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双换了个方向翘二郎腿, 一脸兴致勃勃的表情,让谢长行觉得自己就是路边一只正在被白撸的野猫。
“那好吧,我换个问题,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玄学的?”谢长行问。
江临双想了想:“就最近吧, 养父母自杀的时候。”这说的可是大实话,他在这个世界接触到所谓的玄学, 不就是他重新回来的那一天。
“那……是‘影月’救了你吗?”
江临双的表情显得有些怀念, 笑意在他眼底弥漫, 然后他回答:“是。”
“你有他的联系方法吗!”谢长行忽然有一点期待地问。
在江临双诡异的目光里, 谢长行握紧手心, 羞涩地说:“我有哦。”
他似乎相当得意洋洋,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股子炫耀的意味:看, 我们关系很紧密,我可以联系到他哦~
“影月”本人:“……”
死亡骑士端着晚饭后的小点心, 放到两个人面前, 香喷喷暖呼呼的焦糖烤苹果和一杯热的牛奶。
谢长行:“谢谢。”
他捧起牛奶,小口小口喝着, 然后死亡骑士又忍不住, 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蓬松柔软的靠垫, 塞到了谢长行的轮椅里。
“对了,这个是给你和梅薇丝女士办的证件。”谢长行说着,掏出两张身份证,死亡骑士伊利亚斯那张的姓名写的是江临双随口胡诌的尹亚思,梅薇丝的那张,就写的梅薇丝, 姓梅虽然略罕见,但也算合理。
伊利亚斯接过身份证, 对谢长行点点头算作感谢,不过梅薇丝拿到身份证,表情显得特别警惕。
她在精神链接里对江临双说:‘阁下,这个人,是不是别有所图啊?’
江临双不以为意:‘他一个圣骑士,能图什么?’
梅薇丝:‘这个世界还有圣骑士呢?!’
被粗暴归类为圣骑士的谢长行随后提出他今天的目的:“临双,我们去你们出事的那个房子看看吧。那次事故,可能另有隐情。”
江临双摆手:“没什么隐情吧。”
谢长行简单诉说了一下他觉得江氏夫妇的遗嘱上死亡气息过于浓厚,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那不会是‘影月’留下的气息吧?”
江临双露出假笑:“是啊,‘影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自杀,所以那份遗嘱其实是死人写的。”
谢长行皱起眉头:“但……”
“你有话直说。”
“好吧,我只是觉得,那对夫妇以‘保护我不被发现’为理由,想要全家自杀,我这么说或许有点推脱责任的嫌疑,但我真的觉得,他们不可能爱我爱到这个程度。”谢长行认真分析,“他们的确生下了我,但一天都没有养育过我,也不认识我,他们不爱你或许是真的,但爱我,也不可能吧。最起码,这二十来年他们从未尝试接近过我,甚至都没有在远距离看过我。”
况且,一对五毒俱全的夫妻,吃喝嫖赌样样沾边,在发现亲生儿子家是超级豪门之后,真的能忍住不来占便宜,而是无私地自我了断以成全这从未接触过的儿子?
江临双挑眉:“你觉得,他们没说真话。”死人的确也会说谎,但在司月大神官面前说谎的死人,如果不是本领够强,那就是另有隐情。
“还有一个理由。”谢长行说,“我得到了下面的消息——那对夫妻的魂魄,没有去地府,他们失踪了。”
“找出来。”江临双说。他现在被勾起了兴趣——一对能撒谎骗过传奇亡灵法师的鬼魂,这不值得拿来好好研究吗?
谢长行又说:“还有,协会的蛊师去检查了他们的骨灰,发现他们生前曾被下蛊。”
“你们协会都那么擅长掘坟?”江临双诧异地看过来,那对夫妇埋了好久了吧,这都给挖出来检查了?
“这个嘛……”谢长行笑了笑,接着说,“你了解蛊虫吗?蛊可以有很多奇怪的作用,最出名的蛊虫,就是苗疆少女喜欢给心上人下的那种情蛊,会让人对特殊的人产生特殊好感,离开就会难受——有一种蛊,与这个蛊的效果几乎正好相反。”
“你是说,靠近就会厌恶?”
谢长行点头:“靠近就会产生负面情绪,比如烦躁、郁闷,你的父母身上就有这种蛊。”
“那我猜——”江临双点头,“目标是我吧?”
仔细回想,在模糊的记忆里,那对夫妻对江临双的确很糟糕,虽然没有日常虐待,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冷暴力,偶尔开口也是言语辱骂,在衣食住行上虽然不至于受冻挨饿,但也的确吃不上什么好东西,江临双隐约记得,过年的时候那对男女吃着红烧肉,他的碗里只有清水煮面。
“目前猜测应该是你。”谢长行回答,“但我不明白,谁会对父母下蛊,让他们对自己的孩子产生负面情绪,这有什么目的呢?”
梅薇丝忽然插话:“会不会是谢家的仇人,没法动谢家的大人,就卑鄙地对孩子下手?”
谢长行:“暂时只能这么推测。”
说话间,江临双忽然表情变了一下。
“怎么了?”谢长行急忙问。
江临双不动声色,勾起嘴角,说:“‘影月’叫我,我先失陪了。”
说完他起身上楼,注意到背后的谢长行一脸生吞柠檬的样子,江临双简直想哈哈大笑。
梅薇丝和伊利亚斯跟着他上楼,他们当然知道这世界上不存在一个厉鬼“影月”,所以梅薇丝问:“阁下,发生了什么?”
江临双:“画个增强精神链接的法阵来,我好像,感受到了薇薇安。”
不在这附近,但,似乎在他的血亲身边。
而且——
“这两个熊孩子干什么去了,怎么在死人堆里?”江临双想了想,往床上一躺,开始指挥巫妖画法阵,“也好,那两个玩意儿却是欠缺一点教育。”
*
谢青玉和谢采薇知道他们二哥有些不同寻常的本领,但他们年纪小,二哥总是不会跟他们讲细节,也不肯让他们学,叛逆期的熊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但也不单是因为叛逆,也因为崇拜二哥,就更喜欢参与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
他们正打着手机的手电筒,蹲在一处荒郊野外的废旧工厂外,身边还有一个刚刚出院的鹿涛,和三个学校刚认识的同学,据说都是灵异社团的成员——这种社团当然不是学校批准的,但熊孩子扎堆谁挡得住,说办就办起来了,红红火火,每个班都多少有几个成员,老师抓都抓不过来,一个个比地下党还机灵。
一宿一宿做噩梦,这两小只觉得自己需要来点刺激的,缓解缓解压力。
班长鹿涛也是压力大才来的,一路还不停宣泄情绪:“我爸妈也真是的,就觉得亏欠了那个所谓的亲生女儿,结果可好,那女的他妈的绑架我!现在进去了吧!”
谢采薇问:“那你姐姐回家没有啊?”
鹿涛愤怒地说:“没有,他们把我强行带回家,我问他们姐姐怎么办,他们好像还是不准备让姐姐回家。他们连我姐姐住院都没去看过!”
谢青玉和谢采薇不寒而栗,鹿涛家还只是普通的马虎抱错呢,他家这个甚至是故意调换,保不齐爹妈也会觉得亏欠了江临双啊!
“我们绝对不会让二哥被赶走的!”俩孩子异口同声。
“嘘……”灵异社的一个男同学回过头,“别吵,前面就到了,这工厂很诡异的,你们要是怕,就回去吧,不会笑话你们的。”
越这么说,不就越表示会笑话?
谢青玉当即拍胸脯表示:“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怕这?”
灵异社的同学也是两男一女,此刻胆子很大地一马当先,尤其那个女生,飞快地从墙根一个豁口钻进去,还伸手出来示意他们快跟上,别废话。
“这个工厂以前出过好几次事故,最惨的一次,那工人掉进了烧熔的铁水里,整个烫化了,后来啊,因为闹鬼,转手给一个不信邪的老板,改成了纺织厂,老板觉得人工绣花比机器和AI绣花有灵气,结果好嘛……”那个女生神秘兮兮地说,“那个女的,被绣花机器给车过去了——本来也就是手受点小伤,但,那天的机器上绝对有鬼在控制,那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动脉被扯开了,手还卡着拔不出来,硬是流血死了!”
所有人听得津津有味,丝毫不觉得害怕。
“听说啊,总有人看见这里有个女鬼,到处找针线,要把自己伤口缝起来呢。”
鹿涛呆呼呼的:“那她直接用自己缝纫机上的线啊。”
众人:“……”
女孩看着他,说:“话不是这样说,她是被缝纫机弄死的,缝了一辈子衣服,结果自己伤口却缝合不上,怨气更重了,就好比一个人有一瓶水,但打不开盖子渴死了,那心里的恨意可比完全没水来得重多了,你理解吧?”
鹿涛还是呆兮兮的,勉强跟上思路:“哦,也许吧。”他的心思还全在姐姐身上,听说姐姐出院了,又要去拍戏,鹿涛吸吸鼻子,叹气,想姐姐了。
“再然后啊……”女生的声音压得很低,“有学校的学生听说这闹鬼,跑来玩,结果因为害怕,再加上天太黑看不清,就从楼上掉下来摔死了。”
谢采薇说:“我也听说过,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去年的事,各班一到放假讲安全须知都会提呢,听说那几个学生大头朝下栽下来,一个头摔扁了,两个被穿在了钢筋上……血糊糊的……”
谢青玉却沉默地看着她,半晌,才颤颤巍巍地说:“就、就像他们那样?”
谢采薇猛地一回头,那三个灵异社的成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身是血,一个男生的头颅像个被砸破的西瓜,露出红红白白一片粘腻,另一个男生和那个带路的女生则前后站着,一根扭曲的钢筋从他们的身体上穿过,把他俩串成一串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