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远在伦敦的霍清越看到闻溪的回复皱起眉头。
他并不知道后面那句话是一句网络流行语,以为闻溪真的在关心他。
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下,感觉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项目进展不顺利, 他没什么胃口吃饭, 太油腻的更是吃不下去, 就点了些清脆爽口的小青菜,没想到闻溪连这都看出来了, 他对他的了解还真是超乎想象。
[你不用担心我, 难题我能解决好。]
刚发去这句话,助理走了过来, 瞥见霍清越若有似无的笑,后颈那里瞬间清凉。
什么情况?
霍总昨晚不是还大发雷霆?从早上起来这脸色就一直阴云密布,不见灿烂。
“霍总, 查理斯老总马上就过来了。”战战兢兢汇报完,助理呈上一份文件,“这是重新做的报表,请您过目。”
霍清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几秒, 缓声问道:“我看起来像有什么心事吗?”
这话乍一听像在内涵人似的。
助理不明白霍总又怎么了, 说这么阴阳怪气的话。
他可不敢顺着接, 无辜地摇摇头道:“没有啊!霍总的脸色看起来特别得好。”
听闻, 霍清越低笑了声:“你面对面都没看出来, 我老婆隔着手机却看出来了。”
文件夹放到桌上时,霍清越不着痕迹把手机往前推了几分,像故意秀恩爱似的, 屏幕还亮着, 停留在和闻溪聊天的页面。
助理无意间瞄了一眼,差点笑出声。
霍总不会把这话当成关心了吧?
(噗哈哈, 实在太好笑了。)
(这么单纯的男人上哪去找。)
内心疯狂OS,助理表面仍不动声色,只是看向霍清越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戏谑。
突然觉得,他的boss好像温顺的大型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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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溪这时已经跟着许译文进了宿舍,环境倒也还好,虽简陋了点,墙和地都是水泥糊的,但看起来很新。
如今,国家在大力扶贫,许多希望小学都是新建的,这一所学校好像也刚盖了没几年。
已经比闻溪想象中好太多了,起码能挡风遮雨。
不过宿舍里面有两张床,一张已经有生活痕迹了,闻溪没来得及问是谁住那边,许译文已先出声道:“我是你的舍友。”
“啊。”闻溪恍然大悟,难怪是他去接他,“那跟许老师你住一间屋,我不用太拘谨了,毕竟我们俩是同龄人嘛。”
“说得没错。”许译文配合点头,接着问:“我今年30岁,属鸡。”
他看过闻溪资料,知道他今年26岁,属牛。
闻溪也明白,没再多介绍自己,找到话口,顺势说了句:“你跟我先生一样大。”
“先生?”许译文差点没反应过来,很惊讶的样子,“你还这么小,都结婚了?我看资料上没有写啊。”
“我申报的时候还没领证。”
许译文了然,点点头道:“那你们一定很相爱吧?羡慕羡慕,我连对象都没有呢。”
闻溪没有否认,只淡然一笑。
气氛又沉默下来,许译文看出闻溪不自在,很有分寸地说:“那你先收拾着行李,我出去趟,等会儿带你去报道。”
“好,麻烦许老师了。”
“不用这么客气。”
许译文离开宿舍后,闻溪直接给霍清越拨了电话。
他们两地有时差,不趁现在打,等会儿霍清越又该忙了。
电话很快接了,闻溪将摄像头调成后置,“你看,我已经到宿舍了。”
镜头扫过整间屋子,霍清越一下就注意到有两张床。
“你和别人住一起?”
“嗯,有个比我大四岁的许老师,他也是岚城的,人非常nice.”
霍清越怀疑闻溪是故意给他看的,让他自己看出来,好过他来告诉他,毕竟挺难开口。
这种事情有的人是会介意的,同性之间的爱情也不乏许多小心眼的人。
特别是像他们俩,刚结了婚就异地,本身感情就还没牢固。
换成是爱疑神疑鬼的人,保不齐每天都要担心自己老婆和其他同性住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会不会擦出火花……
“真巧,和我一样大。”
沉默半天,霍清越轻声说了这一句。
闻溪尬笑了两声,“一般都挺年轻的吧,结完婚拖家带口也不便过来。”
“照你这么说,那位许老师还单身?”
霍清越很能捕捉话里的重点。
闻溪“嗯”了一声,知道霍清越在担心什么,主动说:“我已经告诉许老师领证的事儿了。”
“我没这个意思。”闻溪一解释,霍清越快速否认了。
显然,他不想在闻溪的眼里是个小气的男人。
两人聊了没几句,这边信号不太好,断断续续的,闻溪便把电话给挂了。
屋子里有个衣橱,他拉着行李箱过去,发现里面有一半的位置已经放了许译文的衣服。
还好中间有隔断,不然他真挺不自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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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完,录入了教师的身份,闻溪领了一份教具,还有书本,跟着许译文又回宿舍了。
还没正式开学,食堂的人都没上班,附近荒山野岭更不可能有小吃店,想解决吃饭问题只能自己做。
许译文带了电煮锅,已经吃了几顿面条了,他对饭没要求,能填饱肚子就行。
闻溪是将就不了的,他一直把吃排在首位,总觉得美食的存在是会带给人精神上最极致的愉悦。
不过现在,他也只能吃泡面了。
行李箱里带了两桶,闻溪分给许译文一桶,他摆摆手,“我吃面条就行。”
闻溪看到他煮的面了,连油都没有,纯粹就是白水煮出来,配着榨菜吃。
他对他还挺钦佩,因为看他的衣着打扮不像是普通家庭出身,能对自己放低要求,真挺了不起。
“哎,我突然想起来,我妈给我带了下饭菜,全是抽真空包装的,应该还能吃。”
闻溪从行李箱里拿出来,这么热的天他也不敢保证。
许译文的眼中有动容,“有妈妈疼真好,我妈前些年去世了。”
气氛瞬间就尬住了。
闻溪后悔死说那句话了,连忙把东西放到桌上,轻声说了“抱歉”。
“这有什么。”许译文不在意地嗦了口面条,拿起一袋,“看起来可太香了,我打开吃了。”
“你先闻闻有没有变质。”闻溪很怕给人吃食物中毒了。
“没事,顶多就是拉两天肚子。”许译文冲着揶揄眨眼。
赫!这哥们讲话可真豪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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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正式开学,闻溪也准备上岗了。
每个年级有两个班,三年级开始上美术课,一周只有一节,而闻溪要负责全校的课程。
没办法,这边教育资源紧缺,好不容易来个老师,自然是要物尽其用。
乍一听是挺累的,但仔细算算,其实课并不多,加起来才只有八节,有时一天只上一节。
开学日当天,闻溪在办公室里见到了这所学校除校长和主任等校领导之外,全部的老师。
有的是长年扎根在这里的,有的就是这镇上的人,考上大学走出去又回来的,大家都很和善。
当然,这并不能缓解闻溪的紧张,他从早上起来,心脏一直忐忑得怦怦乱跳,无法平静。
刚开始上课就要教六年级的孩子,要是一不小心说错什么话,都会惹他们笑话。
许译文见闻溪在去上课之前狂喝水,轻咳了声提醒他,“闻老师,我们上课的时候一般不会去厕所的。”
“……对,我把这茬给忘了。”闻溪无奈扶额,感觉自己有点儿狼狈。
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以为是霍清越发来的,闻溪连忙拿起来,发现是沈承耀的消息。
[恭喜闻老师正式上岗。]
[我昨天去天平寺给你上了柱香,保佑你今天不出糗。]
[我谢谢你啊。]
闻溪把手机放下,决定去趟厕所。
谁知他快走到厕所门口,下课铃声就打响了。
脚步当即停在原地,闻溪踌躇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和学生一块上厕所,会不会有点儿尴尬?
不管了。
他心一横,前脚迈了进去,结果后脚一帮男同学跟无头苍蝇似的冲了进来。
有的看到他,好奇地睁大眼睛,“您就是新来的美术老师吗?长得好帅哦~”
这位同学一说,其他同学也纷纷附和,都在夸闻溪帅,有气质,不愧是美术老师。
闻溪这位i人被团团包围住,堵在了墙角。
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想象中的这帮孩子应当是害羞腼腆的,怎么会如此活泼外向啊?
事已至此,闻溪也不好意思当着他们的面脱裤子了,讪然一笑道:“你们好,我们课堂上见。”
说完他就要出去,有位同学拉住他,“老师,你不是还没上吗?”
呃……
他已经被吓退了。
“厕所风波”过去后,闻溪踏入了六年级(一)班的门,他面带微笑,表现出一副如沐春风般的温暖,站上讲台,对下面的同学微微颔了下首。
“老师好!”下面的同学齐刷刷出声说。
闻溪很感动,视线一一扫过,认出了之前在厕所起哄的几位男生,他们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看向他的眼睛里却满是揶揄。
既然当了老师,就该有老师的样子。
挺直腰杆,闻溪先在讲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向同学们简单做了自我介绍。
之后,他向大家分发了礼品,选购的学习用品已经快递过来,闻溪把它们分装好,叫同学挨个上来领,并告诉老师自己叫什么名字。
这个办法很有效果,每位同学都美滋滋的,感觉和这位新老师拉近了距离,而闻溪也成功记住了他们中一半人的名字。
因为在上课前他有背过点名册,背过这些名字,形象一出现在面前就生动化了。
闻溪也不知道自己第一天的教学成果如何,直到许译文教完数学课回到办公室,悄悄跟他说:“那些同学可都在夸你呢,说你温柔有耐心,爱笑人又好,在他们心里是个完美的老师。”
以前不是没被人夸奖过,今天的感受却很不一样,听完后,有点儿激动,又很不好意思,压力更大了。
给他们留下这么好的印象,以后更要努力做一个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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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闻溪将今天收上来的画认真翻阅一番,在每幅画的下面都写了评语。
他能看出来,一些同学是特别具有天赋的,放在城市里面,即便学习不好,也能走艺术生的路,但是在这里,他们只有一条路可行。
许译文冲了个澡回到宿舍,见闻溪那么认真,无声笑了笑。
他来这教了一学期了,刚开始的时候也是斗志昂扬,像打了鸡血,后来慢慢就平静下来,正常心对待了。
正要过去跟闻溪说话,他放在桌面的手机响了。
许译文看见闻溪动作很快地拿起来,好像一直在等似的。
下一秒,他回过头,对上他的视线,笑着说:“我先生打的电话。”
“嗯。”许译文很识趣,过去拿起水盆,“你打吧,我去洗衣服。”
这边也没有洗衣机,全都要手洗。
闻溪一手握笔,一手接了电话,“喂,学长。”
许译文出门时恰好听见这个称呼,心想他们还挺有情趣。
霍清越这两天忙得不可开交,百忙之中抽空陪闻溪聊天。
他关心询问今天的初次教学效果怎么样,闻溪的脸上不掩笑意,“很顺利,学生们都很热情也很懂事。”
“听得出来,你心情很好。”
“那当然了,感觉就像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闻溪呼出一口气,反过去询问:“你那边呢?进展如何?”
“程序出现了漏洞,需要重新设计,可能整个方案都要推翻重来。”
闻溪听到这句时才发觉霍清越的语气很沉重,他抿住唇,想说句宽慰的话,又不知如何讲。
而霍清越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很快说道:“我这边还有事,有空再聊。”
“好,晚……”
闻溪的话都没讲完,对面便匆忙挂了电话。
拿着手机,内心一阵惆怅。
有个事业狂的老公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一会儿,许译文回到宿舍,见闻溪在做伸展运动,还很惊讶,“你们这么快就聊完了?”
他出去十几分钟,实际上他们才聊了几分钟。
“我先生最近在英国,挺忙的。”
“他是做什么的?”许译文随口一问。
“科技公司,人工智能相关。”
“挺有前景的。”许译文把衣服晒上,话匣子打开了接着问:“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通过朋友。”说到这儿,闻溪腼腆一笑,“其实我们是闪婚。”
“是吗?”许译文不敢相信,“你看起来不像这么冲动的性格。”
“人都是有多面性的,我觉得他好就拿下了,不然便宜了别人,我等着后悔去吧。”闻溪很坦然,耸了下肩,“你追过人的话,应该能体会到那种感觉。”
“我还真追过,不过那是在高中了。”许译文转身去倒了杯水,晃了晃杯子说:“那段感情就像开水,喝进去才会觉得烫嘴。”
被他这形容逗笑了,闻溪看着许译文,心想能让他下定决心去追的人,应该也十分优秀吧。
办公室里的人说许老师可是他们这些人里学历最高的,剑桥毕业的,数学系高材生。
许译文注意到闻溪的目光,挑下眉:“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我这是膜拜。”闻溪坦诚说完,摆了摆手,“不聊了,去洗漱。”
话题到此结束。
许译文望着他刚晾晒完衣服,不可避免地回想到了高中。
说烫嘴那都是收敛的,应该是岩浆撞了冰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