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主任办公室。
元屿站在办公桌前,被李白沙骂的狗血淋头:“……你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校会上公然殴打同学,影响严重,态度恶劣,这次必须请你家长来学校,记大过!”
面对大白鲨的唾沫星子,元屿表现的很无所谓,班主任赶紧唱红脸,道:“元屿,还不赶紧跟曾同学道歉,还真想被记过不成?”
曾纶刚从校医室出来不久,一张脸青青紫紫简直没法看了。
元屿冷笑:“我凭什么给他道歉?他之前在校广播室干的事已经够傻逼了,今天又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来这出,知不知道会给姜岁造成多严重的影响?同学们都对他指指点点的时候难受的又不是你们!”
李白沙一拍桌子,“一码归一码!我们说的是你打人这事儿,曾纶干的事儿我当然也会找他算账。”
元屿略微一挑眉,“要我道歉也行,让他先给姜岁道歉。”
曾纶不服气道:“我就是喜欢他而已,我哪里做错了?”
“你他妈!”元屿额角青筋跳了跳,阴郁道:“还没长记性是吧?”
当今社会对同性感情并不算包容,闹大了之后总是会惹得流言纷纷,更别说姜岁本就在学校备受瞩目,这一出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传的整个S市的学校都知道了,到时候各种猜测、谣言纷至沓来,只要一想到姜岁会被人如此议论,元屿就恨不得直接把曾纶揍死了事。
“好了!你少说两句!”李白沙面色铁青,指着曾纶道:“学校明确规定了不许早恋,你不仅公然违法校规还屡教不改,你也要记大过!”
曾纶一噎。
李白沙又道:“还有,元屿有句话说的没错,你干这事儿对姜岁同学造成的影响非常大!人家要是对你有意思你告白那就追求,人家对你没意思你追着告白,那叫什么你知道吗?那叫骚扰!”
“……就算姜岁对你有意思你们也不准早恋!”李主任赶紧又补充一句。
元屿嗤笑:“他也配?”
李白沙怒道:“你给我闭嘴吧你,你跟姜岁那事儿我没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谁料元屿非常坦荡,“我跟姜岁怎么了?”
“你!”李白沙都被他态度整蒙了。
之前他都默认姜岁和元屿在谈恋爱了,怎么这会儿看元屿的态度,又不像呢?
难道真像姜岁说的那样,两人只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朋友,所以感情特别好?
这时候姜岁从外面进来——李白沙要骂人就没让他进去,毕竟这事儿姜岁是受害者。
“主任。”姜岁皱眉道:“元屿是为了我才这么生气,我起码也要承担一半的责任,能不能不要记大过?”
“你当这是菜市场买菜呢,还跟我讨价还价。”李白沙气笑了,“待会他们家长来了,我会跟他们家长谈,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你来的也正好。”
他让姜岁过去,对曾纶道:“赶紧给人家道个歉!”
曾纶看着姜岁的眼神很狂热,“姜岁同学,我……”
“停。”姜岁烦躁道:“这次元屿打了你,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要是还有下次,我就直接告诉我哥,那你到时候就不只是挨顿打,可能还要转学,懂我意思了?”
李白沙咳嗽一声:“姜岁,不要当着老师的面威胁同学。”
曾纶眼睛里的光碎了,他急切道:“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不害怕任何世俗的偏见和流言蜚语,之前在广播里说的都是真的,我从高一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说着说着竟然还想去抓姜岁的手,元屿把姜岁拉到自己身后,冷冷道:“给你脸了是吧,你再动手动脚试试?!”
姜岁躲在元屿背后,探出个脑袋:“你喜欢我哪里我改还不行吗?”
“姜岁……”曾纶红了眼眶,“你不答应我是因为元屿吗?你跟元屿在一起了是吗?”
太过无语以至于姜岁好几秒都没说出话来,他控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道:“那就不能是因为我喜欢女孩子吗?”
曾纶一僵,元屿也顿了顿。
“你第一次跟我告白的时候我就拒绝过你。”姜岁眉头越皱越紧,“你却还三天两头的骚扰我,真的很烦。”
曾纶脸色越来越难看,“我那是因为喜欢你……我喜欢你……”
“喜欢不是挡箭牌。”姜岁厌恶道:“要是哪天你捅我一刀,又说喜欢我,我就不该跟你计较了?”
他不想再跟曾纶说话,直接对李白沙道:“主任,我不接受曾纶的道歉,明天就是家长会,我会让我家长来谈这件事。”
李白沙张张嘴,叹口气,“行,那你先回去上课,同学们的议论你别放在心上,这件事我们会处理好的。”
姜岁点头,又看了元屿一眼,元屿笑了笑:“没事儿,回去吧。”
姜岁只好先回了教室,果然一进去就有几十双眼睛看过来,姜岁抿了下唇角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他后桌道:“岁哥,这牛奶你还没喝完呢。”
转头一看,是之前元屿带给他的早餐奶,他喝了一半就没动了,元屿上台揍人的时候顺手就塞给了后桌。
姜岁拿过牛奶喝了口,后桌问:“元哥没事吧?”
“没事。”
后桌想了想,道:“岁哥,你别搭理他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过两天就好了。”
姜岁嗯了声没再回答,趴在桌子上睡觉,大概是因为校会的事情闹的确实不小,任课老师对他睡觉这事儿都睁只眼闭只眼了。
一直到中午,姜岁才被元屿叫醒。
少年撑在桌面上笑着道:“这么睡不怕感冒啊?”
姜岁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就见元屿脸上还有几个不太明显的手指印,一看就是挨了打。
他腾的一下就坐起来了,“你爸又打你了?”
元屿摸了摸他的手,有点凉,他顺手就把姜岁的手揣进了自己衣兜,道:“没事,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怎么没事。”姜岁道:“你都这么大了他怎么还能打你呢!”
元屿偏头看着他,他眼眶骨较之常人要深邃许多,眼睫又长,看路边的流浪狗都显得深情款款,这个角度看着更是温柔,他笑起来,语气轻松:“这么关心我啊?”
“真没事,我都习惯了。”元屿带着他往教室外面走,“打呗,他又还能活几年,总有求我的时候不是。”
姜岁:“我回去就跟元爷爷告状。”
“爷爷老了,小事就不要麻烦他了。”元屿散漫的说:“前段时间他非要跟那个女人结婚,私生子都领回去了,把爷爷气得不轻,现在还在休养呢。”
姜岁咬了咬唇角。
相比起姜岁和谐美满的家庭关系,元屿家里就要复杂多了,他母亲是法国人,是他父亲在留学期间认识的,两人很是恩爱了一段时间,但越相处越发现不和,热恋期尚能彼此包容,当孩子出生后,当初的感情已经被彻底磨灭了,不过两人也还没有到离婚的地步。
真正让元屿母亲选择离婚的原因,是她发现元屿的父亲外面有人了,甚至还有个只比元屿小一岁的儿子,这件事被翻出来后,元屿父母离婚,母亲回到了法国,父亲倒是想让小三登堂入室,只可惜元屿的爷爷不肯同意,以至于这么多年来母子两一直没有名分。
元屿从小就和父亲不对付,小一点的时候没有还手的能力,只能被父亲殴打,小姜岁就会把他藏在自己房间里,不让人找到他,后来元屿长大了,父子两再起争执就是互殴了,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越发不是儿子的对手,如今找到了这么一个机会,怎么可能真的像元屿说的那么轻松?
“那这件事最后要怎么处理?”姜岁问。
“记过。”元屿说:“老头子倒是想让我直接被开除,李白沙拍板让我写个万字检讨,记过处分,就这样。”
“曾纶呢?”
元屿神色阴沉一瞬,道:“他父母很难缠,非要道歉,李白沙要记过,他父母也不同意,现在还在办公室里闹腾,我懒得听他们吵,就溜出来了。”
姜岁:“元小鱼,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心疼我啦?”元屿挑起眉,他在树荫里笑着道:“那你叫我一声哥。”
“……”姜岁说:“想得美。我只是觉得,你不要被你爸抓到把柄,不然又要去元爷爷面前嚼舌根。”
“我有分寸。”元屿捏捏他的脸,“不想这些了,想吃什么?豆花饭好不好?”
姜岁其实没什么食欲,但还是嗯了声。
元屿回来后,之前那些打量的目光少了很多,要是还有人敢多看姜岁两眼,元屿就要笑不笑的看回去,吓得对方落荒而逃。
但姜岁还是不太舒服,放学回家后就去找柳渔说了这事儿,要请两天假。
柳渔惊讶的不行,心疼的道:“好,你在家休息两天避避风头也行,正好明天你哥要去学校,我得让他好好跟对方家长谈谈,这是怎么教孩子的!”
第二天姜岁抱着被子呼呼大睡的时候,听见有人进了自己房间,他迷蒙的睁开眼,就见来人是姜辞镜。
“……我今天不去学校,”姜岁往被子里缩了缩,道:“我要睡觉。”
“妈已经跟我说了。”姜辞镜嗓音冷淡,“吓到了?”
那倒没有,他只是单纯的想睡懒觉而已。
但这话可不能让姜辞镜知道,否则他会立刻把姜岁挖出来打包去学校。
“嗯。”姜岁垂着眼睫小声说:“同学们都在议论我。”
姜辞镜迟疑了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我会处理好,不用担心。”
姜岁呆住了。
他都不记得上次他哥这么亲昵温柔的摸他头是什么时候了。
姜辞镜本就不善言辞,也就没有多说,他让姜岁继续睡,自己转身出去了。
不是第一次来给姜岁开家长会,姜辞镜已然轻车熟路,他在一堆中年男女之间显得尤其扎眼,坐在姜岁那小小的椅子上更是显得憋屈,却硬生生让他坐出了挥斥方遒的气势。
家长会结束后,班主任惯常留下姜辞镜单独谈话,语气沉重苦口婆心:“姜岁同学这个成绩……要是再不上心,将来就是出国留学也不好选学校啊!”
“让老师费心了。”姜辞镜颔首:“我会好好教育他。”
再多的也就是老生常谈,班主任说烦了姜辞镜也听腻了,她也就没再说,而是道:“姜先生这次来还要去主任那里吧?我提前说一句,那位曾同学的家长……有些不讲道理,你做好心理准备。”
等姜辞镜到了李白沙的办公室,才知道班主任说的“有些不讲道理”是怎么回事。
只听办公室里响起女人的破口大骂:“……我儿子最听话了!来你们学校念个学,竟然喜欢上了个男的,我还没说你们学校教育有问题呢,你们反倒要指责我儿子!?我态度已经很明白了,不可能道歉,也不接受处分!我儿子乖巧的很,一定是那个叫姜岁的勾引我儿子,你们不去惩罚姜岁,反倒怪我儿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嘛!”
另一个中年男人附和道:“对啊,我儿子都被打成那样了,还想要我们道歉吃处分?我告诉你啊,没门儿!”
曾纶的母亲声音越发尖锐:“那个叫姜岁的家长呢?不是说要跟我们谈这事儿吗?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种狐狸精!”
她还要接着骂,后面的话却在“咔嚓”一声闷响里戛然而止,办公室里的人都看向了门口,姜辞镜倒是神情自若,他看了眼被自己掰断的门把手,“抱歉,开门力气大了点。”
“……”那你这力气不是一般大啊。
李白沙连忙道:“是我这办公室年久失修了,这门把手早就该换,姜先生你放那儿就好,我等会儿叫人来修。”
姜辞镜颔首:“修理的费用我会转给学校。”
曾纶的父母面面相觑,看着眼前这个身高腿长的年轻男人,心里都有些发憷。
因为姜辞镜跟他们以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不管是讲究的穿着还是通身的气度,都在昭示着他不是一般人。
“你……就是姜岁的家长?”曾纶的父亲咽了口唾沫,道:“你来的正好,你怎么教孩子的?小小年纪就在学校里勾勾搭搭,长大了还怎么得了?”
姜辞镜淡漠眸光扫过两人。
光看父母,他就已经想见那个骚扰姜岁的曾纶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们丝毫不觉得自己儿子有问题,反倒指责受害者,跟这种人,没必要多费口舌。
姜辞镜淡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曾纶转学吧。”
……
姜岁一觉睡到中午,准备下楼找点东西吃的时候,忽然听见窗户响了两声。
他想到什么,连忙跑过去打开窗户,就见元屿跟个蜘蛛似的巴在狭窄的窗台上,见他开窗,连忙挤了进来,呼出口气道:“可累死我了。”
姜岁无语:“谁让你爬窗户?不会走大门进来吗?这可是二楼。”
“你哥最不喜欢你跟我待一块儿了。”元屿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道:“要是让他知道,肯定又要说你。我给你带了牛腩盖饭,餐后甜点是提拉米苏,你最喜欢那家蛋糕店买的。”
姜岁坐过去,等他拆开包装,“你翘课了?”
“没,这都午休了。”元屿把勺子给他,撑着下巴看他吃,“你哥不是去给你开家长会了么,顺便跟曾纶父母见了一面,之前这夫妻两死活不肯松口,也不知道你哥说了什么,他们这会儿已经在给曾纶办转学了。”
姜岁轻哼:“要是不转学,等着他的就是开除了,姜辞镜很凶的。”
“对不起,岁岁。”元屿忽然说。
“嗯?”姜岁叼着勺子,脑袋上还翘着睡乱的几根头发,茫然的问:“为什么道歉?”
“如果我跟姜辞镜一样厉害,你就不用受这种委屈了。”
姜岁:“那你还是不要和姜辞镜一样厉害了,他真的很凶。而且……你不是帮我揍了曾纶吗?那种神经病就是该揍两顿。”
元屿低声说:“……我会更厉害的。”
姜岁挠了挠他下巴,“干嘛突然说这么严肃的话?喏,张嘴,给你吃牛腩。”
元屿顺从的张嘴,姜岁喂了他一块炖的很软烂的牛腩,“好吃吗?”
“好吃。”元屿点头。
姜岁把碗一推:“那剩下的都给你吃。”
他自己拆开了蛋糕盒子,开始吃提拉米苏,元屿忍不住笑,从小到大这么喜欢吃甜食,姜岁没长蛀牙也挺神奇。
吃完姜岁剩下的饭,元屿收拾好袋子,姜岁也把蛋糕吃完了,嘴角沾了一点巧克力屑,元屿刚要伸手给他擦掉,忽然一顿,而后鬼使神差的倾身,在他唇角舔了一下。
巧克力有点苦。
姜岁愣了愣:“元小鱼?”
“可以亲你吗,岁岁。”元屿哑声问。
“……当然不可以了。”姜岁睁大眼睛:“你怎么了?”
元屿说:“上次你不是让我自己摸索么,我觉得下一步应该就是亲嘴。”
姜岁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呢,元屿又说:“我们小时候都亲过那么多次了,你现在开始嫌弃我了吗?”
“我没有……”
“那亲一下好不好?”元屿轻声道:“就一下。”
姜岁觉得怪怪的。
好朋友之间怎么可能会亲嘴。
他眼睫颤了颤,抿了下唇角,“就一下。”
“好。”元屿喉结动了动,他看着少年红润的唇,小心翼翼的靠近,而后温柔的含住了他的下唇。
好软……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柔软。
明明说好了只亲一下,元屿却控制不住的去□□姜岁的唇缝,无师自通的想要撬开姜岁的齿关,去吻更加湿润柔软的内里。
他觉得那小小的口腔里仿佛埋藏了什么令他痴迷的宝藏,让他心跳如擂鼓,一定要得到才可以。
手也不由自主的扣住了姜岁后脑勺,不允许他逃离,姜岁发出一点闷哼,元屿安抚的捏了捏他的后颈,就在他让姜岁打开了齿关、尝到了那柔软舌尖的刹那,卧室门被人敲响了,不紧不慢的三声,姜辞镜的声音响起:“姜岁?”
“!”姜岁瞬间回神,手忙脚乱的把元屿推开,元屿也没想到姜辞镜竟然这时候回来了,他不满的想要继续这个亲吻,姜岁瞪他一眼,小声说:“你想被姜辞镜打死吗?”
他视线左右梭巡,拉住元屿就把他往窗帘后面一藏,“你在这里待着,我让你出来你再出来!”
元屿:“……”
这种偷情的时候老公回来了的既视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岁深吸口气,确认已经没什么不妥了,这才跑去开门。
姜辞镜一身定制西装衬的肩宽腿长,手臂上搭着自己的薄风衣,他看着满头乱毛的姜岁:“阿姨说你早午饭都没吃?”
“吃了。”姜岁说:“刚吃,我点的外卖。”
姜辞镜瞥了眼桌子上的盒子,“少吃外卖,不健康。”
“哦。”姜岁心虚的时候就分外乖巧,“哥,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姜辞镜把门推开,走进他房间,“跟你说说曾纶的事情。”
房间里还藏着个人呢,姜岁紧张的不行,强装镇定的道:“你去跟他父母谈了吗?”
“嗯,他们决定给曾纶转学。”姜辞镜语气平淡,“不出意外的话,你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曾纶。”
姜岁都学会不去问姜辞镜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了,成年人自然有成年人的手段,而且姜辞镜也不会告诉他。
“你经常遇见这种事?”
“没有。”姜岁摇摇头,“以前也有纠缠不休的,但是元小鱼吓唬两句他们就不敢了。”
姜辞镜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的幼弟长的确实过于漂亮了,对青春期萌动的少男少女有致命的吸引力也不奇怪。
“以后还有这种事,给我打电话。”姜辞镜沉声:“没必要为这种人生气,更不必害怕这种人,懂了?”
“知道了。”姜岁点头。
姜辞镜站起身,刚要走,忽然皱眉:“大白天你拉着窗帘做什么?房间里还不开灯,眼睛不想要了?”
说着就走到了窗边,哗啦一声伸手拉开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