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阳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一个野兽伤心。
“你们店里就那一个出口吗?”
红毛当即就明白,郁阳不想和门口的男人碰面。
他安抚道:“别怕小主人,今晚牛郎店有个换装舞会,我们店里有各种假发面具,到时候人多混乱,你出去一定不会被那人看见。我在门口接应你。”
郁阳眉眼微垂,在f国留学时他也曾参加过换装舞会,那一天,他换上漂亮的衣服,满眼期待地想去邀请学长当舞伴。
可那一天,他却看见平日里对他无微不至的许知其,拥吻着其他的男孩。
舞会上,别人和舞伴亲昵地跳舞,把角落里的他衬托得更加落寞。
也是那一晚,他进酒吧喝酒,在酒精的催使下,碰到了池越渊的身体。
郁阳很不乐意参加这种活动,可想要绕过池越渊出牛郎店的门,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他跟着红毛进了道具间,选了个纹着金色玫瑰的整脸面具带上,又往头上带了个金色的假发。
穿上宫廷样式的衣服后,少年往那里一站,就像是上世纪欧洲贵族的王子。红毛在一旁看得眼都亮了,夸赞个不停。
夜幕将至,大批量的人涌进牛郎店,一个个挺着啤酒肚,抱着怀里娇俏的牛郎喝酒,跳舞,亲吻。
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带着装扮,群魔乱舞。
池越渊嫌烦,出去守在门口抽烟,小唐跟在旁边。
“你消息准确吗?”他问一旁小助理。
小唐额头冒出一层冷汗,他听说这个店里有紫荆州第一牛郎,就骗池总,说郁阳会来这里,只要守着就能看见。
但其实,他只是想让池总找个新的漂亮男孩,忘了那个郁家少爷不就得了。
谁知道池越渊忘不掉。
“池总……恕我多言,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你……”
话还没说话,池越渊眼神幽冷,“所以,这里根本没有郁阳?”
他眼神像是要杀人一样,小唐顿时不敢说话了。
小唐正想着怎么把话圆回来,一道身影忽然从牛郎店冲了出来。
池越渊敏感地望过去,是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即使脸上戴了个面具,也遮不住他的猥琐。
他心头失落,三两下吸完嘴里的烟,扔到地上皮鞋碾了几下。
可下一秒,又有一道身影从他身旁窜了过去,紧紧跟在了那个中年老男人后面。
池越渊觉得是老男人带走了哪个牛郎,但还是下意识抬了头。
当看到后面“牛郎”那一身“王子”样式的服装和浑身散发的独特气质时,不知为什么,一眼就确定了那是郁阳。
小唐还想着怎么圆自己骗池越渊的事,自家老总就突然从面前冲出去,追着人家小牛郎跑。
池越渊三两步追上,伸手搭在那人肩膀上。
“郁阳!跟我回家!”他几乎用命令的语气说。
没有郁阳的日子,他寝食难安,孤枕难眠,他要疯了。
郁阳浑身一颤,整个人被巨大的恐惧笼罩,他以为装成牛郎,不会被发现。
他故意夹着嗓子,冷声道:“抱歉,你认错人了。”
可少年华贵细腻的声线,又怎么能轻易隐藏住?
池越渊颤抖着攥住了郁阳的胳膊,想要拥抱,把人禁锢在怀里,可却有一道无形的力量阻拦着他,让他停住了动作。
“我不会认错,郁阳,跟我回家。”
郁阳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可他的心才是最难受的地方。
“为什么?”
他说着,猛地甩开池越渊的手。
“池越渊,我讨厌你,讨厌你骗我,讨厌你把我关起来,做那种事情。”
“你凭什么让我和你回家?”
隔着一层面具,少年的肆意和桀骜却丝毫不减。
池越渊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到这话,他应该愤怒,应该把郁阳关起来好好调教。
可他突然感到害怕,他害怕郁阳讨厌他,害怕掌控不住的感觉。
他强撑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离开我,谁伺候你?你连饭都做不好。”
男人语气尽量缓和,“我不囚禁你,不欺负你,小少爷,跟我回去好不好?”
郁阳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假的,他曾经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林叔阿渊一直在一起。
可现在,他连池越渊这句话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阿渊,我曾经两次问过你,你对我的好是不是在骗我。”
郁阳眼里淌出眼泪。
“你说过,你不会骗我。”
“可我现在不敢相信你了。”
郁阳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正巧一辆骚包的红色小跑车开到他面前,朝他打开了车门。
红毛坐在驾驶位,示意郁阳上车。
池越渊看到这一幕,手背青筋都暴露起来,郁阳怎么能上别的男人的车。
万一那个红毛对郁阳做什么……
他朝着郁阳的背影道:“你不相信我,难道就相信他吗?”
“你忘了慕赫,忘了许知其了?”
“你就不怕,他也是个危险的人吗?”
郁阳顿住,回头冷冷望着男人,“这些人里,没有人比你更危险。”
他手扶上车门,最后一次背对着池越渊道:“如果不想我继续讨厌你,就别再找我了。”
他的生活,不该再有池越渊了。
车门落下,红色小跑留下一道尾迹,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池越渊站在原地,朝车消失的方向忘了很久。
小唐这才意识到郁阳在池越渊心里有多不一样,他和池越渊大学同窗,第一次见男人这样落魄。
“池总……”他上前想要安慰。
池越渊泛红的眼眶藏在眼镜下,资本家总能把情绪隐藏得很好,他也一样,看不出任何伤心的痕迹。
“怎么留住他?”男人点了根烟,沉声问道。
他不懂怎么把郁阳留在身边,用了错误的办法,把人越推越远,到头来,连拥抱都成了奢望。
小唐轻叹口气,“池总,你非他不可吗?当初f国那个小妖精,不是也很吸引你吗?”
小助理到现在都不知道,郁阳早在很早前,就勾走了池越渊的心。
池越渊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这个问题。
小唐道:“池总,爱情是很奇妙的东西,遇强则强,你强行留下郁小少爷,只会适得其反。”
“想留住一个人,要放他的自由,要保持距离。”
池越渊没说话,也没反驳。
他的小少爷喜欢自由,那他就在郁阳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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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很闷,郁阳开了车窗,摘下了面具。
红毛在旁边忍不住关心:“小主人,那是你前男友?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郁阳想说不喜欢,想说讨厌。
可关于池越渊的回忆,总是甜蜜与苦涩交织。
如果不喜欢,他怎么会容忍一个男仆和他同床共枕。
如果不喜欢,他怎么会在委屈时扑进对方怀里。
如果不喜欢,他怎么会亲手织那一条黑白格的围巾。
他低头望着,拇指上针孔大小的伤口已经结了痂,有好几处。
不喜欢,他怎么会因为他受伤……
即便是男人欺辱他的时候,他也没能完全恨,他的心远远没有他表面上那样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