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小憩后,魏周出了房间,就看到白无音正悠闲在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仿佛正在特意等他。
看到魏周出来,白无音果然便起了身,笑道:“我说过,午后要带你们出去走走,见见村子里的人。”
魏周道:“好。”
白无音笑看着他,“要好好装扮一下,我说过,我的儿媳妇儿聪慧美丽,你这样……”
赵淮霁紧随着出了门,冷声道:“这人脸面具极难得,是由一个民间的神秘匠人所制,制作工艺早已失传。那匠人去世之后,所遗留在世上的面具不足百张,如今一张便价值千金。你当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许多,还能挑选相貌的吗?”
白无音笑道:“不然呢?”
她招了招手,“青梨!”
苏青梨从屋内走出,手中捧着一只匣子,面无表情地塞到魏周的怀里。
魏周打开匣子,见里面是一张人脸面具,比起赵淮霁给他的那张,明显肤色要更白皙干净。只是这面具像一张纸一样软软的躺着,却是无法一眼看出戴上后会是什么模样,但无论如何,比起魏周现在的这张脸定是好看得多。
赵淮霁:“……”
白无音感叹道:“看来这位季公子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嘛!这种东西我多的是,不如你叫我一声‘娘’,我也送你一张更漂亮的,好不好?”
赵淮霁“哼”了一声,“不必。”
魏周不太会弄这个面具,他把自己之前的面具拿下,费了一番力气,也没能让这面具贴合面部。
苏青梨嘲讽道:“笨蛋。”
能嘲讽魏周,她心情甚好。
魏周也不跟她计较,只是对着镜子继续摆弄着脸上的面具。
赵淮霁走到魏周身边,道:“我帮你。”
魏周“嗯”了一声,坐下来,将面具交给了赵淮霁。
赵淮霁用干净的布将面具擦干,将特制的油涂在手上,用指腹轻轻将油按在魏周的脸上。
魏周闭上眼睛,由着他在自己的脸上涂上油脂。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抚上自己的脸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似是有些紧张。但动作很温柔,温暖的指腹轻轻按在脸部的皮肤上,细致又认真。
白无音忽然道:“之前没注意到,小阿周的皮肤可真好,连毛孔都看不到呢!怎么保养的?跟我说说呗!”
赵淮霁道:“天生的,你学不来。”
他轻轻将面具贴在魏周的脸上,用手指将缝隙处抚摸按平。
白无音瞪了赵淮霁一眼,“紧张什么?都出汗了。”
赵淮霁皱眉,“我没紧张。”
白无音又转向了魏周,仔细看着他的脸,感叹道:“这面具可没有小阿周本来的脸好看,不过已经算是我最好看的面具之一了。”
魏周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这张脸清秀可人,虽不算特别惊艳,也算是个美人了。
他将之前的旧面具放进匣子里收好,道:“多谢无音姑娘。”
白无音只是一笑,“还叫我无音姑娘吗?虽然我确实是年轻貌美,但是一会儿见了村里的人,你知道该叫我什么吧?”
魏周想了一下,说道:“母亲。”
他扮演白无音的儿媳,印象中儿媳是这样称呼婆婆的。
白无音摇头笑道:“不是的,这里是乡村,都是些粗人,村里人一般都是直接叫‘娘’的。”
魏周“哦”了一声,很自然地叫了一声:“娘。”
白无音笑得一双媚眼弯成了月牙,她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红包,递到魏周手里,笑道:“虽然你这声‘娘’把我叫老了,但是大过年的,我也得给你压岁钱。”
魏周微怔,他接到手上,问:“我能打开吗?”
“自然是可以的。”白无音瞥了赵淮霁一眼,“这儿子不乖,压岁钱可没你的份儿!”
赵淮霁扭过脸去,懒得搭理她。
她能给的压岁钱能有多少?他才不放在心上。
魏周便将红包拆开来。
他之前便摸到这红包很薄,猜想里面是张银票,以白无音的手笔,想来这银票的面额不会很小。
但是打开来才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张图纸,他不太懂这个,便递给赵淮霁,“季先生,这是什么东西?”
赵淮霁一眼看到那图,呼吸瞬间一紧,“这是……北齐的兵阵图!”
他一把拿过图纸,手都有些抖,“你怎么会有北齐的兵阵图?”
白无音故作惊讶的样子,笑道:“原来这是北齐的兵阵图呀!我看不懂,还以为没什么用呢!”
她轻笑,“那天我无意间遇到了北齐的五王爷,他垂涎我的美色,我便故意邀他一起喝酒,趁他醉了从他身上找到了一张图。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就凭着记忆画了下来。”
魏周奇道:“杨晋不是喜欢男色吗?”
白无音道:“对呀,我当时便是扮作男子的。我这么漂亮,出门在外很容易被坏人盯上的,只能用男子的面具隐藏一下本来的面目,恰好那张男子的面具还蛮好看的。”
赵淮霁道:“那倒是巧得很呢!”
白无音笑道:“果真是巧得很。”
魏周知道白无音定是刻意用了计,利用杨晋好色的弱点从他身上骗到了兵阵图。所谓的压岁钱,不过是她送出这张图的借口罢了。
他完全猜不透她的想法,难道她真的是想帮赵淮霁的?
难道她真的是有母爱的吗?
白无音道:“对了,你还得换身衣服,我这里住的都是女人,女装是不少的。”
魏周听她突然这样说,心中顿时一紧。
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夸张衣服给他吧?
如果白无音这么做了,他真的一点儿都不会觉得奇怪。
白无音挥手,苏青梨便把衣服拿了出来。
魏周看向那件衣物,却是样式很简单的白袍子,
并不会看起来很夸张。衣领上缝有柔软的白绒,布料是上好的蜀锦,一眼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去换上吧。”白无音道。
魏周松了口气,不是奇怪的衣服他都能接受,便应了一声,回屋将外袍脱去,换上新衣。
他本以为这是白无音的衣服,他虽然瘦,但毕竟是男子,肩膀总是比女子要宽的,而且他的个子挺高。白无音身材娇小,她的衣服他穿起来会非常紧,或许还会短上一截,但穿上后去却发现尺寸刚刚好,就仿佛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这衣服白无音是穿不了的,难道真的是特意给他准备的?
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该不会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全都在白无音的预料之中吧?
魏周会弄女子的头发,之前去水仙楼假扮青楼女子的时候学到了一些。他对着镜子给自己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走出了房间。
赵淮霁正在门口坐着发呆,他不想跟白无音说话,白无音也懒得搭理他,两个人相对坐着谁也不理谁,气氛颇为尴尬。
看到魏周走出房间,二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了魏周。
白无音拍手道:“我儿媳妇果然漂亮!这么看起来,倒是个娇娇怯怯的大美人呢!”
魏周的身高比一般女子要高上许多,身形又看起来比较瘦,本就给人一种清瘦的感觉。他这张面具虽和人脸非常像,但皮肤却是更加苍白一些,难以透出健康红润的血色。他的头发只是松散地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并未佩戴任何首饰,被这白色的衣袍衬托着,倒有一种弱柳扶风般的姿态。
白无音又看了一眼赵淮霁,感叹道:“这怎么看,我这儿子都配不上我这儿媳妇,果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赵淮霁懒得跟她多费唇舌,心想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他还见过魏周更好看的女装扮相呢!他以前扮成青楼女子的时候用的是本来的面目,稍加上一些妆容,可比这死板的面具好看多了。
“少费话,不是要出门吗?”
白无音微笑着,伸手拉了魏周的手臂,道:“走吧!我带你去村子里走走!”
魏周便跟着她出了门,赵淮霁面无表情地跟在二人身后,走出了庄子。
大年初二,正是走亲访友的时候,这个时间点刚刚吃过午饭,拜年的村民们正陆续返回家中,一路上遇到不少村民。
有几个村民认出了白无音,一个农妇打扮的中年女人走过来,跟她打招呼,“李家媳妇儿,你男人在外地做买卖,今年也没回家过年吗?”
白无音现在的身份是这庄子的主人,一个姓李的男人的续弦夫人。魏周不知她那个“丈夫”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从目前来看,这个男人多半不会出现了。
白无音热情地迎上,笑道:“没回来,我相公来信说他今年生意特别好,忙着赚钱呢,就不回来过年了。张家媳妇儿,这是去拜年了吧?你们两个晚辈愣着做什么呀?叫张婶!”
魏周乖巧地叫了声:“张婶过年好!”
赵淮霁硬着头皮,也跟着敷衍地说了句:“张婶过年好。”
张婶打量着魏周,夸赞道:“这姑娘长得俊,个子还高,你家小子有福气呀!听说是在京城当差是吧?真叫人羡慕!”
白无音笑着摆手,“不过是个小吏,混口饭吃罢了。”
张婶又夸起了白无音,“姐姐你真好看,儿子都这么大了,一点儿都不显老。看你儿子这年纪,你今年……得五十多了吧?”
白无音回头瞪了赵淮霁一眼,尴尬笑道:“是……五十……二了。”
其实她还不到四十,被人怀疑五十几岁,多少有些不开心,她更喜欢旁人夸她年轻漂亮。
赵淮霁莫名被瞪了一眼,心中不悦。
他这张脸是老成了点儿,看起来像是三十几岁的样子,可那是他的错吗?
张婶笑道:“比我大几岁,不过真看不出来呀!说起来,你这儿子儿媳今年也要参加如意眷侣的比赛吗?”
白无音道:“反正也在家,凑个热闹呗!你跟里正大人是邻居,肯定比旁人消息灵通吧?”
张婶骄傲地道:“那是!我家跟里正家里关系可好呢!我跟他媳妇儿整天坐一块儿唠嗑,昨儿还遇到他家媳妇儿,跟我说今年的如意眷侣比赛可热闹得很,好几个往年没露过面的人都报了名,有新面孔当然更好看啦!对了……你家这孩子不是村子里长大的,头一次参加,也是新面孔,我还挺期待的呢!”
白无音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随即又笑了,“那妹妹跟我说说看呗!我可是挺想让我家儿子、儿媳得到今年的如意眷侣的,听说拿了如意眷侣的人,来年一整年都能官运亨通,是吧?我可想让我儿子升官了!”
她热情地挽着张婶的手,“这样,如果我家得了如意眷侣,我送你一匹新布怎样?”
张婶顿时来了精神,“真的吗?那好得很呀!来,我跟你说,据我所知,除你们之外,新面孔一共有三个!”
魏周和赵淮霁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都读出了一种危机感。
那三人,很有可能也是冲着如意福匣中的藏宝图来的!!