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儋匆匆来到宋府,视线一扫,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秦璋。
公仪儋眉心蹙起,沉声道:“你出自哪一脉?”
空玄境有天地玄黄四脉,各司其职,这些拜入空玄境的修行者,都会被编入这四脉之中。
秦璋不知公仪儋为何突然到来,公仪儋是隶属于玄脉的仙人,修为不凡,担任宿明城仙使近二十年,在空玄境也是他的前辈,不是他这种刚入门的小仙可比的。
他处事向来小心谨慎,按理说这点小事,不会打扰到仙使才是。
秦璋恭敬开口:“我来自黄脉。师承元化仙师。”
公仪儋冷冷的瞥着秦璋,真是不知所谓的小仙,以为自己拜入了空玄境,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小子这次是踢到铁板,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徐舜刚才亲自找到他,让他来处理这件事,还点名了是少主的意思!
这宋家可是通了天了!
少主亲自护着的人,岂是你区区黄脉的小仙可以得罪的?
公仪儋寒声道:“仙门戒律第一条,就是不得欺压凡人,你可知你犯了大错。”
秦璋浑身一凛,连忙辩解:“仙使误会了,我素来谨遵仙门教诲,绝不敢欺压凡人,这次是怀疑有人勾结魔族杀-人,才前来调查的。”
‘勾结魔族’四个字一出,四周众人哗然。
这可是要命的罪名啊!
本以为绝处逢生的宋德远浑身摇摇欲坠,面色涨红,指着秦璋道:“你,你胡说!”
若真给顾惟扣上这样的罪名,即便把顾惟交出去了,他宋家也再无立足之地,这一招何其狠毒啊!是要顾惟和他们宋家都死啊!
秦璋道:“鹤怀山庄有魔族奸细,人人皆知,顾惟能在鹤怀山庄杀-人,我的怀疑合情合理……”
公仪儋越听越气血上涌,怒喝一声:“住口!”
秦璋本以为宋德远要狡辩,万万没想到开口阻止的是公仪儋,而且看公仪儋的表情,似乎比宋家还要生气愤慨,顿时有些迷茫不解,心里也升起不祥的预感……
公仪儋当然生气了!
少主当日就在鹤怀山庄,魔族是他亲手诛灭的,若是宋家真和魔
族有关,少主还会护着宋家?
公仪儋指着秦璋,气的胡子发抖:“你这是信口雌黄!”
宋德远愣愣的站在那里,这话,本来是他想要说的……
秦璋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额头渗出汗来,呐呐道:“我,我只是猜测而已……”
公仪儋寒声开口:“你只是猜测而已,就可以动手抓人?谁给你的权利!”
秦璋:“我……”
公仪儋又问:“既然你如此言之凿凿,那又有何证据?”
秦璋:“这……”
公仪儋冷笑一声:“没有证据也敢乱扣罪名,且你身为黄脉仙人,有护卫空玄境之责,按理不能擅离职守,你孤身来此,可有上仙手谕?”
公仪儋每问一句,秦璋脸色就更白一分,浑身冷汗涔涔。
他既无证据也无准许,不过是仗着这种小事无人在意,不会惊扰上面,但若是真的追究起来……
公仪儋冷冷道:“此事我定会如实禀报戒律司。”
秦璋差点就当场跪下来了。
这事儿要是真的交给了戒律司,置他一个擅离职守和欺压凡人的罪名,他会被废除修为赶出空玄境的,连忙哀求道:“我,我也是受人蒙蔽,绝非有意为之,更不敢仗势欺人啊!还请大人明察。”
但公仪儋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对身旁之人道:“将他带走。”
秦璋双腿一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被人架着离开了这里。
看热闹的人都惊的说不出话来了,这展开是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的啊!
谁都看得出来秦璋这是公报私仇,但却也没有法子,还以为顾惟这次死定了,宋家也是在劫难逃,谁想关键时刻,仙使大人出来主持公道!竟三言两语就解决了秦璋,原来在他们看来不可一世的秦璋,面对空玄境等级更高的仙人,也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啊……
秦家这些年仗着秦璋飞扬跋扈,看不惯的人多了去了,这次结局可谓是大快人心啊!
看热闹的人正准备散去,没想到这还没完……
只见公仪儋来到了宋德远面前,神色和煦还带着歉意,道:“都是我仙门御下不严,才给宋老爷造成了这样的困扰,听说前两日宋老爷来找过
我,但下人却并未通传,我已经处置了下-面的人,下次宋老爷若再有事,直接前往仙师府找在下,定不会有人再敢阻拦。”
宋德远:???
宋德远怔怔的看着公仪儋,他前两天求爷爷告奶奶,连面都见不上的仙使大人,今天客客气气来和他赔罪了,甚至还处置了怠慢他的人?
他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公仪儋还以为宋德远心中不满,又道:“宋老爷若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只要是合情合理的,我一定满足您。”
宋德远终于回过神,受宠若惊的道:“没,没有了,仙使大人秉公执法,宋某已经感激不尽。”
公仪儋道:“这些都是在下该做的,倒是之前疏忽怠慢了宋老爷,还请宋老爷见谅啊。”
宋德远:“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公仪儋见宋德远实在是惶恐,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快就带着人离开了。
围观群众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比之前看秦璋被拿还要震惊。
刚,刚才看仙使大人那番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巴结宋德远呢……
这宋家不就是普普通通的土财主吗?平时连仙师府的大门都进不去,怎么仙使大人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宋家这么亲切了?
这宋家到底有什么背景啊?
不对啊,如果宋家真的有什么背景,秦璋怎敢如此?之前宋德远怎么见不到公仪儋?
他们是真的想不明白啊!
但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认,从今天起,宋家确实是通了天了,以后在这宿明城,横着走都没有问题啊!
宋德远同样是恍恍惚惚的,他和围观群众没两样啊!
完全是一头雾水。
但继续留在门口被围观也不是个事,宋德远轻咳一声转头回家。
面对紧闭的宋府大门,看热闹的人群也都散了。
人群之中,一个不起眼的做小贩打扮的男人悄然离去。
男人七绕八绕进了一个小巷,确定身后无人,轻轻一跃就跳入了院墙之内,这里是一个客栈的后院,男人从窗户翻进了一个屋子,跪地道:“大人,我回来了。”
鬼罗把玩着自己的
辫子,抬起阴柔的面容,道:“看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男人道:“本来秦璋是要将顾惟带走的,但关键时刻公仪儋过来救场,属下观公仪儋对宋家的态度,绝非一般,应该是有人打了招呼才来的。”
鬼罗若有所思。
他们这些天已经打探到,当日来给公仪儋通风报信的,是一个姓徐的修士。
徐姓修士是两兄弟,兄长徐舜,弟弟徐汾,徐舜当时逃出了鹤怀山庄,那留下的那个徐汾,很可能就是杀死周汶道的人。
徐汾能杀死有魔器在手的周汶道,绝非普通修士,必定是空玄境的仙人,而且还实力不一般,应该在空玄境颇有地位,才能轻易命令公仪儋,令公仪儋诚惶诚恐,自己若是想要从他手上夺回魔器,不能大意,需从长计议。
而且这姓徐的一直待在城中不出去,让他们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但现在看来倒是机会送到了眼前……
姓徐的如此关照宋家……宋家唯一能徐家兄弟有交集的,就只有,同去了鹤怀山庄的宋衍顾惟。
鬼罗眼中浮现诡异笑意。
………………
宋府大厅。
一家四口面面相觑,气氛诡异的安静。
许久都无人开口。
虽然是个绝处逢生的大喜事,但这天降大饼砸的大家都有点晕,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儿来。
宋衍心道只能由自己来暖场子了,他清了清嗓子,假装志得意满的道:“我就说仙师府最是公平公正,不会有事的,你们当初怎么就不信我呢!”
宋德远、钟慧兰:“……”
宋衍一脸敬佩:“公仪大人不愧是德高望重之辈,秦璋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看以后谁还敢来找我们麻烦!”
宋德远、钟慧兰:“……”
宋衍:“爹,娘,你们怎么不说话呀?”
你想让我们说什么?
宋德远和钟慧兰表情复杂,一言难尽。
唯有顾惟始终表情淡漠,此时终于看向宋衍,眼底神色若有所思。
半晌,宋德远迟疑着开口:“衍儿你说得对,是为父考虑不周,今,今天……”他有些羞愧的看向顾惟:“委屈顾惟了。”
当时他确实生出了放弃顾惟的念头,才让人拦住宋衍的,如果不是公仪儋关键时刻出现……
宋德远只觉无颜面对顾惟。
顾惟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宋德远所做所为人之常情,他能坚持到最后已经很是不易,倒是宋衍的表现……
顾惟想起当时,宋衍不顾一切的冲出来拦住他,眼神暗了暗,微微抿唇。
宋衍气呼呼的道:“爹你也知道委屈他了啊,他可是我的媳妇,你说你这样做像话吗!竟然还让人拦着我!”
宋德远:“是是是爹的错,爹会补偿你们。”
宋衍见好就收,一看气氛也活跃的差不多了,起身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宋德远点点头。
待儿子和顾惟离开,回头看向钟慧兰,夫妻两眼神迷茫。
虽然宋衍一直都说仙师府会秉公执法,但他们可不像傻儿子那么天真,这事情背后定然是有隐情的,而且看公仪儋那热情的态度,可不能仅仅用秉公执法来形容了。
但夫妻两左思右想,也不明白,公仪儋为何要这么做。
他们也不认识什么贵人啊!
………………
和宋府的劫后余生截然不同。
顾府气氛凝重,下人行走间低眉敛目,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院子里忽的传来哗啦一声,似是什么摔碎的声音。
外面伺-候的人把头低的更低了些。
顾元修摔碎了手中的茶盏,眼中神色气急败坏。
秦璋给宋府下通牒的事情,他一早就知道了,这几天一直按兵不动,就是想观望观望,如果秦璋真的拿了顾惟,自己少不得要去和秦绮澜服个软,毕竟秦家他还是不能得罪的……
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秦绮澜毕竟是他妻子,他和秦家同气连枝,秦绮澜的性子他是懂的,到时候哄一哄就好了。
也是看在秦璋的面子上,这么多年,他才纵容秦绮澜为所欲为。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
公仪儋不但出现力挺宋家,还直接拿了秦璋,若真按那个罪名处置,秦璋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没有了秦璋,秦家一文不名。
而宋家有了公仪儋的关照,他是再也招惹不起的。
若是宋家再有意对付他……
顾元修眉头紧锁,在屋中来回踱步。
事情现在对他很不利。
都是秦绮澜这个贱妇惹的祸!都已经把她禁足了,竟还偷偷搞小动作,别以为他不知道,是秦绮澜叫来的秦璋!
顾元修气的胸腔起伏,转身就走了出去。
秦绮澜被幽闭在院落中好几日了,她每天按时吃喝,神态平静,仿佛已经不再悲痛了,只是偶尔眼底闪过诡谲的、疯狂的光芒。
终于,平静了许久的院落,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是顾元修。
秦绮澜的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冷笑,顾元修能来到这里,说明秦璋一定已经出手了。
她姿态雍容的坐在那里,等待顾元修出现在她面前。
门被打开。
秦绮澜对上顾元修阴沉沉的脸,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扭曲兴奋,冷笑一声:“你终于舍得出现了,怎么?顾惟那个贱种,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顾元修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禁足我,等离开了这里她就回秦家!
“啪”的一声响。
秦绮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传来,她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尖叫道:“你敢打我!”
顾元修冷冷道:“你惹下这么大的祸,还不知悔改,张口闭口就喊顾惟贱种,我看你是个贱妇才是。”
秦绮澜睁大眼睛:“你疯了?”
顾元修看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我知道你在等什么,但你不用等了,秦璋因为仗势欺人等罪行,已经被公仪大人当众拿了,要上秉戒律司问罪,以秦璋的罪行,必定被驱逐出空玄境,能否保住小命都难说。”
“你说什么?!”秦绮澜觉得这一切十分荒诞,难以置信:“公仪儋怎么可能会去拿秦璋?”
顾元修冷冷道:“自然是因为宋家背后的人比秦璋,甚至比公仪儋还要高的多,你这次是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了。”
秦绮澜尖叫:“不,我不信,你骗我!”
顾元修只是冷漠的看着她。
秦绮澜对上顾元修没有丝毫情意的双眼,
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顾元修没有骗他,顾元修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宋家不过是个满身铜臭的商户,根本不可能认识空玄境的仙人啊!
这不可能啊!
完了。
不仅仅是秦璋完了,她完了,整个秦家也完了。
顾元修颓然的闭了闭眼睛,缓缓道:“顾思齐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因为你教子无方,咎由自取,日后你就待在这里好好悔悟吧。”
说着转身离开。
秦绮澜看着顾元修决绝的背影,看着再次被关上的院门,她意识到她再也不能离开这里了。
不,事情不该是这样。
不会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
秦绮澜发了疯般大喊大叫,可是无人理会,整个冷寂的院落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连她身边最亲近的丫鬟,也被带走了。
她被独自留在这里。
秦璋……
秦绮澜眼中缓缓留下一行泪。
她不但不能给齐儿报仇,还害了弟弟,害了秦家,这都是她的错。
她的错……
而没有了秦家,想起刚才顾元修的冷漠无情,秦绮澜明白,自己是再也无法离开这里了。
夫妻十七载。
独子身亡,丈夫无情,家人落难。
秦绮澜满腔恨意无处发泄。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秦绮澜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起来,眼神空洞万念俱灰。
她将一道白凌扔过了横梁,站到了椅子上面。
秦绮澜闭上眼睛,轻轻念了句:“齐儿,娘这就来陪你了。”
椅子被踢翻。
秦绮澜感到剧烈的窒息感传来,她开始本能的挣扎,但是挣不脱,很好,她就要这样死去了。
秦绮澜脸上神色狰狞扭曲,她的呼吸渐渐变的微弱,手臂无力的从身边垂落。
忽的,一道风吹开了窗户。
只见一道黑色残影掠过。
白绫断裂,秦绮澜跌落在地上,她茫然的抬起头,下一刻,露出惊骇至极之色,尖叫一声:“鬼啊——”
………………
宋衍离开爹娘那边,松了口气,再待下去可憋死他了。
幸好今天公仪儋来的及时,否则他只能亲自去找宗曜了,男主果然还是靠谱的,不枉费他费尽心思救一回。
顾惟若有所思的视线看着宋衍背影。
虽然刚才宋衍在父母那边一派天真之言,但顾惟却隐约有种感觉,宋衍绝非表面看起来的这番简单。
宋德远他们不知道……
但自己和宋衍朝夕相处,回想这两日宋衍的表现,宋衍一直心有成竹,从未有过半分焦急不安……难道,宋衍早就知道会如此吗?
所以才始终老神在在。
他也许不是天真不懂事,而是一切尽在掌握,只不过,装作一番无知之态罢了。
宋衍他们一回到院子。
彩裳她们就开心的迎了过来,围着宋衍顾惟嘘寒问暖,又端来热茶和果子糕点,给宋衍揉肩捶背的笑道:“少爷,快把今天的事情给我们讲讲。”
宋衍一看丫头们又活过来了,心情也不错,笑眯眯的道:“你们都知道了还要我说什么?”
彩裳甜甜的道:“少爷再说一遍嘛,我怕他们传的不对。”
“就是就是,少爷你再说一遍嘛。”
宋衍被一群小丫头们围着,哪里忍心拒绝,于是清了清嗓子,拿出一副说书先生的派头,道:“话说今日——”
顾惟冷冷瞥了宋衍一眼,真是个耳根子软的,但是半晌,眼底又浮现无奈之色。
罢了,随他去吧。
顾惟一个人静静-坐在一旁,低垂眼眸。
假如宋衍早就料到了一切,有所依仗,那个人会是谁?
首先不可能是宋德远认识的人,否则不至于连仙师府大门都进不去……而宋衍这段时间,唯一结识的人就是徐汾。
自从和自己成婚以后,宋衍断了所有狐朋狗友的往来,不见客不出门,一副与世无争之态,却唯独对前往鹤怀山庄一事,非常执着,之后又对那徐汾格外不同,处处逢迎。
难道宋衍知道那徐汾身份特殊,所以才刻意结交?今日说动公仪儋的,应该就是徐汾无疑。
如此来说,徐汾定然不是个普通
的修士,应当是仙门之人,而且还地位不低,才能令公仪儋前倨后恭。
顾惟心中慢慢将线索理清。
那边宋衍慷慨激昂的讲了一遍,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彩裳她们激动的鼓起了掌。
早上她们还一个个心情低落的,唯恐宋家得罪了仙门,没想到不过眨眼间情况逆转,没好下场的是那秦家和秦璋。
哼,看以后这宿明城谁还敢看不起他们宋家,说他们满身铜臭只会赚钱,他们老爷可是能随时面见仙使大人的呢!全宿明城最有排面!
宋衍喝完茶,摆摆手:“行了,故事也听了,都散了吧。”
彩裳她们应声退了出去。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宋衍终于侧眸看向顾惟。
虽然最终还是平安渡过了,但当时眼睁睁看着顾惟独自一个人走远,那般无力又后怕的心情,此刻仿佛依然心有余悸。
他不敢想象,如果公仪儋没有出现,如果没有宗曜插手,顾惟会是个什么结果。
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宋衍转头看向顾惟,神色凝重起来,认真开口道:“以后,千万不要再什么都不说,一个人离开了。”
顾惟看向宋衍。
男人素来温和散漫的桃花眼,此刻只有满满的认真和担忧。他想起当时宋衍不顾一切冲出来,拦住他……
顾惟沉默半晌,缓缓道:“如果,今天公仪儋没有出现,你也会像今天这样吗?”
如果你没有后手。
如果这真是绝境。
你还愿意赌上一切去拉住我的手吗?
宋衍毫不犹豫的开口:“当然。”
他好歹也是读过原著来的,天无绝人之路,如果没有宗曜这条路,他就去寻别的路,总能找到一条可以救人的路。
他绝不会,就这样看着顾惟去死。
顾惟失神的望着宋衍的眼睛。
他以为自己早已不会再信任任何人,早已不会再对他人抱有希望,他早已……习惯了就像现在这样。
因为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
可是此时此刻。
他忽然很想相信眼前的人,再相信一次。
最后一次。
顾惟喉结滚动了一下,哑声开口:“我答应你。”
再也不会悄无声息的,一个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