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觉得自己的脖子疼,摸了一把,脑袋还歪了。

他趴着睡了一夜,落枕了。

他走到里间,看到那位季公子与美人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忍不住露出幽怨之色。

奇怪,他是怎么睡着的来着?都不记得了……

天已大亮,他无奈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刚一出门就撞见了一脸震惊的花魁娘子,那花魁娘子正跟周公子挽着手从房中出来,一眼便看到柳子湘从那位季公子的房中走出。

周公子也震惊了,二人默默地退回屋里。

“昨晚,他们三个人……”

“风铃姑娘也太可怜了,昨晚竟然是被两个男人……”

“而且我听妈妈说,那个季公子喜欢虐待!之前还让风铃去找绣花针呢!”

“绣花针?他又不绣花,难道是用来……可恶,欺负哑巴不会叫是吧?”

“虽然那季公子出手大方,但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羡慕了。我呀,宁可多陪周公子几晚……”

“现在知道我的好了?我可是最怜香惜玉的!”

“要不你今晚把那风铃姑娘给要过来?至少你不会虐待她。”

“你不吃醋?”

“吃醋?我吃你什么醋啊……”

“可我没那么多钱呀,那个姓季的太有钱了,根本拼不过。”

“有钱的畜生罢了!”

……

魏昭醒来时天已大亮,他坐起身来,才注意到自己是盖着被子的,身边还躺着那位季公子。

他挠挠头,寻思着应该是自己睡着后觉得冷,把被子拉过来的。

赵淮霁这才睁开眼,坐起身,调笑道:“美人昨晚睡得可好?”

魏昭没理他,起身穿上了鞋子。

赵淮霁感叹道:“昨晚就喝了一杯茶,也没喝酒呀,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魏昭依旧没答理他,起身出了屋子。

他找遍了所有的房间都没能找到传国玉玺,之前向皇帝告了三天假,这个时候他该动身回去了。

可是明明知道传国玉玺就在此处,就这么走了他又不甘心。

一时间有些迷茫,不知该去还是该留。

正想着,一只手拽了拽他的胳膊,他低头看到那花魁娘子正拽着他,指了指旁边的房间,小声道:“跟我来!”

魏昭被她拉进了屋,看到屋子里还有一个男人。

花魁娘子小声道:“我是来帮你的,别怕。”

魏昭怔了怔,不解地望着她。

花魁娘子望向周公子。

周公子咳了一声,“我……其实也是看不下去了,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的。我以前不爱读书,我爹总是逼我读书,后来我就讨了一个方子。”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这个药服下后全身起红疹子,特别可怕。但其实并不伤身,只是吓人而已,多喝开水就能褪了。你今晚服下这个,或许能歇上一晚。”

魏昭更是不解,目光中满是困惑。

花魁娘子笑了笑,“跟我就没必要太见外了,我都知道的。”

她拍了拍魏昭的背,“疼吗?”

魏昭背上的伤虽已结了痂,但拍下去还是会疼的,他忍不住微微蹙眉。

花魁娘子见他的神色,忍不住骂道:“姓季的真是个畜生!这些有钱人就喜欢折磨旁人为乐,哪天也让他被人折磨,便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了!”

魏昭大概听出来了。

这花魁娘子以为他被那姓季的折磨,在为他抱不平呢!

她倒是好心。

说起来,那姓季的倒是乖得很,每天晚上喝了蒙汗药就睡下了,一觉到天明,而且他居然都不觉得反常,也不会追究。

他觉得此人多半是傻的。

花魁娘子见他出神,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便跟他聊起来。

“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吗?”她问。

魏昭摇头。

“一个都没有了吗?”

魏昭点头。

花魁娘子叹息,“跟我一样,也是可怜得很。”

她摇头道:“也不知道那季公子什么时候走,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早些离开?”

周公子道:“其实办法是有的,若他有夫人,只需告诉他的夫人,他便得乖乖回去了。我让人去查他的身份,倘若他有夫人,我便让人去叫他夫人来此闹事。”

花魁娘子道:“也好,不过也不是每一个夫人都肯闹事的,但愿他的夫人是个火爆的脾气才好。”

魏昭发现装哑巴其实挺好的,旁人说什么他都不用思考如何回话,要是在朝堂上也能装哑巴就好了。

那花魁娘子又说了一阵子,拿出一碟点心,用油纸包了几块给魏昭,道:“这是我自己做的桃花糕,加了牛乳和蜂蜜的,外面可吃不到。你太瘦了,得多吃点儿。”

魏昭便拿了桃花糕回去自己的屋里,他这屋子简陋,比不得客房,只有张床和一个简单的放衣服的柜子,一张用来化妆的桌子和两把凳子。

那桃花糕闻着一股子浓郁花香,又带着蜂蜜的香甜,魏昭拿起一块正要吃,忽然门被人推开,他看到那个季公子在门外站着。

“你还真是天真,旁人给你什么都吃,怎知那花魁娘子不是害你?”

赵淮霁远远望到魏昭从花魁娘子的房中出来,还拿了一包糕点,便觉得不妥。那花魁娘子之前明明表现得非常嫉妒,他觉得她多半在糕点里下了药。女人之间争风吃醋害人的手段他自小就见识过许多,下药只是最常见的一种,比这更恶毒的多的是。

魏昭不理他,拿起糕点咬了一口。他不是没有防人之心,但他能感觉到,那花魁娘子对他是没有恶意的。

入口清甜,唇齿之间满是桃花的香气,他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嚼了两下,把剩下的也塞进了嘴里。

见赵淮霁正怔怔地看着自己,魏昭抬眸瞅了他一眼,眉头皱起,指了指门口。

意思是:你怎么还不滚?

赵淮霁却不走,反而拉了张凳子坐下,好奇地盯着魏昭,“真没毒?”

魏昭又拿了一块点心继续吃,赵淮霁见他吃得香甜,那油纸包里本来也就三块点心,被他一会儿便吃掉了两块。

他忍不住拈起最后一块点心,放入口中。

桃花糕刚一入口,赵淮霁忍不住浑身一颤,手中的糕点掉在了地上。

“谁家桃花糕里放牛乳啊!”赵淮霁忍不住咳了起来,“我不能吃牛乳……”

魏昭却望向地上的点心,仿佛是有些心疼那点心。

赵淮霁心中不悦,合着他还不如那半块点心?

他自说自话,“我五岁那年吃了一块放了牛乳的点心,烧了三天三夜呢,可严重了。有些人也真是奇怪,做什么点心都喜欢放牛乳……”

说到这里,他猛然一怔。

魏昭不理会他,心里想着这些富贵公子果然个个娇气得很。真魏昭对黄豆过敏,这个有钱的季公子对牛乳过敏。倒是他这样出身卑微的,什么都能吃,吃什么都很香甜。

毕竟对以前的他来说,有的吃就不错了,哪里有挑剔的资格?

外面忽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骚乱,楼下阵阵脚步声响起,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魏昭走出了房间,看到楼下正站了一队官兵。

在他对面,那花魁娘子和周公子被几个大汉抓着,刀子架在脖子上。花魁娘子吓得眼泪汪汪的,那周公子更是腿都软了,站都站不直。

一个大汉大声对着楼下道:“我们并不想伤了县太爷的公子,我们只是想让县太爷放了我大哥!只要我大哥放出来,我就放了周公子,绝不伤他一根毫毛!”

楼下官差喝道:“吴勇是朝廷钦犯,已经呈报给陛下知道了,如何放得?吴达,你快放了周公子和那姑娘,我们不伤你们,放你们离去便是了。”

吴达道:“不可能!我大哥若是死了,我就让县太爷的独子陪葬!看他舍得不舍得!”

说着,那几人押着花魁娘子和周公子,进屋去了。

大队的官兵把整个水仙楼团团围住,县太爷名叫周熙,他的独子周正荣被绑为人质,急得不得了。可是那吴勇是朝廷钦犯,皇帝亲自点名的人,他若敢私自放了,他的九族可不答应。

齐妈妈急得团团转,“县太爷,您就把那个人放了吧,我家花魁娘子还在里面呢!”

周熙咬牙道:“我儿子也在里面呢!你当我不想救人吗?这人放不了,放了我得灭九族的。就算是我儿子死在里面,我也绝不放人!”

齐妈妈道:“这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啊?这么严重?”

周熙道:“两年前孟侯爷全家被杀,全家老少加上家中仆役百余口,连个婴儿都没有放过,就是他带人干的。”

齐妈妈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这么狠?这哪是人啊?这简直是畜生!”

周熙道:“也是好不容易才抓住的,这还没几天,他这个当土匪的弟弟就想过来劫人,劫不到,竟然……”

他叹了口气,“也是我教子不严,他若好好在家里待着,也不会……”

两边都不肯放人,便这样僵持住了。

吴达急了,冲着楼下吼道:“再不放人,我就把你儿子的手指头切下来一根扔下去!”

周熙也不怵他,“那我就把你哥哥的命根子切下来扔上去。”

两边骂了一阵子,骂累了才停下来。

僵持了几个时辰,楼上吴达让人出来喊话:“我们饿了,送吃的来。别下毒,我会让你儿子先吃。”

周熙咬着牙,“吃什么吃?饿着!一天不吃饭也饿不死他!”

到了晚上,吴达实在是饿得难受,又在楼上嚷嚷起来,“送饭来,要不我把你儿子的腿打断!”

周熙冷哼:“你对他做什么,我就对你哥做什么。你就当他是你哥,你想做什么随便。”

他叉着腰,“你干脆弄死他,一了百了。”

吴达愤愤地望着缩成一团的周正荣,抬脚在他肚子上猛踹了一脚。

周正荣刚想叫出来,一旁的花魁娘子忽然走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别叫,你要是叫出来,你爹一心疼,心就乱了。”她说着,上前扶住了周正荣,“吴勇是不可能放出来的,私放钦犯要诛九族,你全家都得死。你爹再蠢,也不可能这样做,你也不想害死全家人,对吧?”

她摇着头,“所以你应该是活不成了,不如你自己一头撞死?”

周正荣:“……”

他又疼又怕,眼泪直流,倒也真的咬紧了嘴唇,没有叫出声来。

花魁娘子拍拍周正荣,“别怕,就算咱们都死了,这群人也得全部陪葬。这外面全是官兵,他们逃不掉的。”

吴荣见她丝毫不慌,眼神间竟然毫无惧色。

忍不住心中骇然,“你……你不是个普通的青楼女子!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