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泽来这个节目的目的很简单。
为了钱。
不仅是为了通告费，还为了将来可能赚到的钱。
他的家境实在不好，亲弟弟唯一的依靠就是他。选秀的名额是他公司内部自己争取来的。他的资质实在是好，个人风格又强烈，公司本来想把他藏一藏。
但是傅文泽等不了。
等不了不代表他有多喜欢偶像这个行业。当然，与其说像部分rapper那样的看不起和讨厌，他更多的是一种迷茫。
迷茫于未来的方向。
迷茫于他这样拼命最后的意义。
他不后悔为了弟弟付出那么多，但是偶尔他也会想，之后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解夕朝让他看到了未来他想成为的、理想的样子。
不是程式化的人设堆砌、背后藏着虚无和空洞，也不是随波逐流，在纸醉金迷的圈子中浮沉的麻木。那是一种充满生命力的力量。
他是俗人。
所以被这样的力量美感染很轻易。
他说：“你初舞台唱的那首《世界》很好听。”
解夕朝笑了笑。
然后他停顿了几秒：“谢谢。”
“你这么说。”他认真地道，“我很开心。”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影响那么多人。这样的话云盼说过，管衡也说过，甚至一向倔强如艾清源，嘴上没说，其实心里也一直都这么想。
但是这样的感觉其实很好。尤其是，这种影响应该是正面影响。
这是作为“解夕朝”本人的影响。
而不是什么NPC，亦或是最终注定要走向消亡的炮灰角色。
他道：“祝我们都顺利出道。”
“祝我顺利出道。”傅文泽纠正他，“祝你顺利C出。”
“我不是对艾清源有意见。”他道。
他顿了顿，坦然，“嗯，我确实对他有意见。所以请你粉丝务必加油。我可不想看到幼稚园小朋友成为团的核心。”
解夕朝笑得差点被饮料呛到。
他说：“好。”
“我意念让我的粉丝努努力。”他道，“争取完成你伟大的心愿。”
-
事实证明，不管解夕朝动不动用意念的力量，他粉丝都在努力。
养精蓄锐了整个三公。
虽然解夕朝断了层，其实粉丝根本没怎么拼命。
他票数大涨，靠的纯粹是飞速扩展的路人盘。
这会儿决赛了，粉丝终于不躺了。
当然，这也归功于前两天突然被带起的节奏。
乔野算是凉了。
虽然他又视频道歉公司又发声明又发律师函，最后甚至想出了一个昏招，说女生是他的发小。
自个儿折腾就算了，那边被分手的女方能接触到艺人，原本也是家里有点儿钱的小富婆，原本被哄着签了保密协议，这会儿直接脾气上来出来送了他一个雷神之锤。
公司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这会儿乔野没退赛，纯粹是为了最后的体面。
——退赛了可就真实锤了。这会儿还能骗骗单纯的粉丝和沉没成本过高而嘴硬的死鸭子们。
毕竟嫂子都出来锤了，说明分确实是真分了。
沸沸扬扬闹了这么多天，热度被各方推波助澜。这节目也走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路人纷纷吃瓜，而秀粉惊讶之于只想说“好瓜请多端”。
用某个粉丝的话说“出道前爆总比出了道爆好。出道前只是会娱乐我们，出道后那整个团就全完了，我可不想我担在恋爱团或者霸凌团里跟着一起背锅。”
说话的人是解夕朝粉丝。
这会儿也只有解夕朝粉丝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现如今的前三，艾清源因为之前的争议热度降了不少，吃足了教训。而乔野更是出道都难。
只有解夕朝的数据都是一路飙升，很难不怀疑是跑了的粉丝都来了这里。
其余家粉丝敢怒不敢言。
也有胆子大的背后嘀咕：
“嚣张成这样，也不怕他们正主也这么来一下，到时候我看他们怎么办”
这一念叨，还真念叨出了问题。
某个平常的下午，《超级新秀》某知名大论坛如往常一般搬运、水帖顺带“友好交流”，就在这时，首页浮现出了一个新的帖子。
【普通业内，聊一下这个节目】
有人感兴趣吗，关于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
1L LZ
？切瓜
2L
讲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多了去，嫂子都进门了我们这不都不知道
3L
楼上笑死……
我发现乔野粉脱粉之后口才直线上升
4L
哈哈哈
谈恋爱的不止他
小伙子嘛，年轻气盛的，哪憋得住
5L LZ
我艹？？？
不过想想也是，娱乐圈谈恋爱的只分爆出来的和没爆出来的
真敬业的估计10%都没有
6L
不是，LZ，扫射不好吧，那些没谈的做错了什么要被共沉沦，你能不能直接点名啊？
7L
可能要点一百个名字
8L
啊啊啊啊啊
9L
得了吧，这话我也会说
除了引发信任危机还能有什么用
我看这lz就是来养蛊的，大家散了吧
10L
[该帖子已被lz删除]
11L LZ
？？？我去，真爆啊
12L
如果是这两位，那我确实并不意外
之前就听认识的站姐说过了，这两位也玩得很花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夜店yp，只能说糊有糊的道理
不过爆淘汰的练习生很没意思啊，爆点高位呗，爱听
13L
前15的没听说
你们要听什么瓜，不止是恋爱
14L LZ
……LZ你很拽，那我问了，最后出道位哪五个人
15L
楼上我服了
16L
这题我来答
C解夕朝，二感觉还是艾清源吧，他底子比较后
345比较有悬念，我脑子里有好几个备选，但有点儿塞不下
17L
这周的排名不是出来了
1解 2艾 3云 4傅 5乔 6叶 7邹 8陆 9时 10戚
我倒是感觉云盼和傅哥都挺稳的，第5上确实有5个人
18L
笑死我了……
19L
客观分析，云盼和傅哥感觉粉圈和排名一直都挺稳定的，他俩估计会在3-5的位置晃荡，当然也有可能爆冷出去，感觉看票差，票差小就变动大
第五还真不好说
乔野虽然大家都感觉踢出去了，但是他现在洗了一波粉留下来的感觉更疯了，启泰估计也不会放弃到手的出道位，感觉还有戏看
叶意杨感觉也挺不错啊，他当主舞绝对够用
20L
话说LZ呢，怎么跑了
21L
在看
22L LZ
有位置已经定了，现在看来公司一波操作还是挺成功的，剩下的2个位置还在争，没定下来
这两天各家公司都会开始运作，不过我知道的，楼上有人说对了，某个最近出事的艺人母公司确实还没放弃，已经说服了女方了，过两天会出通稿
23L LZ
我嗅到了瓜的味道
24L
？？？什么意思？什么叫定下来
以及启泰还没死心啊，能不能和你家恋爱咖打包滚
25L
不是，什么叫公司操作
我以为定下来的两个是解夕朝和艾清源
但艾清源可以说是背后的盛弘一直在保驾护航，解夕朝那公司有个屁用啊，草台班子
26L
对啊，我也看懵了
27L
……别把娱乐圈的公司想得太简单
不过这孩子实力确实挺好的，据我所知无论是平台方还是节目组都很看好他，你们最近应该能感觉出来，资源在精不在多，镜头也是
剩的那两个位置还有的打，粉丝努把力吧，让平台方看到艺人背后的价值，说不定好运就降临在你喜欢的人身上了
好了，上工了，下次见
28L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个帖出现的时机很平平无奇。
说实话，临近决赛，无论是论坛还是微博，放瓜的可以说数不胜数。
人人都有人脉，人人都是“业内”，大家见怪不怪。到底有几分真，也就看个乐呵。
这个帖子起先也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只是两天后，新的通稿发出。之前还在跟广大人民群众一起锤乔野的乔野前女友突然反水，声称自己之前的话有赌气的成分，之前伪装成工作人员进节目是因为乔野在参加选秀之前就跟她说明原因提了分手，她心有不甘。
这个通稿一出，原本已经归于平静的粉圈自然又炸了锅。
一时之间又是群魔乱舞，只是一片混乱中，有人发现了一件事——
“前两天那个瓜主说的居然是真的欸，真的和女方谈拢了发新通稿了，他真有人脉啊？”
“？什么瓜主？”
于是已经沉寂的旧帖被翻出，帖子里的每一句都被放大镜分析，这一分析，那几句对解夕朝若有似无的分析就引起了不少议论。
*
曜欣发现这件事很早。
早到舆论还没开始发酵，公关就直接告知了解夕朝的团队。
现如今这个专门团队由明栎为总负责，方箐箐负责对接，其余人各司其职，早就逐渐步上正轨。
解夕朝如今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公关对风吹草动都很重视。告知方箐箐后，方箐箐也很重视，又去跟明栎商量。
商量的时候齐胤也在。
两个女孩子讨论得热火朝天，他在旁边兴致勃勃地浇花。
明栎分神看了一眼：“……老板。”
“花这么浇会死。”她委婉。
齐胤：？
“真的假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溜达过来搓搓手：“遇到麻烦了吗，我可以帮忙吗？”
方箐箐：“……”
哪怕在这里工作了很久，她还是很难习惯他们家老板这个精神状态很美的样子。
但再怎么神经——再怎么不走寻常路，老板也还是老板。老板不仅发工资，还养着整个公司和他们的紫微星，所以老板的话还是要回的。
她简单地说了一下，怕齐胤听不懂，跟他解释：“应该是别家公司特意带的节奏。想狙夕朝是皇族，是节目组和我们给他写了个逆天改命的剧本。表面一个打压一个帮忙，实际是在唱双簧。”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非常新颖也非常有效的角度。
要狙解夕朝，难就难在他本人确实无可指摘。
从性格到人品，再到业务能力。
作为业内，他们是对这些事再清楚不过的。
无法从本人下手，就只能从外面寻找点。他们的目的当然也不是要把解夕朝狙出出道位，只是要略微削减一下他的热度。
这个角度最合适。
齐胤虽然有点儿神经，但脑子也挺活，听懂了。
他“嚯”一声：“我们家小紫微星这么招人嫉恨啊，那现在怎么说？”
“其实理论上。”明栎道，“谁主张谁举证。所以对方用的是惯用手法了。同时放好几个瓜，其中只有一个是真的，只要这个真的被证实，那么就变相地‘证明’了他的瓜，节奏就被带起来了。”
这事挺难办。
主要节奏不算大，但万一有路人信了，那就是一个妥妥的洗脑包。
管也是，不管也不是。
齐胤想了想：“出个声明？”
“声明不好写啊。”明栎苦笑，“怎么声明？说夕朝不是皇族？这种事又不可能摆到明面上来说，节目组那边也不会同意的。”
前面的齐胤不懂，最后一句话他很不赞同：“理他们干什么？”
明栎：“……”
好吧也是。
可是不理节目组，这事也得解决。
齐胤想了想：“问问夕朝？”
明栎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她又有些犹豫：“是不是太依赖他了……”
其实她已经让公关拟了几个方案。
“他忙么？”齐胤道，“不忙的话问问呗。之前的几次事我感觉小解脑子比我们好用，看看他怎么想的。如果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那我们也不用在这瞎着急。”
他顿了顿，拍手，“哎呀，大不了给他把公关的工资一起发了，或者改改合同分成，说起来我们之前跟他签的那份合同我觉得有点委屈他了，趁这个机会改了。”
明栎：“……”
齐胤还真叫来了财务和法务。
他一边让法务拟合同，一边对着明栎道：“打吧，一会儿我跟他聊聊。赛前选手需要公司的关心啊，要不然显得我们多冷漠。”
一旁的财务和法务抽了抽嘴角。
赛前接到老板的电话，还是危机公关，艺人真的会开心？
事实证明，他们的老板不是常人，艺人也不是常人。
电话接起来，那头的男生声音虽然有些微喘，听起来像是刚从跑步机上下来，但语气依旧沉稳。
听完明栎的话，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没事的。”
微哑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听起来无端地就让人安心了下来。
-
空气里是暖气运转的声音。
齐胤道：“确定不用管吗？明栎和箐箐她们可是很着急。万一成了你以后的黑料怎么办？”
明栎、方箐箐：“……”
倒也没有很。
她们也觉得这事听起来离谱，但是关心则乱，解夕朝也算走到了关键时刻，她们总怕像乔野那样……呃不是出黑料，是因为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先问是不是，然后再谈黑料。”解夕朝笑着道，“齐总，我应该算是《超级新秀》里被打压最厉害的人了，如果我是皇族，那么这个节目一半的人都可以登基了。”
齐胤：。
好有道理。
“再者。”解夕朝继续道，“节目当然有人设和剧本，逆天改命固然是一种剧本，但是也是在合理的范围内，因为观众和粉丝的反应可以预判，但不能完全预判。”
他顿了顿，“想出这种方式狙我的人，其实是在把观众当成会被资本牵着走的傻子。”
非常傲慢的想法。
因为自己动过做全自动选秀的念头，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给什么东西观众都会买单。就连经验丰富的解夕朝也没有预判到粉丝在二公就把他投到C位，更不用说傲慢的资本。
他的经历摆在这里，粉丝甚至是观众陪着他一路走过来，他知道，他们根本不会信。
“我的建议的话。”他道，“适当引导一下自己家的风向就可以了，他们也不敢带太大的节奏，这种事情很擦边，如果真的闹大让人误会是全自动，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是节目会不会被查的问题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明栎立刻点头：“确实，我怎么没想到。”
为什么让瓜主说模棱两可的瓜？
一方面是半真半假更容易让人相信。
另一方面，如果真的指名道姓说节目组是为解夕朝量身打造的C位，整个节目都是他的出道秀，那么这就是实打实的谣言。
网络可不是法外之地。
他们不敢。
所以他们要做的，确实就只是带一带风向，然后静观其变。
这件事不需要解夕朝再指导。
如果一个经纪公司连要怎么引导舆论都不知道，那这个公司的人也都可以不用干了。
事情解决，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明栎关心地道：“最近感觉怎么样？忙吗？”
齐胤道：“栎栎，你这话真的很慈爱。”
明栎：“……”
忍住。
是老板。
不能打人。
那头解夕朝听到这边的声音，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都挺好的。”他道，“栎姐放心。”
“那你刚刚是在练习吗？”明栎道，“不用太累，正常发挥就行了。”
“对。”解夕朝道，“我知道。”
*
挂了电话，解夕朝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耳边响着的，自己呼吸的声音。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缓了一会儿，然后过去拔掉了音响。电源线落在地板上，发出“咔哒”的一声响。和外界树叶的声音一起衬托出夜的静谧。
今天其他人都不在，难得的独处。
解夕朝适应集体生活，但偶尔也喜欢独处，独处让他能更好地审视自身、让头脑慢慢冷静。
他刚刚确实在练习，练的是他的solo曲目。
他在创作室泡了两天，最终还是暂时先保留了库存，选择了一首极为标准和传统的大热男团曲。
当然，这首曲子的舞蹈难度系数很高。
他的三次公演都没有展现过男团舞的舞蹈实力，他决定在最后的solo舞台上补足。
他喝了口水，小骰子从口袋里咕噜噜地滚出来，在毯子上兴奋地乱滚。
解夕朝伸出一根手指制裁它：“嘘，有人。”
小骰子立刻变成僵硬的尸体。
解夕朝说：“逗你的。”
小骰子：“……”
欺负傻子就算了，为什么要欺负天才小宠物！
它气鼓鼓地背过身，解夕朝轻轻地笑了一下。刚刚的电话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情绪上的影响，休息了一会儿，他站起身，继续做最后的基本功练习。
窗外，月上柳梢，又一晚寂静的夜色悄悄过去。
第二天，舆论发酵。
有关于解夕朝皇族的言论甚嚣尘上。
有路人质疑，也有路人吃瓜，秀圈闹哄哄，大半半信半疑，小半被带跑。
解夕朝的后援会第一时间发布了声明，针对吃瓜过程中流出的谣言。同时，粉丝开始进行全方位的澄清。
第三天，皇族论声音渐小。
随着各种cut数据，时间线的梳理，以及各种物料证据的铺开，路人上头吃瓜的心情终于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思考解夕朝粉丝所说的“如果要给我们朝量身定制这样一个波澜起伏的剧本，那么只可能因为夕朝是星云老总的亲儿子”。
“世界上只有一个解夕朝，换了另一个人来，一公就淘汰了。哪还有机会走剧本？”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剧本，那么节目组也可以不用做节目了，去摆摊算命，否则它怎么做到精准计算粉丝的心理的，还是你们觉得现在的选秀还在做票？
那支持严查，反正有问题的不是我担，我们清清白白。”
第四天，舆论基本反转。
当初的瓜主前两天还在嘴硬，见势不对立刻销号。
只是已经晚了。
当天晚上，他的号被神通广大的网友扒出背后是专业的水军营销团队，网友们顺藤摸瓜，这一天晚上，又是无数的节奏。
第五天，第六天……
最后一周，每一天都有新的排名公布，每天都有新的节奏。所有的练习生都没有幸免，真真假假的料满天飞，而投票也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无论是练习生本人还是粉丝，精神都已经到了最绷紧的边缘。
有人痛哭流涕地忏悔，有人暗自心惊。有人焦虑不安，也有人岿然不动、安然等待着最后一天的到来。
最后一天，也就是决赛当天，舆论尘埃落定。
所有练习生乘车前往决赛场馆。
几个月的封闭式“学习”历历在目——
而此时此刻，他们终于迎来最后的决赛大考，也即将迎来决定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命运的，最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