都让他忽视了,其实,这人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他可能是不爱说话,但他绝非是个没有个性的人。
詹不休察觉到孟昔昭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时间太长了,他疑惑的看过来,而孟昔昭眨眨眼,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又喝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