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饲养了

作者:宋昭昭

江狸又赖了会儿床,等楼下吃得差不多了他才下的楼,陆正时已经不在了,陆慎言正坐在餐桌旁给他剥虾。

“下午有什么行程计划?”他从楼梯走下来,走到陆慎言面前,外面都闹得满城风雨了,听过陆慎言昨晚的话,他就知道陆慎言留他在陆家是另有打算的,“你想好让我什么时候回反流浪了吗?”

“既然来了,多住几天,我又不会少你饭吃。”陆慎言刚剥完最后一只虾,手指湿漉漉的,捏着虾尾递过来给他。“尝尝?水煮很不错的。”

他低头吃下了,舌尖轻轻舔过陆慎言的指腹。

“好吃。”

陆慎言见这样子,就又给他拿了只。

陆正时路过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己儿子给江狸投喂,一只借着一只递,投喂得不亦乐乎的样子,陆正时冷哼一声,撑着拐杖又走了。

江狸才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下午会有几个客人以拜访我父亲的名义过来,到时候你就待在卧室里,不要出来,”陆慎言擦了擦手,看见江狸吃饭的时候长发垂下来,有些不太方便,干脆又从手腕上拿下发绳来,替他扎起,“现在舆论的引导很重要。”

“舆论?”江狸抬起眼疑惑望着。

“对。”

昨晚的事才发酵,今早中都夫人已经火速发了公告,严厉谴责江狸的行为是违背和平条约,更借此提出人类需要集中权力,应对可能到来的战争。

其实这不过是她谋取权力的手段罢了,主战也只是一个让她集中权力的途径,所以现在要打的,是舆论战。

“她在拿你当枪使,你也不能白白让她使。”陆慎言眼神微深,“接下来的几天,可能还需要你帮些小忙。”

“我听你的。”江狸点了点头。

陆慎言笑了,忍不住用手指捏了捏江狸的脸。

“自诩千岁的老妖怪,在自己不会的领域上倒也是懂得妥协的。”

江狸微微别过头,却也没有伸手阻拦,陆慎言见这样子忍不住又捏了一把,靠近吻了上来。

“我发现,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很迷人。”

“咳咳。”楼上,传来陆正时咳嗽的声音。

陆慎言身子一僵,又不得不重新坐回了原位。

桌边,江狸默默扬起唇角来,感觉到旁边陆慎言的不满,好像自从他不主动之后,陆慎言的花样倒是越来越多。

·

几个小时后,一楼客厅陆陆续续到了几个人,连着陆家的老长辈也来了好几个。这套别墅住着的只有陆正时一家人,但是中都世家都是讲求四世同堂的,因此周围一片实际上全是陆家的房产,来往走动也都很是方便。

按照道理陆慎言回来了,本该去太爷居所那边问礼吃饭,但他借着陆正时家主的名义,把吃饭的地方定在了自家家里,一下,偌大的别墅就热闹起来。

江狸靠在卧室门边,从门缝看陆慎言在下边接待长辈,游刃有余的模样,看了会儿又合上了门。

“阿狸,你说陆市主是什么打算呀?”阿猫盘膝坐在床上,拆着包薯片问道,“他说的舆论战,我为什么听不懂?”

“从前我也不懂,”江狸走了过来,在阿猫身边坐下,“后来我便知道了。”

他至今还记得那年,他带着妖怪山脉的一众妖怪连夺十二座山头,风光无限的样子,彼时他虽然不想再有战争,但身为神兽朏朏,他已经被架在了高台上,再也下不来了。

直到一次落败之后,忽然他就被千夫所指。

其实江狸早就尝过舆论的滋味。

那次战役计划原不在他的部署范围之内,而是其他神兽的意见,他原本就对那次行动持保留意见,可事情出来之后,所有的人却都在怪他。说他得胜之后洋洋得意,不知撤退,就是因为他一再贪功冒进,才会输了那次战役。

再之后,高妖之中忽然就起了流言,说他早就和人类高层勾结,故意营造出有胜有败的假象,他这么做就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好让所有的妖怪都推崇跟随他。

原本是很离谱的谣言,江狸就也没有放在心上,却不知道为什么流言越传越广,越传越厉害。

几个月过后,好像绝大多数妖怪都信了这件事,高妖忽然集体投票表决,去了他的首领之位。

他亲手建立起的高妖将他驱逐出会,他真心想要保护的妖怪们,却不肯接受他的援手。

“啊……”阿猫愣住,“可是妖怪历志上写当年朏朏是生性孤傲,才会主动离开高妖。”

“历志就是他们所写的。”

也是在那次夺权之后,才有了他被骗上雪山的事情。江狸垂下眼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被舆论左右的滋味。

不过奇怪的是,中间的记忆他却不记得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被驱逐之后到底去了哪里。大抵是不重要的吧,不然怎么会忘了。

他只记得他在最后那场战役中,像是中了蛊咒,他的伴生能力可以治愈一切的伤口,却唯独对蛊咒束手无策。

而他中的蛊咒是高阶的,会在黑夜降临的时候,让他变成另一个自己。

·

·

月出是在离开妖怪山脉的第八天再见捉妖师的。

彼时他被蛊咒折磨得苦不堪言,但白天的他仍就是那副清冷孤傲,冷冷淡淡的样子,在路过一片林子的时候,他发现有人暗中跟着自己,于是他毫不客气地把那个人打了出来。

然后他就发现,那人是那天被他救下的捉妖师。

捉妖师像是领了命令来追杀他的。人类中不少势力知道他被驱逐的事情,都想趁现在这个时候直接杀了朏朏,永除后患。却不知道为什么捉妖师发现他的踪迹了却没有通知同伴,而是一个人跟着他。

“听说你……”捉妖师沉默地看着他,顿了顿,“我来看看你。”

“人类,看我?”

他忽然有些后悔之前出手搭救这个人类,要不然今日也不会沦落到被看笑话的地步。他沉着眼,想着要不要把眼前的捉妖师解决掉,然而捉妖师只是摘下兜帽来,背着剑走到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

“我只是想给你带点你需要的东西……这是一些高阶晶核,我不知道对你恢复妖力有没有帮助,”捉妖师蹲下身,把东西放在地上,“这里还有妖怪能吃的东西,我怕你饿到,还有这个是一枚戒指。”

地上放着一枚红铜戒指,古朴的造型正是时兴的款式,戒指上没有太繁复的花纹,隐约带着流动的气。这种红铜戒指经过锻造,常常有一些特殊却无用的功能,且因为款式大多精巧好看,常常被一些兜里没钱的捉妖师拿来求婚。

“这是换装法器。”捉妖师补充说,“你可以用来更换衣服。”

捉妖师看向他,眼神扫过他身上的穿着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他皱起眉头,低头看去,因为自己出来得太急,什么也没带,衣服还被树枝刮破了,腰间露出白白的一道。

捉妖师应该是因为这个,才说要把换装法器给他。

“不用了,”他淡淡说道,“多谢你。”

他转身就往外走去,捉妖师又捡起了地上的东西,追上了他。

“别跟着我。”他停住脚步。

身后的捉妖师就也停住了脚步。

然而过了会儿,他就感觉身后仍旧多出一道跟随的身影,那个年轻的人类就像跟屁虫一样,追着他不肯放手。像是知道他不会杀人,行为也越发大胆起来。

真麻烦。

他皱起了眉头。

直到许久后,暮色四合,夜幕即将降临,他不能再拖下去,几个瞬移拉开了和捉妖师的距离,独自去寻了个僻静的山洞。他知道自己身上的蛊咒就要发作,必须要确保自己在神智丧失时绝对安全。

天暗下来了,他躲在阴暗的山洞中,逐渐感觉身子躁动了起来。

蛊咒会把一个人完全地改变。

他闭紧眼忍耐着,然而气息却重了起来,谁也没想到他禁欲千年,带来的影响会是这个,黑暗里他把手伸进衣衫下,靠在洞壁边失了体统。

银发散下,他攥紧了指尖,身子微微发抖。

早知如此,就该把捉妖师手里那枚红铜戒指抢过来,最起码明天清醒了还能有衣服穿。

朦胧里只能看见洞壁上映着的影子越发放肆,湿漉的尾尖拖垂在了地上,他又反手去让自己舒服,仰起脖颈来压抑着发出声来。

却没想到刚好是这一点响声,吸引了附近徘徊的捉妖师。

捉妖师走进洞穴,在看到他这副样子的时候瞳孔一缩。

那是山之巅的神兽,最最清冷高洁的存在,强大而又疏离,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虚弱的样子,却在一个小小捉妖师的面前狼狈地伏在地上,连着露出的长腿都湿漉漉的。

脚步声渐渐临近,唤醒月出的一点意识,他抬起头来,是捉妖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别过来……”他拢住衣衫,攥紧手指,“滚,滚出去!”

捉妖师却越走越近,直到走到他面前,攥住了他的手腕,他叫出声,强大的法力一瞬间涌入他的身体,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眼前的年轻捉妖师有着与年龄所不匹配的实力。

明明有这样的实力可以做更多的事,捉妖师却只是紧紧攥住他的手腕,不断地给他力量。

他喘息着有些清醒过来,看向捉妖师。

奇怪,这种人类又怎么会轻易被大妖重伤,奄奄一息地躺在妖怪山脉的森林里被他发现。

捉妖师却好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把红铜戒指戴到他的手上,像当初第一次见面那样,扯下自己外衫,小心翼翼地裹住他赤露的双腿,手指不经意地搽过他的皮肤,茧子摩挲,让他变了脸色。

他一把推开捉妖师,靠在角落里蜷缩着身子。“滚开。”

捉妖师一下被推开,没了动静。

直到许久后他才忍过去那阵滋味,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却发现那捉妖师也没有真的滚走,只是解下背着的剑,替他守在洞穴口。

“你还好吗?”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捉妖师别过头来看他,那不太明晰的月光穿过洞口,朦胧照在捉妖师的脸上,五官优越得不像是个人。

“……”显然他如今的状况是不太好的,竟然还会费心打量人类的长相,他转过头去没有回应,捉妖师就不再继续说话了,只是沉默地守在旁边。

他闭上眼,其实他是想让这个捉妖师滚出去的,奈何年轻的人类没有眼力见,赖在洞口不肯走,如今他沙哑着嗓子一开口就像调情,连一个滚字都是软绵绵带着欲拒还迎的味道,再要捉妖师离开,怎么听都像是希望人留下。

于是他索性转过头,不去看这个糟心的人类。

直到后半夜的时候,他又经不住蛊咒的力量,蜷缩在角落里轻轻发抖着,齿缝中漏出几声压抑的声音,他攥紧了指尖和咒力抗争着,第一次感觉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整个身子都是软的,像是巴不得和人来一次鱼水之欢,要是月狐或者朱雀在的话还能帮他压制,但此刻他身无外援,更觉难熬。模糊里他看见端坐在旁边的捉妖师,更觉得身体冒热,在再三忍耐过后,他还是缓缓爬了过去。

黑暗里,一下传出重物被压倒在地的声音。

“砰”一声,捉妖师猛地被压在地上,像是诧异地抬眼看着脸色早已不正常的他,手掌犹豫摸上他的大腿,示意他下去。

“帮我。”他却言简意赅地吐出声来,像是忍了很久后才做出的决定。

蛊咒这东西是随心的,总是他越抗拒什么,就越难抗拒成功,只有他彻底接受了,才能完全解开蛊咒的束缚。与其忍到最后出了问题,不如他直接解决了。

于是向来高傲冷淡的他在捉妖师的面前伏低身子,哑着嗓子求人帮他,甚至主动动着腰,想要得到捉妖师的回应。

“知道怎么来吗?”他嘶哑嗓子说,“实在进不去的话,你先用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