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少爷总会打起来

作者:素长天

没过一会儿, 门真的被打开了,进来了两个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青年。

走在前头的一个青年穿着一身纯白,一看就知道不是村里人, 村里人需要劳作种地, 哪有穿这种白风衣去种地的,他后面进来的一个更年轻些的, 则一身休闲装, 虽然第一眼貌似没有前一个青年那样雪白亮眼, 但仔细看, 先不提格外出众的长相——周鑫蓝也是混娱乐圈的, 没带过大明星, 但了解过大明星——大明星都未必能穿这个青年身上那么奢华的一套, 看上去是某设计师私人定制款,周鑫蓝碰巧了解过, 那位设计师喜欢在领口秀一个小标志。

一个看上去太干净, 一个看起来太有钱,这怎么也不可能是这村子里的人。

而且, 特别有钱那个有点眼熟。

周鑫蓝张嘴就是歌, 唱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反正呜呜咽咽,她都已经麻木了——怎么进来陌生人也哭啊,哭蹭饭客人吃太多吗?

白衣服的青年看了她一眼,而他身后那个有钱青年歪了歪头,看了一眼门口,伸手到周鑫蓝额头前。

周鑫蓝呆坐着, 一动没动,于是江临双从这个女人身上一拉一撕, 撕下来一张白色的皮!

周鑫蓝忽然就能动了!

她一动脖子,发出咔嚓一声,吓了自己一跳,然后发现只是太久没动,骨头僵硬。再看那青年——江临双手里,拿着一个真人大小的纸人剪影!那就是他刚刚从周鑫蓝身上扒下来的“皮”。

白衣服的青年在纸人上点了点,一人高的纸人飞速缩小,变成了比较合理的巴掌大,江临双两指捻住纸人抖了抖,发出扑簌簌的声音,仔细听上去,像是在哭。

周鑫蓝张了张嘴,谢祁连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你还好吗?别怕,我们是来帮忙的。”

周鑫蓝急忙也压低声音:“咳咳……怎么,这是怎么回事?两位、两位是大师?”

谢祁连看了看周鑫蓝,皱眉:“你身上的阳火已经全灭了,暂时先不要乱动,也别大声说话,你会被发现的。”

后者急忙点头,表示知道。

“门外,那是……鬼?”周鑫蓝紧张地小小声问。

谢祁连摇了摇头:“别怕,他们暂时不是鬼。”

周鑫蓝没有听出玄机——“暂时”不是鬼。

随后她看了看江临双,忽然灵光一闪,惊讶地小声说:“你、我见过你?你不是和谢意老师演过戏的,据说你还是他儿子?”

江临双特别想说不是我,但敢作敢当,看了对方一眼,嗯了一声,问:“你怎么成新娘了?”

他是认得周鑫蓝的,在他附身鹿颜的时候还说过话,不过周鑫蓝没见过他,以为他只是寻常疑问,不由得把自己之前遇到迷雾的事情讲了一遍。

江临双沉吟片刻:“听上去,这迷雾可能是有东西在操控。”

周鑫蓝哆嗦了一下:“是鬼吗?”

江临双和谢祁连对视一眼,都没和周鑫蓝解释。江临双从来不是那种会安慰人的,不单是他性格问题,更是职业要求,哪有黑暗信仰领袖一脸温和微笑对人说“放心有我在没问题”这么伟光正的话的?

当然,黑暗信仰领袖也不会挺身而出,替代别人承担苦果——

谁让周鑫蓝乱跑来着!虽然这纯属倒霉,不算过失,但信黑暗的坚决不安慰人!

江临双又把那个纸人丢回周鑫蓝手里,吓得周鑫蓝差点尖叫,想起他们的说不能出声,急忙憋住。

江临双:“你先结婚,我看看到底和谁结的。”

周鑫蓝一脸崩溃:“大、大师,您不能找个什么替身,对,民间传说不都有烧替身这种破灾方法吗,能不能找什么东西替我一下啊,我真的害怕啊!”

江临双假笑:“看你说话语气很平静,你肯定可以的。”

周鑫蓝:QAQ?

没等周鑫蓝有什么反应,门外竟然再次传来了不太和谐的声音。

一个听起来很年轻的声音说道:“你们这里风水就是有问题,如果不解决,要祸及子孙后代的!知道不?我好心上门给你们免费解决,你们不会拒绝吧?”

看门大妈的声音没这么大,江临双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主要是不太懂方言。

“再说,你们风水不解决,办喜事不怕办成……咳咳吗?”自称道士的人似乎还有那么点道德底线,没在红色喜字门口把办丧事说出口。

过了一小会儿,门打开了,一个看门的大妈表情微妙地领着一个穿着道袍的人走了进来。穿道袍的人看起来岁数并不大,留着发髻,嘴角有一撇小胡子,尽管有胡子,可看起来依然不过三十,八成实际年龄更小些。

因为手里拿着纸人,大妈似乎没有意识到周鑫蓝的不同,周鑫蓝也不知道什么原理,福至心灵,忽然张口开始唱哭嫁的歌,她这一回不是被迫发声,而是主动的,虽然她不会,但拿着纸人,想着要开口哭嫁,竟然真的唱出了和刚才类似的曲调,并且她这回听懂了自己唱的歌,果然是在哭宾客,大意是宾客欢欢喜喜来参加宴会,哪里懂得自己即将离家的伤感。

道士看上去确实听不懂,甚至不知道哭嫁是什么,他一个激灵:“哎,新娘子你不乐意嫁吗,这咋哭这么惨?”

他一着急,东北腔都出来了,显得更不伦不类了。

道士的眼珠转了转,说道:“哎呀,新娘子这是有感而发,因为你们这儿风水有问题,冲撞了喜神,所以新娘才一直哭!”

众人:“……”

谢祁连用本地方言对周鑫蓝说:“好啦,你就安安心心准备婚礼,我们先走了啊!”

周鑫蓝听不太懂,但谢祁连也不是说给她听的,那边的大妈听谢祁连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变得亲切非常,似乎确实信了他是本村一位老谢的亲戚,热情地邀请谢祁连和江临双去她家坐坐。

道士这时候注意到江临双,我去了一声,凑过来:“你、你不是演员吗?”

江临双掀了掀眼皮——他就演了个出场十几分钟的小角色,怎么这就被记住了?

道士压低声音说:“道友,透个底,拍综艺呢吧?摄像机在哪?我一素人的镜头能保留吗?”

江临双觉得莫名其妙。

这个道士打扮的人身上一丁点灵力波动都没有——江临双当然感觉得到,对比谢长行就好了,谢长行就是修道的,他身上的灵力气息很浓郁——所以这个道士八成是个假货,骗子来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也是自己倒霉,进了这个古怪的村子。

但他忽然有了个主意。

他问:“是拍综艺,拍旧日婚俗,你叫什么?”

道士眼睛一亮:“我姓宋,宋良辰,良辰美景的良辰!”

“这样,现在的剧情是,姑娘要嫁给河神,咱们这个节目是为了展示过去了落后习俗的,但是又不能光展示落后的部分,总得有些积极内容,下面安排的情节就是一个义薄云天的正派角色,主动假扮姑娘,把她救出来,自己去揭穿神婆神汉们以河神娶媳妇为由头的敛财活动。”

江临双说完,面露笑容,看着小道士。

宋良辰立刻拍了拍胸口:“那必须是我啊!”

“咱们先走,等晚上的时候,咱们找机会来换人。”江临双说着,跟着已经出了门的大妈,也暂时离开了这个房间。

*

宋良辰很快就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昨天夜里,他在那两个青年人的帮助下,有惊无险地把新娘换出来了,为此他还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胡子都被剃了!

剃了胡子的宋良辰长得意外地秀气漂亮,二十出头的青年人,笑起来还有两个甜甜的梨涡,身材也纤细,换上新娘服,再画个妆,竟然足以称赞一声好看。

为了火嘛,火了,没准从此进军演艺圈了,就能赚大钱再也不用四处坑蒙拐骗了——所以宋良辰对女装很配合,潜入换人过程也很顺利——他以为那就是节目效果,没想过有可能失败,路上光顾着留意找藏起来的摄像头了。

但他睡了一觉,天蒙蒙亮,就有人敲他的房门。

“新娘子,洗漱啦!准备出嫁啦!”

热闹的鼓乐声响了起来,而这声音一响,宋良辰竟然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开始唱歌!

他用本地方言,呜呜咽咽曲调婉转地唱着什么东西,隐约听出几个字,是说舍不得爹娘,嫁人以后就没有依靠了之类的。

他心中惊涛骇浪——

唱歌他是会,但是他不会本地方言啊!他是怎么唱出口的,而且他发现他停不下来!

宋良辰无法动弹,不能停止歌唱,眼泪也开始扑簌簌掉下来,这时候他意识到事情不太对。

很快,两个穿着红衣服的大妈走进来,一左一右,把宋良辰从床上拽起来,几乎是架着他往外走。

宋良辰心里大喊救命,嘴上却还在唱那什么哭嫁的歌!

他一抬眼,在人群里看见两个人,一个嘴角自然上翘,不笑也带笑,另一个的确在笑,但怎么看都笑得很虚假。

——昨天骗他那两个青年!

他瞪大眼睛,瞪过去——但是那两个人自顾自在交谈什么,完全没理他!

一连串古怪的仪式,从头到尾,都只有顶着个红盖头的宋良辰自己,被两个大妈架着,新郎始终没有露面,随后宋良辰意识到,那两个骗他替姑娘出嫁的青年也不是全然说谎,新郎,八成真的是“河神”!

正想着,他被抬到了河边!

谢祁连和江临双两个人的对话内容很简单,总结起来——

你会游泳吗?

当然不会,你呢?

我也不会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看向被装进了竹笼子里的假道士。

片刻后,一个无可奈何的声音响起:“好吧,你们就等着我一个瘸子专程赶过来,跳下河,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