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阳闻着男人身上的古龙水香,灵魂像是找到了依靠,憋在胸口的委屈泛滥成灾。
他不知道男人是否相信他,但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就够了。
紧绷的神经一放松,郁阳眼前一黑,整个人险些昏过去。
池越渊急忙扶稳,“你生病了,小少爷。”
说完,男人弯下身子,手绕过膝弯,把少年打横抱了起来。
“我送你去医院。”
男人臂膀很宽,显得怀里的少年娇小可爱。
郁阳脑袋有些发懵,下意识伸手攥着池越渊的衬衫,“小池……”
男人挑眉望向他。
郁阳眼前一片昏黑,隐隐闪过几个画面。
医院的消毒水味,闭着眼睛的妈妈,落在地上的血和水果刀……
“我……我不去医院。”
男人颇为无奈地笑了声,“不去医院,病不会好。”
郁阳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浑身一阵冷,脑袋往池越渊怀里蹭了蹭。
嘴里不断喃喃:“不要去医院……我讨厌那里……”
池越渊叹了口气,把人抱紧了些,“拿你没办法。”
他抱郁阳到二楼,给少年褪去单薄的睡衣,把人塞进了被子里。
池越渊烦躁地叼了根烟,给池家的家庭医生打了电话。
林总管守在一旁,把事情前因后果跟池越渊说了。
“白柚柚那孩子偷没偷我不知道,但他打碎的花瓶,可是小少爷珍视的东西,小少爷气成这样,也情有可原……”
池越渊眼神沉了几分 ,“白柚柚那边我来处理。”
医生叫魏修明,中西医混合,给郁阳打了点滴后,又给把了脉。
魏修明摸着下巴,皱着眉道:“这孩子平时不太注重身体健康,身子柔弱得像个姑娘,得喝中药调理。”
池越渊瞥了眼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年,眼里闪过一抹不悦。
身体差,岂不是玩儿几次就会坏。
“开药方吧。”他道。
“好,发你微信。”
魏修明说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池少,夫人的病最近有恶化的趋向,您要是有时间,回家看看她。”
池越渊神色凝重,“知道了。”
处理完,他让林总管看着郁阳,自己回了禁闭室。
白柚柚还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禁闭室没有供暖,不知道哪个男仆好心,给他身上批了件外套。
白柚柚一见到他,像是见了活阎王一样,浑身颤抖。
池越渊勾唇笑了笑,他不过让白柚柚吞了根烟,早就顺着消化道排出来了,怎么还能怕他怕成这样?
“地上多冷,起来吧。”他站在白柚柚前面,拿鞋尖轻轻踢了下地上的人。
白柚柚哆嗦着,撑着疼得不行的手臂,从地上慢慢支起了身子。
“池……池总……”他缩着脖子,颤声道。
池越渊挑眉,“别这么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勾着唇角,慢慢道:“你也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早让自己成了郁阳的眼中钉,无论是离职还是被辞退,都是早晚的事。不如这样……”
男人忽地蹲下身来,五官邪魅好看,镜片反着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他道:“我给你份工作,你把东西还回来,走人吧。”
白柚柚微睁大眼,显然不信这种好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上次池越渊往他嘴里塞烟头,他还没忘。
谁知道这次……池越渊是不是在骗他?
“我怎么相信你?”
池越渊见他犹豫,忽地伸手捏住了眼前男仆的下巴。
他望着白柚柚脸上的伤,眼神说不出是怜悯还是欣赏。
“因为你是我手下的人,郁阳没资格把你弄成这样。”
男人的嗓音磁性而温和,白柚柚的犹豫一扫而空,脸色顿时红了起来。
池越渊在心疼他……
“好,谢……谢谢池总。”
他淌出两行眼泪,虚弱地往池越渊身上靠了靠。
“池总……您真是好人,柚柚会记住您的大恩大德的……”
池越渊眸中闪过厌恶,推开白柚柚,站了起来。
“今晚有专车接你,把偷的东西放回去,收拾收拾,就走吧。”
“好。”白柚柚惊喜道,没想过自己这样的,还能有“专车接送”的机会。
他大摇大摆地把袖子里的东西弄出来,放回原来的位置。
有个男仆在打扫卫生,正好看到这一幕。
“柚柚……你,你真的偷了东西?”男仆捂着嘴,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白柚柚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语气傲慢,“是我偷的,怎么了?”
他又道:“郁阳平时有多不讲理,你们都是看见过的,我临走前拿些东西当做精神损失费不是很正常吗?”
男仆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善良的白柚柚说出来的话,他不可置信道:“可是……小少爷对你,也不算差啊……”
白柚柚冷冷笑了声,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青紫。
“他把我打成这样,还不算差吗!”
男仆皱着眉,“那是因为你犯了错!小少爷虽然脾气不好,但他其实……”
“停!”白柚柚打断他的话,“你们没挨过他的打,所以才能风轻云淡地说他好。”
他忽地笑了,不再和那男仆争辩。
“没关系,池总呢,已经给我找了新的工作,我以后再也不用受他的气了。”
白柚柚扬着下巴走到男仆面前,修长的指尖戳了戳眼前人的肩膀。
“你们呢,就留在这里,伺候这个随时会鞭打你们的假少爷吧~”
男仆眼看着白柚柚挑衅完离开,握紧的拳头终究还是没能打出去。
他低头叹了口气,“小少爷啊,您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出来!”
当夜,白柚柚收拾好行李,上了池越渊安排的车。
这时的他还没意识到,从专车到飞机,再到f洲煤场,他早已没了选择的权利。
-
昏迷时,郁阳做了个梦。
他找不到妈妈了,别墅里只有林叔和他。
幼小的他窝在床上,望着钟表问:“林叔,妈妈今天会回来吗?”
林叔抱了抱他,“小少爷,节哀……”
画面一转,他到了医院。
他梦见法莎亚拿着刀子,满脸失望地站在他面前。
“小阳,你为什么连妈妈留下的东西都保护不好?”
“爸爸不爱我,就连你也不爱我了对吗?”
他无力地哭泣,朝眼前人说了很多遍,“我爱你,妈妈,你不要离开我……”
可那声音似乎隔着一道无形的墙,传不过去。
最后,法莎亚苦笑着,用刀子划开手腕,“小阳,妈妈累了。”
“对不起小阳,你自己要好好生活。”
——
郁阳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眼角挂着眼泪,枕边湿了一小片。
他没能保护好妈妈,也没能保护好妈妈留下的东西。
所以就连梦里,妈妈也不爱他了……
心里阵阵绞痛,郁阳默默地低下头,擦了擦眼睛,视线这才清晰。
他手上扎了针,在输液。
教训完白柚柚,他似乎晕倒了,是小池把他抱到卧室里的。
他扭了扭头,没看见池越渊,却看见了林总管。
老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大概是守得累了,靠在椅子背上睡着了。
“林叔……”他声音有些沙哑。
一听见声音,林总管立马睁开了眼,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额头。
“退烧了,小少爷,您头还疼不疼?”
郁阳摇了摇头,“不疼了,我想喝水……”
林总管立马起身倒了杯水。
郁阳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喝着。
少年眼里带着红血丝,苍白得像一张纸,丝毫不见娇纵的影子,发丝柔软,温和乖巧。
他低头望着被子,脑子里像幻灯片一样重复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林叔……”他犹豫片刻,问道:“白柚柚怎么样了?”
林总管笑了笑,“小少爷不是生他的气吗?”
郁阳眼眸微垂,睫毛落下一小片阴影。
“是很生气,我本来想稍微给他些教训,就让他离职的。”
“但我好像……打得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