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道侣历劫归来了

作者:即墨遥

寂无归走的时候有些狼狈。

但第二日魔宫就解除了禁制,门口看守的魔将全部都消失了。

宋衍直接走出了魔宫,再无任何人阻拦,身边只有魔仆跟随。

宋衍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葬魂山脉,但上次是作为俘虏的身份,除了魔宫和寒渊狱,其他地方都没有去过,这次倒是能好好看一看。

葬魂山脉到处是魔族,看到宋衍一个仙人出现在这里,一个个都十分惊讶。

但因宋衍身边就跟着君上的人,虽然魔族憎恨仙人,他们倒也不敢随意上前侵扰。

魔宫位于葬魂山脉最高的一座山,魔宫四周都是空旷的,看样子一般魔族不能接近,附近其他山峰上则有不少洞府,应该是其他魔族首领居住,山脚下还有很多营地,站在山峰之上去看,密密麻麻多的像是蚂蚁一般。

宋衍一边观察着这里,一边若有所思。

寂无归虽然暂时解除了禁制,但显然没有放自己走的打算,否则不必让人时刻跟着他,自己虽然看似可以自由行走,但要在这处处都是魔族的葬魂山脉逃走,也很不现实。

现在逃走除了激怒寂无归,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闾丘岐已死,但叛徒却还在,叛徒明知那样做会害死多少人,却还是打开大阵将魔族放了进来,让这样的人留在宗曜的身边,宋衍如何能安心?

只可惜书中全然没有写这样的事。

要不是剧情发生了改变,闾丘岐叛变攻城,恐怕那叛徒还继续隐藏着。

自己不如暂时留在这里,借势调查仙门叛徒的身份,这边也许有线索也不一定。

宋衍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看到山脚有人驱赶着俘虏路过,这里位于魔族议事大殿和寂无归寝宫之间,寂无归回去的时候会从空中路过。

宋衍微微眯起眼睛,想当初自己就是这样混在俘虏中,进入寒渊狱后没多久古清就来了,寂无归是否就是这时发现了他?

想到这里宋衍心中就有气,随即又有些无奈,虽然寂无归欺骗了他,但现在想来,自己能顺利救走寒渊狱的人,全靠寂无归放水。

不过……寂无归放水也是为了混入仙门,以此来迷惑大长老闾丘岐,这么一看还是寂无归更过分。

宋衍面无表情的来到山脚下。

那些魔族正挥舞着鞭子驱赶俘虏,不想一个仙人突然从天而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魔族们都露出震惊不解之色,葬魂山脉除了俘虏还哪来的仙人啊?

但他们一看宋衍身后的魔仆,顿时就明白了。

据说之前君上宠幸过一个仙人,但是那个仙人劫了寒渊狱就跑了,这难道是又被君上给抓回来了?

君上竟容许一个娈-宠到处乱走,实在荒唐。

那些魔族表面不做声,内心都轻蔑不已,队伍最后面一个魔族小声和同伴嘀咕了一句:“真不知道君上喜欢他什么?”

另一个魔族低低一笑:“说不定是床-上功夫了得呗。”

谁知那魔族话音刚落,一道黑色藤蔓就直接刺穿了他的胸口,藤蔓将他卷到半空中又甩到了地上,眨眼就没了气息,只剩下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在场的魔族和俘虏们都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看过去——

就连宋衍都回过头。

只见宋衍身后的魔仆抬起一只手,黑色藤蔓缩回了他宽大的衣袖中,依旧一副低眉敛目的恭顺之态,缓缓道:“君上有令,不敬者死。”

众魔族顿时噤若寒蝉。

看向宋衍的眼神满是畏惧和愤恨。

这可是一个仙人啊!

他们凭什么要敬一个仙人,这些仙人杀了多少魔族,与他魔族不共戴天,可君上却偏宠这个仙人,连说一句不敬的话都要死。

为什么?

宋衍同样错愕了一下,他其实听到那句话了,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自己一个仙人在魔族晃荡,有些闲言碎语不是很正常,毕竟魔族素来仇恨仙人,反正又没有当着他的面……

却不想只是区区一句话而已,就要死。

这就是寂无归吗?

宋衍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不过他不至于圣母到因为这个责怪寂无归……无论如何,寂无归愿意维护他,更方便他在魔族行事。

宋衍视线落在那些俘虏身上,看着俘虏身上的伤和惶惶不安的神色,顿了顿,对带队的魔族冷冷命令:“放人。”

带队的魔族顿时为难不已。

要是之前他根本不把宋衍放在心上,一个娈-宠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说不得还要嘲讽宋衍几句……

可是刚刚魔仆才杀了一个人,只因偷偷说了一句宋衍闲话,这仙人在君上心中地位绝对不低,自己若是拒绝,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他不敢违逆宋衍,但若要直接放了这些俘虏,他也担待不起啊!

带队的魔族看了看宋衍身边的魔仆,左右为难,小心翼翼开口:“此事我也不能做主,不如您先请示君上?若君上下令放人,我等立刻遵从。”

宋衍忽然笑了。

他唇角弯起:“你现在放人,事后我自会告知君上,出什么事都有我担着,但你若现在不放人,你说我要是杀了你,君上会不会怪罪我?”

带队的魔族:“!”

片刻后,他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道:“我这就放人。”

说着连忙命令身后的魔族放人。

而从始至终,宋衍身后的魔仆都一言不发,仿佛看不到一般。

那些魔族渐渐也回过味儿了,放人的动作变的更利落了。

还帮那些俘虏把锁链都给解开了。

宋衍终于体会到仗势欺人的快乐,他走到那些俘虏跟前,拍了拍其中一个仙人的肩膀,悄无声息塞了一个纸条给他,宋衍低声道:“交给宗曜。”

那仙人立刻心领神会,他是认识宋衍的,对宋衍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就和其他俘虏一起走了。

宋衍一直目睹

这些俘虏离开葬魂山脉,确认他们不会被抓回来,才回头对身后魔仆淡淡道:“带我去见寂无归。”

………………

安溪城一片残垣断壁。

宗曜神色木然的走在废墟之中。

三天三夜了。

数不清的尸体被堆在一旁,耳边时而传来痛苦□□。

剩余的人一边打扫战场,一边忙着救治伤员,所有人都神色沉默,他们很久没有这样惨烈的失败。

虽然魔族暂时退却了,可众人依然心情沉重的喘不过气,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魔族还会卷土重来。

宗曜不知不觉走到了宋衍的住处,这里只剩下一片狼藉,想起宋衍挡在他的面前,直面魔头的利剑,宗曜身侧的手死死攥紧,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但随即,又露出颓然无力之色。

哪怕他再恨魔头,宗曜也不得不承认,若非寂无归离开,他们还要死更多的人。

而造成这一场惨剧的罪魁祸首,是那个叛徒。

他们仙门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叛徒,和闾丘岐那等魔族为伍,让自己的同胞暴露于魔族刀下!

这个人是谁?

还有寂无归……

他为何要因为宋衍而放过自己一命,放过安溪城的人?

想起古清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容,宗曜心中隐约已经有了猜想,寂无归出关的那一年,恰好是顾惟死的那一年,如果寂无归真的就是顾惟,他会怎么对待宋衍?宋衍知道真相又该多么难过?

这一切都让宗曜心如刀绞。

宗曜脚步沉重的继续往前走,来到城墙后一片空地,这里堆满了魔族的尸体,待清理完毕之后就会付之一炬。

其中有一个老者魔族的尸体。

正是魔族大长老闾丘岐。

闾丘岐死在这里,除了自己和宋衍,没有人知道是寂无归杀的,寂无归故意借刀杀人,就是想利用自己,除掉他这个心腹大患。

可惜如今闾丘岐已死,是不能从他口中逼问出叛徒信息了。

宗曜视线一扫,发现微生云也站在不远处,他走过去,嗓音嘶哑:“师兄。”

微生云一身白衣飘然若仙,他脸上挂着悲戚之色,站在那里有些萧索之意,闻言转头看向宗曜,叹了口气:“你来了。”

宗曜如今除了师兄微生云,谁也不相信,看谁都觉得可能是叛徒,他道:“师兄怎么在这里?”

微生云道:“恰好路过这边……对了,你可查到叛徒是谁了?”

宗曜表情沉重的摇头。

那叛徒隐藏的很好,没有留下丝毫踪迹,让他心中不安焦虑。

微生云于是便又回头,视线落在闾丘岐尸体上,眼神晦暗不明,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可惜,没能杀了寂无归。”

宗曜没听清,问:“师兄你说什么?”

微生云转头看向他,缓缓开口:“我说这魔族自相残杀,可惜死的

不是寂无归。”

宗曜明白微生云的意思,比起闾丘岐,寂无归更是他们心头大患,若是寂无归能死最好……可是思及安溪城的惨状,宗曜也不愿赢的是闾丘岐。

他沉声道:“我总有一日会杀了寂无归。”

………………

魔族大殿。

寂无归坐在王座之上。

因为之前的一番血洗,如今魔族上下都再无二心,面对寂无归,这些魔族也越发谨慎恐惧。

大长老刚愎自用,想要趁君上闭关之时夺权,却不想死于仙门少主之手,虽然大长老死有余辜,但被仙门杀死了大长老,也是魔族奇耻大辱啊!

不知道君上现在是什么意思?

终于有魔将试探开口:“君上,仙门少主已经退守延阳城,我们可要乘胜追击?杀死仙门少主斩草除根?”

寂无归慵懒的坐在那,一只手支着下颌,幽冷的眸子看着下方。

一直看到那个魔将浑身冷汗涔涔,才漫不经心的开口:“区区丧家之犬而已,不必管他,集中兵力攻打南岳州,如今宗曜不足为惧,尔等若再迟迟不能攻打下来,就去做本君坐骑的口粮吧。”

盘踞在殿上的黑龙听到了,睁开眼睛瞅了那个魔族一眼,仿佛在打量口粮,然后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那魔将战战兢兢,连忙道:“属下领命。”

大家也都明白君上的意思了,君上看来介意大长老夺权之事,没有为大长老报仇的打算,否则当日君上就会杀了宗曜吧?

但攻打南岳州之事却不能再拖延。

宋衍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

魔仆带着他从大殿的后方绕过来,宋衍就站在王座之后的石柱旁,这里不起眼,魔仆示意君上现在在议事,让宋衍在这里稍候片刻。

宋衍也就不客气的听着。

看来寂无归没有隐瞒他的打算,这一点,倒是符合他狂妄自大的本性,和宋衍印象中的魔头越来越像。

寂无归如今不把宗曜放在眼中,暂时应该都不会对宗曜出手,只是宗曜受伤仙门重挫,就更难以阻挡寂无归步伐,南岳州陷落是迟早的事情。

短短三年时间,魔族已经快攻打下了两州,按照这个速度,打到月落城恐怕不用十年。

宋衍心情莫名沉重了些。

他看似改变了一些事情,也救了一些人,可是有些事情,又好像根本没有改变,甚至变的更糟。

这个世界依然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挡寂无归的步伐。

宋衍转身离开。

寂无归视线掠过石柱后一闪而逝的白色身影,眼神微微一凝,随即起身离开。

下方的众魔族面面相觑,君上怎么突然离开了?

发生什么急事了吗?

他们不由得想起上一次君上这样离开,还是因为一个仙人,难道这次又是因为那个仙人吗?那仙人到底有何不同,可以让君上这般另眼相待?

宋衍来到大殿后方。

这里有一个可供休息的地方,不过十分简单空旷,只有一个软塌和桌案,看来寂无归并不贪图享乐,四周也阴沉沉冷冰冰的。

宋衍直接坐在桌案前,随意翻了翻,都是些战报。

若是有别人看到这一幕,一定吓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这仙人竟然堂而皇之坐在君上的椅子上,翻看君上的密报!这是要死无葬身之地啊!

可是寂无归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眼神都没变一下。

他双手背在身后,掩饰了下自己的紧张,哑声开口:“怎么想到过来这里了?”

宋衍看了一下就放下了,这些战报他就是看了,现在也传递不出去,他抬眸淡淡看着寂无归:“我今日放了一批俘虏,特意来和君上说一声。”

说完他就看着寂无归,想看看寂无归有何反应。

寂无归却松了口气,只是这般小事而已,他漫不经心的道:“放就放了。”

宋衍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看来寂无归并不在乎俘虏的死活,原书中寂无归残忍杀死了那些俘虏,现在寂无归可以随意放了那些俘虏,在他眼中这些小事都无关紧要,只看他的心情。

但是宋衍有一点不明白,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寂无归,为何偏偏要挑起仙魔之战,唯独对侵占人间这事很执着。

书中说魔族是二十年前突然出现的,但魔族到底从何而来,是什么样的存在却并未细说,在书中只是刻板化的反派,宋衍皱了皱眉。

他收回思绪,想起自己今日过来的目的。

尽管他不能改变寂无归心意,但他还是想要知道,寂无归心中到底还有几分顾惟。

可以为他所用。

宋衍站起来走到寂无归面前,微微仰起头,轻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今天听到有人说,我是床-上功夫了得,才能得了君上青睐。”

寂无归立刻道:“一派胡言!”

说完就看向宋衍身后魔仆,神色冰冷无比,他就是怕发生这样的事,才让人跟着宋衍的。

魔仆立刻跪了下来,也不解释,伏地开口道:“请君上赐死。”

虽然他杀了那个魔族,但这话落入宋衍耳中,就是他的失职。

宋衍微微蹙眉,淡淡道:“他已经杀了说话的魔族,不必责备他。”

寂无归迟疑片刻,他怕宋衍觉得自己嗜杀,于是对魔仆道:“滚出去。”

这便是不追究的意思了。

魔仆立刻躬身倒退离开了这里。

宋衍看着寂无归,上前一步。

他摘下寂无归的面具扔在地上,金属面具落地发出锵的一声,宋衍弯起眼睛,他笑起来的时候,眼中就像是含着情意,他轻轻道:“我不喜欢看这张面具,冷冰冰的。”

这样根本看不清寂无归的表情,让他无法判断寂无归的想法。

寂无归这辈子,唯二两次被人摘面具,都是宋衍,这是唯一敢这样放肆靠近他的人

,但他没有半点动怒,那张素来冰冷漠然的面容,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一丝温柔,他哑声道:“你不喜欢,以后在你面前就不戴了。”

宋衍对上寂无归漆黑的双眸,听着他低沉缓慢的话语,沉寂的内心莫名又跳了一下。

这样的寂无归,又让他想起了顾惟。

顾惟就是这样的,看似冷冰冰的,其实对他很好,什么都听他的……

可是,顾惟不会这样骗他,也不会杀这么多人。

宋衍狠狠压下心中悸动,他不能再轻易被骗了,他闭了闭眼睛,淡淡道:“我也知道他们一派胡言,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我真的很好奇,君上留下我是为了什么?”

寂无归喉结滚了滚,沉默下来。

他的心意宋衍还不明白吗?这般明知故问,是还在恼恨他的欺骗吧,可欺骗是事实,他无从辩解。

宋衍定定看着寂无归,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过了片刻,宋衍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慢悠悠的道:“顾惟那一世,对君上而言微不足道,如今君上高高在上,还能记得我,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啊。”

寂无归心口仿佛闷的喘不过气,他忽然不想看到宋衍这样,这人虽然在笑,但是笑容不达眼底,说的话也字字诛心。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自己所做的事情,都令宋衍难以接受……

但是顾惟那一世,不该如他口中所言,这般微不足道。

从来都不是微不足道。

寂无归一把握-住宋衍的手腕,垂眸逼近他,一字字开口:“我当然记得,一时一刻都没有忘记过。”

宋衍落入那漆黑幽暗的双眼,里面浓烈的情绪像是风暴将起的海面,铺天盖地的将他裹挟其中,让他有片刻失神。

这一瞬间,他好像真的又看到了顾惟。

所以一刻都没有忘记那些的,不仅仅只是他吗?

寂无归抬手抚上宋衍的脸侧,手指落在他修长脖颈处,轻轻擦过宋衍的发丝,他知道宋衍心里是有怨怼的,但寂无归更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的字典里从没有放弃这两个字,想要的东西就会牢牢攥在手里。

这一点,他确实和顾惟有所不同,便是宋衍恨他,他也绝不会再让宋衍离开。

寂无归看着那双他心心念念的桃花眼,不知是否因为自己的话,里面终于浮现了一丝迷茫动容,像是平静死水的湖面荡起一丝涟漪,但仅仅只是这一丝涟漪,就让他引以为傲的克制都几乎化为乌有,他垂首靠近过去,轻轻一吻落在对方的眼睫之上——

宋衍身躯微微一僵。

男人的手上还戴着手套,落在他的脸颊颈侧,是冰冷的金属触感,可是随着这轻柔的一吻,灼热的气息铺面而来,让他像是被烫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就要逃离,却被按住了后颈,再不能倒退分毫。

他听到男人的呼吸粗-重,带着压抑和克制的喘息,在他耳边低语:“留在我身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