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阳再睁眼的时候,浑身都动弹不得了。
和许知其见面的那天像梦一样恍惚,但浑身的酸楚都印证着那天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强忍着疼痛从床上坐起身来,动作缓慢地靠在床头上,扒开袖子,望了眼自己的胳膊。
前些时间的印记才淡去没多久,又增添上新的,格外刺眼难看。
不知是不是在酒吧里哭得太狠,眼睛一阵干涩,再无眼泪。
林总管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郁阳望着自己手腕发呆的模样。
熟悉的五官神态和记忆中重度抑郁的法莎亚重合。老人心里猛地一慌,手里的碗都扔了,连忙跑了过去。
“小少爷!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林总管赶紧握住少年的手。
郁阳这才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把袖子落下来,遮住手上的青紫。
“我没有想不开。”
林总管为他忧心、为他着急的眼神,总是能让他冰冷的心温暖起来。
他不会让林叔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就好……那就好……”
林总管说着,忽地大口喘了几下气,捂着心脏。
郁阳微睁大眼,忧心道:“林叔,你不舒服吗?!”
“小少爷,我没事,就是刚刚着急跑了几步,缓缓就好了……”
郁阳半信半疑地握了握林叔的手,看着老人一点点缓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不舒服的话,要告诉我。”
老人应着,回到门口去收拾撒了一地的汤药,“您昨天受惊吓了,这是阿渊让人给您熬的汤药,补一补气血,只可惜被我弄撒了。”
郁阳怔住,心里咯噔一声——
“林叔,昨晚……是阿渊把我带回来的?”
林总管目光躲闪几下,低头道:“是……”
昨晚,池越渊满脸愤怒,把郁阳带到了浴室,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池越渊这么生气,但所有男仆都听到了声音……
水声和郁阳痛苦的惨叫声,任谁都明白,池越渊对郁阳做了什么。
“小少爷,该忘掉的,就忘掉吧……”
郁阳面色铁青。
许知其对他做的事情,全都被池越渊看见了……
不仅池越渊知道了,别墅里所有的男仆都知道了!
他嘴唇发颤,捂着脸,缓了很久。
“林叔……这两天,别让人进我房间。”
林总管轻叹口气,“是。”
不知是受了打击,还是药物的后遗症,当天晚上,郁阳发高烧了。
他没让林叔送饭过来,也没让人给他送药,只是毫无生气地坐在床上,有时看看窗外,有时看看手机。
发懵的脑袋,做着打发时间的事,可以让他逃避现实。
郁阳靠坐在床上,顶着昏沉的头正要睡过去——
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他最不想看见的人,端着药站在门口。
池越渊端着药碗站在门口,他的眼里少了几分柔和,像一只积攒了很久怒气的野兽。
郁阳瞳孔微颤,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害怕。
被阿渊看到的时候,他和许知其,进行到哪一步?阿渊会不会觉得,他很恶心?
他从未想到,自己会害怕一个男仆的看法,害怕到不想见他。
郁阳强撑着镇定道:“你进来做什么?我不是让林总管吩咐下去,不让任何人进来吗?”
池越渊微眯起眼,勾起的唇角染着寒意,“我可是您的贴身男仆,照顾您,是我的职责。”
男人说着,端着药碗走到床边,凑到少年嘴边,想要让少年喝下去。
“小少爷,昨晚很辛苦吧,喝些汤药,补补身体。”
郁阳一怔,他本来还能骗自己,说池越渊没看到他一丝不挂和别人纠缠的模样,可现在池越渊的话,像是往他身上定了一颗钉子,将他掩盖住的疤痕揭开,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扭头望向池越渊,猛地伸手,把男人推开。
“听不懂我说话吗!我是你的主人,我现在,让你滚。”
池越渊望着少年苍白的脸色,眸色一沉再沉。
他昨天弄得太狠,从监控里看出郁阳发烧,亲手熬汤药去关心郁阳,可他的小少爷,却这么不听话。
男人忍着怒意,冷声重复道:“喝药。”
他说着,慢慢将碗贴近,凑到少年嘴边。
似乎少年不喝,下一秒他就会掰开少年的嘴,狠狠灌进去。
郁阳从没见过池越渊这幅模样,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可反应过来后,张口在男人的拇指上咬了一口。
池越渊竟然想强迫他?
男人蹙紧眉头,吃痛松手,修长的指节上一串明显的印记,往外渗着鲜红的血。
郁阳望着他的模样,心脏抽痛,将视线撇开到了一遍。
他不想伤害阿渊,可他同样……受不了阿渊的接近。
最狼狈,被人强迫的模样,暴露在自己最亲近的朋友面前,他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永远都不被看见。
被阿渊看见,比被强迫更让人痛苦。
“再说一遍,滚。”他冷声道。
池越渊眉头几乎拧在一起,他望着手里丝毫没少的汤药,气着气着忽然笑了。
他的小少爷怎么能这么贱,因为一个想要强暴他的男人,频繁地抗拒他、拒绝他。
“他那样对你,你的心里,还是只有他对吗?”
他说着,忽地冷笑了声,“小少爷,你恶不恶心?”
郁阳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本就脆弱不堪的心墙一点点塌陷。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恶心……阿渊觉得他恶心……
手慢慢攥紧被子,又无力地松开。
“我心里有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郁阳碧眸里的光逐渐沉了下去,他望着男人,冷道:“池越渊,我再怎么对你好,你不过是我的男仆,你没有资格过问我的全部。”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乖乖听话,从我的房间离开。如果不听话,我会惩罚你,把你赶出郁家。”
“最后说一次,滚出去,一周之内没有我的允许,都不要进来!”
从见到池越渊起,他第一次喊他的全名。
暖色的灯光忽地苍白起来,房间内的空气似乎被抽走,安静又窒息。
“好,我走。”
池越渊眼神阴冷,忽地弯下身子,伸手捏住了郁阳的下巴。
那双狐狸眼里再无往日的柔和,就连眼下的泪痣都让他的面色凛冽几分。
男人手上微微用力,逼郁阳仰头和他对视。
“今晚没人保护你,小少爷记得要关好门,别让什么奇怪的人进来。”
说完,他面色一冷,猛地松手,将郁阳甩在床上,迈着长腿出了房间门。
一闭一合,再无动静。
郁阳望着房间的门怔愣了许久,直到眼泪滴落在手背上才回过了神。
他竟然哭了。
他以为自己的眼泪干涸了,可被至亲的人伤害,还是会有。
郁阳脑中不断闪过池越渊愤怒的画面,心里绞痛,痛得快要窒息。
他伸手,捂着自己那颗心脏,恍然明白过来……
阿渊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简简单单的话,都牵动着他的情绪,让他心痛难耐。
额头的温度越来越高,他的头疼得不行。
郁阳轻咬着唇,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任由痛苦一点点侵蚀他的大脑。
如果头痛可以模糊他的记忆,他就可以忘掉池越渊那句“恶心”,他就可以假装这一切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