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将最后一盘菜放在桌上,微笑道:“三位请慢用。”
姜岁坐在椅子上,对谢曼曼抬抬下巴:“吃吧。”
谢曼曼很是拘谨,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桌子上一次性上这么多的菜,简直眼花缭乱,她抿了抿唇,道:“我刚刚说的事……”
“吃完饭再说。”姜岁拿起筷子,“感觉你瘦的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谢曼曼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只好先吃饭,姜岁心里有事,不太有食欲,他回了元屿的消息,说自己在陪妹妹,抬起头的时候就见谢曼曼已经把碗里的饭吃的干干净净了,一颗米都没有剩下。
姜岁都怕她噎着,给她倒了杯橙汁,谢曼曼一口气灌下去,打了个饱嗝,脸红成一片:“对不起,姜岁哥哥。”
姜岁觉得这小姑娘还怪好玩儿的,“吃饱了的话,就说说看吧,谁想见我?”
谢曼曼蹙起眉,似乎是在思索这件事该怎么开口,她缩了缩肩膀,低声道:“你不要跟爸妈说是我告诉你的,不然他们肯定会打我。”
姜岁点头。
“就是小姨。”谢曼曼轻声说:“妈妈的妹妹,她病的快要死了,一直没钱去看病,我离开镇子的时候,她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求我带一张你的照片回去给她看看,但我想……她要是能见到你本人,应该会更高兴。”
姜岁疑惑,“她为什么想要见我?”
谢曼曼摇摇头:“我不知道。”
姜岁看向谢燕至,“你知不知道?”
“不清楚。”谢燕至道:“她一个人住,很少出门,我没见过她几次,只知道她年轻时候跟人私奔,男人死了后回了老家,在镇子上名声不太好,不受待见。”
姜岁觉得挺奇怪,文秀娟的妹妹,一个素未谋面的只能说是有亲戚关系的人,为什么在临死前那么想要见他一面?
谢曼曼睁着一双大眼睛,希冀的看着姜岁:“姜岁哥哥,你能去看看她吗?她真的很可怜,而且她是个好人,我小时候她还给我补习功课,偷偷给我糖吃。”
姜岁没有立刻答应——他对那个小镇没有任何兴趣,一想到文秀娟和谢豪的家就在那里,他就烦躁的很,觉得膈应。
谢曼曼没能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强求,姜岁忽然道:“你现在回去,那对夫妻是不是会打你?”
毕竟今天他给了谢豪和文秀娟那么大的难堪,那两人不敢对他动手,当然就只能找谢曼曼的麻烦了。
谢曼曼脸色惨白的嗯了声,“没关系的……我都习惯了。”
“你已经念高一了,有足够的生活自理能力。”姜岁撑着下巴道:“我妈说会资助你和谢家杰念书,也就是说你不需要依靠谢豪他们,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一直住在学校里,不跟他们联系,入学手续之类的,我会让人给你处理好。”
谢曼曼蓦然睁大眼睛,“哥哥……”
“别哭啊。”姜岁轻啧一声,“我最烦人哭了,又不是多大事儿,但你自己要下行决心脱离他们才行。”
“我可以的!”谢曼曼立刻说:“我可以自己生活的,真的!”
看得出她平时在家里可谓是受尽委屈,对那对夫妻没有一点感情,否则也不会这么干脆利落。
“那行。”姜岁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而后对谢曼曼道:“等会儿有人来接你,会给你安排临时住处,我先回去上课了。”
谢曼曼连连点头。
姜岁和谢燕至一起走出饭店,谢燕至冷不丁的道:“你对她倒是挺好?”
“?”姜岁转头看着他,“她是我妹妹。”
“谢家杰是你弟弟。”谢燕至道:“但你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姜岁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我对妈宝男一视同仁的厌恶。”
“那你怎么对我也那么冷淡。”谢燕至说,“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你。”
姜岁表情一言难尽。
“讨厌你还需要理由吗?”姜岁轻嗤,他拿手指戳戳谢燕至肩膀,“那个易慕没少跟你说我坏话吧?”
“……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是弱智。”姜岁哼了声,“要我形容的话,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一个废物拿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却毫不珍惜的憎恶愤怒,我见过这种人,他们大多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全世界都对不起他们,但能怎么办,我就是命好,投胎也是本事。”
谢燕至看着姜岁精致漂亮的脸,倒是对这位小少爷有点改观。
原以为是个一无是处的小废物,但在看人这方面,还挺准的。
“易慕肯定跟你说,我就是个偷了你东西的窃贼,我的一切都该是你的,我应该对你低三下四感恩戴德。”姜岁冷笑,“这种话我听过很多,但是谢燕至,我并不觉得自己欠你什么,并且我承认我就是讨厌你,如果你想报复我,我也随时奉陪,因为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人。”
风卷着银杏叶飘摇而至,吹起了少年漆黑的额发,谢燕至定定看了他几秒,才说:“我从来没觉得你对不起我。”
他说完抬步往学校走,姜岁小跑着跟上他,“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没有。”谢燕至冷淡回答。
姜岁:“?你的语气很轻蔑。”
“你的错觉。”
姜岁气的停在原地,对着谢燕至的背影道:“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讨厌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他决定今天回去就趁谢燕至睡着了在他的石膏上画乌龟。
……
“十一假期想去安远镇?”柳渔讶异道:“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姜岁想来想去还是对谢曼曼说的事情有些在意,反正十一长假也要来了,不如就去看看好了,他也没什么损失。
“去看看谢燕至长大的地方。”姜岁敷衍他妈,“挺好奇的。”
柳渔却有些担心,毕竟安远镇实在是太偏僻了,他们上次去的时候,进镇子的土路十分颠簸,镇上条件也很简陋,她怕姜岁吃苦,但看姜岁坚定的样子,她也不好拒绝,道:“那你问问燕至愿不愿意陪你去?”
姜岁:“元小鱼陪我去。”
柳渔不像姜辞镜那样对元屿有敌意,相反还挺喜欢这孩子的,有元屿陪着她也放心一些,道:“但是你们两不熟悉环境呀,燕至在那里长大,有他带着你们也能好好玩玩儿,你去问问燕至。”
姜岁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又抱着柳渔的胳膊小声道:“那等姜辞镜回来了,你跟他说这件事哦?”
柳渔失笑,“怕你哥不同意啊?”
“在他眼里我永远三岁,过马路都不会看红绿灯的那种。”姜岁无语,“肯定不允许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啊。”
柳渔也觉得姜辞镜对弟弟的保护欲过浓了,点头答应:“放心,妈妈跟他说。”
姜岁这才上楼,去了谢燕至房间。
谢燕至已经把今天的辅导内容准备好了——他发现姜岁虽然次次倒数第二,但还是挺聪明的,很多知识点教一遍就会,就是很喜欢开小差,草稿纸上全是他画的小人儿,有獠牙很长的人鱼,四肢抽搐的丧尸,还有死掉的小狗……非常天马行空。
“你能陪我去安远镇吗?”姜岁做完题,谢燕至批改的时候,他撑着下巴问。
谢燕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有什么好处?”
姜岁惊讶:“跟我一起旅游还需要好处吗?”
“……”谢燕至笔一顿,抬起头看着姜岁:“你一直这么自信吗?”
姜岁歪头,“跟我出去委屈你了?”
谢燕至眉目不动,“没有好处,不去。”
姜岁想了想,站起身,“你等我会儿。”
他回自己房间抱了个小箱子回来,放在书桌上打开,谢燕至就见里面装了不少零零碎碎的小东西,纽扣,糖果,钢笔,甚至还有幼儿园给的小红花。
少年在里面翻翻找找,终于在最下面找到了几张卡,他拿出一张,放在谢燕至面前,“这张卡是去年爸给的生日礼物,里面好像有五十多万。”
谢燕至:“……”
“你还嫌少?”姜岁瞪大眼睛,“做人可不要太贪心。”
见谢燕至不说话,姜岁忍痛拿出另一张卡,“这是姜辞镜给的零花钱,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一百来万。”
谢燕至:“。”
“你还不满意?”姜岁啪一声把卡拍在桌子上,“你再这样我要报警说你敲诈勒索了。”
“我可以自己选么?”谢燕至淡声道。
姜岁犹豫了下,将箱子推到他面前,“那张黑色的卡不能选,那是我的压岁钱。”
谢燕至的注意力却根本没在那些银行卡上,他在里面翻了翻,拿出了那个已经很旧的毛绒小红花,“这个是什么?”
“是我上幼儿园拿到的第一朵小红花。”姜岁有些得意,“因为拾金不昧。”
谢燕至心想你动辄出手就是五十万一百万的,捡个五十一百估计都嫌弯腰累吧。
“我要这个。”谢燕至垂着眼皮,“可以?”
姜岁有点不乐意,毕竟他觉得这朵小红花很有纪念意义,但看谢燕至对别的东西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他只好忍痛割爱:“行吧。”
谢燕至把花放进抽屉里,敲敲桌面,“现在看你的错题——我再说一次,如果你考试的时候也在卷子上画乌龟,老师会扣你的卷面分。”
姜岁:“……知道了,烦死了。”
补习结束,姜岁打着哈欠回到自己房间,乍然看见沙发上坐了个人的时候吓一跳,等看清姜辞镜面无表情的脸,他又吓一跳。
“过来。”姜辞镜淡声。
姜岁挪过去,姜辞镜:“坐。”
姜岁小心翼翼的坐下。
“你要去安远镇”姜辞镜语气毫无波澜,轮廓分明的脸上却带着几分戾气,“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那是我家啊。”姜岁说。
这话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了姜辞镜,他一把抓住姜岁手腕,盯着少年的眼睛道:“你的家就在这里,没有第二个家。”
姜岁眼睫颤了颤,觉得姜辞镜这个样子有点吓人,跟以往生气的时候都不太一样,就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有一种最原始的森冷可怖。
“哥……”姜岁小声说,“你弄痛我了。”
姜辞镜一僵,松开手,看了看他细白的手腕,上面果然有了几个红色的指痕,他冷着脸揉了揉,“还痛?”
其实不怎么痛,只是姜岁皮肤薄,很容易留下印记而已,但现在的姜辞镜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他下意识点头:“嗯,很痛。”
姜辞镜眉头皱的更紧,忽然低下头在他手腕上吹了吹,温热的气流拂在皮肤上,瞬间让姜岁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遭雷殛,惊愕不已。
“怎么了?”姜辞镜问:“痛的这么厉害?”
姜岁呆呆的说:“没有……没有很痛。”
姜辞镜什么时候对他这么温柔过,姜岁几乎要以为面前的人不是他那个动不动摆臭脸的大哥了。
“娇气。”姜辞镜把那点红痕揉开,这才道:“非要去?”
姜岁觉得他语气松缓了一些,立刻打蛇随棍上,抱住姜辞镜胳膊道:“我就去玩玩儿嘛,反正那么长的假期,谢燕至也跟我一起去,妈妈也同意了。”
在姜岁很小的时候,姜辞镜就觉得他很会撒娇。
别的小孩看见他不被吓哭就是好事了,只有姜岁敢抱着他的腿要糖吃,要玩游戏机,要抱,后来姜岁长大了,就不怎么跟他撒娇了,现在抱着他胳膊要东要西的样子,倒是一瞬间将他们拉回了那段兄弟感情还算和谐的时候。
少年穿着单薄的圆领睡衣,露出嶙峋锁骨和白皙的脖颈,锁骨上一点红色的小痣,像是雪地里乍然盛放的红色梅花,隐隐透着冷淡的香,那香如同从他骨肉里泛出来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贴着皮肉仔仔细细的去嗅吻。
“哥?”姜岁偏过脑袋,疑惑的看着姜辞镜,“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姜辞镜覆下眼睫,将少年几乎要滑落肩膀的领口扯上去,训斥:“以后不准再穿这件睡衣。”
从高处看,什么都清清楚楚,偏偏他还爱晃来晃去,惹人心烦。
“?”姜岁不知道这人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对他的睡衣还有意见了,敷衍道:“知道了。”
“可以去,但每天给我打视频。”姜辞镜做出妥协,“能做到?”
姜岁:“……我今年十八岁,不是八岁。”
姜辞镜:“那就不去。”
“知道了知道了。”姜岁永远只能对他哥的专制霸道妥协,“我保证每天都给你打视频。”
“嗯。”姜辞镜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又转回头,静静地看了姜岁几秒,看的姜岁有些不太自在,“哥?”
“没事。”姜辞镜道:“只是在想,一晃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他顺手带上门,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好好休息。”
一直到隔绝姜岁的视线,男人才仰起头吐出口气。
他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姜岁的掌控欲过于强烈了,他也尝试过放手,在姜岁初中最后一年的时候他在国外待了整整一年没回来,就是想要逃避那种扭曲的情绪,但那东西就如同附骨之疽,毒入肺腑,割舍不掉。
他可以骗过心理医生,但无法骗过自己。
……
放假第一天,姜岁就和谢燕至一起从家里出发了,安远镇在W市,飞机要两小时,到达机场的时候元屿已经在等着了,“岁岁。”
姜岁接过他手里的奶茶喝了口,没骨头一样趴在他身上:“为什么定这么早的飞机票啊?”
“从W市机场到安远镇要转三次车,大概需要五个小时,只能早点飞过去,不然到地方都是后半夜了。”元屿搂着他腰,“你要是困的话,我们改到下午?在W市住一天也可以。”
“没事。”姜岁打了个哈欠,忽然看见旁边一对年轻父母经过,小孩儿坐在行李箱上非常惬意的模样,他立刻来了兴致,推推元屿:“元小鱼,你也像那样推我。”
要是别人,多半会觉得这样很丢人,但元屿从来不会这样想,他将自己的行李箱拖过来,让姜岁坐上去,拉着他往前走:“好玩儿不?”
“还行。”姜岁其实太高了,不能跟小朋友一样双脚悬空,但他还是乐此不疲,“你拉快点。”
元屿加快了速度,愣是把行李箱拖出了跑车的感觉,谢燕至远远看着两人:“……”
什么小学生。
安远镇确实很偏僻,他们到达W市后坐大巴到了县上,还要雇车才能进镇子,谢燕至对这套流程很熟悉了,全程都是他在交流沟通,姜岁负责到处瞎逛,元屿负责给他当气氛组,姜岁拿草编个戒指元屿都能热烈鼓掌说岁哥好厉害。
谢燕至:“。”傻逼。
姜岁把戒指随手套在元屿手指上,他看乡下的一切都觉得新奇,植物还好,看见小鸡小鸭就走不动道,谢燕至没办法,只能跟人家商量,花十块钱买了一只小鸡崽给姜岁,结果这小少爷被小鸡崽拉了一泡在衣服上,又灰溜溜的把小鸡崽给人送回去了,钱也没要回来,还损失了一件衣服。
进镇子的路很颠簸,姜岁被晃的七荤八素,好容易到了地方,他下车就吐了,元屿拍着他的背给他喂水,姜岁脸色惨白:“……这比那过山车还刺激,谢燕至,你以前去县里上学,天天坐这种碰碰车吗?”
谢燕至:“走路去,一周回来一次,周一早上五点就要出门,不然赶不上早八。”
姜岁:“……”
这比碰碰车还恐怖。
“岁岁,我背你。”元屿蹲下身,“待会儿吃点药应该能好点。”
姜岁恹恹的嗯了声,趴在元屿背上,看着谢燕至走在前面的后脑勺。
这么一想,谢燕至过的确实挺惨的,之前易慕好像说过,谢燕至在家里过的比谢曼曼还艰难,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到这么大,还能维持个人样的。
小镇全是低矮的民房,街道狭窄逼仄,也没有什么卖东西的店铺,晚上七点多,街上就已经没什么人了,显得分外冷清。
谢家在小镇最边缘的地方,三间小小的土墙房子,一个院子,就是全部了,屋里竟然还亮着灯,谢燕至脸色不虞:“他们也回来了。”
其实也不难想到,S市的消费很高,谢豪和文秀娟夫妻肯定是舍不得一直住旅店的,办完了儿子的入学手续就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
谢燕至敲了敲门,谢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大半夜的,谁啊?!”
他打开门,看见几人,愣了下:“你们……”
谢燕至淡声道:“姜岁想来看看,待两天就走。”
文秀娟听见动静也出来了,她眼珠子转了转,热情道:“岁岁你也真是的,怎么要来也不提前跟妈妈说一声?我也没准备什么……来来来,快进来!”
她说着让开身,让几人进去,姜岁打量了一下这个勉强可以称之为“客厅”的地方,老实说,整个谢家的面积还没他卧室大,更别说是这个小客厅了,里面放了一张床、两张长椅,一排组合柜和一台电视机,便已经显得非常拥挤了。
元屿和谢燕至都是一米八往上的个子,一进去就更挤得慌,文秀娟拿了水果瓜子出来招待,姜岁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没坐,谢燕至道:“他晕车很厉害,我带去我房间睡了。”
文秀娟有些不满意,在S市就算了,到了安远镇,姜岁也没开口叫他们一声爸妈,不阴不阳的说了句:“城里长大的,就是娇气。”
谢燕至当没听见,带着姜岁去了另一间房。
这间房的卫生情况就要好很多了,虽然很小,只摆得下一张小床和一张书桌,但到处都收拾的很整洁,被子都叠成了豆腐块。
“这是你的房间吗?”姜岁打量了一圈,评价:“好像杂物间。”
“原本就是隔出来的一间房。”谢燕至对他的低情商不发表任何意见,“谢家杰住另外一个大房间,他床挺大,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跟他一起睡。”
想起那个小胖子,姜岁确实很嫌弃,他皱眉:“那我们今晚怎么睡?”
“你睡床。”谢燕至说:“我和元屿打地铺。”
虽然谢燕至的床看上去也硬邦邦的,被单也是洗过很多次都已经泛白了,但总比睡地上舒服,姜岁勉强同意了。
谢燕至把行李箱放在了书桌旁边,从柜子里找出换洗的床单,扔给元屿:“你来铺,我去打点热水。”
他觉得小少爷再不洗洗脸泡泡脚,估计明天就得生病了。
姜岁坐在谢燕至床上,比划了一下,这床可能一米五都没有,谢燕至那么大一只,睡在床上肯定得蜷缩成一团才行,书桌上放着一叠很厚的奖状,还有很多用过的笔记本。
谢燕至端了盆水进来,冒着腾腾的热气,“过来洗脸。”
“哦。”姜岁走过去,闭上眼睛仰起脸,等了几秒没动静,疑惑的睁开眼睛:“你干嘛?”
谢燕至面色古怪,“你干嘛?”
姜岁伸出自己的手:“我手受伤了不能碰水啊,你不能帮我洗吗?”
谢燕至这才想起,他手确实受伤了,玩儿小鸡崽的时候被叨了一口,因为皮嫩,所以破了点皮,不抓紧上医院的话马上就自己好了。
谢燕至吸了口气,拧干毛巾,一只手扣着小少爷的后脑勺,一只手慢慢给他洗脸。
哪怕他特意找了新毛巾,但还是有些粗糙的质地,用的力气大了可能都会把姜岁脸搓红。
毛巾缓缓擦过额头、眉眼、鼻梁、嘴唇,这时候的姜岁简直像个精巧的娃娃任人摆布,乖的让人心脏发软。
洗完脸,姜岁又伸出手,让谢燕至帮他洗手。
虽然那点伤口完全没有影响,但谢燕至还是避开了破皮的地方,给他把手洗干净,又去换了盆水,让姜岁泡脚。
姜岁坐在床上,脱掉自己的鞋,露出白皙纤瘦的一双脚,瞬间房间里的两人都看了过来。
“?”姜岁奇怪:“怎么了?”
“我帮你洗吧岁岁。”元屿凑过去道:“今天走了好多路,肯定酸痛,我给你按摩一下。”
姜岁有点点心虚。
因为他没走什么路,都在被元屿背着走来着,但既然元屿提出来了,他也不会拒绝,嗯了声。
元屿伸手握住他在昏黄灯光下白的反光的脚,姜岁人长得漂亮,就连一双脚都生的秀美,线条流畅,脚趾圆润饱满,趾甲透出盈润的淡淡粉色,脚腕细瘦,踝骨凸出,柔嫩的脚底心被元屿手心里的茧子磨了磨,脚趾微微蜷缩,“有点痒。”
“抱歉。”元屿喉结动了动,把他脚放进水盆里,“烫吗?”
“还好。”姜岁用脚趾挠了挠元屿掌心,“你耳朵好红,热吗?”
元屿反应有些激烈的用力握住了他的脚,哑声道:“岁岁,别闹。”
谢燕至冷眼旁观。
心想姓元的哪里是热的,他那明明是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